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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實在尴尬,也不能一直幹站着, 溫喬又郁悶怎麽自我介紹, 總之別扭死了。

葉瑛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我聽景宸提過你。”

跟溫喬想象之中不同,她不算溫和,但比預計的好相處。

其實從顧景宸身上,溫喬就看得出來顧家規矩重。怕倒不至于, 但她從前多少有些擔心, 擔心未來會有什麽不愉快, 所以見家長的事一拖再拖。

溫喬稍微松勁。

葉瑛并沒多少心思關注她, 詢問完醫生情況, 交代了幾句,就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院長也不知道聽到什麽動靜, 急匆匆地趕過來了,身後跟着幾個醫生。他話說得含蓄,面上不算殷勤,但恰到好處地表示了自己的重視。

“您過來怎麽沒……”

只是他還沒說完, 站在葉瑛身後的特助打了個手勢,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然後就把人帶了出去。

“這兩天你費心了,”葉瑛将一個盒子放在溫喬手邊,“來得匆忙,我沒特地準備東西, 這是見面禮。”

溫喬稍怔,就要把東西還回去,“伯母,我不能收,本來應該是我……”

“拿着吧。”葉瑛将她的手按下,起了身,“醫院悶,不适合長待,有什麽事你吩咐小周就行。”

這動作等同于一個暗號,她打算走了。

“伯母,”溫喬在她身後叫住她,“您可以告訴我,顧景行是誰嗎?”

葉瑛驀地擡眸看了她一眼。

她的視線清寒,算不上不善,但足夠威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您可能不清楚,當年的綁架案我也是受害者之一。”溫喬也沒躲避她的視線,“我知道問您這些可能要得罪了,但我還是得冒昧問一句,顧景行和那起綁架案有什麽聯系。”

她稍稍遲疑了一秒,“畢竟現在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我們都不希望他出什麽事。”

“無妨,”葉瑛的态度平靜,不似有怒,“也不是什麽提不得的。”

當年的事溫喬有所了解和推測,不過她知道的并不詳盡。

那起綁架案其實是将計就計的結果,從最開始連家做局,就已經在顧家掌控中。只是顧家要的是一擊即中,要的是把連家背後的勢力連根拔起。所以發現了苗頭的時候,并沒有遏止。

唯一沒想到的是,過程中一步算錯,就真把顧景宸推入了險地。

顧景行的死就是一場意外。

他和顧景宸從小就玩在一起,當天也不例外,結果替這場争鬥買了單。

葉瑛微微皺眉,嘆了口氣,“我知道他這些年一直在怨恨。”

“他沒有怨恨您,伯母。”溫喬輕聲道,“他沒有怨恨您。”

葉瑛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十三年前,我對景宸來說只是個陌生人,他都可以義無反顧。”溫喬的視線從顧景宸身上收回,“對一個陌生人都很溫柔的人,怎麽會把過錯推給別人。”

“如果真的有怨恨,他怨恨的也是自己。”溫喬認真而鄭重地看着她。

從未有人了解過,梗在他心頭的自始至終都是愧疚:他認為是自己連累了別人,他認為最錯的自己的無能為力,即使顧景行的死亡只是一場意外。

而副人格,只是他幻想出來的、替代已經死去的“顧景行”活着的存在罷了。

ˉ

外面天色漸漸沉下來,沙沙地下起雪粒來。薄薄地積雪覆蓋在殘枝和路沿,虛白的霧氣淡淡地浮在窗邊,從邊緣往裏攀爬。

病房內靜悄悄的,溫喬正窩在沙發上刷視頻。聽到點動靜,她擡頭看了眼,起身朝他走過去。

“您醒得可真是時候。”她嘆了一句。

“我睡了多久?”顧景宸捏了捏鼻梁,微微皺眉。

“一天兩夜。”溫喬指了指輸液袋,“現在還挂着水呢。”

她一擡手,腕上的玉镯往下滑了滑。玉石通透,泛着瑩潤的光。

正要拔輸液管的顧景宸頓住,盯着她手腕看了幾秒,有些遲疑,“我媽來過了?”

“嗯?”溫喬沒跟上他的思維,朝他的方向微微傾身,按鈴叫醫生。

“祖傳的。”顧景宸牽過她的手,眉間一展,低低地淺笑。

溫喬聞言怔了怔。

然後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動手摘镯子。

“……”顧景宸忍不住蹙眉,“欸,不是,你什麽意思啊?”

這動作怎麽看都像是急于撇清關系。

他對她的行為感到十分不解,不滿地啧了聲,按住了她的手。

“廢話,我收起來啊。”溫喬抽了抽手,“回頭我再給你脆了怎麽辦?”

“那正好。”顧景宸挺樂見其成地眯眼笑了笑,伸手一攬,把她往懷裏抱,“把你賠給我抵債。”

“撒手,待會兒要被人看到了。”溫喬輕哼了一聲,在他掙了掙,埋怨道,“你就不擔心擔心,我見你媽是什麽狀況?”

“我媽挺好相處,就是看着面冷。”顧景宸不以為意,“她應該會很喜歡你的,要真是溫婉賢淑那一款,她可能看不上眼。”

“你什麽意思?”溫喬警醒地瞪了他一眼,抄起枕頭就往他身上砸,“我還不夠溫婉娴熟?”

她抓重點的能力向來是一絕。

“我沒這意思,我誇你率真活潑不端着不行嗎?”顧景宸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欸,你能不能照顧一下我是個病號?”

“你還知道自己是病號。”溫喬嘀咕了句,“我差點以為你回不來了。”

顧景宸正要出聲安慰她,溫喬冷不丁地擡眼問了句,“我們在工廠分開之後,你因為我又折回去了?”

猝不及防的一問,不過顧景宸知道她在說什麽,他視線一頓。

“這也是我媽跟你說的?”

“我猜的。”溫喬擡眼看向他,明亮的瞳仁潋滟着光,“不過現在知道了。”

小時候不懂,她逃離時只記得身後有人追逐,最後幸運地逃過一劫。恢複記憶後顧景宸也從未提起,但是從顧母的話裏,溫喬能聽出端倪——

從來都沒有什麽所謂的僥幸。她逃走後一切順利,不過是因為他又折回去,把所有的危險都引開了。

說到底,當年的事也不是和她毫無關系。

“這和你沒關系,喬喬。”

顧景宸其實聽得出她不同尋常的語氣,他微微蹙眉,拇指安撫性地摩挲着她的腕骨。

“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換成誰我都會這麽做。”他加重語氣重複道,“所以就算當年我出現了意外,你也不需要自責,何況并沒有。”

“那你呢?”溫喬看着他,反問道,“那你為何要拿這些懲罰自己呢?”

顧景宸驀地擡眼看向她,似乎是在驚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又像是在思索着什麽。

奇怪而微妙的氛圍浮動在兩人之間,背光的角落裏,他忽然笑了笑,視線溫柔下來。

“我知道。”

他想到蘇醒前的夢。

像是無數次來到這裏一樣,他站在廢舊的工廠前。黑暗和塵埃從四面八方攏過來,雨勢急驟,迫使他不停地往前走。

黑暗中,面前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少年的笑容清朗幹淨。少年朝他招了招手,似乎急切地跟他說着什麽,可惜聽不清。

就在他終于靠近時,少年臉色微變,猛地推開了他。他也終于聽到了那兩個字:

快跑。

他的心髒驟然一緊。然而一切都遲了,槍聲終結了所有。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少年倒在血泊裏,視線冰冷而怨毒地重複道,朝他伸出血-淋淋的手,“該死的人明明是你。”

他不受控制地停在了原地,眼前仿佛是泥沼,他被拉着不斷下墜。

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喚他回頭。是他很熟悉的聲音——

是溫喬的聲音。

都說活着的人常常比死去的人更痛苦,畢竟要擔負太多東西踽踽獨行;其實過好現在,才是最好的交代。

年少時期他耿耿于懷的,是痛楚、是不甘、也是自責和愧疚,即使這一切,本就不該由他承擔。

其實他早該放下了。

空氣絲絲冷冽,寒冷冬日的餘光裏,雪地上浮動着虛晃的影子,噴水池帶起一層水霧。

顧景宸把車停下。

手機還在堅持不懈地響,屏幕上顯示了五個未接電話,目前是第六個。他邊拿起電話,邊往草坪附近走。

“欸,你怎麽才接電話啊?”對面的似笑似罵地抱怨了句,“我這給您打電話打得手都酸了,青天白日的我還以為您搞失聯了。”

“處理了點事,沒來得及回。”顧景宸按了按太陽穴,嗓音微冷而沉,“幹嘛?”

“還能做什麽,梁靖川和許昭意那對‘騙子夫妻’又出來坑蒙拐騙了,”對面輕嗤一聲,鄙夷之情隔着聽筒傳了過來,“說是下月訂婚,要不要出來聚一聚?”

“又不是明天結婚,”顧景宸冷淡地皺了皺眉,“你要是真想出去浪,能不能換個好聽點兒的由頭?”

“嗨!我說您沒完了吧,上次不是您建議我換個新鮮的嗎,這次夠新鮮了吧?”

對面還毫不氣餒的游說,顧景宸的注意力卻落在了不遠處——

是溫喬。

溫喬正站在醫院門前的草坪上喂鴿子。她不知道從哪裏抓來一小把玉米粒,攤開了手心。

頓時,周圍的白鴿飛了過來,聚在她的身邊搶她手裏的飼料。

溫喬半俯下身,撐着膝蓋,摸了摸白鴿柔軟的翅膀。

咕嚕咕嚕——

白鴿抖了抖翅膀,不亦樂乎地啄食起來。

顧景宸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無聲地笑了笑。也沒管對面還在沒完沒了的絮叨,他說了句“回聊”,就無情地掐斷了通話,朝她走了過去。

“上次還沒玩夠?”

他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指尖的溫熱不經意間掠過她冰冷的肌膚,恍然間帶過心悸的顫動。

“無聊嘛。”溫喬将剩下的玉米粒灑在雪地裏,拍了拍手,攏着領口直起身來,“搞定了?”

前段時間Mr.Mayo的行程擱置下來,着手他的治療,自之前治療時“兵行險招”找到了切入點,催眠和DDP的輔助治療終于有了效果。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甚至比想象之中都要順利,剛剛最後的複查也已經結束。

溫喬話是對他說的,不過看到白鴿往腳邊圍,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別看了,”顧景宸伸手撥了下她的腦袋,好笑道,“不嫌幼稚。”

溫喬原本想跟他辯駁兩句,話剛要脫口,心底劃過一絲異樣。

“等等。”她突然在原地釘住了。

顧景宸拉開了車門,擡眸看了她一眼。

“你怎麽知道我上次做什麽了?我沒告訴你吧。”溫喬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表情和身體同樣僵硬,“你是記憶恢複了,還是——”

又切換了?

“記憶恢複了。”顧景宸不以為意。

溫喬卻沒上車。

她一動不動也一言不發,明顯是不怎麽信他。

“怎麽,你還需要我證明給你看?”

他大約是被氣笑的,溫喬甚至從他眼底讀到了“你真的無聊到極點了”的情緒。

只是看着他微眯的眼,似笑非笑的唇,溫喬還是有些恍惚。

“完了,”她表情複雜地小聲嘀咕道,心底疑窦叢生,“更像了。”

“……”

顧景宸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直接按着她的肩膀,把人塞進了副駕駛座。

動作簡單幹脆,毫不拖泥帶水。

溫喬盯着閉合的車門,唇角地笑意迅速消失。

“你什麽态度啊你,”降下車窗後,她趴在窗口瞪他,就差沒破口大罵了,“你居然兇我!”

顧景宸半垂着視線,好整以暇地站在車側,漂亮深邃的桃花眼掃視了她一圈。然後他一手搭在車頂,朝溫喬的方向傾了傾身。

“你看我做什……”

話還沒說完,顧景宸突然低頭,和她糾纏在一起。

溫喬微微一動,顧景宸擡手捏控住她的下巴,唇齒溫熱輾轉,纏繞着往裏,撬開齒關,吻得更深入。

清冽的木質香帶着侵略性,壓在她的鼻尖,有點撓人。她莫名覺得有種禁-欲和色氣交織的性感。

很久之後,他才放開她。

“想吃什麽?”

顧景宸嗓音溫溫淡淡的,清冷的感覺越發沉澱下來,仿佛剛才隔着車窗索吻的人不是他一樣。

溫喬還趴在車窗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底潋滟着被折騰後泛起的霧氣。

她迷迷糊糊地“啊”了聲,縮回了車裏,“随便。”

顧景宸無聲一哂。

在他挪開視線的時候,溫喬按了下心口,只覺得小心髒像不受控制似的活蹦亂跳起來。

她嗚咽了一聲,捂了捂臉。

好的,确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完結章應該會長更,之後找個時間履行慣例抽個獎。番外給你們寫小甜餅,暫定——

1.挪威旅行篇

2.隔壁組的婚宴花絮,有其他幾本書主角互動,不過重頭戲是宸哥求婚。

3.小包子篇

4.錦年CP,還有什麽想要看的盡管提。

最後,我來為《對你見色起意》求個收~

and,結束了下一本,三哥的文我一定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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