38 ☆、稀客

外面還在下着雨,但卻早已是白晝了。

只是天空昏沉沉的,又拉着一層紗簾,所以卧室內依然昏暗,有着晨昏颠倒的頹喪與靡亂。

林子勿睜開眼睛,擡手按着宿醉之後疼痛的額角,恍惚地望着天花板。

他似乎是做了一個夢,夢裏肆意妄為,唇齒交纏,只是粗略地想起些片斷,就足以讓他胸如擂鼓。

那是一場好夢,甚至顯得那麽真實。他簡直可以在空氣中聞到屬于洛蕭的淡淡氣味,他幾乎是貪戀地深深喟嘆,而後翻了個身,抱住柔軟的羽絨被,想閉上眼睛,繼續回味夢裏的細節。

然後他就僵住了。

腦中轟然一聲,過度的震驚讓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什麽?!他的床上怎麽還躺着一個人?!!!

洛蕭睡在那裏,眼睛緊閉着,額發散亂,嘴唇早已被咬破,唇角還有幹涸了的血跡。

最讓林子勿無法消化的是,她的雙手竟被自己的領帶緊縛住,牢牢地捆綁在床柱上……

林子勿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綠,綠了又白,就這樣輪回往複好幾次,他才終于意識到:

關于昨天的那些混亂不堪,并不是他的夢。

是真的。

這個認知像百米高的駭浪,猙獰地咆哮着向他奔湧而來,狠狠擊打在了他的腦海中,瞬間沖垮所有的防備,将一切都化為灘塗。

他張了張嘴,卻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又閉上了。

他就那麽睜大了眼睛,呆在那裏,渾身的血液都涼透了,耳邊似乎有一個自己在愧不能當地痛斥着,在迎頭怒罵着,但心中又隐約有另一個聲音在竊笑,在欣喜若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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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于鼓起勇氣,幾乎是有些磕磕巴巴地喚她:

“洛、洛蕭?”

她沒有反應,像個破布娃娃一樣,無力地沉睡着。

林子勿喉結滾動,坐了起來,朝她靠過去:“洛蕭……”

還是沒有動靜,除了胸口微微的起伏,她就像是死了一樣,毫無生氣。

林子勿伸出手,慢慢地,碰上了她的臉頰。

那火燙的熱度驟然驚得他跳了起來,也顧不得自己腰上的傷口又被撕裂滲血,一把抱起她,那具身體果然熱的像火爐一樣,他焦急地去解綁在床頭的領帶,腦中混亂地想:

他媽的,這到底是哪個缺德孫子幹的,竟然還打了個死結??

林子勿扯了半天扯不開,低低咒罵一聲,一邊披上外套,一邊沖去廚房拿了把剪刀,三兩下粗暴地剪開了領帶,握住洛蕭綿軟無力的手。

實在是被綁了太久,她的腕子上都有了兩道青紫色的瘀痕,林子勿愧疚而自責地揉着那痕跡,把人緊緊摟在懷裏,不住地親吻着她燙熱的額頭。

“洛蕭,對不起……”

她已經昏迷了過去,并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對不起……”

具體是怎麽給她穿上衣服,抱上車,闖了紅燈送去醫院,林子勿都不太有意識了。

依稀只記得她的衣衫都扯破了,根本沒法再穿,他只能翻出一件自己的襯衫裹在她身上,又在外面包了一件厚厚的灰色羊絨大衣。

洛蕭平日裏總是腰背挺直,動作淩厲,看起來比其他女孩子都高挑挺拔。

可是陷在林子勿衣服裏的她,顯得那麽瘦小,纖弱又無助地蜷縮着,臉上沒有半點紅潤顏色。

那家私立醫院是OF集團注資的,裏面的醫生替明星診療許多疾病,也明白對誰該開口,對誰該保持沉默。

林子勿身體健康,沒病沒災,是這裏的稀客。

而他抱着一個女人來這裏看病,就更是稀上加稀,以至于主任醫生都忍不住摘下了眼睛,擦了擦,再戴上,才敢确認出現在急診室裏的是潔身自傲、不近女色、男性生殖科專家一直想從他身上撈錢的林子勿林天王。

“發燒,39度2。”

醫生把入耳式測溫計舉起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林子勿一眼。

“昨天都幹什麽了?”

林子勿在這方面還是很純情的,雖然他平時皮糙肉厚,臉皮賽過城牆,但男女關系是這堵牆的薄弱處,他瞬間臉漲的通紅,頭低下來,也不說話。

醫生看了看他懷中靠着的那個女人。

雖然臉色憔悴,嘴唇蒼白,身上裹着的都是男人的衣服,但面龐上那道傷疤,卻明确告訴了醫生,她就是之前和林子勿炒上頭條的那個緋聞學姐。

醫生默默挑了挑眉,心想自己不當狗仔真是可惜了。

這麽勁爆的料,如果爆出去,不知道娛樂圈的頭條能被霸屏幾個月。

但是他是個有職業素養的醫生,他只是暗自在心裏遺憾并且雞婆了一會兒,然後對林子勿說:

“送二號樓,去婦科做個清理和檢查。”

“婦、婦科?”林子勿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顆榴蓮,“她……她不會就懷孕了吧?!”

“…………”

仿佛知道了更多的醫生臉上一抽,費了好大勁,才不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十分三八。

他不可置信地問:“你不會……沒有做任何措施吧?”

林子勿:“………………”

醫生盯着他半天,長長嘆了口氣,看看洛蕭毫無生氣的模樣,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青紫,再看看無地自容的林子勿,心中默默豎起一大拇指。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在下服了。

下班就去和隔壁男性生殖科的同事說,讓他不要再垂涎林子勿這塊肥肉,人家根本不是性冷淡,人家會玩的很。

但裝正經還是要裝的,于是醫生一臉冷漠地睥睨林子勿:“一般沒這麽容易,不放心的話等會兒開點藥就好了。”

林子勿聞言,不放心道:“不是說這種藥副作用都很大嗎?如果對她身體有傷害,要不……就算了。”

醫生瞳孔縮了縮,又一次被震到了。

算、算了??

林天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萬一整個私生子出來你還混什麽啊,你以為狗仔隊是死的啊!

“我的錯,不該她來承擔。”

醫生扶額:“沒事的,是一種國外新引進的藥,副作用微小,OF的女明星經常會來這裏開,你不用擔心。”

他千解釋萬解釋,就差畫個藥品的化學分子結構圖,林子勿總算是肯讓他開藥了。拿着付費單,林子勿還傻愣愣地問了句:

“婦科……還需要去嗎?”

醫生很絕望。

“當然要去。要去檢查一下她的身體,再做個局部清潔,不然幹什麽?你想讓我幫她做?”

說完這個外表淡定內心三八的男醫生,還深深看了洛蕭一眼,掂量一番姿色,補充道:“你要我幫她做,我也沒有意見。”

林子勿二話不說,站起來,把人抱了就走。

婦科醫生是個四五十歲的女人,給洛蕭在裏面做完檢查和清理,她掀開簾子走出來,看着林子勿的表情甚是慈愛。

“林先生,洛小姐除了因為受風寒而發熱之外,也有一些撕裂,傷口略受血液感染,我建議你以後行事,最好記得做好防護。另外,洛小姐……有點緊,希望你今後記得做好充分的潤滑,避免再次撕裂。”

她說完,在病歷卡上刷刷寫了幾筆,心平氣和地說:“我給她開了洗液,另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開一支我院特制的潤滑油,用在這種地方的東西,還是要保證質量比較安心,怎麽樣?”

林子勿完全沒有聽進去她後面的話,他的大腦在聽到“撕裂”二字後就卡殼了,更別說後面“有點緊”“潤滑”之類的詞,簡直像是星際碎片,重重砸在月球表面,哐當哐當都是坑。

女醫生見他沒反應,看了他一眼:“林先生?”

“啊?”

“需要嗎?”

林子勿其實完全不知道她在問自己需要什麽,還以為是給洛蕭塗的藥膏,就神志恍惚地随口應道:“嗯……好啊,你開着就好。”

“要幾支?”

林子勿回答的很随機,完全沒有經過大腦過濾:“随便你開吧,十支二十支都好。”

女醫生:“……”

林子勿見她神情怪異,還以為是給洛蕭的康複藥膏開少了,想了想,又補上一句:“我也不知道,你看着吧,總之多多益善,不要省錢。”

女醫生斟酌着措辭:“這個……是天然草本萃取的,三個月內要用完,不然就過期了。你要這麽多,可能……”

林子勿一心心疼洛蕭的傷,哪裏還會在乎浪費不浪費,固執地說:“沒關系,多開一點,用得完。”

女醫生非常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在病歷本上寫了個數量,然後慈愛地關照了林子勿一句:

“林先生,要記得,半個月之內避免房事啊。”

“啊?什、什麽?”

林子勿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在往外冒煙了,和個中學生一樣呆呆坐着,“避免什麽?”

“房事啊。”

女醫生老司機,把病歷本合上,遞還給他。

“我知道,年輕人,精力旺盛是正常的,但是洛小姐應該是……第一次。初夜就傷的這麽厲害,你再不節制一點,她可能會有心理陰影,這樣對你們之後的生活就不是很好了。”

林子勿:“………………”

他簡直覺得自己一輩子的臉,都要在這個醫院裏丢光了。

洛蕭被留在婦科門診,由小護士換好衣物,送去1號樓的vip輸液室。

林子勿跑到大廳交了錢,一路上碰到好幾個公司的職員和不甚相熟的明星。

他們看到林子勿,都和見了鬼一樣,尤其藥房窗口排在他後面的某個三線男歌手,他看到林子勿竟然開了五十支植物精粹潤滑劑的時候,眼睛簡直瞪的比車燈還大,下巴也差點砸在地面上。

“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我的天,林子勿啊。”

“他怎麽來了……”

“好像還是抱着個女孩子過來的……”

“真的假的?不是說他是性冷淡嗎?”

“對的,他是性冷淡啊,我早就聽說了,他之前和舒允去開房,結果因為臨門不舉,含恨各自睡了。”

“說謊的吧,肯定是訛傳。剛看到他開了五十支潤滑劑呢。”

“哇!這麽兇!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啊好巧,張導,您也來看尖銳濕疣啊。你看到了嗎?林子勿今天也來醫院啦。”

“對呀對啊,開了一百多瓶潤滑劑,五百多盒避孕藥呢。”

“……”

急匆匆跑回輸液病房的林子勿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一邊喘着氣,一邊撐着門框站定,接連打了四五個噴嚏,才揉着鼻子,胸膛起伏着,呼吸還未平定,走近了洛蕭床邊。

她還是昏睡着,手背上戳着滞留針,陷在醫院淡色的被褥裏。

他輕聲緩着急促的呼吸,就那樣愧疚又難過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神仿佛忠犬自責時的模樣。

他慢慢在她床邊坐下來,握住她沒有再打點滴的另一只手,貼到唇邊,摩挲着,輕輕吻了吻。

“洛蕭。”

他眼睛微微有些濕潤。

“對不起,我……做了很大的錯事,從今以後,你可能都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他想到這一點,眼眶便就更紅了,幾乎是有些哽咽得,嘴唇貼着她的手背,喃喃地說:

“不管你醒了之後,怎麽怪我。現在讓我陪着你……再看看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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