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欲加之罪(一)

陳秉看着尹三輕腳步從忙的離開,嘆了口氣,撩起車簾意外的看到自家主子那雙清明的大眼睛,正盯着手中粉色的繡花鞋發呆。

陳秉輕咳了一聲,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他還沒張嘴呢,就聽見修瑜瑾淡淡的說道:“陳秉,你回京吧。我不想看見你了。”

頓時驚的陳秉一身的冷汗:“爺。我是站在您這邊的!”

修瑜瑾涼涼的看了他一眼:“是嗎?怎麽我沒有看出來?你這就把人給我放跑了,還說是站在我這邊的,陳秉,是你瞎還是我瞎?”修瑜瑾有點賭氣的接着說道:“你走吧,現在就走,趁着天還沒亮,趕緊上路。”說完又躺了下來,把繡花鞋舉在頭頂細細的打量着。

陳秉苦笑不得的解釋:“我這不是不知道這是爺的計劃嘛。再者說了,這都後半夜了,那尹掌櫃也忙活一天了,這會兒估計早就累了,我想着爺要是清醒的時候肯定會心疼的,所以才把人給送回來了。誰知道爺您這是一計呀!”見修瑜瑾還是耷拉着臉不高興:“爺您下次再有計劃提前給我個眼色,我好配合。”

“行了行了。回府,困死了。”修瑜瑾把繡花鞋揣在懷裏,閉上眼睛不搭理陳秉了。

陳秉笑着搖了搖頭,這位爺不高興了,還是跟個孩子樣,這麽多年了也沒變化,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呀!

客棧內,齊莫正在認真的寫着什麽,齊烽站在一邊靜靜的候着,等齊莫寫完吹了吹墨跡遞給他,齊烽小心的揣在懷裏,聽齊莫吩咐道:“這是給皇上的奏折,上面已将修瑜瑾是如何利用官職強令百姓将土地私賣,并且通過私自建立的老人院來謀取不法之財之事已經細細嚴明,先去驿館将奏折上呈。”

齊烽點頭,表示清楚。

齊莫這才起身,推開窗,看着繁榮的街道:“這兒很快就不是修瑜瑾的天下了。聯系過老吳頭的兒子了嗎?還有那崔李氏是怎麽說的?”

齊烽回道:“老吳頭的兒子已經找到了,他也承認當初就是修瑜瑾把他關進大牢用了私刑,他受不住打才會把家裏的地契拿出來賣的并且保證自己所言句句屬實,已經錄了口供畫了押。”

“至于那崔李氏……”齊烽有點猶豫。

“她怎麽了?”

“她本是兒媳婦,當初跟她婆婆就有不愉快,這次上公堂是因為走投無路了才想起崔老太的那塊兒地。日前修瑜瑾給了她一筆錢,她又重新買了地,不願意再糾纏這事了。”齊烽想了想又說道:“她應該主要是怕跟崔老太再扯上關系。”

齊莫沒想到會是這樣:“她不願意再告修瑜瑾了?”這樣的話,他手裏就會少一個人質。

“先把她放一放。”齊莫轉過身對齊烽說道:“你再去趟老人院,以我的名義讓他們把修瑜瑾的所作所為都寫下來,然後簽字畫押。知道怎麽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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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烽有點懷疑:“可是那些人怎麽可能會寫這種東西并且畫押呢?”齊烽看過一次就知道那些老人簡直就差把修瑜瑾建個廟供起來了,怎麽可能會往他身上潑髒水?

“哼,會簽的。”齊莫意味深長的笑着:“跟修瑜瑾一起去的時候我已經跟那些老頭兒都搞好關系了,他們只會當我們是自己人,恨不得掏心掏肺,又怎麽可能懷疑?就說,我要回京了,修瑜瑾做了這麽大的好事,自然是有功之臣,把他賣地建老人院的事兒寫下來然後讓他們簽字畫押作證,我好進京為他争取‘嘉獎’,好讓修瑜瑾‘加官進爵’!懂了嗎?”

齊烽恍然大悟:“大人高明!”

“這人證物證不就都齊全了。先把他關進大牢裏,查抄府衙,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還不都大白于天下!再加之嚴刑之下,我就不信他還能堅持多久,到時候還不是得乖乖的招供。”齊莫冷冷的說道。

只有一件那崔李氏的反應真的出乎齊莫的意料之外,當日在公堂之上看她那般咄咄逼人一副潑婦姿态,恨不得把修瑜瑾撕吃了的感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會拒絕。齊莫打算親自去看看這個崔李氏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人的本性是不會改的,像她這樣的人,在利益的面前連婆母都能翻臉不認,任由她流落在外袖手旁觀,又怎麽會放棄自己的既得利益?

“你去吧。老吳頭的兒子、把他送到京城去,路上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到了京城随他的意,一定要等到庭審之日,讓他出庭作證!”崔李氏既然不确定了,那齊莫自然需要另一個證人。

“是,屬下告退。”

齊莫把窗戶關上,晏城此行就快結束了,似乎是順利的,又好像不太順利。看着屋內的裝飾,不得不說這掌櫃的頗有一番心計,單單只是

只是個客棧就能讓人賓至如歸,住的舒心也是不容易。拂過一桌一椅,齊莫收回了眼底的情緒,合門而出。

即使長得再像,又如何?她不是阿羅,他的阿羅天真爛漫懵懂不通世事,又怎麽可能是尹三輕這種人精能比得了的?齊莫知道他心裏還有那一點點的奢望,尤其在看到尹三輕跟修瑜瑾在一起時那種感覺被無線放大,明明是自己不看在眼裏的東西,卻偏偏被人視若珍寶,齊莫會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可他怎麽可能看錯!

尹三輕的出現已經擾亂了他原本鑒定的心意,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了!好像丢了的名貴瓷器突然被人送回,那人卻跟你說這是高仿的贗品!丢了舍不得,留下又覺得不值,偏偏旁邊還有人一直觊觎着這件高仿,齊莫舉着這件高仿的瓷器,恨不得砸了她一了百了!

下樓的時候就看見這“高仿”一身淡青色的長裙陪淺黃的夾襖,卻挽了個婦人的發髻!齊莫來之前就已經調查了尹三輕的身份背景,可惜只有她來晏城的資料,之前根本就一無所知。先前尹三輕一直都是一副少女的打扮,從來都是半披頭發,随意的插着幾根發簪,根本就看不出年齡的大小。現在這個樣子,讓齊莫楞在了原地,他突然意識到,阿羅已經離開他八年了!

八年的時間,足以讓青蔥的少女變成久經人事的少婦!他無法想象阿羅梳着發髻的樣子,可尹三輕卻完美的将這一切都展現在了他的眼前,他無法面對的,始終在逃避的,現實!

齊莫有些踉跄的扶住了樓梯,那一瞬間的恐懼讓他無比清楚的意識到,就算他找到了阿羅,可能她也早就不是以前的模樣了,她可能已經嫁為人婦,甚至可能還會有了孩子,可能、還是在恨着他!

尹三輕早就看見齊莫下樓的身影了,不過見齊莫在打量她,也不好過多的動作,只能假裝沒看見,誰知道這一轉眼齊莫就已經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歪倒在樓梯上了!

“去看看。”悄聲對旁邊的二風囑咐道:“別讓他死在客棧了。晦氣!”

二風一臉茫然的看着尹三輕,不理解她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齊公子好好的怎麽會死?

不過還是聽話的跑到了齊莫的身邊:“齊公子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齊莫扶着二風的胳膊占了起來,就看見尹三輕正看着她,眼裏似乎有計較和打量,分明是估價時的目光!好像自己在她眼裏就是個待價而沽的商品一樣!發現自己在看她時,又馬上變成了一副殷切的嘴臉:“齊公子沒事吧?可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看看?”

齊莫莫名的一陣煩躁,揮手推開了二風的攙扶,自顧自的下了樓梯:“無事,掌櫃的多慮了。”

“呵呵,沒事就好。齊公子離家在外倘若出了什麽意外,恐尊夫人不依吧?”尹三輕捂着嘴調笑。

“哪裏話,齊某尚未婚配。”齊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說這麽一句話。

“呦,這又未婚配了?齊莫你還真是有意思。剛來那會兒說是什麽找媳婦兒,還把我牽扯進來,結果現在你又沒夫人了。呵呵,真是可笑。你這人呀嘴裏沒一句是實話,不過是打着幌子過來找麻煩罷了。”尹三輕拿起算盤噼裏啪啦一陣撥拉,又往賬本上寫了個數接着說道:“希望你沒有白跑一趟,回去也好有個交代!不然白掙你這麽多錢,我還怪不好意思呢。”

“借掌櫃的吉言。”齊莫不願意在跟她說那麽多:“齊某有事出去一趟,掌櫃的先忙。”

尹三輕看着齊莫匆忙而出的背影,招手叫來了豆子:“去,跟着看看,這齊莫最近好像有點什麽苗頭,看看他幹什麽去。機靈點,知道嗎?”

豆子點了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掌櫃的,那齊大人、他是不是、是不是壞人?”

豆子有點不安,聲音也小小的,低着頭不敢看尹三輕。

尹三輕嘆了口氣,她心裏知道豆子一直對齊莫印象不錯,從上次偷聽以後,心裏恐怕就一直在糾結着,矛盾着,又不敢多問。

揉了揉豆子的頭發:“傻孩子,別想那麽多。齊莫他是朝廷中人,自有公幹在身,只是可能跟我們的立場不同。沒有所謂的壞人還是好人。算了,不去了,他要幹什麽其實跟我們并沒有多大的關系。”有關系的是修瑜瑾,尹三輕只是想幫他而已。

旁邊的二風推了豆子一把:“豆子哥,那齊大人可能是來找咱修大人麻煩的,我們要站在修大人這一邊。對吧掌櫃的?”

豆子也趕緊跟着點頭:“我知道了。掌櫃的我不會讓他發現的。”說完轉身就跑了。

尹三輕其實有點內疚,他們還只是個孩子,她好像有點把自己的意識不知不覺中就強加給了他們,在他們心中所謂的善惡好像都是由自己決定的,掌櫃的覺得是善就是善,掌櫃的覺得是惡就是惡,這樣下去慢慢的就失去了自己的判斷,這不是她的初衷。

她希望他們地好的,健康向上的成長着,卻不希望他們沒有了自己的主見。

☆、欲加之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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