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至于那麽不要臉

倆女的在屋裏聊得起勁,倆男的在廚房忙得滿頭大汗。盡管如此,還是看得出沐念陽這厮心情不錯。

肖淮銘把最後一樣菜下鍋,翻炒幾下,又下了醬料,接了滿滿兩碗白水下去,便蓋了鍋蓋,等待出鍋。

趁着這個空檔,回身從冰箱裏拿了兩罐啤酒,扔了一罐過去,對方穩穩接住。

打開,習慣性和人碰了一下,肖淮銘笑道:“一下飛機就忙去找前妻,打的什麽主意?”

沐念陽微仰着頭,喉結微動,接連喝了幾口啤酒。睨了眉眼帶笑又幸災樂禍準備看好戲的男人一眼:“沒找,飛機上遇着了,本來想先送她過去,她說要來看看肖俞,一道過來了。”

肖淮銘不信,随手把啤酒罐擱在窗臺上,環手看他:“我倆打穿開裆褲時候就認識,你真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兒心思?”

“我什麽心思?”

行至桌邊,肖淮銘拉了椅子坐下,眼底閃着精明的淡光:“要是放不下當時就不該同意離婚,這會兒才來後悔,也不知道人樂不樂意。”

沐念陽微微擡眼,與桌子那頭的人略一對視,并不反駁,輕嗤一聲:“就你明白……”

“何止我,哥幾個都看着,要不是對人家還有那種心思,當年你必定轉眼就娶了李韻遲,還能白白等這麽三年?”

頓頓,肖淮銘又說,“曲懷瑾這幾年過得挺好,這女的底子不錯,身後跟着小一衆追求者,也談過兩三個,吹了,不知道和你有關系沒有。”

手指輕點微涼的罐子外側,沐念陽垂着眼想了會兒,眸色沉沉,看不出心裏轉着什麽花花主意。

肖淮銘起身,去看了眼鍋裏的情況,還要一會兒,又回來坐下:“人挺好一姑娘,你要是沒把握處理好李韻遲那事兒,也別折騰,各過各的,省得以後再翻舊賬,麻煩事一籮筐。”

沐念陽還不開口,他便接着說:“子奈那邊,還因為林夕和那點兒事鬧得不可開交,宋雅歌那麽死心塌跟着他的女人,現在孩子也生了,都不能忍,民政局去了好幾次,要不是子奈他爸媽攔着,估計真離了。”

兩廂沉默,約莫兩分鐘,沐念陽開口。沒提李韻遲,也沒提魏子奈那事,只微勾起唇角,輕罵了他一句:“挺久不見,我發覺你現在有點兒婆媽。”

肖醫生搖頭,并不氣惱,還是提醒:“我說真的,女人對這些事兒其實挺介意,李韻遲那邊不處理好,你也別指望曲懷瑾那女人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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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韻遲訂婚了。”他說。

肖淮銘略一吃驚,迅即恢複過來,皺着眉打量他。

那人仍是一副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樣兒,分辨不出喜怒。

肖醫生自覺洞察力過人,這人比他還要心思深沉,無怪乎在好友圈子裏落了個“笑面狐貍”的稱號,雖不至于內心陰險或另有企圖,卻總讓人琢磨不透。

沒了費心揣摩他想法的心思,肖淮銘直接問:“你是覺得那邊沒戲了,才想起曲懷瑾這人來?”

“不,和那事沒關系,我還不至于那麽不要臉……”

話到一半,便聽到那邊孩子的哭聲越來越近,沐念陽适時閉了嘴,下一刻,就見着抱了孩子在廚房門口站定的俞恩。

年輕女人瞧他們還有閑心喝酒談天,蹙了眉,略不滿地瞪了她老公一眼:“寶寶餓了,快給他弄點兒吃的。”

這麽交代了一句之後,不等肖淮銘有所反應,抱着孩子又旋身進了客廳。

肖淮銘仰頭,把剩下的小半罐啤酒一飲而盡,手上稍稍用力,罐子中部受力變形。起身,随手一擲,啤酒罐在垃圾桶邊緣滑了半圈不到,穩穩落進去。

沐念陽微一挑眉,說他:“一大把年紀,還盡顧着耍帥?”

對方已經走到碗櫃邊,拿了個深口大碗出來,将鍋裏的東西撈出,細心擺了盤,嘴上也不閑着,答了他的話:“打球留下的習慣,再說我老婆孩子都有了,沒耍帥的必要,又不是你,孤家寡人一個。”

“啧,損人的本事倒是長進不少。”

“那要看對方是誰,和你這種老狐貍,能占上風的機會,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沐念陽只笑,把空了的酒罐子也扔進垃圾桶,轉而和人聊了工作的事。

晚飯時候,沒班的幾個朋友都趕過來,哥幾個湊了滿滿一桌,兩箱啤酒上桌,談天說地,還真有幾分上學那會兒的感覺。

他們聊得開心自在了,倒把兩個女人和小娃娃趕到客廳去,另擺了一小桌。

曲懷瑾在飛機上就沒吃飽,現在胃口挺好。硬是吃下兩碗米飯,又喝了一碗鹹淡适中的雞湯,才心滿意足地坐到在地板上玩樂高的孩子身邊。

小肖俞挺喜歡這個幹媽,拉着她咿咿呀呀說了一堆,聽得懂的聽不懂的,她都一一回應過去。小孩子又抱着她的胳膊咧嘴笑,小模樣挺可愛,曲懷瑾沒忍住,把娃娃抱到跟前,在人白嫩嫩的臉蛋上親了幾口。

俞恩把東西收進廚房,也坐過來,和她說了宋雅歌的事兒:“雅歌她現在自個兒帶着寶寶在外頭租了房子住,你去廣州沒幾天,就一直在和人鬧離婚,在醫院也吵過幾次,魏學長好像不願意離,就那麽一直僵着,唉……”

宋雅歌那事,曲懷瑾還是聽說了的,那姑娘和她打小學就認識,遇着什麽事,總要和她說一聲的。倒是這回鐵了心要離,她是沒想到的。

當初鬧得要死要活,不聽親朋好友勸告,非魏子奈不可,即便她知道對方心裏還住着那麽個人,也鐵了心要一頭往裏紮。

後面幾年都過得挺安穩,曲懷瑾還以為那小妞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沒成想趕在這時候等着呢。

一廂情願啊,總會吃虧……

拿過桌上的奶瓶,喂到娃娃嘴裏,又逗了孩子兩下,曲懷瑾說:“你跟着着什麽急?雅歌那人,平時看着不怎麽靠譜,真遇到事兒的時候,其實挺有分寸,用不着操心。”

俞恩扁着嘴瞅她一眼,抿抿唇,道:“要是離了的話,不是挺可惜的嗎?他倆大學就在一起,這都有七八年光景了,現在孩子都會講話了,我是覺得……反正能不離就不離吧。”

曲懷瑾一手給孩子扶着奶瓶,怕他喝急了嗆着,一手還忙給他順背。聽了這話,略略嘆息:“再看吧,總會有個結果,我們跟着急也沒用。”

俞恩還是覺着離了不好,低聲又和她嘀咕了幾句,還怕飯廳裏頭姓魏的男人聽到,偷瞄了那個方位兩眼。

曲懷瑾只微笑搖頭,這種情況,俞恩怕是理解不了的。

肖淮銘那貨,雖然待人冷淡了些,也不見得有多會甜言蜜語地哄老婆,但起碼人心裏就俞恩一個,即便兩人當初也鬧過,但确實沒什麽大問題,吵過鬧過就結了,照常過日子。

魏子奈和宋雅歌就不一樣,當初宋雅歌追求人家的時候,人就明确說過,還心心念念等着另一個人。

這麽多年也熬過來了,但那人一出現,問題接踵而至,小矛盾積攢成大矛盾,終是把那點兒僅剩的夫妻恩情磨得幹幹淨淨,就是不離,往後心裏也有個不小的疙瘩。

其實不如離了。她想。

至少當初和沐念陽遇到類似問題的時候,她是這樣選擇的,目前來看,她過的,其實還不錯。

話是這樣說,但“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的道理,曲懷瑾還是懂得的。人和人的想法終歸是不一樣的。

她離了沐念陽,自己摸爬滾打幾年,還能過得去,也談不上什麽後不後悔。放在別人身上,就不一定了。歸根結底,還要看她自己。

望了眼挂鐘,深覺不能久待。

曲懷瑾把孩子抱到他媽媽懷裏,撐着地板起身:“我得回去了,去廣州倆月,家裏指不定積了多厚的灰,總要收拾收拾,今晚還想睡個安穩覺。”

說罷,又伸手去夠搭在沙發邊上的拐杖。俞恩瞧了,又是一陣擔憂,把孩子放在兒童用餐椅上,扣了安全帶,拿了個玩具過去讓娃娃自己玩着,忙過去扶她:“在我這兒湊合一晚吧,你現在這樣還怎麽打掃?等我明天下了早班,過去給你收拾。”

搭着年輕女人的胳膊蹦了兩下,勉強穩住身子,調整好拐杖,曲懷瑾沖人笑笑:“我就是扭了個腳,又不是真瘸了,一個個跟着瞎操什麽心……行了,今天先這樣,改天約上那幾個姐們兒,咱們也聚一聚,都多久沒見夏漫那妞了。”

“嗯,好。”怕她摔着,俞恩小心跟在她身後走,雙手保持微微上舉的姿勢,有些滑稽。

未了還是認為這樣不行,俞恩提議,“我看還是讓沐先生送你回去,到時候又是打車又是上下樓梯的,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沒來得及開口,那廂男人的聲音就自身後傳來:“要走了?先等我一下,我進去和哥幾個打聲招呼。”

有些頭大,曲懷瑾閉眼深呼吸兩次。

加快步子,朝門邊又挪了幾步,沒等俞恩給她把門拉開,沐念陽已經折返回來。

照常奪了她的拐杖,遞到俞恩手上,相當自如地把人抱起,還客客氣氣朝俞恩笑了一下:“弟妹,麻煩你下去一趟,我不大方便再拿別的東西。”

俞恩擺擺手,說沒關系,喊了肖淮銘出來看孩子,當真跟着他們下樓去。

曲懷瑾照樣罵了他幾句,對方依舊不痛不癢,眉眼帶笑,低頭看她:“幾年不見,脾氣變得倒挺大。”

“喲脾氣本來也不好!”

“嗯,說得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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