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招呼衆人,“先吃飯吧,不然菜都涼了。”

楚歌帶着杜慕走到了楚卿面前。

何先生還站在那兒,見到兩人過來,他默默地讓了讓位置,不過楚歌并沒有無視他,給兩人作了介紹。

他也是看過網上八卦的,只是楚家人生活低調,網上曝出的也只有楚歌以前的照片,而那時的她跟現在差距實在太大,所以他完全沒有把身家XX億的新億隆的漂亮老板和面前的女孩系起來。

直到這位杜先生來到。

而且他的名字還叫“阿慕”。

何先生神色微變,倒是杜慕在知道何先生只是鄰居後臉色稍緩,楚歌一直擔心他會目中無人,但是還好,他沖着何先生笑了笑,微微颌首:“你好。”

何先生收回奔騰的思緒,便也回了他一個笑容,說:“您好。”

兩個男人沒有什麽交談的欲望,便有致一同地看向楚歌,她正俯身在跟楚卿說話:“哥哥,今天家裏很熱鬧,杜先生也過來了。”

說罷,她招呼護士過來把楚卿推去餐桌,回身和杜慕說:“吃飯了,要不先洗個手?”

盡管沒有介紹杜慕的具體身份,可她和他說話時,眉眼溫柔,聲音柔和,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熟撚的親昵。

杜先生很滿意,“嗯”了一聲,跟着她去洗手。

楚歌在旁邊一直陪着他,等他洗完手,遞了一條幹毛巾過去。

他接過來,垂眸一邊慢條斯理地擦拭,一邊說:“以後要是想熱鬧,和我說。”

楚歌就知道,他是看出什麽來了,只好解釋:“是我媽媽的朋友,我也是第一次見。”

他沒再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跟着她一起去吃飯。

杜慕自然坐在楚歌旁邊,而楚卿就坐在她的另一邊。

何先生在他們的對面,看到那兩人一個溫文爾雅清俊非凡,一個明眸皓齒眉目如畫,再想想兩人的身家,只覺得心都灰完了。

但是基本的禮貌還在,吃到半酣的時候他站起來給楚歌敬酒:“認識你很高興,能請你喝一杯嗎?”

楚歌還沒說話,邊上的杜慕冷嗖嗖地說:“她不喝酒。”

“沒關系,她喝茶就行。”

“她也不喝茶。”

何先生僵在那兒,事實上,整個桌上的人都有點尴尬。

楚歌在心裏嘆口氣,在桌子底下握了一下杜慕的手,拿過自己面前那一杯白開水:“我的确不喝茶也不喝酒,就以水代酒好不好?謝謝你今天能過來。”

她說完,一仰脖子,将一杯水都喝下去,氣氛這才稍微緩和了一點。

鄒阿姨跟何先生吃完飯就走了,楚媽媽帶着楚歌送他們出來。

何先生去開車的時候,鄒阿姨看着楚歌說:“那個杜先生是你男朋友吧?”

她說得不太客氣,內心裏,或許還有一點責怪的意思在裏面。

楚歌說:“不是。”

鄒阿姨明顯不相信,但是車來了,她也只好上車去了。

何先生一直都保持着恰當的風度,這會兒,他降下車窗,很有禮貌地告別,同時邀請她:“我在邊上還有一個農莊,明天是周末,你的朋友要是在這邊玩的話,可以跟阿姨你們一起過來玩,那裏風景還不錯。”

楚歌笑着說:“好。“接過了他遞來的名片。

車子慢慢開走,楚媽媽看着他們離開,有些可惜地說:“何先生是個蠻不錯的人。”

楚歌說:“是的。”

楚媽媽看一眼她,說:“杜先生也很不錯,只是……”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但是楚歌明白她的意思。

杜慕于楚歌,不管是財勢還是地位,都相差太大了。

只是楚媽媽不知道,杜慕跟她并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他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他現在對她所有的好,不過是因為,交易進行得很順利,他覺得,她應該得到一些補償吧?

她能感覺得到,他們的關系快要結束了,也是時候,要結束了。

只是這些話,楚歌不會和她說,她挽起楚媽媽的手往回走,笑着說:“媽,人家還在家裏呢。”

晚上杜慕并沒打算回去,清好東西後,曼文和楚媽媽坐在楚卿旁邊拆禮物,杜慕還在倒時差,看起來很困,楚歌就領他上樓去休息。

楚家人口少,但房間挺多,楚歌把他安排在二樓最裏面的那一間,那兒光線好,房間大,是家裏格局最好的客房了。

杜慕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就不動了,問她:“你住哪一間?”

“那裏。”楚歌伸手一指。

杜慕轉身,推開了她的房門,意思簡直不言而喻。

楚歌跟在他後面,試圖勸他:“這張床有點窄。”

他看着她,“今晚不熱。”解下外套丢在一邊,問,“浴室在哪裏?”

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襯衣,哪怕眉眼再清冷,可依舊是唇紅齒白明媚得不像話。

楚歌忽然就不想再勸,帶着他去了浴室,順便還給他找了套楚卿的衣服,原本他們兩個的身量差不多,只是楚卿現在太瘦,他的衣服,杜慕都穿不下。

沒辦法,等他洗完後,楚歌只能說:“我幫你洗了吧,也許明天就幹了。實在不行,秦坤來接你的時候,讓他給你帶套衣服。”

他沒有拒絕,接過她的浴巾圍上,就那麽大喇喇地走了出去。

之後他睡覺,楚歌下樓去給他洗衣服,等她忙完,楚媽媽已經把所有禮物都拆完了,客廳的沙發上堆了一堆,而楚媽媽正和曼文對着一個盒子在發呆。

見她好了,楚媽媽忙不疊地招手讓她過去,然後迫不及待地把那盒子遞到她面前:“杜先生送的,小歌,會不會太貴重了?”

楚歌探頭看一眼,見是一套翡翠玉飾,翠綠的顏色,躺在盒子裏,就跟汪了一汪汪水一樣。

即便不用拿出來看,她也知道,這玩意兒不便宜。

看包裝盒,是買自本地有名的一家首飾店,大約是白天裏才去買的。

她送他一個玉葫蘆,他就還了她這麽一套玉飾,說起來,還是她賺了。

楚歌将盒子蓋上,笑着說:“送你的就收了吧,他不喜歡推來推去。”

曼文這時候也在說:“我也是這麽跟阿姨說的,有禮收,盡管收。”

就連曼文,也給楚媽媽買了一件五位數的昵子大衣,不管顏色還是款式,看起來比楚歌送的那件都還好看。

所以盡管來的人不多,但是楚媽媽收的禮物并不少。

楚歌跟曼文撺掇着楚媽媽将該試的都試了一遍,興盡了方才散去。

那個時候,杜慕早已經睡得熟了。

楚歌洗完澡後上床,怕吵醒他,就掀了被子打算只睡一個角落,誰知他長手一撈,就将她撈過去了。

“吵醒你了?”

“沒有。”他将臉在她頸窩裏蹭了蹭,接着又睡着了。

小鎮的夜晚特別安靜安寧,杜慕感覺自己那一覺睡得格外香甜舒适,在朦胧的桂花香氣裏醒來,身邊另一半的位置早就空了,他抱在懷裏的不過是一只枕頭。

他坐起來,将枕頭放到一邊,看見他的衣服就挂在床邊的衣架上,昨夜裏楚歌幫忙洗的內衣褲也都幹了,整整齊齊碼在床邊。

他拿過來穿好,拉開窗簾想呼吸一下外面新鮮的空氣,擡頭卻看到了屋後的楚歌。

蒙蒙薄霧裏,畏冷的她穿得棉嘟嘟的,正蹲在地裏跟着家裏的阿姨間蘿蔔苗,她間得很慢卻認真,細長白嫩的手指往地裏輕輕一插,連泥帶土就拔起了一棵。

霧氣将她的頭發都打濕了,漉漉的貼在鬓角,讓她一下小了好幾歲,素來沉靜娴雅的面孔,仿佛也染了一點天真。

杜慕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早上吃過早飯後,秦坤來接他。

楚歌并沒有跟他一起回城,她把他送上車,說:“曼文想在周邊逛一逛,我陪她走走。”

杜慕“嗯”了一聲,說:“把晚上空出來,五點鐘,秦坤來接你。”

他沒有說是什麽事,楚歌也沒問,這麽多年,她習慣聽從他的一切安排,只是等他走後,她才問曼文:“這兩天有什麽重要的活動嗎?”

曼文拿起手機翻了翻,說:“有個學術上的會議,好幾個大經濟學家會過來,算不算?”

學術上的會議,杜慕不會和她一起出席,而且他也沒有特意要她好好打扮,估計也不是個特別正式的場合。

楚歌就把這事丢到了一邊,白天推着楚卿,帶着楚媽媽和曼文在周邊好好玩了玩,他們自然沒有去何先生的農莊,倒是去了一個水庫釣魚玩兒。

楚媽媽在邊上跟人打麻将,她和曼文推着楚卿悠閑地釣魚聊天,因為出了一點太陽的緣故,白日裏也不顯得冷,楚歌将頭輕輕靠在楚卿的膝上,河水映出他們的倒影,楚卿的樣子看起來那樣安寧,讓她依稀生出了一點,他其實是完好的錯覺。

五點鐘,秦坤準時過來接她,曼文打算明天再回去,所以楚歌換了衣服後,一個人上了他的車。

路上她問:“去哪裏?”

秦坤說:“金嶺山莊。”

楚歌感覺心髒像是被誰狠狠撞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外面的風景急速掠去,只覺得世事就像變幻的旗幟,可是兜兜轉轉,有些人與事,總會再相遇。

在金嶺山莊,她第一次幫人抓奸,也是在那裏,她第一次遇見了杜慕。

她人生最大的絕望和最後的希望,都是在那裏開始的。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起一個小劇場,當番外吧,你們知道的,作者君一般不太喜歡寫番外。

很久很久以後,小小杜出生了。

因為楚歌總是叫杜慕為“杜先生”,小小杜很困惑。

小小杜:“媽媽,你為什麽叫爸爸‘杜先生’啊?”

楚歌:“因為他就是杜先生呀。”

于是外出,楚歌跟別人打招呼,小小杜聽到好多這先生那先生,感慨:“爸爸好多啊!”

杜慕&楚歌:……o(╯□╰)o

看在作者君這麽拼把小小杜都放出來的份上,來,姑娘們,記得留個言啊!

還有,請記得點收藏!!!

4--1

秦坤的車子開得很快,但因為是周末,他們在進城的時候還是被堵住了。

到達金嶺山莊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

這是一個私人的溫泉山莊,非貴賓卡持有人不會接待,楚歌以前要來,還得安雅想盡了辦法,但是現在,她也已經有這裏的卡了。

秦坤将她直接領了進去,在最裏面一幢小排的別墅面前停下來,他敲開其中一扇門,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過來開門。

“楚小姐到了。”

男人點頭,把門推開了一些。

楚歌走進去,屋裏頭很暖,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行走在其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楚歌聽到了麻将聲,還有人說話的聲音。

轉進去,就可以看見裏面支了一桌牌局,四個男人坐在桌上,旁邊圍了三個女人,只杜慕的身邊空曠曠的,唯他一人。

他背對她而坐,也沒回頭,懶洋洋地朝她伸了伸手:“過來。”

楚歌走過去,在他身邊的位置上坐下,他摟着她的腰,說:“你摸。”

桌上剩餘的麻将子已經不多,楚歌伸手拿起一張,她自己都還沒看清,杜慕就已經将面前的牌推倒了:“清一色,自摸。”

“你女人手氣不錯嘛。”其餘的人一邊推牌算子一邊說,“一來就給你摸了這麽大一個牌,還想不想我們吃飯了?”

杜慕“嗯”了一聲。

便有人笑罵:“得瑟!”

楚歌這才跟那些人打招呼——他們都是杜慕的朋友,經常會陪着他跟他們一起玩,所以算起來都很熟了。

只是輪到坐在杜慕對面的人的時候,楚歌心髒猛地一縮,連手指也不由得绻了起來。

對面坐着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溫和儒雅朗朗大方,女的……八年多過去,她依然明豔照人,漂亮得不像是個真人。

林安和與林敏娴。

安雅的哥哥,以及她最推崇的堂姐。

看到楚歌望過來,林敏娴微微一笑,林安和則很平靜地為她介紹:“楚歌,這是敏娴,我堂妹,她剛剛才從國外回來。”

仿佛這就是她們的第一次見面一樣。

楚歌笑,點了點頭,然後對林敏娴說:“你好。”

林敏娴回她:“你好。”

旁邊人見她們這麽和氣,多少都有點失望——他們可都等着這兩個傳說中的“女朋友”唱臺大戲呢,居然就這麽草草收場?杜慕一個叫尤宇的朋友“啧”了一聲,推倒牌局,說:“吃飯吧,等到這時候,我都快餓扁了。”

楚歌這才知道,這些人都還沒吃飯,就等着她一個。

她很有些受寵若驚,席上專門道了歉,尤宇起哄說:“那就罰酒三杯啊,每次吃飯你們兩個都不喝酒,忒沒意思了。”還撺掇楚歌,“你哄他,讓他喝一點,跟你說,他以前很能喝的,而且喝了酒的杜先生老有意思了,不信你試試。”

楚歌作出老老實實的樣子:“我不敢。”眼睛眨啊眨地看向尤宇,“尤先生要不你試試呗。”

尤宇不說自己試不試,只拍着桌:“你真是太沒用了!這麽聽他的話幹什麽呀?”

楚歌看一眼杜慕,他神色淡淡地端着杯子在喝水,便一笑說:“因為我喜歡他呀,我喜歡聽他的話。”

她感到身邊的人似乎嗆了一下,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抖了抖。

楚歌還是笑眯眯的。

尤宇捂臉,不看他們,和其他人說:“真是虐瞎單身狗!”

楚歌又笑,就他們這樣的,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單身狗,身邊陪着的女伴,差不多跟換衣服似的,恨不能一日一換,單身在哪裏呢?

不過這是他們的私事,楚歌管不着,反正到最後,她和杜慕還是都沒有喝一滴酒。

這一餐飯吃了很久,男人們信馬由缰,談天談地談政治談商圈,女人大多都是陪客,只有林敏娴,會時不時地跟他們辯幾句。

她聲音溫柔,說話也不緊不慢,便是歪理,讓人聽着也如沐春風。

楚歌以前聽他們聊這些感覺像是在聽天書,幾年熏陶下來,才漸漸能跟得上一些節奏。

但她從不插話,很自覺地當她安安份份的花瓶就好。

坐得久了,也會很累,楚歌起身去外面吹了吹風。

金嶺山莊的風景很美,只是這晚沒有什麽星月,遠遠望過去,也只能見到群山幢幢,反倒近處,四季鮮花次第開放,溫泉水緩緩流淌,讓人如至春日。

沒多久,身後就多了一個人。

“小歌。”

聲音親切柔和,溫柔得仿佛能滴得出水。

楚歌轉身,靜靜地看着面前的人。

夜晚的風吹起她的衣角,越加顯得她身姿輕盈,端莊靜婉,娉娉婷婷站在那裏,就連廊下的燈光都仿佛亮了許多。

“怎麽,不認識我了嗎?”她問。

楚歌垂下眼睛。

“對不起,”她慢慢走過來,拉起她的手,“剛剛在裏面,我不好和你多說話,你不怪我吧?”

楚歌搖搖頭。

“沒想到你就是阿慕的新女朋友。”

她的笑容很是明媚,不過話卻說得有點誅心,杜慕什麽時候有過其他的女朋友嗎?這麽長時間了,她身邊貌似也就她一個“緋聞”女友,舊得不能再舊了。

如果楚歌真的愛杜慕愛慘了,心裏肯定會有點隔閡,不過好在,她也沒有太在意,事實上,從林敏娴出現以來,楚歌就已經對其他任何人與事都不在意了。

她的整個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血液裏像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着,将她都快要熬幹了。

即便這樣,楚歌還是能笑出來,她聽到自己用最親昵的聲音說:“阿娴姐姐,這些年,你還好嗎?”她說着,甚至還能流出淚來,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我哥哥他……成植物人了,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即便淚眼模糊,即便是真的很傷心很憤怒,可是楚歌還是能夠看到,在她提到楚卿時,林敏娴臉上一閃而過的扭曲。

她好想問她,你痛嗎?

那樣設計陷害你曾經愛過的男人,林敏娴,你會心痛嗎?

“這是怎麽了,怎麽哭了啊?”

是尤宇的女伴,不知道什麽時候,她也走出來了。

她的聲音有些大,于是屋內的人沒多久也跟着嘩啦啦走了出來,看到楚歌眼淚婆娑地和林敏娴手拉手的樣子,一群人都有些看不懂,傻在了那裏。

杜慕走過來,目光在她還有着明顯淚痕的臉上一掃,問:“怎麽了?”

林敏娴見他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得咬牙,搶先開口說:“她眼裏飛進了小蟲子,我跟她說不能揉,就使勁哭,也許就能哭出來了。”

“是這樣?”

楚歌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扯過她,站到更亮一點的燈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仰起頭來:“哪只眼睛?”他幾乎是貼着她的眼睛輕聲說,說話時呼吸的氣息噴在她臉上,酥酥麻麻的癢。

楚歌心情難言,随便指了只眼睛。

他掰着她的眼皮,說:“還真有。”一本正經地吹了吹。

論裝模作樣,人人都是高手,就是楚歌自己,現在也已經能夠做到,把厭惡和痛恨藏進心裏,以微笑示人,看起來,無辜而天真。

楚歌被他吹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身體一扭,撲進他懷裏,雙手攬住他的腰:“我眼睛疼,走不動路了怎麽辦?”

她很怕他會推開她,這種拼演技的時候,如果他不配合,那就真的丢死人了。

好在杜慕沒有動,靜了一會後突然打橫抱起她:“我先送她去房裏。”

是跟其他人說的。

尤宇揮了揮手,一副“快走快走別搞事情”的樣子。

楚歌縮在他懷裏,回頭望的時候看到那些人都進了屋,只有林敏娴還站在原地,燈光昏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能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

“好了,可以下來了嗎?”一進屋,杜慕就說。

楚歌沒有動,雙手将他的脖子攬得更緊了。

她問他:“你生氣嗎?”

杜慕沒說話,将她放在了榻榻米上。

楚歌拉住他的衣角。

他回身,看着她。

楚歌知道,這是他在等着她解釋的意思,抽了抽鼻子,楚歌老老實實交待:“我跟她提起了我哥,我就是覺得難受,為什麽,我哥到現在還只能躺在床上,像個活死人一樣,她卻活得好好的。”

本來是不難過的,可這會,在他面前這麽一說,她忽然就覺得很傷心很傷心,眼淚一下又冒了出來,她哽咽着說:“杜先生,別和她好,這世界上,你可以娶任何人,喜歡任何人,就是不要娶她,不要喜歡她好不好?”

她仰起臉,淚眼模糊地看着他,像個孩子,又固執又可笑。

杜慕終于坐了下來,伸出手指,替她拭了拭眼淚,“所以,”房間裏溫暖如春,但他的聲音卻特別寒涼,就連指尖,也是冷的,“楚歌,我只是工具是嗎?你所謂的喜歡,也都只是想要刺激她?”

楚歌忍不住心尖微微一縮。

她一下就清醒了過來,就着原來的姿勢搖頭說:“不是的。我是想要刺激她,但我也喜歡你。杜先生,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可是,我只是你的一味藥而已,我害怕,有一天,藥失效了,而你,也不要我了。”

她從來沒有對他表白過,他也從來沒有對她表示過他對她的喜歡。

他們一開始,相遇是意外,在一起,也不過是場交易。

他給她以庇護,她還他以忠誠,老老實實做他身邊的一盆花,一碗藥。

至于愛,誰在乎呢?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初現端倪。

你們猜到了什麽了嗎?

4--2

楚歌都不知道,怎麽就突然到了這一步,還跟他示起愛來了。

她原本只是想着不要讓他誤會自己,不要惹惱他。

她不知道他對她的“示愛”會怎麽想,于是只能更加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有好一會,杜慕都沒有說話,他就那麽看着他,手指無意識地在她的臉上摩挲,眼神幽深,神色難辯。

然後,他放開她,站了起來。

楚歌死死的拽着他的那一片衣袖,弱弱地喚:“杜先生。”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轉過身來,“本來我打算去跟他們說一聲,既然這樣,如你所願。”

他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開始解扣子,他解得很快,衣服也脫得很快,沒一會,就光裸裸地只剩下一條內褲。

全身只有一點遮擋的他,看起來誘人……而可怕。

楚歌忍不住往後縮了縮,到這時她才發現,她手裏還拽着他的衣服。杜先生俯身,握住她的那只手,然後一把拖過她。

“你……”

“閉嘴!”他輕聲呵斥,手腳利落地三下兩下将她也扒了個光。

楚歌:……

她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他了,如果她敢的話,她肯定會跟他嚎一句:“我到底哪句話戳中您G點了啊?怎麽一言不合就要開啪?”

說實話,她一點也不想做,心情糟糕透了,如果不是怕得罪他,她真想趕走他,然後一個人呆着,安安靜靜的。

可是很顯然,杜慕并不想要輕易放過她。

他将她抱進裏面的溫泉池,池水很熱,燙得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從後面抱住她,嘴唇輕輕在她頸窩裏舔了舔:“把那句話再說一遍。”

“對……對不起……嗷!”

他一口咬在她的肩上,而後再伸舌輕輕□□,誘哄一樣地說:“說。”

楚歌沉默。

他的手指往下,輕輕在她最秘密的地方徘徊,他的動作輕緩而溫柔,卻又隐隐帶着幾分迫人之意,楚歌終于耐不住,回頭吻了吻他,在他耳朵邊輕聲說:“杜先生,我喜歡你。”

她不敢挑戰他的耐性,所以說得溫柔又纏綿。

他将她抵在池邊,騰出手抱住她的頭,加深了那一個吻。

随之他放開她,用力地抵進她的身體,一邊撫弄着她一邊命令:“再說。”

“我喜歡你。”

“說!”

“我喜歡你。”

“……”

“我喜歡你,杜先生。”

她轉身來摟住他,男人的頭發都濕透了,眼睛也是紅的,灼灼明亮,像映了一池碎光,只瞧着就已目眩神迷。

而他緊緊地摟着她,抱得那麽用力那麽狠,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心裏。

長夜漫漫,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她一直說一直說,她不知道他這麽做的用意,也不想去猜,心裏只覺又酸又軟,說得多了,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事實上,哪怕再無情,哪怕只是藥,哪怕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可是,怎麽能夠不沉迷?

又怎麽能夠不着迷?

池水溫熱,他的身體比池水更燙,燙得她語難成句,燙得她在那一瞬間忘記了現實冰冷,未來無望,而只唯願,此刻即永恒。

自此以後,血肉相連,噬骨交纏。

那天夜裏楚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

倦極而眠,竟然還做了夢,夢裏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的夜裏,很冷很冷的一個秋日雨夜,安雅說:“我姐她還真可憐,就她那性格,等我姑姑死後,肯定就由得他們揉圓搓扁了……小歌,我們一起幫幫她吧。”

楚歌說:“好啊。”

義無反顧地跟着安雅出發,走之前還給楚卿發信息:“哥,我知道怎麽幫你追回阿娴姐姐了,等着我哈。”

她們來到了金嶺山莊,安雅拖住了大的,楚歌就跟着小的走到了花園裏。唐文安仍是小時候的樣子,鼓着腮幫子一個人玩遙控汽車,紅色的小車在石子路上橫沖直撞。

楚歌走過來,車子就撞到了她腳上,她“哎”了一聲,捂着腳:“你的車撞到我啦。”

唐文安偏頭看着她,他長得和唐致遠并不像,秀秀氣氣的,滿臉的天真,規規矩矩地和她道歉:“對不起。”

楚歌突然就騙不下去,把車子撿起來遞給他:“不要在路上玩,撞到人了怎麽辦?”

那麽小的小車子,撞到人也不會痛,但他沒有說什麽,“哦”了一聲,接過車子準備走。

楚歌又叫住他:“你頭上沾了髒東西了,我幫你拔下來好不好?”

雖然她的語氣并不兇,但他好像真的被她吓到了,老老實實站定了讓她拔。

幾根頭發而已,□□只有微微的痛,他揉揉頭,還和她說:“謝謝你,姐姐。”

擡頭看她的時候,眼睛特別特別亮。

楚歌想要說些什麽,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唐致遠他們來了,他自是認得她的,也看到了她的動作,楚歌臉色一變,扭頭就跑。

金嶺山莊就像個大迷宮,她在裏面,怎麽也走不出去。

唐致遠勢大,随便編個理由,就調動了山莊裏的保安都來尋她。

楚歌以為自己逃不過去了,結果,卻誤打誤撞,跑進了杜慕的湯池裏。

夢境并不連續,好像是一眨眼,她就到了他面前,他剛從溫泉池裏出來,渾身上下就只裹了一條浴巾,見到突然闖進來的她,也沒有太訝異,只是肅眉冷眼地說了一個字:“滾!”

氣勢十足。

楚歌那時候卻是無知無畏,她撲倒了他,外面有人進來,她用力将他拉進湯房裏,死死地挂在他身上,捂着他的嘴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天氣并不冷,但她卻是凍得瑟瑟發抖,場景一下就變了,她躺在一張寬大的沙發床上,房間裏光線昏暗,煙霧迷離,杜慕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陌生的男孩子,他們包圍着她,不知道有多少雙手在她身上放肆。

她嘶聲:“滾開!”

沒有人理她。

而不管她有多抗拒,卻沒有一點點推拒的力氣。

“滾~~”她用盡力氣吼叫着,可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似的,一個字都發不出。

她想,那肯定是個夢,可夢境殘破,她卻怎麽也走不出來。

直到她被人用力抱住,楚歌才驚醒過來。

醒過來,仍舊在金嶺山莊的溫泉房裏,杜慕睡在她身邊,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他的目光像是一盆清棱棱的雪水,一下就讓她清醒了。

可她覺得很累,不管不顧地蜷進了他懷裏。

“杜先生。”

他沒應。

她又喊他:“杜先生。”

他“嗯”了一聲。

楚歌說:“我喉嚨說不出話了。”

杜慕:……

他把手放在她肩上,微微用力推開了她一些,望着她,并沒有被她帶跑,問:“夢見什麽了,這麽怕?”

楚歌忍不住地發着抖,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她狼狽地站在聚光燈下,被衆人用各種各樣的眼神羞辱和圍觀。

“不太記得了。”她暗自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好像就是被人在追,我跑不掉,最後還被抓住了。”她摟着他的手,他不知道醒了有多久,指尖已經微微帶了涼意,她在上面輕輕吻了吻,說,“謝謝你把我叫醒來。”

杜慕沒說話,只是用手指輕輕摩了摩她的唇瓣。

楚歌不敢動,也不敢做任何挑逗他的動作。

杜先生最近像是吃了藥,在性事上,開始毫無顧忌了……也或者,是他的病,已經好了。

他不說,楚歌不敢問,也不想去猜,她覺得疲憊,于是也沉默下來,任他摩挲。

良久,杜慕放開她,起身施施然地開始穿衣,穿好後,他回過頭來,望着依舊坐在床上的她說:“我不喜歡林敏娴,也不會娶她。”

楚歌微微一震,擡起頭看着他。

杜慕神色平靜,眼神依舊冷冷淡淡的,但是她知道,他看出了她在怕什麽,所以,這是他對她做作“噩夢”的安慰與安撫嗎?

她沒那麽天真,果然,杜慕又接着說:“但是楚歌,我還是那句話,別惹他們,你不是對手。”

楚歌睫毛顫了顫,垂下了眼睛。

多年以前,他也曾經做過同樣的警告,那時他說:“楚歌,你不是對手,所以,不要給我惹麻煩。”

現在,他依然還是這句話。

所以,不管她有多努力,她仍然撼動不了他們嗎?

楚歌笑,突然就不害怕了。

她爬起床,走到他面前,替他整了整已經非常平整的衣領,啞着聲音說:“我知道了。”

但是對不起,我做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哦,過去掀開了一點點。

然後,昨天更新後漲了一百多個收,有種撿到寶的感覺:)

嗯,所以要特別謝謝木頭,繼續推薦木頭大神的新書。

4--3

穿上衣服,看到自己脖頸處被留下那麽多醒目的痕跡,楚歌無聲地嘆了口氣。

盡管這多少有她自己刻意追求的結果,可當結果被做得如此明顯如此顯眼的時候,她又隐隐地有些害怕。

那個男人如此輕易就看穿了她,他對她的事,從來不問,卻一清二楚。

自己在他面前,都快要成個透明人了。

這日子,簡直就沒法過。

賭氣似地,她幹脆翻出條絲巾,把脖子遮得嚴嚴實實的。

杜慕見她這樣,反倒多看了她好幾眼,貌似有些無法理解,不是想在林敏娴面前炫耀他對她的“愛”麽?現在這樣全遮了算怎麽一回事?

不過他也沒有問什麽,等她收拾好,就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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