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泡沫（四）

深夜的廚房沒有人，齊帆早就回去睡覺了，可能是考慮到他們沒吃飯，冰箱裏倒是留了一些吃的。秦川在廚房裏把東西加熱，江溪流乖乖坐在桌前等着，兩個人都沒說話，但是氣氛依舊溫馨。

面條放久了再加熱就變得軟趴趴的，江溪流拿着筷子吃的不太方便。秦川喂她吃了幾口，考慮到晚上吃太多對身體也不好，所以剩下的半碗歸了他。他坐在那裏吃的時候，江溪流就趴在桌上等他，她像是主人養的一只小貓，安安靜靜的，不理人，有些傲氣。

他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後腦勺。

第二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江溪流起床的時候秦川剛好進門，看樣子他應該是早就醒了。帶着她洗漱完畢，坐到飯桌前，秦川的聲音有些微笑意：“今天還是不太舒服，決定翹班。”

江溪流低頭喝牛奶，沒有作聲。

“溪溪，今天我陪你出去？”

這句話讓齊帆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略微緊張的看着自家太太。她以為昨晚他們那樣是已經和好了，誰知道今天早上又看到江溪流頂着平日裏那張生人熟人都勿近的臉。不過看秦川的樣子，她又覺得安心了一些——先生很少這樣發自肺腑的笑了。

舔了舔嘴邊的牛奶，江溪流沒擡頭：“我想去買衣服。”

“好。”秦川伸手幫她把嘴角沒有舔掉的牛奶抹下來：“像個小貓似的舔來舔去的，紙巾就在你手邊。”

即便看不到，江溪流也能感受到身旁齊帆的笑意。

因為氣溫上升，江溪流出門的時候終于穿了裙子。她以前很喜歡穿短裙，只是現在眼睛看不見，為了避免發生尴尬，秦川給她買的都是長裙。臨出門前他打了一通電話給秘書，宣布山水集團旗下的百貨今天停業，江溪流就坐在一邊，聽到這個話之後轉向齊帆：“齊姐，幫我拿個墨鏡和帽子。”

“出門就坐車，還怕曬黑？”秦川挂了電話，走過來摸摸她的臉。江溪流沒拒絕他的觸碰，語氣卻還是堅定的：“墨鏡，還有帽子。”

這個家裏沒人會跟她在這些小事上計較，所以最後還是遂了她的心意。走進百貨商場，看到店員們，秦川忽然明白了江溪流為什麽要把自己武裝的這麽嚴。

她不想讓別人看到秦太太是誰。

不管是出于失明的自卑，還是出于對他們之間關系的否定，她的做法都讓秦川覺得難受。進門，穿着制服的員工已經恭敬的行了禮，在她探尋的眼神裏，秦川伸手攬住了江溪流肩膀。

身後有店員可以壓低卻還是沒能控制住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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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江溪流說自己要買一些清涼方便的夏裝。秦川攬着她的肩膀，每一步都走的緩慢而沉穩，一開始店員們還是激動的，後來也就漸漸看出了點端倪：秦太太似乎眼神不太好，走路的時候腳步細碎，總是不敢往前走的樣子。只是大老板就在面前，誰也沒膽子當面嚼舌根，心照不宣的互相使着眼色，等待着他們走到自己負責的店裏來。

夏季新款大多是一些顏色花俏的裙子，秦川知道江溪流不喜歡，所以也就沒有過多停留。這樣的逛街完全是由他在主導，不像齊帆，一邊拉着她，一邊還會跟她講講每家店裏的衣服都是什麽樣子的。走了一會兒江溪流就扭着肩膀站下，聲音裏帶了點煩悶：“你回去吧，讓齊姐過來陪我。”

秦川愣了一下，低頭靠近了看她：“怎麽不高興了？”

“跟你逛街沒意思。”江溪流臉上戴着大墨鏡，半張臉都被擋着，看不出情緒。秦川費解的撓撓頭，虛心求教：“嗯……溪溪想怎麽逛呢？我剛才看到一件裙子不錯，不如我們去試試？”

他的聲音不低，商場裏本身就沒有旁人，店員們自然也是聽得真切。江溪流嘆了口氣，還是不忍心再跟他唱反調：“那就試試吧。”

“有藍色，白色和黑色，試哪個？”秦川拉着她的手放在衣服上，面料的觸感很柔滑，江溪流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白色。”

近處的店員很清楚的看到，他們手上戴着的同款婚戒。

這戒指江溪流扔過幾次，但每次都被秦川找了回來，半是強硬的重新給她戴上。久而久之她也就懶得鬧了，随他去。店員眼裏的震驚不小，看到江溪流不太靈便的動作之後就更加覺得驚訝，原來老板這麽多年不肯公開自己妻子，是因為她眼盲？

拿着白色裙子，江溪流被攙扶着走進更衣室。店員很有眼力的表示自己可以進去幫忙，秦川笑着說不用了，緊跟着江溪流也走了進去。

更衣室的門一關，外面的店員們如同大雨欲來之前忙着搬家的螞蟻，迫不及待的分享着自己剛剛的發現。

“婚戒！是婚戒！這個女的是老板娘！”

“眼睛不太好的感覺，還是根本就看不見啊？”

“天哪你們聽到他們說什麽了嗎，老板低聲下氣的！”

……

這樣的聲音，更衣室裏的兩人是聽不見的，因為從進來開始，江溪流就被秦川抱到了椅子上，他極具壓迫性的俯身看着她，兩個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背後的扣子上。

換衣服是一件有些麻煩的事，要是幫忙的人是秦川，就更麻煩了。他的呼吸很熱，随着她本來的衣服被褪去，他的呼吸就變得更熱了。

江溪流偏着頭，讓自己去忽視他。好在他的手是規矩的，現在正幫她把新裙子的拉鏈拉好。他眼光一向不錯，選的裙子很好看，低頭在她臉上吻了吻，秦川聲音帶笑：“溪溪，你臉紅了。”

她淡定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可能，是涼的。”

秦川咬咬牙，這女人偶爾還真是不可愛。怎麽不可能臉紅呢？他偏要讓她臉紅一下。低着頭，秦川試探性的在她唇上點了點，沒敢深入，蹭着她的上唇問：“可以吻你嗎？”

江溪流偏頭躲開：“你不是已經吻了嗎？”

“這可不是吻，只能叫碰。”秦川說着低頭，雙手搭在她的腰上把她固定住，狹小的空間裏江溪流無處可退，頗有幾分任人宰割的可憐感覺。他的唇落下來，起初很輕，江溪流的拳頭是攥緊的，說不清的情緒在心裏翻滾，她想起他們的那些年，他的欺騙和背叛，可是她又想起那個手術，那個能給她光明的手術。

就這麽失神的睜着眼，江溪流微微開啓唇瓣。得到邀請的秦川有些受寵若驚，還是小心的吻着她，舌尖慢慢深入，直到兩人呼吸相聞。他的親吻開始變得熾熱，雙唇輾轉，把江溪流的心碾的發疼。喘息聲加重，秦川伸手把她擁緊，嘴唇向下落在她的下巴上，手指已經在她背部充滿暗示的撩撥着。

終究是忍不住，江溪流抵着他的胸膛顫抖着開口：“秦川……我不會離開你，但是我希望我們可以慢慢來。”

那句“我不會離開你”讓秦川停下了動作，他溫柔的抱着她，平複着心裏的情潮，聲音也比往日纏綿：“好，慢慢來，我們慢慢來。”

山水集團總裁關閉百貨公司一天，就為了給自己妻子包場。這個消息很快就在香港被衆多媒體津津樂道。兩周後秦川受邀參加一個采訪，主持人提到這件事，想跟當事人求證，秦川面對着鏡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無疑是默認。

自此，秦太太的身份得到了大衆的一致好奇。節目裏主持人問及兩個人的情感歷程，一向鮮少在人前講這些的秦川這次卻格外大方：“她比我小兩歲，我十八歲的時候遇見的她，十九歲跟她在一起。二十二歲我娶了她，現在是我們結婚的第五個年頭。”

早在秦川一無所有的時候，江溪流就已經陪在他身邊了。這樣的故事講出來會讓大家覺得感動，更能讓觀衆買賬的是，秦川發達之後還是沒有抛棄自己的糟糠之妻。主持人笑的得體，卻擋不住好奇：“能講的更具體一點嘛？比如你們之間相處的小細節。”

秦川想了想，發現很多平日裏的點滴都值得拿出來分享，可是又都不能說的清楚。他們之間的故事很長，并不需要講給別人聽，好壞都好，是自己的事。有點為難的，秦川笑的眯了眼睛：“小細節倒是有很多，但是我太太比較害羞，有些事肯定不讓我說出去。等我回家問問她哪些能說哪些不能，再來告訴大家吧。”

“那之前傳言的您和蘇安眉是什麽情況呢？”主持人緊追不舍。

秦川笑的很紳士，但明顯不像剛剛那麽由衷：“我們曾經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她是我很欣賞的那種女人。但是之前媒體的一些報道确實有誇大的成分，今天就當做澄清，也希望大家別再無中生有了，不然我回家可能要被罰睡客房。”

主持人聽着就笑起來，想不到叱咤商界的人還會怕老婆怕到這個地步。同樣笑的開心的還有電視機前的齊帆，節目是幾天前的錄播，現在秦川和江溪流都坐在沙發上，齊帆一邊幫他們準備水果一邊打趣：“先生這話說的真有意思。”

一旁的江溪流涼涼的接了一句：“我什麽時候讓你睡客房了？”

這話真是在冤枉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多麽不善解人意的悍婦。秦川攬着她的肩膀，嘴角笑意安然：“你要是想罰的話也可以，但是我不一定會聽。”

江溪流還想說什麽，茶幾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齊帆放下手頭的東西去接電話，聽到那邊的聲音之後回頭：“先生，是老夫人。”

秦川起身去接電話，心裏隐約記起端午節要到了。

果然，韓靜在電話裏問他端午節回不回去。秦川看看身後的江溪流，也沒挂電話，就這麽問道：“溪溪，端午節回家好不好？”

在他想來，江溪流是不會答應回去的，這麽說只不過是找個借口把韓靜的話推掉。江溪流靠坐在沙發上，聽到這個話微微低頭，扯着自己衣服的下擺，想了想竟然點點頭：“好啊。”

齊帆驚訝的張了張嘴，連秦川眼底也有藏不住的訝異。那邊的韓靜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大家過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韓靜客氣又慈愛的說那就帶着溪溪回來吧，秦川說好，端午節那天會回去的。

放下電話，江溪流摸索着起身：“我要去睡了。”

秦川走過去牽住她的手，帶着她上樓。電視劇還沒演完，但是誰也沒說這回事。齊帆把剛剛準備好的水果端到廚房，估計這些又得她一個人吃或者直接扔掉了。

擁着被子，江溪流閉上眼睛，她最近因為運動，睡眠比之前好了很多。可是這個晚上卻做了噩夢，夢見她拿着電話打給很多人，可是誰也不肯來救她。驚醒的時候她被秦川擁在懷裏，他的聲音溫和低沉，在這個夜裏，讓她覺得無比陌生。

“做噩夢了？沒事了啊，沒事了……”

在他的安慰裏，江溪流不受控制的想要告訴他一些事：“秦川，我那天給你打了很多電話……”

他手臂收緊，江溪流皺着眉，顫抖着繼續開口：“我還給林家也打了，你媽媽不肯來救我……”

這些事她沒有說過，但秦川一定知道。可是她就是想再說一遍，讓他跟着自己再痛一次。也是這一刻，她很清楚的明白，她必須離開。随着時間的推移，她的心會因為曾經的愛而選擇妥協和原諒，可是她的理智讓她不甘于原諒。她真正恨的不是他那時候不接電話，而是從始至終，他都不愛她。

沒有仇恨，說白了只是失望。即便他現在說愛，她也不會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只看不留言，你們好狠的心／（ㄒｏ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