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蚊子血（三）

林旭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回來，面臨的就是林氏被并購或者宣布破産。他用盡全力周轉，卻發現公司內部早已經滿目瘡痍，回天乏術。林氏的一些資深人士從去年開始就陸陸續續離開，而事到如今他卻才知道。企業賬目很幹淨，沒有任何的蹊跷，從那些賬目上，他可以看見林氏衰敗的歷程。

昨天晚上在飯桌上，林旭問秦川，林氏有多少回旋餘地。秦川沒有答話，只是愛莫能助的看了他一眼。

香港媒體口中的商業天才，也露出這樣的表情。林旭坐在沙發上，現實的壓力撲面而來，他害怕自己守不住家裏幾十年的基業。

垂死掙紮一番，最後還是在破産和并購之間進行了選擇。略微奇怪的是，并購方把談判地點定在了林家，所以現在林旭坐在客廳裏等待着對方的到來。因為是自己的心血，林茂生也在稍遠的位置坐着，只盼着能在最後關頭，尋得一點轉機。

院子裏傳來剎車聲，林旭緊張的坐直了身體，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樣的場面，難免緊張。大門被推開，先映入眼簾的是黑色皮鞋，然後是一絲不茍的西裝褲，林旭低着頭站起來，半晌不見對方應聲，這才擡眼看過去。

這麽一看，他心裏的那種緊張頓時卸了下去：“小川哥，你這個時間怎麽回家來了？”

秦川穿着一件深灰色西裝，兩天前他帶着江溪流搬出了林家，兩天不見卻似乎變得更挺拔了。林旭一邊坐回去一邊像從前那樣不加防備的抱怨了一句：“這老板約好的一點怎麽還遲到啊。”

“在等并購商？”秦川微微低着頭，聲音裏似乎有醇厚的笑意。他一貫是這樣溫和沉穩的，林旭也沒多想就點了點頭，随後又覺得奇怪：“你怎麽知道？”

秦川勾起嘴角，解開西裝的紐扣，在桌子對面坐下：“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一點，我是準時來的。林先生也坐吧，我相信接下來您會有很多的疑問。”

空氣瞬間變得安靜下來，林旭先是愣愣的看着他，最後在他含着笑意的目光裏不确定的叫了聲：“……小川哥？”

不遠處的林茂生和韓靜正面色發青的凝視着這邊。

秦川把所有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只覺得有趣。他挑挑眉，恍然大悟似的站起身，沖林旭伸出手，笑的彬彬有禮：“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秦氏總裁，秦川。”

秦氏總裁秦川。

這六個字宛如一個炸雷，讓韓靜和林茂生驚得站起了身。林旭望着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眼裏的疑惑終于變為混雜着憤怒的不可置信：“秦氏總裁？”

這一刻，跨越二十多個年頭，秦川如願欣賞到了所有人的狼狽。很多人說複仇之後并不會嘗到快感，但他不贊同。至少在此時，血液沸騰着，長期以來郁積在胸口的氣得以吐出。秦川還是那樣從容淡定的表情，點點頭又重新坐下來，靠着椅子背，有些危險的眯了眯眼睛：“林先生不坐嗎？”

是誰說的，我們還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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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旭僵硬的站在原地，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是俯視着秦川的，本來應該更有氣勢。但是秦川微微仰着頭，下巴朝向他，氣場不言而喻，硬是把林旭的氣魄壓了下去。兩個人就這麽對視着，最後秦川似乎是沒了耐心，揉揉自己的鼻梁，他再度開口：“阿旭，你這不是一個商人該有的樣子。”

“小川，不要鬧了。”韓靜幾步走過來，把林旭拉到自己身後：“林家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樣？”

她袒護的姿勢太明顯，秦川面色一寒，卻故意做出了疑惑的表情：“媽，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正是因為林家對我有恩，我才會願意并購它啊。要不然林氏只能是破産的結果，你們也知道的。”

“秦川，你做了什麽，你在林氏這幾年都做了什麽？”林旭終于從驚愕裏醒轉過來，前幾年的事串聯到一起，忽然覺得冷汗涔涔：“你早就有這個計劃了對不對？什麽蘇氏，全都是障眼法。你就等着林氏垮臺，讓它改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商業犯罪！”

“如果你有證據的話。”秦川慢條斯理的說着：“我不介意你去找證據，但是在那之前，你們家的産業可能就得破産了。或者你乖一點，我們把并購案的細節商讨一下，改個名字而已，你不是也說了，一家人嘛。”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看着不遠處的林茂生，後者顯然是在假裝淡定，手裏的茶水已經第二次濺到了衣服上。秦川笑笑，在幾個人憤恨的眼神裏起身：“看來你們需要時間接受事實，沒關系，有結果了随時聯系我。阿旭你不用擔心，林氏并入之後，我還是會交給你打理，所以現在開始，你可以想想怎麽應對我們的上下級關系。”

“秦川，你跟你爸爸一樣，沒有心。”

這話是韓靜說的，卻成功讓秦川收斂了嘴角的笑意。他冷冷的睨着她，似乎是有什麽話要說，下巴的線條緊緊繃着，卻最終一言未發。

韓靜不知道，那個看似沒有心的男人，在離世之前留下了怎樣一封遺書。她嫁給他的商業對手過着好日子，他卻已經抱着對她的愛獨赴黃泉。

終其一生，被背叛，被算計，都不曾恨過。

秦川始終不能理解，所以他恨。恨到可以出賣自己的婚姻和愛情，恨到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的人刀劍相向。其實韓靜有很多次機會都可以讓他放棄報複，只是那麽多次機會裏，他看到的都是漠然。偌大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在仇恨裏煎熬。

沒有人對不起他，他只是想對不起別人，然後讓那些生活安逸的人明白，仇恨是什麽感覺。

走出林家，秦川覺得自己做到了。

那天晚上，秦川做了一個夢。他一向很少做夢，或者醒來就忘，今天的夢卻格外清晰。夢裏是北方的大院，他穿着白天時候的深灰色西裝站在那裏，周圍一切都是舊色，只他一人顯得格格不入。

大院裏有鼎沸的人聲，他循着聲音走過去，看到了父親。男人顯然也看到了他，目光對視的時候秦川眼神一滞，險些落淚。他朝着父親大步走過去，很多的話哽咽在嗓子裏，可是還沒說出口，就看到父親冷着臉朝他扇來一個耳光。

眼睛猛地閉上又睜開，眼前是卧室裏熟悉的黑暗。秦川艱難的呼出一口氣，心髒跳的很快，頻率讓他難受。

就算在夢裏，父親依舊是維護着韓靜的。

秦川額頭上挂着冷汗，翻了個身，黑暗裏很多東西看不真切，江溪流似乎是背對着他躺着。汕汕在另外一個房間，有專門的保姆連夜照顧，秦川往她那邊蹭過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她擁進懷裏。

江溪流還在睡夢中，因為他的動作迷迷糊糊的動了動，翻了個身抵着他的胸膛。

現在是秋天，但天氣并不冷。她的身體很溫暖，秦川摸黑找到她的肩膀，然後往前一拉，把她抱了個滿懷。聞見熟悉的氣息，他覺得稍稍安心了一些，手掌摩挲着她的背，隔着睡衣來回的滑動着。

這樣讓人心慌的夜晚，必須做點什麽才好。

秦川下床抽了兩根煙，卻還是不能平複心裏的感覺。最後還是回到了床上，就着剛剛的姿勢，把江溪流困在了身下。

吻是從額頭開始的，然後慢慢的一路下滑。他不想弄醒她，不如就讓她明早起來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春夢。輕薄的睡衣很容易就可以挑開，細嫩的脖頸也是讓他流連的地方，黑暗裏只有秦川一個人的喘息。

眼睛慢慢适應了黑暗，他可以模糊的看見她的身體，泛着白玉似的光澤。手指在已然熟悉的敏感地帶游走，最後慢慢向下。他的喉結滾動了幾下，附身吻着她的唇，江溪流半夢半醒間回應了他的吻，他的舌尖順利滑進她的口腔，也許是他吻得有點急了，江溪流嘤咛一聲，揉着眼睛醒了過來。

濃稠的黑暗裏，秦川手指緩緩探入：“噓，溪溪一會兒要記得小點聲，汕汕在隔壁已經睡了……”

初醒的大腦用了比平時要長的時間才搞清楚狀況，而在明白了情況的下一秒，她就哆嗦着被他填滿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開始動了情，異樣的感覺在心裏升騰，她攀住他的肩膀，任由他有點粗暴的吻着自己的耳垂和脖頸。那已經不是吻了，更像是啃咬，這樣的秦川有點陌生，她在激烈的動作裏壓抑着自己的聲音，閉眼叫他的名字。

“小川哥……小川哥……”

他粗喘着吻她，身下動作卻不加保留，等到一切終于結束，江溪流已經沒了力氣。她被他抱着清理了身體，現在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覺，可是秦川的胳膊鎖着她的腰，他不知餍足的吻着她的耳後，聲音還帶着微微的嘶啞：“溪溪，別睡，陪我說一會兒話。”

江溪流強撐着眼皮，窩在他的懷裏看他：“嗯，你說吧我聽着。”

她的臉頰因為剛剛的劇烈運動還帶着點溫度，貼在他的胳膊上微燙。秦川有點心疼的摸着她的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麽說：“……溪溪，你以後想要什麽，我都買給你。等到公司穩定下來了，我就少加班，在家裏陪你和汕汕。以後我肯定每年都跟你一起過生日，再也不失約了。你讓我等你的話，多久我都等。”

千言萬語，他其實只想說一句，不管發生什麽都別離開我好不好。可是心裏卻總是認為，自己是最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的。也許他的溪溪明白呢？他低頭，鼻尖擦着鼻尖，感受到她均勻的呼吸。

“小騙子，還說要聽着，自己卻先睡了。”秦川在她臉上吻了吻，把被子拉上來一點蓋住她□□的肩膀：“睡吧睡吧，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破天荒的，秦川沒有去上班。江溪流因為昨晚折騰起的很晚，睜眼發現他還在身邊躺着，以為是自己醒的早了。迷迷糊糊的抱住他的腰，忽然想到什麽，不悅的皺眉捏住他的鼻子。

秦川早就醒了，現在只不過是想在她身邊多躺一會兒，沒想到直接遭遇的卻是這個。他皺着眉“啊”了一聲，眼睛睜開，望見江溪流眼裏的嫌棄。

“你昨晚是不是抽煙了？”江溪流松手，眯起了眼睛看他。

秦川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心裏松了口氣，笑着湊近了一些把她帶進自己懷裏。她被子下并沒有穿衣服，睡衣還堆在腳底呢，秦川吻着她的肩膀，不是很有誠意的保證：“下次不會了，抽煙之後絕對不吻你。”

“誰跟你說吻的事了？我是說不要抽煙，對身體不好。”江溪流覺得他偷梁換柱，秦川好脾氣的應着，卻明顯沒把這話放在心裏。

“今年生日想要什麽禮物？”秦川抱着她，江溪流想了想，搖搖頭：“你能陪我過生日就不錯了，大忙人。”

秦川笑着在她嘴角吻了吻：“我以後每年都跟你一起過生日，真的，我保證。”

“切，不信。”

“不信？”秦川假裝生氣，手下忽然在她腰上撓了幾把，江溪流癢的扭着身子要跑，被他撈回來。親吻帶着嬉鬧的味道，漸漸地也就失了分寸，兩個人擁抱着正有些失控，就聽見門外傳來汕汕響亮的哭聲。

秦川無奈的伏在她身上，狠狠吻了吻她的頸窩之後率先起身：“你再躺一會兒，我去哄他。”

他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江溪流翻了個身，把還發燙的臉埋進被子裏。他說以後每年生日都會陪着她，嘴上雖然嫌棄，但心裏已經相信了。

相信秦川是真的愛她。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我汕汕，剛出現幾章就要下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