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信陽毛尖(下)
谷雨,一候萍始生,二候鳴鸠拂其羽,三候戴勝降于桑。
這一天的民俗衆多,其中之一就是飲茶,一般雨前茶價格比較經濟實惠,水中造型好、口感上也不比明前茶遜色,大多的茶客通常都更追捧谷雨茶。
所以餘聲帶回來的信陽毛尖春茶,從特級到三級都有,且為數不少。
餘聲算是個會享受的人,即便知道新鮮做好的綠茶最好放置半個月後才飲用,但卻忍不住想嘗鮮,等到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她馬上就給自己泡了一杯茶。
葉長生幾乎是踩着餘聲泡茶的時間點進來的,見到她時一點也不感到奇怪,只是淡淡的笑着和她打招呼:“回來了?”
餘聲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啊有新鮮的信陽毛尖,葉先生要少少來一杯嗎?”
“好,謝謝。”葉長生說完,又坐到了他平時坐的位置上,像往常一樣開始複盤,然後繼續上一次沒完成的和自己的棋局。
燙杯,注水,水是純淨水加熱至九十度的滾水,再用茶匙把茶荷中的茶葉均勻撥到玻璃杯中去,然後等待茶葉吸水下沉慢慢展開。
這些步驟是餘聲親自在葉長生面前完成的,這讓他覺得有些驚訝,他認識餘聲這三年,少見她那麽完整的做完一套流程,畢竟玉露堂是個賣茶的地方,會坐下喝茶的只有相熟的想起來了來串門的街坊四鄰。
他低頭看見茶芽在杯中婷婷玉立,時而上浮,時而下沉,芽葉交相輝映,十分生動好看。一時摸不準餘聲的意思,就擡頭笑着看她,“老板娘似乎心情不錯?”
“還好,只是覺得這麽好的茶沒人一起分享有些可惜,不過我不大會茶藝那一套,做起來也不好看,讓葉先生見笑了。”餘聲同樣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嘴角略微向上彎起。
葉長生知她自謙,笑着端起杯子聞了聞,嘆道:“果然是好茶。”
他頓了頓,接着問道:“一級?價格多少?”
“特級,不賣。”餘聲不假思索的應道,叫他皺了皺眉似乎有些失望,又笑了起來,“不過可以請你喝,像現在這樣。”
葉長生失笑,眼睛微彎着道:“多謝。”
上好的信陽毛尖,茶湯色新鮮淡綠、明亮、香氣鮮爽持久,滋味鮮濃久長,葉長生喝了第二泡後,心滿意足的繼續擺弄他的棋子,完全忽略了還在他旁邊坐着的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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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聲有些詫異,不相熟的人坐在一起不說話不會尴尬麽,怎麽他還能入迷成這樣子,是她太沒存在感了還是這黑白的棋子太迷人?
略略猶豫了一下,餘聲還是端着茶杯默默的回到櫃臺後面屬于自己的地盤去了,只是她忍不住幾次三番的伸頭去看葉長生,每次都只看見他一邊手撫着下巴一邊手時不時在棋盤上起落,間或抿一口茶。
下午的玉露堂很安靜,門外連個行人都不多,餘聲側着耳朵認真的聽,似乎能聽到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響,葉長生坐的位置恰好在窗戶旁邊,光亮荷花紋镂空木窗投射進來,打在桌上的玻璃杯上,反射出微微的光暈。
餘聲突然覺得他像是在一幅畫裏,一幅畫山畫水畫隐士的畫,她愣了片刻後又失笑,怎麽突然就覺得他似乎比她更适合這裏了呢?
她正在不着邊際的東想西想,門外卻突然傳來了阿珊的聲音,“阿聲姐阿聲姐,出事啦。”
餘聲愣了愣,轉過頭有些茫然的看着話音剛落就沖進了門的阿珊,啧啧道:“見鬼啦,這麽冒失做什麽,二十多歲人了一點都不穩重……”
“哎呀,先別說這個,快找瓶活絡油我用。”阿珊翻了個白眼,不客氣的搖了搖手吩咐道。
餘聲被她噎了一下,立刻雙手叉腰瞪了過去,“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是吧,竟然敢吩咐你老板幹活?”
“……我錯了呗。”阿珊眨了眨眼,片刻後聳了聳肩,沒什麽誠意的認了個錯,然後又着急道,“真的有事兒,你快給我找個活絡油呀!”
“到底怎麽了?”餘聲納悶極了,一面從櫃底的抽屜裏拿出活絡油,一面抱怨她道,“你說話能不能明白點?”
阿珊接過活絡油,氣憤的拍了一下櫃臺的桌面,“蔣婧又被她們家老婆子給打了,腿上都淤青了,還不讓她回去,現在坐在外面哭呢,我給她拿個活絡油塗塗。”
說完她就風也似的跑了出去,餘聲想問什麽,只是才張了嘴還沒來得及問就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只得悻悻作罷。
她努了努嘴,一側頭就看見葉長生定定的看着她這邊,手裏捏着個棋子遲遲未落下,她愣了愣,然後主動解釋道:“說的是前面何家的媳婦,就是那家賣炒貨的,老板是個小個子的大叔。”
葉長生是被阿珊的嗓門吓得看過去的,原本也沒多好奇她們說的是誰,可是既然餘聲解釋了,他也就當做是自己問的了,于是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他們家婆媳矛盾很嚴重麽?”
餘聲聽聞他問,先是愣了愣,然後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有點遲疑的道:“可能……不大吧?我也不太清楚,說小呢她又常常被婆婆罵,說大呢又不見她反抗,不清楚……”
葉長生又點了點頭,看見門口處有個胖胖的中年婦女斜斜的穿過門檻走了進來,一臉的同情和無奈,“阿聲,阿珊讓我把活絡油給你拿回來。”
“哦哦……”餘聲忙接過,随即問道,“桂嫂,何大嬸怎麽又打蔣婧啦?”
桂嫂胖胖的臉上閃出詫異的神情,“打?誰跟你說是打的?”
餘聲愣了愣,“阿珊說的啊,還說她腿上都是淤青。”
“哎喲,不是不是,阿珊也真是的……”桂嫂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嘆了口氣,“不過也沒好到哪裏去,是被老何她婆娘推的,摔在地上幾次,不淤青才怪了。”
“推的?”餘聲驚詫的脫口問道,“什麽事兒啊,還推了幾次?”
“可不是麽。”桂嫂無奈的嘆了口氣,“今早上她家小寶被開水燙了一下,也沒大事,就是塗塗藥膏就好了,結果老何她婆娘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一直在罵阿婧,說是她沒照顧好孩子,那就算了,阿婧想看看孩子,她也不讓看,說兒子和孫子都是她的,非要推開阿婧,力氣一大就推倒了呗。”
“呃,這樣啊……”餘聲聽了一時覺得無語,想不出什麽話來附和或是反駁,只好讷讷的應了聲。
“那何大嬸的兒子呢?”餘聲正沉默,突然卻聽到葉長生說話,立即驚訝的轉過頭去看他。
只見他捧着茶杯,皺着眉頭疑惑的看着她們問道:“妻子被自己的母親為難,甚至到了動手的地步,而且還不止一次,他都沒有試圖阻止或者勸說嗎?”
他問得很認真,可是餘聲和桂嫂都忍不住同時嘆了口氣,桂嫂苦笑道:“葉先生,何亮他習慣了聽他老娘的話,每次婆媳倆有了矛盾,他都是在一旁幹看着的。”
葉長生聽了就撇了撇嘴,餘聲立刻看到他臉上有一抹類似于鄙視的神情閃過,雖然稍縱即逝,但絕不會讓人錯認,她忍不住低頭抿了抿嘴,努力的将嘴角的笑意壓下去才擡起頭來。
她攤了攤手,道:“何大嬸和何大叔的感情一直都 不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何亮的身上,對他控制很嚴的,以前我們小的時候偶爾會一起玩,但是都是一小會兒就被何大嬸叫回去了,總覺得她片刻不肯讓何亮離開她的視線,久而久之何亮就成了個媽寶男。”
“誰說不是呢,老何他婆娘什麽都包辦的,何亮一定要聽她的,不聽就鬧,一哭二鬧三上吊我也就在她身上一次見全。”桂嫂嘆了口氣接着餘聲的話尾道。
說完她又心有戚戚的道:“以前阿聲剛上大學的時候,她還說要讓你給何亮做媳婦,被你爸一頓好罵,說她要禍害你們餘家呢。”
葉長生聽得差點一口茶“噗”的噴出來,忙放下杯子伸手虛掩了嘴角,他再看餘聲,只看見她目瞪口呆的對着桂嫂結結巴巴的道:“桂、桂嫂……你吓唬我的罷?”
“我吓你做什麽,你沒看見她現在看見你都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的麽?”桂嫂白了餘聲一眼,對她的懷疑感到嗤之以鼻。
餘聲立馬就默了,“難怪,我還以為她對我有意見呢……”
桂嫂說完了八卦就走了,葉長生杯裏的茶也要盡了,于是便起身要走,經過櫃臺時他頓了頓腳步,問道:“那個何亮,長得很好麽?”
“嗯?啊?”餘聲聽到他的聲音,回過神來卻莫名其妙的脫口而出道,“不,沒有你一半好看……”
說完她自己都愣住了,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來,忙低下了頭,根本不敢擡頭看他。
葉長生卻莫名的心情變好起來,笑道:“多謝誇獎,你也很好看。”
餘聲的臉轟的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偷偷的掀了掀眼簾,卻看見他的眼裏俱是坦然,仿佛剛才的話不過是普通的寒暄,不見一絲調侃或是輕佻,她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葉長生并沒有把她的話當真,不由得要松一口氣。
這口氣才吐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就聽到葉長生問:“老板娘,今天喝的信陽毛尖,真的不賣嗎?”
餘聲沒來得及吐出來的氣立刻又被哽了回去,她突然有種他一下午說的話只有這句才是重點的感覺,想黑臉又不好意思,只好皮笑肉不笑的道:“今年特級信陽毛尖收得少,我打算留來自己喝。”
葉長生聞言就“哦”了一聲,有些失望的轉身就要走。
餘聲卻突然又有點不忍,再一次脫口而出道:“我可以請你喝啊……”
“那明天可以嗎?”葉長生飛快的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明亮,逆光站着像是被鍍了一層金似的亮眼。
餘聲覺得自己的眼被閃了好大一下,雖然在心裏恨自己口不對心,但也只好應道:“可以,不過只能一次,茶不是越新越好的,以後有的是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下了整整一天的雨,今天速凍降溫≥﹏≤
大家要記得保暖啊^ω^
上《內經》的時候老師說,冬天要早睡晚起以養陽氣,然而我們學院……是要早起參加勵!志!班!的(ノ=Д=)ノ┻━┻
但是我這種被懶癌統治的人怎麽可能早起,于是我都是很遵守自然規律的←_←
另,今天拍了畢業證件照,來自大四狗的良心提醒,女生化妝請不要用珊瑚系橘色系豆沙色啊這類口紅,因為後期p圖色差很大,所以請用正紅或者西瓜紅厚塗,簡直血淚教訓T_T
還好我最後直接用個紅色又蓋了一層←_←
反正今天拍了個醜照,于是狂吃了一頓╮(╯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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