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富士山下(三)

爬山計劃定在了周末,江溪流起了個大早,自己做了點便當帶着。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秦川,但是現在不是很流行這樣的告別之旅嗎,爬山而已,況且都不在山上住。出門的時候碰巧看見蕭臨征,他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有點詫異:“去爬山?”

“嗯,你要出去麽?”江溪流随口問了一句,卻對他的回答沒什麽興趣,沖他揮揮手,轉身就要往巷子口走。蕭臨征在後面扯了她的領子,語氣裏有點不放心:“不檢查檢查你帶的東西?”

裝備都是秦川準備,江溪流只是背了點吃的和水。她一邊這麽解釋了一句,一邊跟蕭臨征揮手:“走了。”

“要在山上過夜嗎?”蕭臨征看着她的背影喊道。

“不過夜,天黑之前就能回來。”江溪流沒回頭,丢下這麽一句話就往前走。他們約在了山腳下,江溪流沒有遲到的習慣,然而秦川比她到的還早,已經坐在石頭那邊等她。

深吸口氣,江溪流笑着對他招手:“來的挺早的。”

她今天把頭發紮了起來,清爽的馬尾辮,沒有劉海,額角一點碎發。這麽踏着清晨的陽光朝他走來,秦川的心竟然沒出息的漏跳了幾拍:“嗯,睡不着。”

昨晚江溪流說爬山,他聽了之後簡直受寵若驚。要知道爬山是男女之間多麽容易培養感情的一項運動,走到哪裏都可以借着幫助的名義拉拉手。然而今天到了這,秦川有點洩氣,這座山很矮,山勢也并不陡峭,他們兩個之間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沉默着往上面爬。

走過半山腰,上面的地勢終于有點了變化,岩石相比之前要危險了很多。江溪流也是第一次來這,只知道跟着大部分爬山的人走,卻不知道上面的路錯綜複雜。走了幾步明顯覺得人變少了,考慮到她的心髒不太好,大腦又受過硬傷,秦川有點擔憂的拉住她:“要不在這邊坐着看一會兒風景,就直接下山吧。”

江溪流有點不甘心,幾個從上面下來的人都用日語叽裏咕嚕的說着上面的景色有多好,據說還有許願的廟宇,很是靈驗。她想上去看看,但是秦川的态度有些強硬:“溪溪,上面不安全。”

“我又不是小孩。”江溪流擰着眉毛往上看,好像又回到了十□□歲,有點任性的樣子。秦川無奈的嘆了口氣,把手攤開在她面前:“我拉着你。”

“……”江溪流不說話,只是看着面前這只骨節分明的手。

他不給她時間猶豫,一把扯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走了,帶你去看看上面是什麽樣的。”

這次走起來就不像之前那麽順利了,秦川一邊看着路,一邊還要關照着江溪流。她倒是聽話的被他扯着,沒使性子甩開他的手,這樣的接觸讓秦川心裏覺得滿足,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愛情卑微成了這樣,只是牽牽手,都值得他高興的一直笑着。因為身體的拉近,原本沉默的旅途也漸漸變得熱鬧,他好幾次扶着她的腰把她推上去,江溪流自己上去了還知道回身來拉他,碰到好走一些的地方,秦川就旁敲側擊的問她這半年的生活,她回答的也爽快,生活也是實在單純。

就這麽走着,不知不覺也就到了山頂。雖然是座還沒被開發的山,山頂卻真的有一個小小的廟宇。江溪流覺得新鮮,她其實不太信奉這些,但是來都來了,就決定許個願再回去。

看見她雙手合十,虔誠的閉眼,秦川好笑的湊近了些看她:“你記得要在心裏說日語,免得神明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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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着也閉上了眼睛,正準備學着她的樣子許願,就聽見江溪流涼涼的問了一句:“你又不會說日語,神明怎麽能聽懂呢?”

秦川微笑着看她:“誰說我不會日語?”

“那你還請什麽翻譯。”說完這句江溪流自己愣了一下,明白秦川只不過是專程來日本找她的。心裏對他的行為嗤之以鼻,嘴上就變得不饒人了起來:“你千萬不要許什麽希望能破鏡重圓的願望,因為我的願望就是讓你能趕快走,咱們倆的願望差太多了神明會為難。”

秦川好脾氣的笑着,斜睨了她一眼:“神明說不定會選擇站在一個人那邊。”

江溪流就此不再說話,有點氣憤的準備下山。今天的天氣是真的好,春天的暖意來的慷慨,秦川拉住了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指了指不遠處的風景:“不拍點照片再回去?”

他的包裏帶了相機,江溪流沒什麽興趣,荒山野嶺的景色并沒有多好。但是好不容易爬上來,就這麽下去了确實有點可惜,她從包裏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跑到一邊去拍照。秦川看得出她沒有合影的打算,心裏的失落又增加一分。

過了今天,他就再沒了纏着她的理由。

有時候秦川想,他倒寧可江溪流還是怨他的,那他就可以跟她尚存一絲羁絆。但她沒有,她說他們兩清了,那麽多年的感情,竟然就可以在兩場陰謀裏幹幹淨淨的斷掉。

說陰謀太嚴重,只不過是兩次失敗的算計。他把自己輸進去,她在最後關頭忍不住攤牌。按照穆頌的說法來看,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徹底的壞人,都只配做個懦夫。

思路被手機鈴聲打斷,不遠處的江溪流還在自顧自的拍照,只是走的更遠了一些。秦川看她一眼,低頭接電話,秘書問他什麽時候回去,用不用幫他訂機票。

秦川握着手機,正想回答一句“就明天吧”,忽然看見江溪流一個沒站穩,人就要往石階下面翻去,在遭遇危機的一瞬間,她本能的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句模糊的“秦川”。

他的話哽在了喉嚨口,就這麽梗着一口氣,幾乎是往她的身邊沖了過去。手機砸在地上,裏面秘書的聲音随着屏幕猛地變黑,也被詭異的掐斷在空氣裏。

他是想把她拉回來的,但是終究跑不了那麽快,就只堪堪抓住了她的胳膊。江溪流大半個身子已經倒了下去,他拉不回來,心裏唯一的念頭是她不能受傷,那個念頭跳出來的瞬間他就已經整個人抱住了她,手掌護着她的後腦,拼了命的把她按進自己懷裏。

石階不長,但是旁邊只有一圈松松垮垮的鐵質圍欄,滾下去的時候很有可能直接翻下山崖。秦川從來沒有這麽惶恐過,背部不斷的被撞擊在嶙峋的山石上,空出來的手則護住了江溪流的後背。耳邊是亂七八糟的風,江溪流覺得自己的心髒跳的太快了,就快承受不住,幾乎是剛一停在下面的石頭上,她就控制不住的流下了眼淚。

好在,有驚無險。秦川被她壓在身下,粗重的喘着氣:“溪溪,沒事吧?”

江溪流靠在他懷裏胡亂的搖頭,手勾上他的脖子,抵着他的胸口喘氣。秦川騰出手來安撫似的在她背上拍了拍,聲音很冷靜:“手機還在手裏嗎?”

她含着眼淚從他身上坐起來,這才發現他臉色蒼白的吓人。江溪流一驚,愣愣的低頭貼近他:“手機掉到山下去了……你怎麽了……”

秦川皺了皺眉,嘴裏“嘶嘶”的倒吸着氣,在她腿上拍了一把:“乖,去上面把我的手機撿回來,打電話叫人。我應該是小腿骨折了。”

江溪流錯愕的轉頭想去看他的腿,卻被他伸手壓住了後頸:“聽話,別看我,快點上去拿我的手機。”見她踉跄着站起來,他又不放心的矛盾着囑咐:“慢點走,別急,慢點走。”

這場意外對于秦川來說,不知是喜還是憂。他的小腿骨确實骨折了,而且是為了保護江溪流才骨折的,這就意味着他有了足夠的理由留在東京。

打好了石膏,夕陽已經吊在海平面,江溪流坐在病床邊,情緒已經平複:“打電話讓小陳過來吧。”

“小陳家裏有事,別叫他了。”秦川閉着眼睛,他的腿現在還有點隐隐作痛,所以微微皺着眉。江溪流狠狠心,又接着說:“那你在醫院好好住着,我有時間就來看你。”

秦川苦笑一聲,那句“小沒良心的”就在嘴邊,又被他自己壓了回去。半睜開眼睛看着她,秦川舔舔自己幹燥的嘴唇:“溪溪,我想喝水。”

她立刻起身去給他倒水,杯子送到了嘴邊,他喝了一小口,又擡頭看她:“我不想住院。傷筋動骨一百天,你總不能就這麽把我扔在醫院裏吧?”

他臉上的表情太可憐,讓江溪流想起在山上,他不顧一切沖過來抱住自己的樣子。即使當時有石階,可誰也不能保證會不會滾到山崖下面去,他的擔憂不是裝的,是真的珍惜她。心裏有了動搖,江溪流拿着水杯看他:“那我送你回酒店?”

“酒店只預定到明天,明早就要退房,我也不想再接着住了。”他依舊那樣看着她,等着她妥協。他的眼神讓江溪流實在狠不下心,卻還是不想就這麽着了他的道:“我租的房子小,你要是去了的話也只能睡客廳,對你的腿傷不好。”

“小地方行動起來也方便,都近。”秦川的話剛說完,病房門就被打開,一個年輕的護士擡着個輪椅送了進來。從她看秦川的眼神,江溪流知道八成是被他迷惑了,可偏偏秦川還是一副無辜又可憐的樣子,伸手指了指輪椅:“交通工具。”

江溪流沒繃住,失笑道:“你都打算好了?掉下臺階這件事不會也是你在算計吧?”

話出了口她有點後悔,覺得自己說的重了。他其實完全可以不過來保護她的,可是他不僅來了,還因為護着她生生斷了小腿骨。這種意外算計不來,江溪流嘆了口氣,不去看秦川蒼白的臉色:“我扶你還是你自己爬到交通工具上去?”

秦川一愣,馬上明白過來她的意思,輕輕笑了笑:“你扶我吧。”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下了車,江溪流把秦川駕到輪椅上,推着他往巷子裏走。今晚的路燈又壞了,她的手機掉在了山下,于是很自然的拍拍秦川的肩膀:“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

背對着她,秦川手上聽話的傳來了光亮,聲音卻是疑惑的:“這條路沒有路燈嗎?你住在這樣的地方?”

她借着這點微弱的光線往裏走,聲音很平和:“有路燈,今天大概是壞掉了。”

巷子盡頭傳來了腳步聲,然後越來越近,有熟悉的聲音喊她:“江……江溪流?”

是蕭臨征。江溪流應了一聲,秦川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就聽到對面的人極其熟稔的一邊走過來一邊抱怨:“不是說天黑之前就回來嗎?你看看這天都黑成什麽樣了?”

他話語裏的關心和擔憂不言而喻,江溪流似乎不打算跟秦川解釋,只是揚聲回道:“出了點意外,就耽誤了時間。”

說話的功夫,蕭臨征已經站在了兩人面前。他就這麽踏着黑暗過來,走近了才發現江溪流推着一個輪椅,上面還坐着個氣質清俊的男人。他明顯一愣,江溪流微微蹙眉,提醒他:“別擋路啊,當心撞到你。”

蕭臨征這才閃身讓開,陪着他們往家門口那邊走。那裏的路燈是完好的,等到三個人都出現在燈光下面,看到了彼此的臉,秦川才不動聲色的伸出手,溫和而禮貌的自我介紹:“您好,我叫秦川,是溪溪的丈夫。”

溪溪。原來她的乳名是溪溪嗎?蕭臨征擡頭去看她,江溪流神色很淡,也沒有反駁的意思。見蕭臨征不說話,江溪流彎腰替他介紹:“他叫蕭臨征,是我……們的鄰居。”

這句話讓兩個男人都是一愣,這種愣怔在秦川臉上只持續了一秒,便被轉為了得體的微笑:“溪溪跟我提過你,說你沒少照顧她,我代她跟你說句謝謝。”

蕭臨征還愣着,他眼底的情緒被隐藏的很好,但是他怕再在這裏就會藏不下去:“哦,沒事。你們既然回來了那我就也回去了。”

他自顧自的把話說完,便快速的轉身離開。秦川這個名字,他早已經爛熟于心,卻沒有想到他就是江溪流的所謂的丈夫。蕭臨征摸着自己的胸口,心髒跳的很劇烈,他覺得他忽然離一些東西很近,但還不敢去握住。

外面,秦川擡眼看着面前的女人,邀功似的:“我表現的怎麽樣?是不是成功幫你擺脫了他的糾纏?”

那句“我們”她是故意說給蕭臨征聽得,秦川自然明白。江溪流扶着他進屋,沒有答話。昏黃的燈光下,狹窄的客廳一覽無遺,她把外套脫掉,走進房間抱了個被子和枕頭過來,又轉頭去看秦川:“你去卧室睡,我睡沙發就行。”

“我睡沙發吧。”秦川怎麽忍心看她委屈自己,單腳支撐着站起來,幾下就倒在了沙發上。這個動作他做的有點猛,不小心刮到了受傷的腿,疼的眉毛擰在了一起。江溪流不想跟他争,把枕頭給他放好,又幫他把被子蓋上:“先這麽睡一晚上吧,我明天去酒店把你的行李箱拿過來,你就有換洗衣服了。”

秦川點點頭,見她起身要走,又不甘心的拉住了她的胳膊:“溪溪……”

“怎麽了?”江溪流湊過來看他,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張張嘴,忽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告白:“我愛你。”

江溪流嘴角微擡,把被子給他蓋好:“別把這種話說的像還債似的,睡吧。”

原來她還是不信,她說原諒他,卻沒說相信他。客廳的燈被關掉了,黑暗裏秦川輕輕的嘆氣,他不知道該怎麽讓江溪流重新去信任自己,該做的不該做的,他早在幾年之前都做遍了。追女孩的手段,哄女孩的手段,甚至是騙女孩的手段,他都很精通。可是那些不能用在江溪流身上,他不舍得。

帶着這樣的嘆息,他閉上眼睛。

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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