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面果(六)
“果子可洗好了?”
謝毓用袖子邊擦了把汗,搬着大蒸籠換了個竈臺——先前那個竈臺在膳房的正中間,是專門得正在做面點的廚子用的,她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只需保着溫,再不動的話容易擋着人家地方。
旁邊打雜的小太監見她脫不開手,機靈地說道:“謝姑娘您忙,奴才給您問問去——您小心些,可扶穩了。”
謝毓朝他笑了一下,抽出空給他塞了個銀锞子。那小太監喜滋滋地收了,靈活地繞過了幾個伴着菜往門口走去的太監,很快不見了影子。
今日尚膳監內四百五十個太監都湊在這裏面了,偌大的膳房裏竟然有種“熙熙攘攘”的感覺。
謝毓将蒸籠放穩了,用蒲扇将火扇大,又往裏面添了一把柴火,然後才直起腰,松緩地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她好久沒這麽忙過了,況且小廚房和尚膳監的規格到底有很大差別,饒是已經經歷了不少,也未免有些緊張。
她翹首看了一圈,過了好一會兒,先前的小太監才繞了回來,手中托着一盤果子,往蒸籠旁邊空着的地方一放,說道:“頭盤都擺好了,您就按着這個放,再過一刻牽頭就要來拿第一輪的菜了,您稍微快點兒。”
謝毓“嗳”了聲,原地打了個轉,拿了兩塊濕透了的紗布墊着手,掀開了蒸籠的蓋子。
為了保持面果兒不變形,要用高溫蒸熟,因而鐵鍋裏是滿滿的滾燙的水,一掀開來,霧氣一沖,差點沒讓謝毓打個踉跄。
恰巧路過的槐連忙扶了她一下,左手小心地穩住了拿着的一盤胡餅,撇着嘴說道:“多大的人了,怎麽站都站不穩的?”
“我這不是忙壞了嘛......”謝毓夾了個蒸籠邊上的蘋果形狀的面果,放在手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
果皮綠色中帶着點黃,棕黑的蘋果梗從面團中間伸出來,該凸的地方凸,該凹的地方凹,和真蘋果幾乎一模一樣。
戚槐新奇地看了那蘋果幾眼,順手從一摞胡餅的最上面拿了一個,掰成兩半,一半塞到了謝毓手裏:“你都做了一天了,也不知道休息會——先吃點東西吧,我多撒了幾把白芝麻的,香得很呢。”
謝毓将餅接了過來。還溫熱的胡餅香氣撲鼻,一口咬下去,香松酥脆,洋蔥和芝麻的味道交雜在一起,加上鹽巴和幾味香料,好吃得讓人想把舌頭一起吞進去。
謝毓将那半個餅吃了個一幹二淨,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渣子,用帕子擦幹淨了嘴上的油,心滿意足地說道:“不愧是你的手藝,到底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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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你倒不吝啬誇贊了,分明之前吃了我新做的點心,還一臉不滿意的。”
戚槐佯裝憤怒地挑起了眉毛,啐了謝毓一口,說道:“我還有個蟹黃畢羅要做,不跟你多說了,一會兒到前面去可別太緊張,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我肯定是第一個笑話你的。”
謝毓笑着應了一聲,知道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也沒往心裏去,拿了個冰裂紋大盤,将面果擺好了,放到一邊,對那小太監道:“麻煩公公去送給門前的姐姐了。”
宮宴第一輪,按照一向的慣例,都是上幹果、果子、醬菜和面點。
穿着同色宮裝的低位宮娥早已侍立在尚膳監外,中間還要經過幾輪換手,每一次換手都會高上一級,最後經由禦前宮人的手,試過毒,才能到達官貴人們跟前。
分明已是寒冬,尚膳監裏卻是忙得熱火朝天,謝毓像個陀螺似的滴溜溜地轉,又幫人給道點心調完味道,身上已經出了一身薄汗。
段康平背着手,正在一臉嚴肅地四處巡視,遠遠地看見她這氣喘籲籲的樣子,頭發都被汗水粘在了臉上,不由皺了下眉頭,走過來說道:“你先回去東宮吧,一會兒貴妃娘娘會派女官過去,你先沐浴,動作快一些,再過大半個時辰就輪到你上場了。”
謝毓愣愣地應了一聲,心中雖然疑惑,但到底也沒問那女官究竟是做什麽的,輕輕福了個身,便轉身往東宮走回去了。
華燈初上,遠遠地便能聽到一片喧嚣之聲。
延臣宴除了近年來多有建樹的有功之臣,所有上了玉碟的王公貴族與臣子的命婦也都悉數在場。男人和女眷雖說不在一桌,但也相隔不遠,總歸都在大明宮內,于是通往大明宮的宮道上,便被宮燈照得亮如白晝,步攆行走的聲音、請安聲、說話聲夾雜在一起,少見的熱鬧。
謝毓緊趕慢趕地走回了小廚房,白芷見她這個點回來,一點驚訝地說道:“怎麽了?不是說今天要宮宴散了才回來麽?”
“段公公讓我回來沐浴,大概是有什麽規矩。”謝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好言簡意赅地道,“有燒好的熱水嗎?”
白芷點了下頭:“正好燒了一大鍋,本來是用來下面的,你既然着急,便先回去吧,我一會給你送過去。”
謝毓點了下頭,回房将浴桶搬出來,放好冷水,待白芷來了,将水調溫,快速地洗了個澡。
濕漉漉頭發剛絞幹水分,還沒來得及用炭火烤幹,那位女官就到了。
女官年紀不小了,頭發一絲不茍地梳成了油光光的髻子,眼角向上挑,嘴角向下彎,看着有股子莫名的威嚴氣。
她向謝毓行了個禮,說道:“我姓魏,姑娘稱我一聲‘魏嬷嬷’就是了。”
謝毓的手還放在用來擦頭發的毛巾上,聞言連忙福身道:“奴婢見過嬷嬷。”
“姑娘先坐下吧。”魏嬷嬷從旁邊搬了個小凳過來,拍了拍,說道,“姑娘先将頭發散開便是,我先給你上妝。”
謝毓一呆,歪着頭問道:“可奴婢是無品級的宮人,按理來說是不能上妝的——”
魏嬷嬷仔細地打量了穿着中衣的謝毓幾眼,見她眼神澄澈,看着的确是個懂規矩的,嘴角略微上揚了一下。
她的聲音略微輕柔了一些:“這是皇上的意思。到底禦前伺候的宮人都算是皇宮的臉面,你要是素面朝天地上去,像什麽樣子。”
她心道,況且過了今天,只要不出差錯,這位姑娘肯定就能上妝了。
謝毓“哦”了一聲,讷讷地坐了下來。魏嬷嬷将炭火搬近了,用牛角梳把謝毓的頭發通開,然後抹上了一層桂花油。
面上塗上雪白的米粉,兩頰掃上薄薄的腮紅,眉毛用螺子黛暈開,畫出又細又長的兩條青黑。
額上點花畑,唇上點口脂,待頭發幹了,高高的束起來,紮成飛天髻,然後裝點一套紅珊瑚的頭面。
衣服也是魏嬷嬷帶來的,是一套鵝黃的百褶如意月裙。魏嬷嬷幫謝毓換上了,又将兩個牌子挂在了腰上,離遠了看了一眼,滿意地拍了下手。
謝毓的年紀正是最好的時候,這麽一裝點,實在是杏面桃腮,人比花嬌。
魏嬷嬷笑道:“姑娘天生麗質,也無需多加裝點,這般半妝美人的樣子是正正好。”
謝毓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鬓角,略帶羞怯地笑了一下。
從東宮到大明宮,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謝毓一路上神思飄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只覺得似乎一會兒就到了。
似乎是哪位長公主剛從步攆上下來,謝毓老遠地聽見了通報,那位長公主宮裝上的金絲蝴蝶從謝毓面前一晃而過,很是耀眼,讓她的眼睛一時間有點發直。
太子爺不喜歡鋪張,過的日子雖然不算“兩袖清風”,但也很是節儉,因而謝毓真沒見識過這麽奢華的場面,以前在話本子裏看到,還以為是窮書生憑空亂想,沒想到這種用金子銀子堆出來的日子是真的存在的。
謝毓低着頭,跟着魏嬷嬷,在宮門外站定了,旁邊一位宮女兒見狀,便将一個托盤遞到了她手中,上面放着一個硬毛的刷子。
謝毓深呼吸了一刻,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她在餘光中看到了裏面的景象。
五彩琉璃燈下,王公貴族們交頭接耳,女眷都穿着極盡奢華的服飾,頭上的釵子和流蘇閃閃發亮。
遠遠地,在主位上,皇帝一左一右坐了皇後和貴妃,後面是所有三品以上的嫔妃,旁邊有跟了一串公主皇子。
離皇帝最近的,是太子和晉王。
謝毓模模糊糊地聽到了“鳳翔九天一品”,心跳的轟鳴聲中,報膳太監的聲音都沒有那麽尖銳了。
太子爺今天穿了宮裝,明黃色的官服襯得他的面色紅潤了些許。他本在和皇帝說些什麽,聽到這一道菜,若有所感地回過了頭,正巧撞上了謝毓的目光。
謝毓愣了一下,心道:“他這樣子居然也挺好看。”
“那他以後如果穿着龍袍,應該也很好看。”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平靜了下來。
謝毓在魏嬷嬷的指導聲中将托盤舉過頭,跟在一串宮女後面,踏進了大明宮的門檻。
作者有話要說: 【放下接檔文文案,三百六十五度打滾式求收藏!】
栗秋被系統送回高二前的暑假,她一手好牌被打爛的開端。
十七歲的栗秋,富有、漂亮,但是名聲稀爛,在別人口中,是個“靠錢進好班”、“換男朋友像換衣服”的□□。
重活一世,栗秋靠着能暫停時間的系統,強勢翻盤:
你說我成績不好,是實驗班之恥?
——那我每天刷幾百道題,直接逆襲成年級第二。
白蓮花造謠我被開勞斯萊斯的金主包養?
——對不起,那是我親爸。順便,你造謠我的證據已經提交給教導主任,跟你的保送say bye bye吧。
正當栗秋賺遍衆人眼球,洗去一身黑點時,一直任勞任怨的系統忽然提出了要求:
【宿主之前得到的多餘時間都來自于貸款,而還款方式則是——】
【跟人類“季遲”成為戀人。】
季遲,就是那個永遠的年級第一,栗秋上輩子的爛桃花,這輩子的宿敵。
栗秋:“……你鯊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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