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曾經的你（三）

2007年的所有記憶，後來回想，都不再清晰。年末打掃房間的時候秦川在抽屜裏看到了江溪流送他的那盒餅幹，早已因為時間久遠而長了曾細細的白毛。他皺了皺眉，把它扔進垃圾桶，忽然想起之前江溪流問過他，餅幹好吃嗎？

那時候他好像敷衍的答了一句好吃。

2008年元旦，原本約好一起過生日，江溪流在廣場等了很久，跨年的鐘聲已經過去，秦川的電話才姍姍來遲。

“對不起溪溪，公司這邊忽然加班，明天有個很重要的客戶。等晚上我抽時間回去見你一面，好不好？”秦川的聲音帶着疲憊，忽然就讓這邊的江溪流不忍心責備。她揉了揉凍得通紅的耳朵，有點為難：“我今天跟同學約好一起去賣東西，回去的可能會晚點，你願不願意等等我？”

那邊的秦川似乎在跟別人說着什麽，片刻後聲音重新響起：“好，我等你。”

元旦的時候出去賣點小東西，是很賺錢的。晚上江溪流特別留了一朵花，蹦蹦跳跳的回到林家，推開秦川的房門。屋裏的燈還亮着，卻空無一人，看得出他走的很匆忙，換下來的衣服就那麽随便的扔在了床上。

嘆了口氣，江溪流把那支玫瑰花放在了他的桌上，轉身回去睡覺。

林氏最近運轉情況并不好，秦川幾乎一個人挑着幾個人的重擔。林旭還在上學，對公司的事毫無所知，林茂生年紀大了，即便想要全權負責也還是力不從心，自然由秦川挑起了大梁。

這是秦川想看到的結果，但是他知道林茂生不信任自己，把林氏變成秦氏，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他開始去接觸一些聲色場所，和一些小女星有或多或少的暧昧，讓林茂生覺得他只有一身工作能力，卻跟普通的纨绔子弟沒什麽不同。那樣一來他就會放心，放心的把自己的公司交給秦川打理，等到以後林旭畢業，直接接手。

不到兩年時間，秦川已經可以接觸到公司的部分機密。

對這些，江溪流一無所知。她忙着畢業忙着思考自己要去的大學，兩個人都是性格上極為獨立的人，偶爾一起出去也盡量選擇低調。某一天，秦川坐在書房看書，江溪流在一邊翻雜志，身後忽然伸過來一雙手，環住她的腰的同時，有輕吻落在側臉。

很多時候，秦川喜歡觸碰她，心情好的時候，這樣的觸碰讓他愉悅；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樣的觸碰能給他安慰。

“這塊表很好看。”他抱着她，下巴擱在她的肩窩，随手在她的那本雜志上指了指。江溪流順着看過去，的确是很好看的一塊表，牌子她好像聽過，價格不菲。

“等我以後賺了很多很多的錢，就給你買。”江溪流漫不經心的說着，把那頁翻過去。抱着她的人輕笑，伸手在她頭頂摸了摸：“我随口說的。”

她轉過頭去看他，眼神裏充滿探尋，像是想知道他的話幾分真假。秦川被她看的莫名心慌，索性低頭吻住她的唇，帶着她在激烈的親吻裏迷失。

那天之後，秦川沒有發現，江溪流偷偷換了個地方打工，在一家會所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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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酒的工作其實并不肮髒，她人機靈，長得也好看，很多時候都能在不吃虧的情況下哄那些來消費的客人買下最貴的酒水。唯一不好的就是工作的時候穿的比較暴露，超短裙和小抹胸，讓她有點不自在。

照這個趨勢，今年七夕情人節之前，她就能攢夠錢，買下那塊表。想到這一點，穿的少一點也就沒什麽了。

秦川喜歡的東西很少，更多的時候是不斷去滿足她喜歡的。她的目光在哪裏停留的久一點，第二天那個東西就會被送到她的房間。十八歲的年紀怎麽可能不感動，嘴上埋怨他亂花錢，心裏卻淋了蜂蜜一樣甜。久而久之，她想回報他的愛，用自己的能力。

可是她不知道，那些送進她房間的禮物，沒有一樣是秦川親自挑的。

春天的風帶着絲浮躁，今晚進門之前，領班說這裏來了大客戶，讓江溪流機靈一點。她心領神會，所謂大客戶，就是能一擲千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自然不能慢待了。

推開高級包廂的門，首先入眼的就是幾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每個男人身邊都坐着個年輕女孩，笑意盈盈的端着酒杯。江溪流心裏嘆氣，調整表情，堆起一個燦爛的笑：“幾位先生需要提供什麽酒水嗎？”

角落裏，半醉的男人媚眼如絲，身旁的女孩依偎在他懷裏，手指正在他胸口來回游走着。他抓住那只不老實的手，低頭對着女孩勾魂一笑，随後懶洋洋的開口道：“再給我們來點剛剛那個酒……”

江溪流笑容一僵，轉過頭去看他。

包廂燈光昏暗，音樂震耳欲聾，那樣的情形下秦川沒聽出她的聲音，她卻一下子就辨認出了他。見她站着不動，這邊的中年男人不耐煩的吼了聲：“還不快去拿酒？”

這一聲不僅吼醒了江溪流，也吼醒了秦川。

她換了笑臉，低頭道歉，轉身時動作有點倉促，險些撞到門。中年男人嘟囔着罵了一句，忽然看見秦川收斂了笑意站起來，就要追出去。

“怎麽了小秦，看上那個賣酒的了？”

“長得是不錯，就是身材差點，胸前也沒個二兩肉的。”

“你們快別說了，一會兒身邊的姑娘要生氣了。”

幾個男人這麽笑嘻嘻的說着，誰也沒有注意到秦川臉色煞白。拉開包廂的門，走廊裏有很多年輕女孩子。他只看到她穿着銀色抹胸和配套的超短裙，一向紮起來的馬尾全部散下來擋住了大片的後背。可那是這裏統一的工作穿着，光憑借背影，他根本找不到哪個才是她。

靠在門口，秦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估計是喝醉了，居然會因為她跑走而覺得驚慌失措。掏出一根煙點燃，在門口平複了一下情緒，沒有關系，溪溪很好哄的，即便是看見了自己和別的女孩子抱在一起，一句應酬需要她也會相信。

可是心裏仍舊有什麽東西堵着，讓他難受。

幾分鐘後，江溪流拎着酒桶出現在包廂門口，他聽到聲音擡頭，這次是看清了她濃妝豔抹的那一張臉。她顯然在生氣，繞過他就要進門，手腕忽然被大力抓住，秦川一向溫和的聲音這一次變得冷冰冰的：“誰讓你穿成這樣在這工作的？”

他明白了，堵在他心裏的東西是什麽。想到那些男人評價她的身材，他恨不得沖上去給他們一拳。自私的占有欲在作祟，他看見江溪流吃痛的想要甩開他，手上的力道就不自覺的加重：“你缺錢你跟我說啊，跑到這來像什麽樣子？”

“那你呢？”江溪流冷笑，“你抱着別的女人摸來摸去的時候，又像什麽樣子？”

他們在包廂門口怒目而視，都想用目光在對方身上鑿出個洞來。半晌的對峙後秦川把手臂上搭着的外套披到她身上，語氣還是生硬的：“馬上回家去。”

“不好意思，我在工作。”江溪流把外套扯下來扔給他，拎着酒桶就要進門。秦川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帶回來，這一次她被推到了牆上，他把她困在自己懷裏。

“溪溪，我可以解釋。這都是商場上面需要的應酬，你也看到了，裏面的那些人喜歡這種玩法，那我也不能表現出我的不一樣。你要是覺得生氣，我可以道歉。但是我還是覺得，你這樣不合适。”秦川換回了平時的溫和模樣，從他微皺的眉心可以看出他在忍耐。

江溪流低着頭，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他襯衫領口的口紅印子，還有他身上屬于別的女人的濃烈的香水味。偏過頭，不去看他的眼睛，她的聲音冷冷的：“你有你的應酬，我也有我的工作，沒什麽不合适的。”

“出什麽事了嗎？”秦川按住她的肩膀不讓她走：“需要錢？需要多少？”

她皺着眉，不知該怎麽說，原本心裏的火氣因為他的态度慢慢降下來。江溪流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我就把今晚的工作做完，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兩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退讓，秦川放開她，沒有說話。江溪流進去送了酒，出來時他還在門口站着，聲音低低的：“那我等你。”

可是最後，他還是沒有等她。喝醉了的合作商需要他安排，等到他安頓好一切走出來，早已看不見江溪流的身影。回去的路上，秦川靠着車後座有些懊惱，說好了只是逢場作戲，他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在乎。

那之後，他們開始冷戰。

在這樣的冷戰裏，江溪流和林旭高中畢業，林旭考上了國外的大學，江溪流就留在本地。那段時間林茂生很高興，韓靜更是樂的合不攏嘴，每天念叨着等林旭大學畢業回來，就給他和溪溪舉行婚禮。

大家在餐桌上笑的開心，江溪流偷偷去看秦川，他正幫林茂生夾菜，眼裏的笑意妥帖自然，沒有絲毫在意的樣子。

“阿旭，你去跟你爸爸說，你不想娶我。”

還是在這個地方，他們并肩坐在一起打游戲，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江溪流控制的小人掉下了山崖。

而這次，林旭的小人依舊沖鋒陷陣，一路殺到終點解救了公主。他得意的晃着手柄，笑的很開心：“溪溪，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

“我雖然不喜歡你，但跟別人相比，你還是不錯的。”林旭說着開始闖下一關，江溪流回頭，身後坐着的秦川正低頭看書，像是沒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倒是林旭看到她的動作，笑了笑：“別看小川哥啦，他從來對咱們的事都沒什麽興趣的。”

江溪流“哦”了一聲，回身繼續打游戲。

夏日到來，轉眼就是七夕。節日到來的前幾天，抱着最後一點希望，江溪流買下來那塊秦川喜歡的表。她告訴自己，戀人之間吵架是很平常的，總要有一個人先去打破僵局。之前在包廂門口秦川已經努力過一次了，這次就換她來吧。

拿着禮物，江溪流自嘲的笑，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麽卑微的一件事。

站在秦川房間，她是這麽說的：“小川哥，我不知道咱們這段時間，算不算是分手了。如果沒有分手，那這個就是七夕禮物；要是已經分手了，那這個就算分手禮物。”她說着大氣的揮揮手：“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難纏的女生，就算你想分手我也會幹脆的答應。”

秦川正坐在桌前看文件，聽到這話以後愣了一下，把眼鏡摘下來，無奈的笑着，擡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溪溪，我還以為這段時間是你在故意不理我。分手這樣的話，不要随便說。”

那個禮物被江溪流放在了桌上，他探身取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後，笑意就爬上了嘴角，伸着手，手掌向上朝着她：“過來。”

因為他的溫柔，江溪流忽然覺得有點委屈，站在原地不肯動：“是你一直都在不理我。”

秦川眯起眼睛，把椅子和桌子推開一段距離，拍拍自己的腿，張開雙臂：“乖，過來讓我抱抱。”

猶豫了一下，江溪流走過來，剛剛靠近，就被他抓住手腕帶到他的腿上。她像是一個坐在大人懷裏的小孩，他的手掌護在她背後，雙臂收緊抱住她，滿足的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秦川很想念她的擁抱，雖然不想承認，但這一刻心裏的充實感不是假的。就這麽靜靜的抱了一會兒，江溪流從他懷裏擡頭，伸手指了指那個盒子：“手表喜歡嗎？”

“喜歡。”秦川說的漫不經心，根本不記得之前自己曾指着雜志說它好看。觸碰着她的唇，他的吻十足溫柔，輾轉着，引導着，直到江溪流環住他的脖子，配合着他。

是了，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親吻也讓他想念極了。

一吻過後，癱軟在他懷裏，江溪流開始不滿的控訴：“你默認了阿旭可以娶我，我看你的時候你也不理我，那個時候說好等我的，結果我等你很久你都不來。你還讓別的女人抱你，一點都不檢點。”

“嗯，都是我的錯。”她的柔軟讓秦川心情大好，抱着她，甜言蜜語也是信手拈來：“你要是還生氣的話，就狠狠的打我，但是我覺得你舍不得，因為你愛我。”他說完忽然覺得肉麻，江溪流笑着伏在他肩膀，輕輕地問：“那你愛我嗎？”

他不說話，霸道的吻住她，像是在用行動表達。直到江溪流軟綿綿的靠在他懷裏，他才離開。有手指點上他的鼻尖，江溪流聲音帶着點揶揄：“哦，你害羞了啊。”

秦川微笑，就這麽抱着她，接着去看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一頁紙很久都沒看完，心裏有個聲音不斷的在提醒自己，對，我不愛她。

他只是想在林旭心裏插一把刀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渣不渣？你們覺得渣不渣？

有沒有人在看呢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