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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過了。正當她遺憾地想收回手時,他卻突如其來把腦袋又湊了過來,正貼着她的手。
“就一次。”
哎喲!這小語氣。
石曼生咧嘴大笑,手下用力好好摸了摸他的頭,“這才乖!”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丁澤開口問了正事,“擄你的是什麽人?”
“說來話長,以後我再慢慢告訴你。”石曼生摸着小寶的毛心滿意足,“倒是你,怎麽和柳言之的人混到一起去了?”
丁澤猶豫了一下,”也是說來話長。“
“那好,都別說了。我們還是先聊聊接下來怎麽辦吧。“
“好。”
☆、92.九十二
被強制帶離的柳木白, 起先, 他醒來時還會發怒地掀了飯碗說要回去。
但在柳夫人日複一日的眼淚中, 柳大人慢慢安靜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就是會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起石曼生, 一遍又一遍地責怪自己。
“你看看你!你看看自己!”柳夫人将鏡子擺到了他的面前, “就你這個樣子, 就算找到了那姑娘, 她可會多看你一眼!”
鏡子裏,憔悴瘦弱的男子仿若枯木, 哪有原來的半分優雅清隽。
柳木白發怔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緩緩撫上了下巴的胡渣——是呢。這個樣子,她怎麽會喜歡?
“言兒,娘不攔你。你要找她就派人去找, 但你的身子不能這麽糟蹋下去。”柳夫人抱着他的肩頭哭出了聲, “你要是不好了……娘可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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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哭泣的娘親,柳木白心底驀然一緊。
……他惹她傷心了。
“別哭了。”柳木白伸手抹去母親眼角的淚水,帶着溫度的淚珠刺痛了他的指尖。
良久,他的嘴角牽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 “娘, 我會改的。”
接下來的日子, 柳木白不再吵鬧。
他會吃飯,雖然吃得不多;他也會好好睡覺, 雖然每次都要喝安眠的湯藥才能睡得着。但總歸不再那麽歇斯揭底地反抗了。
尋人的事情他依舊沒有拉下, 每天都要看看進展, 在柳夫人面前,他極力克制着自己的戾氣,漸漸的,也就形成了習慣。
隊伍在廣陵驿站停留了幾日,下人們都發現柳大人的身子有了起色,可柳大人的性子變得越發沉默了。他經常會看着一處出神很久,仿佛透過那一花一草就能看到他想見的人。
就在隊伍準備再次開拔離開的時候,丁澤來見了柳木白,他要辭行。
“辭行?”柳木白平靜地看着他。
“是。”丁澤點頭。
“要去哪兒?”
“就留在廣陵。”
廣陵?是了……這裏還有一處石曼生買下的小院,院子裏葬着夏近秋。
“也好。”柳木白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丁澤離開了。
看着有些空蕩的屋子,柳木白輕輕招了下手,阿丁立時出現在他的身邊。
“這些日子,丁澤可有異樣?”
“除了到廣陵的第一日他出過一次門,後來好像一直沒有離開過驿站。”阿丁有些奇怪,怎麽大人突然問起丁澤了,之前也沒讓人特別注意過他。
“嗯。”柳木白點了點頭,複又問了句,“他那只灰狐貍呢?”
阿丁愣了一下,“那只狐貍向來被他關在屋裏,不大見到。”
“知道了,下去吧。”
“是。大人。”
柳木白靠上椅背,眼中神色有了幾絲起伏,兩個多月了,石曼生若是活着,按她的脾性,應該會來找丁澤。如今,丁澤突然要辭行,表面上看再平常不過,但會不會就是因為她回來了?
如果是……他決不能打草驚蛇。
如果不是……他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這天夜裏,柳木白屋裏的燈很晚才熄。他又喝了濃濃一碗湯藥,才勉強有了睡意。
相思本苦,化念成土。
——石曼生,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
翌日一早,柳木白的隊伍離開了廣陵,丁澤單獨留了下來。而後在石曼生買的那處院子裏,他住了将近有半個月時間。
冬月十三這一日,丁澤背對朝陽牽着馬,走向了西面的城門。
在城門打開的第一時間,他離開了廣陵。
一騎絕塵,快馬揚鞭。
沿着官道往西南方向走了約莫兩個時辰,丁澤停在了一處土地廟前頭。
“在嗎?”沖着廟門,他喚了一聲。
一個帶着帽子、圍着頭巾的身影探了出來,看上去有些鬼祟,“有人跟着你不?”
“沒有。”丁澤肯定地說道。
這處土地廟就是他們的接頭點,石曼生已經提前兩天來到了此處。聽到丁澤的話,她這才放心地走了出來,“那我們走吧。”說完,她繞到廟後頭牽出了自己的馬。
自從上次見面,她和丁澤已經有半個月沒聯系了,就是擔心會被人發現。今天,丁澤也是再三确認了沒人盯梢,這才離開了院子。
一路上更是特意快馬加鞭。如果有人跟蹤,這般速度下,倘若是還想跟上,就一定會暴露蹤跡。
好在風平浪靜,一切順利。
二人騎馬走在小路上。
“為什麽要回百裏宮?”已經從西南千裏迢迢到了江南,這次再回去,确實很折騰。
石曼生拉了拉領子,“沒辦法,我現在身上保命的東西都叫柳大人當年搜去了,得再回去拿一點。”而且,她還要想辦法找找關于盤根蠱的事情,若是有機會,她還想去見見鬼醫谷的人。當然,梅子傾那邊她還有事情要解決。
“這下能說說是怎麽回事了嗎?”
聽丁澤提起,石曼生便籠統說了在山坳裏的事情,包括那五人擄她去就是為了解蠱。當然,對于盤根蠱的厲害以及那五人和百裏宮的關系,她并沒有提及。這是百裏宮和梅子傾他們的事,沒必要牽扯丁澤。
“那你幫他們解了蠱嗎?”
石曼生微微一笑,“當然解了,所以我就被放回來了。”
解了就放人嗎?丁澤覺得有些地方聽起來很奇怪,還想再問,卻被石曼生打斷了話頭。
“好了,到你了。說說看,為什麽會和柳木白在一起?”這是她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丁澤将所有經歷從頭到尾講了一遍,自然也說了她被擄走後的事情,末了忍不住多加了幾句,“那個柳大人一直在找你,都瘦得不成人形了。”
柳木白嗎?石曼生有些愣神,連丁澤都為他說話了嗎?他究竟是做到了什麽程度?
她忽然想到了那天夜裏柳木白賭誓般說過的話——石曼生!我絕對不會放手!
所以,就算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他也依舊不肯放手嗎?
使勁搖了搖腦袋,石曼生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從腦海中移去,揮手揚了馬鞭,“我們得快些,下個村子還有些距離。”
“駕!”
…………
當天晚上,石曼生和丁澤歇在了一戶農夫家裏。
離了大城鎮,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旅店客棧,這樣借宿也算平常。
由于石曼生和丁澤不是夫妻。晚上,石曼生和農夫家的兩個女兒睡在了一間屋裏,丁澤則歇在了廳間用幾張板凳搭起來的臨時床鋪上。不管怎麽說,能有睡的地方就很不錯了。
騎了一天的馬,石曼生腰酸背疼,躺在床上沒一會兒睡着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
醒來時發現天已經蒙蒙亮,身旁的兩個小姑娘依舊睡得很死。石曼生眨眨眼,看了看從窗紙透進來的陽光,暗暗嘀咕:難道她醒得太早了?
蹭了蹭枕頭,她本來還想再睡會兒,可剛閉上眼睛沒多久,就覺得不大對勁——什麽味兒?
石曼生用力嗅了嗅,立時變了神色——迷藥!
趕忙伸手去推身邊兩人,果然不是一般的睡着,分明就是被藥迷了,怎麽推都不醒。
睡意霎時消散,石曼生一骨碌爬了起來,穿上鞋襪衣衫,推開屋門就走了出去。
“咯吱——”
一片寧靜中,門軸的聲音分外明顯,石曼生聽在耳中,不覺有些緊張。
“寧大伯?餘大嬸?”她試探着喚了幾聲,并沒有人答話。
石曼生二話不說往廳間走了過去。丁澤睡在那兒。
可待她到了那處,卻發現并沒有人在,空空的床鋪都已經發涼了。
這下,石曼生有些慌了,三步并兩步推開大門走到了院子裏。
然後,她就看到了圍着院子的一圈的黑甲侍衛。熟悉的裝扮,和當初在百裏宮的一模一樣。
——柳木白!
“石姑娘。”與她說話的是阿丁,“還請姑娘上車。”有兩輛馬車正停在院子門口。
石曼生後退一步,“丁澤呢?”
“姑娘放心。丁少俠現在就在另一輛馬車裏。”阿丁對她很恭敬,這種恭敬讓石曼生很不安。
“我要見他。”
阿丁有些為難,“丁少俠恐怕還要過幾個時辰才能醒。”他們只有迷藥,沒有解藥。
半夜的時候,他們用特制迷煙熏了整個院子,将丁澤帶到了馬車上後,便一直安靜地在等石曼生醒來。他們的動作很輕,是以,睡得沉沉的石曼生并沒有聽到。
幾句話下來,石曼生認清了此刻形勢。
看着面前半彎着腰的阿丁,她幾乎咬碎了牙,“你們是怎麽找過來的?”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和丁澤碰頭的時候已經确認了沒人跟着了。當初阿乙那般輕功丁澤都能發現,沒理由會不知道被人盯梢,還一直跟到了這裏。要知道,此處離廣陵也是挺遠了。
阿丁沒有賣關子,如實答道,“丁少俠騎的那匹馬與在下的馬是一對兒。”
接下來的話便不用過多解釋了,必是阿丁的馬領着他們尋來的,而丁澤的馬肯定是柳木白這厮故意給他留下的,為得就是好追蹤。
——真是……好得很啊。
石曼生發現,在柳木白的天羅地網面前,她再怎麽機關算盡,還是會一不小心被套住。海邊小鎮是,這無名小村莊也是,怎麽偏偏每一次他都有辦法把自己找出來?
他該不是天生就是來克自己的吧!
“我家大人非常挂念姑娘,還請姑娘上車,我們也能早日回去複命。”發現石曼生的時候,阿丁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自家大人為了這個女子都成了那般模樣,她還一個勁兒得想偷偷溜走。
被半路截了的石曼生很是不爽,“回去?回哪兒?”
“京城。”阿丁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大人已經在那兒等您了。”
對了,從廣陵離開都半個月了,柳木白差不多是該到京城了。
石曼生看了一圈黑甲侍衛,又瞧了瞧那兩輛馬車,想到丁澤還在他們手裏,禁不住有些洩氣。
不行,不能就這麽被帶去京城……
一個計策撫上心頭,她豪邁地一撸袖子,“在下身中毒蠱,必須趕回百裏宮,不然恐有性命之憂。這京城怕是去不了了。”
看到她手臂上那兩個形狀怪異的暗紅色圓盤以及那道長長的傷疤,阿丁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
“麻煩你家大人說一聲,想必,他也不願見到我好不容易逃出升天,又白白死在這個上頭。”她咬重了逃出生天這四個字,就是要他知道,她是真被人擄走暗算了,如今還中了厲害的蠱毒危及性命。所以,她不能去京城,自然也不能去見他。
☆、93.九十三
盤根蠱的樣子本身就很駭人, 再加上石曼生手上的那條長疤, 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此情此景, 阿丁已是信石曼生的話了。
只是,這與先前大人吩咐的不同, 他還需回禀之後才能定奪。但大人遠在京城, 這一來一回的消息, 哪怕是快馬加鞭也得有個好幾日時間。
見他猶豫不決, 石曼生果斷又下了一劑狠藥,“在下時日不多, 若是耽擱了……”
竟然連時日不多都說出來了。阿丁有些糾結,很清楚自家大人對石曼生的态度,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而自己耽擱了事情, 恐怖日後大人一定會找他算賬。
于是, 阿丁選了個折中的方法,“石姑娘放心,我等必會一路護送姑娘去往百裏宮。”當然,他也會及時給柳木白去消息, 彙報他們的行程。
總算沒有拉着她去京城了, 從這裏到百裏宮, 路途迢迢,變數自然是容易有的。石曼生先應了下來。再說, 路上有人鞍前馬後地伺候着也挺好, 她的身子可“勞累不得”。
就在石曼生被黑甲衛護送去百裏宮的時候, 一封急報送到了京城華國公府柳大人的手中。
看到信函的內容,斜卧在榻上的柳大人,表情突然變得很微妙。眉頭似皺非皺,指節緊了又松,直将那信紙捏出了幾道深深的痕印。
“依照大人布置,已與廣陵城外魯家村尋得石姑娘。然其身中奇蠱,左手有兩處明顯痕跡,呈圓盤狀凸起,半掌之大,膚色暗紅。石姑娘言曰時日不多,需即時趕往百裏宮。屬下擅自做主,正護送石姑娘往西南而去……”
信函的背面還畫了一張簡易地圖,是阿丁準備行徑的路線。
短短幾句話,寫得很是詳細,尤其強調了石曼生中的蠱。
柳木白來來回回看了幾遍。而後,一翻手,把信函狠狠拍在了矮幾上。
時日不多?時日不多她石曼生還故意在廣陵耽擱了半個月才出發?
分明就是在躲自己!
聯想到先前在廣陵的時候她也在城內,還應該是和丁澤在自己到達廣陵的第一天就見了面……柳木白覺得胸口有些發悶,恨不得把人立時捉到面前好好教訓一頓。
她那些小聰明真是全都用來躲他了!
深吸一口氣,修長的指尖撫上了額間。
她沒有死。那個妖女果然沒死。
呵。
空蕩的屋中突兀地響起一聲輕笑,半躺在榻上的柳大人肩頭微微發顫,止不住的笑意從嘴角溢出。笑着笑着,他全身放松地往後一靠,擡眼看向了窗外,明媚的陽光灑在他的面上,滲入眼底俱是歡喜。他就知道,她不會這麽容易死的。
他看中的女人,厲害得很。
因這消息,柳木白一掃這些月來的所有陰霾,府內壓抑的氛圍剎那雲破日開。
華國公和柳夫人很快也知道了情況,看到自己兒子立時精神奕奕的模樣,兩人心中既松了一口氣,又提了另一口氣——那江湖女子對他的影響太大了。
“爹、娘,我要再出趟遠門。”柳木白迫不及待想要前去見石曼生。
華國公深深看了他幾眼,忽然問道,“你和瑞安的事,也是因為這個石曼生嗎?”
柳木白面上的表情滞了一下,敷衍地說道,“是我配不上她。”
“配不上?”華國公重重哼了一聲,“這天下,還有我兒配不上的女子?”
柳木白壓了壓嘴角,“那只是從前,現下……”視線移到雙腿,“何必耽誤旁人。”
柳夫人見狀,心裏不快,插嘴道,“還不都是那個妖女害的!”可如今,自家兒子還一個勁兒地想着那妖女!
聽到母親喚她妖女,柳大人的眉頭不覺一皺,脫口而出,“既是她害的。自然也要她來負責。”
華國公一拍桌子,“你分明就是被那江湖女子迷了心智!”
從六林縣回來後,他這個兒子就不對勁,先是主動棄了與瑞安的婚事,後又二話不說花大力氣到處去尋那妖女。明面上說是治腿,可如今看來——他分明就是有私心!
本來說的是,只要柳木白尋回了《南诏中興畫卷》,聖上就會為他和瑞安公主賜婚。哪怕他廢了雙腿回來,聖上也表示依然可以賜婚,就連瑞安也是同意了的。可這個逆子竟然一反常态,再三強調自己雙腿已廢,不能耽擱公主,硬生生就斷了與瑞安的聯系。明明半年前,瑞安聽聞他受傷還專門去青州探望,如今有了妖女,一翻臉就不認人了!真是逆子!
聽父親這般訓斥自己,柳木白緩緩點了點頭,“嗯,我是被她迷了心竅。”承認得毫不猶豫。
“混賬東西!”華國公一怒之下,拿起手邊剛在看的書就砸了過去,正砸在柳木白的腿上。
書能有多重,更何況,他的腿還是知覺遲鈍的一點都不疼。
在華國公的怒視下,柳木白将那書理順了書頁,好生阖上,雙手轉着木輪,一直行到華國公身旁,将書伸手遞了出去,“爹。”
看着柳木白依舊消瘦但多了幾分神采的臉龐,華國公的怒氣被生生壓了下去,一別腦袋不接那書——言兒也是吃了許多苦頭的。兩個月不見,瘦得變了樣。可他就是氣不過,為什麽言兒偏偏為了個江湖妖女把自己搞成這樣。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從小到大,言兒的性子最倔,認定的事情絕不回頭。是以,只要是他做的事情,也一定會做得最好。言兒很聰明,是他所有孩兒中最聰明的一個,可偏偏這個最聰明的他在男女□□上如此地看不開。
“你若真喜歡她,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的身份做不了你的妻,而且她必須先治好你的雙腿。”華國公退了一步,“瑞安那邊,等你腿好了,我還可以再去說說……”
“爹。”柳木白打斷了他的話,将手上的書放在了桌面上,“這是我和她的事,與瑞安無關。”
“怎麽無關?瑞安那麽懂事,也不是個容不得人的。”華國公一直很喜歡瑞安,大方得體,雖是金枝玉葉卻一點兒都不驕縱,為人有禮謙遜,又聰慧漂亮,哪一點比不上那江湖妖女?
柳木白笑了笑,“爹,我都迷了心竅了,又何苦再耽誤旁人?”
兩個多月,足夠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遍又一遍地看清自己的內心。他喜歡石曼生,喜歡得不得了。柳木白曾想過,如果她不給自己治腿,他就能以這個為借口與她一直糾纏下去;若她給自己治腿,那他之前欠她的、欺負她的就用他剩下的這輩子來還。
反正,她休想甩開他,他賴定她了。
聽他這般語氣,華國公氣得甩袖出了屋子,“我是管不了你了!”
這個兒子,翅膀硬了,手下早就有一批自己人。如今這個情況,他是打又打不得,罵又沒有用。若是把柳木白直接關在屋裏不讓出去,那腿還沒得治。華國公真是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看老爺被氣走了,柳夫人拉着柳木白的手開始循循善誘。
先前言兒身體、狀态都不好,她沒敢勸。但現在,她不能看着言兒就這麽一條道走到黑啊。
“言兒,你從小在京城這個圈子長大,那些個江湖女子接觸得少,也許只是一時新奇迷了眼。若論起娶親,還是要娶個門當戶對的才好,就像我和你爹,現在不就很好嘛?瑞安是個好姑娘,可若你不喜歡,我們還可以挑別家的。再說,江湖中人向來閑散慣了,你要真把她娶回來,她能受得了這高門大院?娶妻當娶賢,你還是……”
“娘。”柳木白笑着看向她,“我試過的。我曾經把她忘得幹幹淨淨。可是……再來一次,我還是喜歡她。”他伏下身,把臉貼在她的膝頭,就像小時候一樣,“娘,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一個人。你就寵我這一次……好不好?”
感受到他尖尖的下颚,聽着他有些撒嬌的語氣,柳夫人眼淚一下就出來了,“可是言兒,那姑娘把你害得這麽苦,娘心疼啊……”她的言兒這麽好,憑什麽那女子要這般對他。
“娘。是我欠她的。”柳木白伸手圈住她的腰,“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好到你兒子再也喜歡不了別人了。若是沒了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嗚嗚嗚……”柳夫人抱着他哭出了聲,“你怎麽就這麽傻啊!”
說動了柳夫人,華國公那邊只需要指望娘去勸就行了。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讓石曼生真真正正接受自己,不然,這般費力地打點好家裏又有何用?
所以,柳大人現在關心的只有——快些見到石曼生。只有她确确實實站在自己面前不跑了,他這顆心才能放下來。
于是,當天下午,柳木白就再次踏上了去往川蜀的行程,
這一次,他歸心似箭,恨不得一日千裏即刻與阿丁他們彙合。
緊趕慢趕,柳大人都快颠散了這一身骨頭,眼看着又瘦了五六斤,終于趕在阿丁他們去到百裏宮前彙合成功了。令他驚訝的是,這一路石曼生竟然沒弄幺蛾子,乖乖地由他的護衛一路護送。
其實,石曼生是嫌煩,反正到了百裏宮,只有自己上得了山。待拿了那些好東西下來,還不是天高海闊任她走,誰都攔不住。
只不過,她沒想到柳大人竟然這麽快就趕來了。這可才到江陵境內。
☆、94.九十四
天已經黑了, 石曼生今日一早就從阿丁那裏聽說了柳大人入夜應該就能到的消息。是以, 剛吃完飯, 她就鑽進了屋子,還特地把門鎖了。
酉時三刻, 算不得晚, 柳木白便到了這處位于江陵城內的客棧。
“大人。”
“大人。”
……
聽到門外阿丁他們一個接一個行着禮, 窩在客棧房間裏的石曼生有些莫名煩躁。
柳木白來了。
“咚咚咚——”
适時響起的敲門聲, 不緊不慢,一如那人溫雅似玉的外表。
可自從聽了丁澤那些說柳木白好的話, 石曼生就更不想見他了。她腦子裏現在亂得很,盤根蠱和相思閻羅的事情已經占去了她大部分思緒,她一點兒都不想再面對柳木白。
“咚咚咚——”見屋內沒有反應,敲門聲再一次響起。
石曼生往床上一躺, 用被子悶了頭, “我睡下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柳木白并沒有堅持要進來,客氣地留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便離開了。時隔兩個多月,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石曼生越發地心煩意亂。
——他怎麽變得這麽客氣了?以往定會直接推了門就要進來的。
而另一邊, 站在門口聽到她說話的柳木白整個人都松了下來:真好,她還在。想着自己因為趕路模樣應該不是很精神, 既然她今日不願見自己, 那就明日再見也好。他也能好好整理一番。
這天夜裏, 柳大人特地多吃了一碗飯,沐浴完便早早在石曼生隔壁的房間睡下了。
希望明天的自己看上去不要太沒精神。
…………
該來的總會來,石曼生躲了一個晚上,躲不過白天。将将推開屋門,她就看到了不知何時已在門邊等待的柳大人。
“早。”微微一笑,如玉的面龐帶着幾分暖意。
看着他,石曼生突然有些愣神——柳木白?他怎麽……這樣了?
依舊華貴的暗紋綢制衣衫,披着一件灰色裘毛的大氅,發冠梳得一絲不茍,翩翩公子的裝扮一如既往,可他瘦了。瘦得讓她有幾分心驚,整個人似乎都小了一圈,厚重的大氅披在他的肩頭仿佛就能把他壓着。再看那扶在木椅上的手,雖然白皙依舊,但卻顯得骨瘦嶙峋。
見她看向自己的手,柳木白下意識就縮進了衣袖中。
“我讓人上街買了李家鋪的包子,聽說很好吃。早飯都準備好了,還有你喜歡的雞湯面和拌豆腐……”他不停地說着,眼睛一瞬都沒有從她的面上離開,帶着幾分貪婪一直那般看着。
明明只有兩個多月,卻像是有好幾十年都沒見她一般。他只能一直說話,說着說着似乎就能掩飾住心底洶湧的情緒,壓抑着、壓抑着……他舌尖都有了顫抖。
石曼生默默聽他說着,直到他再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四周間便只剩了難言的安靜。
——丁澤說他瘦了,原來都是真的……
石曼生理不清心中的想法,有些酸有些澀,又有些悶。可理智讓她生生定住步子,一步也不能向前。他是柳言之柳大人,她與他如隔天嶄。就算過往一筆勾銷,他和她又能如何?
在她沉默的注視中,柳木白變得有些局促,他試探着将木輪椅靠近了她些許,想去牽她的手,“石頭,我們……”
就在他手快碰到她的時候,石曼生猛地收回手背在了身後,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她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去吃飯吧。”
說完,她便走在他前頭往前頭大堂而去。柳木白趕忙驅着輪椅跟在了她的身後。
石曼生能感覺到,這一次的見面,柳木白對自己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生怕驚到了她一般。
但是……
垂下眼睫,她暗了暗神色——她不可以心軟。
吃完飯,隊伍再次出發,這一次多了柳木白和他帶來的人。
看着與自己坐在一輛馬車中的柳大人,石曼生木着臉轉向窗外——這才是他的一貫做法。
被柳木白的人再次尋到,說實話,石曼生都有些累了,成天想着躲他,可每次躲來躲去都是白費功夫。反正之前話也說開了,只要自己保持态度,所有的事情總有一天會淡下去的,比如說柳大人之前說的“喜歡”。
見她一直看着窗外,柳木白便作了先開口說話的那個。
“你中的蠱,要緊嗎?”
石曼生敷衍着點了點頭,“嗯,挺厲害。”
“我可以看看嗎?”
她嗤笑了一聲,“看了又沒用。”
剛起的話頭就這麽被不識趣的石曼生聊死了。
……
“對不起。”良久,坐着的柳大人再次開口,竟然是道歉。
石曼生狐疑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然而,再想想她就理解了,眼前的柳大人正在為沒護住她被人擄了而道歉。
她擡了擡眉,“确實是你的錯,要不然,我也中不了這蠱。”她略帶惡意地說道,果不其然,瞧見了柳大人的臉色白了幾分。可她心中卻沒有以往的快意。
“對不起。”柳木白幹幹地又重複了一遍,墨色的眸子定定望着她。
他眼裏的認真,一目了然。
“呵,沒勁。”
石曼生往後一靠,複又轉移視線,再次看向窗外,漫無目的地瞧着那些崇山峻嶺,路邊野草。真是千篇一律,百無聊賴。
看着看着,和着馬車晃晃悠悠的節奏,睡意上湧,石曼生緊了緊身上披着的毯子,索性閉了眼睛——睡覺睡覺,睡了就不用說話。反正還有幾天就能到百裏宮,只要再忍忍,就不用見他了。
聽到對面女子變得輕緩的呼吸聲,柳木白的眼眸緩緩收緊。
身旁熱氣漸消的清茶,他靜靜等了許久,而後悄悄地移近到她的身旁,伸向了石曼生的左手。
此時的石曼生右手拽着薄毯,左手放在腿上,手心朝上,掩在薄毯之下。
稍稍掀開毯子,觸到她的衣袖,柳木白盡量放緩動作,将她袖子往上輕推,終于看到了阿丁信中所說的那個圓盤狀的暗紅凸起,在石曼生白色的小臂上醒目異常。同樣醒目的,還有那道長長的疤痕,雖然已經退了痂,變成了粉色,但那疤痕明顯下凹,可見當初劃得應該很深。
柳木白的眉頭死死擰了起來。
“看完了?”石曼生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他動作已經很輕,但她本就沒有睡沉,自然是知道的。
見她醒來,柳木白并沒有收回手,雙眼幾乎要在她的手上灼出洞來。
“殺了嗎?”他問。
“嗯?”
“給你種蠱的人,殺了嗎?”說這些話時,柳大人周身都溢出了殺氣,這樣的他倒是讓石曼生覺出了幾分熟悉。
“沒死全。”她抽回手又緊了緊身上的毯子。
而且,殺了也解不了她的蠱。更何況……是師父先對不起他們,舒林和二生的命她也不想着要了。
“他們是什麽人?”
“不知道。”石曼生看着他,眉頭蹙起,“能不能麻煩柳大人坐回原位?”他的位置在對面。
柳木白本還想再詳細問問,可見石曼生已有了不耐,他勉強笑了一下,便退回了自己位置。
看着這般小心翼翼對待自己的柳大人,石曼生心底有些顫動,趕忙閉了眼。
——眼不見、心不煩。
吃力地回到原位的柳木白,腦海中全是剛才看到的畫面,那樣的傷疤和痕跡……
他眸色緩緩沉了下去,既然沒死全,他一定會讓剩下的人生不如死。石曼生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一定會清清楚楚地查出來。
……
接下來,石曼生閉眼睡了多久,一旁的柳木白就靜靜看了她多久。
看着看着,他又有些不滿足于這樣的距離,他想親近她,可又怕惹她讨厭,這般的瞻前顧後本不是他的性子,但時隔兩月,經歷那些難以入眠的惶恐日夜,面對她,他就不覺有了幾分謹小慎微。
幾次想要再移去她的身邊,到最後都被壓了下來。
~~~~~~~~~~
日上正中,隊伍歇在了路邊的一片平地上,侍衛們紛紛支起了爐竈火堆,吃飯歇息。
馬車一停,石曼生就果斷走了下來,徒留柳大人一人在馬車裏頭。
“阿丙。”無奈的柳木白只能喚了阿丙帶自己下去。
可就算下來了,不便于行的柳大人根本追不上石曼生跑來跑去的步子。她一會兒去找丁澤說話,一會兒回馬車歇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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