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富士山下(一)

江溪流最終只在北京停留了幾個月,便在蘇安眉的幫助下去往日本留學。這個消息秦川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時候小陳看見自家老板坐在辦公桌後面恍惚的嘆了口氣,問,日本會不會有點冷?

溪溪是香港長大的孩子,受得了那樣的氣候嗎?

那之後,齊帆晚上在家裏看電視,秦川總會在天氣預報的時候出來晃一圈,一個一個國家安靜的等着,只為了看一眼日本。每當這種時候齊帆就會覺得心酸,一個年輕且事業有成的男人,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

2015年元旦,秦川來到汕汕的墓地。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鮮的花,顯然江溪流為了避開他,已經提前來過了。他伸手摸摸相片上的小臉,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看的電影,裏面年邁的老人對自己的子女說:“Your mother is my home.”

你媽媽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這樣看來,爸爸現在無家可歸。

時間開始變得很慢,他即便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裏,也還是度日如年。山水集團在香港的名氣日益壯大,甚至有趕超穆家的潛力。讓員工們不是很懂的是,今年開始秦川似乎把目光對準了日本市場。而作為老板,秦川在酒吧的時間倒變多了,偶爾遇見搭讪的女人,他伸手晃晃自己的婚戒,當做拒絕。

陳諾歪着頭看他,問:“你覺得她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

“那她要是不回來,你要一直等嗎?”

秦川仰頭喝酒,喉結滑動了幾下:“嗯。”

“萬一她喜歡了別人呢?”

“……要是那個人比我好,比我愛她,我就跟她離婚。”

陳諾咋舌,覺得秦川大概是走火入魔了。

而與此同時,日本的江溪流正坐在課堂裏認真的看着教授。她大學時候主修的就是日語,但剛來的時候還是稍顯吃力,好在留學生有很多中國人,她得到了不少幫助。下課之後照理來說是應該去打工的,不過今天蘇安眉說好要過來,她就請了假。

“看看你瘦的,又沒好好吃飯?”蘇安眉今天穿了一件短裙,一路走來惹了不少男生目光。她快三十歲,但是保養的很好,江溪流一邊看着菜單一邊搖頭:“你這個身材才像沒好好吃飯的,吃什麽補補吧?”

“我下周有走秀,最近都嚼菜葉子呢。”蘇安眉說着喝了口水,想起什麽似的:“對了,秦川知道你在日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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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江溪流沒什麽興趣的樣子:“随便吧。”

蘇安眉抿抿唇,不再多說。她的沉默倒是讓江溪流投來了好奇的目光:“怎麽,吃醋了?”

“吃醋?怎麽可能,你不要的男人我也不要。”

江溪流眨着大眼睛笑了起來,桌上的手機震了兩下,她低頭看了一眼,嘴角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那我給你介紹一個男人吧?”

介紹男人這種事,蘇安眉心高氣傲的自然沒什麽興趣。不過兩個人一邊吃飯還是一邊聊起了這個人。要是非得說他跟江溪流的關系,頂多就算個鄰居,不過為人殷勤的很,因為同是中國人,所以對江溪流很熱情很關心。

說到最後,蘇安眉覺得這個男的還不錯,這才想起來問:“他叫什麽名字?”

“蕭臨征。”江溪流笑起來:“像不像古代的大将軍?”

蘇安眉笑她是小孩子心性,因為行程比較趕,吃了一頓飯就走了。江溪流自己回家,租的房子在巷子裏,走到巷口才發現,路燈壞了。

幽深的巷子裏黑黝黝一片,江溪流低頭摸出手機,打着手電筒往裏走。她對黑暗其實并不陌生,有時候黑暗對她來說反而很有安全感,就這麽走了幾步,對面忽然也有腳步聲傳來,她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站住。

“江小姐?”對面的人不确定的喊了一聲。

這個地方出了蕭臨征,沒人會說中文。江溪流松了口氣,加快腳步往他身邊去:“是我,這麽晚了你要出去怎麽不拿個手電筒呢?”

“我不是要出去,我打算接你。”蕭臨征說完這話似乎是有些害羞:“我是不是有點唐突了?”

江溪流的聲音帶着笑意:“是挺唐突的,下不為例啊。我自己回來沒事的,不用接。”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她也沒心思跟他發生什麽關系,自然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對于她的話,蕭臨征顯然很尴尬:“我……我不是那種奇怪的人……”

江溪流笑的更開心了,随着她的笑聲,路燈忽然亮了起來,她大大的眼睛在暖黃的光線下泛着靈氣:“我知道,你看燈亮了,不用接我,真的。”

“那好吧。”蕭臨征也笑,她這幅天真爛漫的樣子讓他覺得可愛,就想跟她再多說幾句話:“聽說你下個月就要去實習了,地方找到了嗎?”

“嗯,做翻譯。”江溪流說着就動了腳步,顯然不想多留:“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啊,明天還要上課呢。”

她就那麽微笑着,把別人的示好拒之門外。蕭臨征看着關上了的大門,煩躁的揉揉自己的頭發——為什麽出來之前家人就沒告訴他,追女人這麽難?

然而,追女人這件事,其實是因人而異的。不管是之前的江溪流還是現在的江溪流,似乎都不太好追。2015年的元旦她連着三天都不在家裏,回來的時候還一副病怏怏的樣子,蕭臨征想問問她怎麽了,卻覺得就算問了她也不會告訴自己,索性作罷。

認識不到半年的時間,他一直都在碰壁。

江溪流打工的地方是一家奶茶店,其實也賺不了多少錢。她的大部分學費都是蘇安眉幫着出的,她當做是借,以後掙錢了再還。蘇安眉卻說這不是借,這是投資,自己在江溪流身上的投資,總有一天會收回來。

今天下午也是無所事事的,這家店客人不多,她趴在櫃臺裏看書,還有一個月就要進實習公司,身為一個翻譯可不能自己的日語都不過關。手裏的書翻了幾頁,門口的風鈴就清脆的響了起來,她急忙起身彎腰,恭敬的用日語說歡迎。

“找到你了。”

修長的手指敲在櫃臺上,聲音有點含混,語氣是笑着的。他說的是中文,這讓江溪流有瞬間的愣怔,擡頭,看到的卻是蕭臨征的臉。

不知道怎麽去形容心裏的失望,她盡量不讓這種失望表現在臉上:“啊,你來買奶茶?”

“要不要請我?”蕭臨征挑眉。

一旁的老板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已經投來了狐疑的目光,江溪流急忙用日語問他喝什麽。蕭臨征點了單,看到她伸出白皙的手,活像是個讨債的:“錢。”

蕭臨征失笑:“不是吧,請我喝杯奶茶都不願意?我的好鄰居?”

江溪流不說話,恭敬的繼續伸着手。在老板越來越不善的目光裏,蕭臨征認命的付賬。

他的小心思江溪流怎麽會看不懂,今天她請他喝了奶茶,明天他就要請點更貴的回去,為了不占別人便宜她自然又要回請,然後一來二去,有了很多獨處的機會。當初秦川也用過這一招,只不過比他高明一點,秦川把心思藏得更深。

晃晃腦袋,江溪流皺眉,怎麽想起他來了。

蕭臨征這杯奶茶喝的很是無聊,因為其間江溪流就規規矩矩的站在櫃臺後面,并不理他。手裏的杯子從熱到涼,他忍不住喊她:“我還想再要一杯。”

江溪流模式化的應了一聲,幫他準備。

端着奶茶送到他的桌邊,江溪流的微笑很标準:“有什麽事随時叫我。”

她說着就要轉身,手卻忽然被他握住,蕭臨征的聲音低低的,很是纏綿:“不能陪我坐一下嗎?”

他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江溪流不能再裝傻。她轉過身,把手慢慢的從他手裏抽出來,眼神很平靜,不像是這個年齡該有的平靜:“蕭臨征,我有丈夫。”

在他震驚的目光裏,江溪流把手攤開,無名指上那一圈痕跡格外顯眼:“看到了嗎?這是戴過婚戒的證據。我不僅有丈夫,還有過一個孩子,我不是你認為的那種什麽也不懂的小女孩,咱們兩個不合适的。”

她今年不過二十五歲,卻能把這些事都說的稀松平常。蕭臨征愣了很久,半天才緩過來:“你丈夫在哪?你出來學習,所以你丈夫在家帶孩子嗎?”

他這句話說的很蠢,江溪流笑了笑,沒有回答,轉身去櫃臺那邊接待新的客人。她的面孔很年輕,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家庭主婦,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她的側臉,他甚至能看見細細的絨毛。

可是她剛剛說,她有丈夫,還有過一個孩子。

什麽叫做“有過”?

這個秘密讓回去之後的蕭臨征坐立不安,他想知道關于她的一切,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這些。就這麽站在門口徘徊了很久,直到江溪流踏着月色回來,她看見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就要回家。

“江小姐……”蕭臨征叫出口的時候頓時覺得挫敗,相處了這麽久,卻還是只能幹巴巴的叫她江小姐。江溪流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今天有點降溫,她圍了一條大圍巾,遮住了下巴,只剩下鼻梁和大眼睛。

蕭臨征忽然不知道該不該問:“呃……”

“想問什麽就問吧。”江溪流看着他,眼神很溫和:“關于我白天說的那些話?”

蕭臨征呆呆的點頭:“可以說嗎?”

“可以啊。”江溪流走過來,在他面前站下:“問吧。”

“為什麽孩子是有過?所以現在是沒有了嗎?”

“出生一歲之後就過世了。”江溪流表情很平靜,眼底有隐隐的疼痛一閃而過。

“那你的丈夫呢?他為什麽不在你身邊?”

“他工作很忙,在香港那邊。我……我這邊畢業了就會回去。”這話她真的是為了搪塞蕭臨征的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畢業之後要去哪裏,只是知道不想回到秦川身邊。

“既然還會回去,為什麽把戒指摘掉了?”

江溪流一愣,沒想到他會想到這一點。她以為男人都是粗神經,不會想的這麽細。想了想,江溪流胡亂的說了個理由:“鑽石太大了,戴着招搖。”

“能有這麽深的痕跡,應該戴了三年以上吧?那時候就不覺得招搖?”蕭臨征挑眉,他似乎發現了破綻。

江溪流把圍巾往上扯了扯,想遮住自己的臉:“也不是……以前是闊太太,肯定不一樣啊……”

闊太太?這個話讓江溪流自己都覺得好笑了,她在香港那邊更多的時候好像被稱之為糟糠之妻。

“別撒謊了,江溪流。”蕭臨征打斷她:“我也是在香港長大的,上流圈子走的不少,就沒聽說過你的名字。你離婚了,對不對?”

上流圈子裏沒她的名字,但是肯定是有秦川的名字的。她也不想自己跟他再牽扯上,又想擺脫面前難纏的男人:“沒離婚,我老公是暴發戶,你沒見過正常。”

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敷衍,蕭臨征嘆了口氣:“你就這麽想避開我?”

江溪流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的心思不在這上面,我現在就想認真的讀書,然後去別的地方找個工作,賺點錢,自己過一輩子。你一看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穿的都是名牌,我們不是一路人。”

路燈下,蕭臨征苦笑:“我怎麽覺得你的人生觀有點悲哀呢?什麽叫自己過一輩子,那樣多孤獨啊。”

“那也比兩個人在一起互相折磨要好。”江溪流回了他一句,沒什麽耐心的擺擺手:“問題時間結束,我要回去睡覺了。”

“等一下,”蕭臨征喊住她,聲音裏帶着點霸道:“江溪流,我決定了要追你。”

“如果你不介意被我讨厭的話。”江溪流丢下這麽一句,伸手推門。她不知道蕭臨征哪裏來的勇氣和自信,她只知道自己是不會再喜歡任何人的了。

甜蜜也好,疼痛也好,一個人已經完整的都給過她了。這個世界哪還有人可以,讓她第二次動心呢?

這麽想着,嘴邊忽然就溜出了一個名字。

秦川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知道是哪個電影嗎?上個月看了愛樂之城覺得高司令好帥好帥啊,就去補他的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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