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荷花酥
寅時末的天空晨光熹微。
謝毓想起自己上次這麽早起的時候,還是個連刀都握不起來的小丫頭,跟在一個怪脾氣的禦廚後面練基本功。
那個從宮裏出來的禦廚手底下有很多自視天賦過人的徒弟,但最終堅持下來的,竟只有她這個一開始被那些師兄師弟們看不起的“女流之輩”。
日複一日的枯燥訓練讓她的手心多了一圈刀柄模樣的繭子,也讓她練就了現在的熟練刀工。
這把文武刀便是這第一個師父給她留下的。
師父臨走前,将這把沒有名字的刀傳給了她,并且取了“鐘靈毓秀”中的兩個字,将其命名為“鐘靈”。
鐘靈是把好刀。刃薄且鋒利,削起蘿蔔的皮,一點蘿蔔肉都不會挂下。
深紅的心裏美蘿蔔和橙黃的胡蘿蔔先切滾刀塊,然後快速剁成碎末,放入紗布中擠出汁液。
取兩只大瓷盆,倒入高筋面粉、白糖和豬油,搓成沙狀,然後将兩種顏色的蘿蔔汁分別倒入。
揉面要用對勁兒,面團才能光滑有韌性。謝毓骨頭輕,人生的又嬌小,便只能踮着腳,将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上去。
這也是基本功的一種,當初整整練了一個月。
最初還有人嘲笑她将半個身子都沉在盆裏的的樣子可笑,等三十天過去,她手底下的面團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就能變成堅硬的團,那些人便再不敢出聲了。
謝毓等面團變得不粘手了,把濕潤的紗布覆在上面,在竈臺附近醒發。
她松了勁,剛才的精神氣便都沒了,早起的困意勸都襲了上來。
謝毓心道:“精神頭不足可做不出好點心,我先歇一會兒吧。”
她打着哈欠,拍了下白芷的肩,聲音沙啞地說道:“我眯一會兒,你過兩刻鐘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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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正在淘米,聞言還以為她要先回房,便定定心心地淘滿了三次,一回頭,卻見謝毓已經倒在小廚房門口的稻草柴禾堆上,靠着附近竈臺散發出的暖意睡過去了。
“阿毓!”白芷哭笑不得地叫了聲,上前去拍謝毓的臉。
謝毓正是最貪眠的年紀,這點動靜絲毫不影響她酣眠,只是神智不清地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一般,把白芷的手“趕走了”。
小廚房的門大敞着,北風“呼呼”地往裏灌。白芷想着她這麽睡,起來肯定要頭疼,嘆了一口長氣,任勞任怨地準備回房給她拿床備用的被褥來。
不料她剛出門,就撞見了準備去上早朝的宋衍。
小廚房是宋衍去太極宮的必經之路,只是平日裏這個點兒白芷都在廚房裏幫忙為早膳做準備,倒是一次都沒碰見過他。
白芷連忙低下頭,福身道:“奴婢請太子爺安。”
宋衍見她莽莽撞撞的樣子,蹙了下眉。
他今天穿了件純白的銀竹鑲邊緞子絲綿大袍,雙手攏在狐皮制的的暖手筒裏,但臉色還是凍得慘白。
他猛地咳嗽了幾聲,才說道:“免禮。”
他依稀記得她似乎是跟謝毓關系不錯的那個宮女,心道莫不是謝毓出了什麽事,轉過頭朝張令德使了個眼色。
張令德順着主子的意思,斂着眼皮盯住白芷的臉,佯裝愠怒道:“姑娘這麽急急忙忙的,是要幹什麽去呢?”
白芷被他那副尖而沙啞的嗓子一吓,連借口都忘了想,脫口而出道:“阿毓……謝姑娘她做點心做乏了,現下正在裏面休息,奴婢尋思着給她拿床被褥來,別不小心受了風寒。”
她說話快,嘴上跟裝了彈簧似的,一長串“叭叭叭”地說完了,才發現不對。
謝毓這情況,往好聽裏說是随性,往難聽裏說便是渎職。
況且看謝毓每次從太子爺那兒回來丢了半條命的樣子,怕是并不得他的臉。
若是宋衍追究起來,賞她幾大板子都是輕的。
白芷的額上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支支吾吾地想說些什麽彌補一下,卻猛地咬到了舌頭,眼淚都疼出來了。
宋衍卻是全然沒在意她這副窘迫樣子,視線順着白芷的話,繞過她,朝小廚房裏一瞟。
謝毓恰巧翻了個身,臉正對着門口。
她今天梳了個垂挂髻,頭頂上翡翠珠花的墜子挂了下來,貼在她臉上,襯得她本就白皙的臉更為素淨。
謝毓睡得很熟,臉頰微微發紅,長長的睫毛投下淺淺的疏影,大約是在做什麽美夢,左臉的酒窩顯了出來,像是盛了半碗蜜一樣甜。
宋衍看着她,不知怎的,心裏忽然跟有螞蟻爬過似的一陣酥麻,甚至有種想湊過去戳一下那個酒窩的欲望。
白芷淚眼汪汪的,在一片朦胧中偷偷看了宋衍一眼,卻見他死死地盯着謝毓。
那個眼神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像是饑民排隊取熱騰騰的肉包子,大漠中的旅人奔向遠處的清泉。
渴望而又壓抑。
白芷心裏忽地咯噔了一下,面色一時間變得比宋衍還白。
她再也顧不上什麽,顫抖着聲音說了句“奴婢告退”,慌不擇路地跑了。
跑到一半,又像是最後一搏般回頭看了一眼。
宋衍的目光還是沒有從謝毓臉上移開。
旁邊張令德的表情跟白芷自己一模一樣,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白芷停下腳步,直直地看了會兒前面的青石板。
她之前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太子爺要讓謝毓去侍候他吃點心。
現在明白了,她卻覺得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阿毓。”她心道,“我也只能給你多拜拜佛,讓你自求多福了。”
謝毓是被白芷拿沾了涼水的手凍醒的。
她打了個冷顫,把身上的被子一掀,抱怨道:“再怎麽說也用不着這樣叫我呀,這都快入冬了,若是着涼了就都怪你。”
白芷從她頭上拿下了根支棱着的稻草,挑着眉啐道:“你也知道快入冬了,還敢這麽睡?”
謝毓嬉笑着連連求饒,哄她道:“我過兩天給你研究個新點心,這次就放過我吧?”
白芷看她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在心裏苦笑了一聲,嘆道:“行,快去接着做那‘荷花酥’罷。”
謝毓已經轉過身去查看面團的情況了,聞言懶洋洋地應了一聲,用溫水洗了把臉,随後将盆裏的紗布掀開。
醒好的面團少了一分僵硬,多了一分柔韌和勁道。
面團在案板上摔打幾次,拉成長條,然後擀開成薄餅狀。
面餅朝着不同方向調換着堆疊幾次,再次用長長的擀面杖擀平。
粉色在下,黃色在上,輕輕拍打使之貼合。
油炸時酥皮要分開,就不能擀得太死,又不能讓整塊酥散架,這便要求力道不輕不重,要恰好繃在那根對的弦上。
謝毓擀好了雙層的水油皮,取了個正圓形的模子,将其割成圓片。
她單手從櫥櫃裏拿出了裝豆沙的陶缽,回來的時候叼了只蒸餃,嚼了幾下,誇道:“這蝦仁新鮮!”
昨夜做好的豆沙入手冰涼,柔和但不黏膩。
碗裏打兩個蛋,直接上手将蛋黃撈出,然後将蛋清打散,用軟毛刷子刷在面皮上。
豆沙揉搓成球狀,包入刷好蛋清的面皮,然後攏住開口。
謝毓随後一手托着個球,一手快速下刀,輕輕巧巧地幾下,便劃出了個不深不淺的“米”字。
球的底部再刷上蛋清,沾上薄薄一層炒香了的芝麻,然後一列列排布好。
謝毓準備先做幾個試試味道。兩三成油溫入鍋。先是冒出小泡,随後熱油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展開的酥皮就像是慢慢綻放的荷花。
粉色為花瓣,黃色為花蕊,而露出的餡心則是其中的蓮蓬。
謝毓用漏勺将荷花酥撈出,自己拿了一個,趁熱放進了嘴中。
外皮酥脆,內餡清甜,雖說和她的頂峰之作還有一定差距,但也足夠了,大概能得到那位柳大人的認可。
不知為何,她對自己的手藝得到“認可”這件事情一向看得很重。
謝毓暗自計算着早朝的時間,發現還要等上一刻鐘。而柳澤是要和太子一起用早膳的。
她頭一次盼着宋衍快些回宮。
作者有話要說: 白芷:我覺得太子爺看阿毓的眼神不大對勁。
謝毓:(困困)
宋衍:(阿毓睡着的樣子真可愛,想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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⑴填空題,請在評論區作答~(p.s.字數不限,要求健全,阿毓她還是個孩子w)
⑵會有天使兒覺得這倆進展太快了嗎?其實不會啦,因為太子爺再怎麽喜歡,阿毓她也不!知!道!呀!
⑶這章的點心取材自《舌尖上的中國3》。我記得第一次看好像是追的直播,大晚上的晚飯沒吃多少,可把我饞的x
這種賊複雜的點心不在當地還真吃不着,看文的如果有杭州姑娘告訴一下阿寒這個好不好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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