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一回到鬼醫谷,石曼生便全身心撲倒了毒蠱的制作上頭
她想着早一日做好,便能早一日完成師父囑托。連帶着,對回生的使喚也多了起來。拿素西試驗的頻率也從幾日一次變成了每日一次。
“妖女!你不得好死!”每一次見到她,素西都會破口大罵。
聽久了也會心煩,石曼生便索性将她用藥暫時噤了聲。
毒蠱的進度加快,每一日都會有新的進展,石曼生有預感——也許只要再有一月,她就能大功告成。到時,她和梅子傾就再無瓜葛了。
……
而在鬼醫谷的五日中,梅子傾果然來尋了她。
而他之所以來,是因為聽說她去了趟古華寺,還留宿了一宿。
為此,梅子傾第二天特意派人去古華寺暗地查看,卻發現那處被一群不知哪兒來的人牢牢守着。
思來想去,他命人悄悄潛進古華寺一探。然而,進去的人一個都沒回來。
他來見石曼生,便想從她這處打探些消息。
可石曼生卻派了回生與他說話,自己一直待在素西那裏試蠱。
這般情形下,梅子傾不大好強叫她出來的,畢竟他還仰仗她的制蠱之法。
至于回生,她對古華寺的解釋無外乎是石曼生正在幫鬼醫谷的忙,具體緣由不便告知。
這樣一來,便更加引起了梅子傾的懷疑——古華寺裏頭究竟有什麽?
……
兩日後,消息傳來,石曼生又一次離開鬼醫谷去了古華寺,回生依舊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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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機立斷,梅子傾派了梅七跟去查看,并囑咐不要離得太近,也不要進那古華寺。
當晚,梅七回來禀報,說他遠遠看到了有一位戴着金絲面具,坐着輪椅的男子在古華寺門口迎接石曼生,兩人看上去很有幾分親昵。
“怎麽個親昵法?”梅子傾喝了口酒,聲音有些冰。
“那人……牽了石姑娘的手,一同進去的。”
“啪——”
梅子傾直接砸了手中酒壺,碎片散落一地。
一定是柳木白!那個流雲門門主就是柳木白!
不然,怎麽可能在無傷樓消失之後如此之快就冒出個流雲門!
除了他,誰還會專門跑到這偏遠之地來見石曼生!
這些日子,那兩人說不定就在他眼皮底下暗通曲款!
鬼醫谷的回生分明也是和他們一夥的!
“沐流雲……”
“柳木白……”
重複着這兩個名字,梅子傾眼中漸漸染了殺氣。
只有讓那個人消失,石曼生才有可能重新來到他身邊。
他的大業不能沒有石曼生,南诏國不能沒有大巫!
而且……石頭明明就是喜歡自己的!她的相思閻羅都已解了的,她記得自己,也記得所有事,他們差的只是時間。只要再有一些時間,他們便能重拾當初那些過往。
只要再有些時間,只要沒有那個人……
新仇舊恨一時湧上心頭,梅子傾從未有過這般強烈的念頭——殺了沐流雲。
——既然柳木白敢以江湖人士的身份出現,我便敢叫他有來無回!
當初幫餘夏,也只是順手而為。但是現在,他明明白白地想殺掉那個陰魂不散的人!
“即刻回風林谷。”
“主上……”梅七有些摸不準梅子傾的想法。
“即刻。”
“是。”
古華寺?
梅子傾翻開手邊圖志,看着古華寺的地形,有了主意。
☆、116.一一六
這一次來古華寺, 石曼生待了有四天時間。
期間她試了那大巫屍體的血。由于心口中箭而亡,屍體中的血液幾乎流了個幹淨,但石曼生還是取到了少量。與常人不同, 這血的顏色有些偏橘紅色,這一點引起了石曼生的極大興趣。恨不得成天泡在那冰室之中。
但可惜未能如願, 原因有二:其一,她的身子冷得難受了,其二……某人不同意。
“在下難道比不得那老婦的屍體好看?”
石曼生被沐大門主的語氣驚到了,但想起他眦睚必報的性子,終是說了句好聽的,“你好看。”
“那我們去屋裏看?”柳木白很自然地牽了她的手放在輪椅上,“往前推,右拐。”
石曼生紅着臉推着他往前走, “你的腿什麽時候能好?”
“大夫說每日只能少許活動, 再過一月才能棄了輪椅。”柳木白說得很随意,“你幫梅子傾的事還要多久?”
“應該也就這一兩個月了。”石曼生估摸着給了個時間,“你不好奇我幫他做什麽嗎?”
“這還用問?他那裏想着拔苗助長,一個亡了一兩百年的小國,想要掀點風浪也要有點旁門左道的東西。”話裏話外, 柳木白對于梅子傾很不看好。
“你就不擔心?”石曼生有些奇怪。畢竟他之前也是朝廷棟梁,對于川蜀這邊可能發生的大事怎麽毫不在意的模樣。
“在下不過區區江湖小門派人士,哪管得着這些閑事。”他順口就回了一句。
“真的?”石曼生反問。
柳木白停了下, 半響, 忽然低低笑了一聲,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石曼生聽懂了他的意思,推着輪椅轉上了右邊道路,“你呢,會說真話還是假話?”
“石頭。”腦袋後仰,他擡頭看向她,笑得一如初見,“我不想騙你,但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是他最後一次為朝廷,為華國公府做事,為得就是拔了川蜀這邊的隐瘤。
以前,他本想留着這點小隐患,也叫朝廷上上下下,乃至聖上有所忌憚,才能多多依仗華國公府。可如今,朝堂形勢漸亂,聖上對于華國公府還是起了小心思。他得為整個柳家尋個後路,而這後路便是朝廷至今都沒穩下的川蜀。
若是成了,華國公府将偏安一隅,紮根于此。當然,這一切都得秘密行事,這也是他舍棄柳木白之名的另一個動機。
不過,這裏頭的私心可不少。畢竟頂着柳木白三個字,要是再引來餘夏,他可舍不得石頭再那般哭一次。他做錯過不少,但他想用下半輩子去彌補,陪在她的身邊。
雖然早已料到部分,可見柳木白如此坦率地承認有事而來,石曼生還是有些意外。低頭對上他的雙眼,她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你為何不阻止我幫他?”
“你幫他是因為你答應過你的師父。”柳木白稍稍歪了腦袋,“事情要分開來說。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等都做完了,閑下來,我倆就能好生膩着了。”
石曼生拍了下他的額頭,耳朵微微發紅,“想得真美。”
他順勢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側,“這此之後,在下便就是那閑雲野鶴的散人一枚,無權無勢。只空有這身皮囊還入得了眼。你……會不會嫌棄?”
“一身臭皮囊還好意思顯擺。”她羞得想要抽手,卻被他牢牢握緊。
“臭不臭,那天晚上你不是見過了嗎?”
這斯,沒法跟他好好說話了!
“放心,等成親了讓你看個夠。”
“誰要與你成親!”
“在下的清白皆叫你看了去,難不成要始亂終棄?”
沒了争鋒相對,石曼生第一次發現,自己與柳木白一起,哪怕鬥嘴總占下風,竟卻有了幾分“歲月靜好”的感覺。古華寺這處,就像是他們的世外桃源,忘憂無憂,美不勝收。
……
四天的時間轉瞬即逝,石曼生又要回鬼醫谷了。
柳木白送她上馬車之前說了一句話,“接下來幾日,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必為我擔心。”
“會發生什麽事?”她不安地看着他。
牽着她的手捏了捏,“好事。你顧好自己,若是梅子傾派人來尋你,切記,萬萬不可見他。”
“難道……”
他幫她理了理衣襟,“十日之內,我會去尋你。”
“十日?”
“十日。”
“好。我等你。”
“大人放心!我會護好小姐姐的!”
回生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看得柳木白和石曼生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
這一次,丁澤與石曼生一同回了鬼醫谷,與他們同行的還有柳木白特地派來的十人護衛。
一路上說說笑笑,看上去氣氛輕松,但大家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将要發生了。不然,柳木白不會這般興師動衆的派人護送她,畢竟從古華寺到鬼醫谷只有不足兩個時辰的路。
路行到一半,石曼生裹着大披風,臉紅紅的叫停了車,跟着回生鑽進一旁的小樹林方便了一下。不一會兒就重新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繼續往前走,眼看就快到鬼醫谷了,卻突然停了下來。
前頭的路口,梅子傾,以及他身後跟着的三十多位江湖人士正攔在那處。
“石頭,幾日不見,不知可否下車一敘。”
“梅公子。”回生從馬車裏探出腦袋,狀似不解,“不如回了鬼醫谷再說呀,大馬路上的多不方便。小姐姐還吹不得風的。”
“回大夫。”梅子傾笑得很親切,“我與石姑娘想有幾句話私下說說,就麻煩……”
“又要說悄悄話呀。”回生撅了嘴,“我問問小姐姐。”
她退進馬車,不一會兒又鑽了出來,“小姐姐說太累了,想回去。要不明天再說?”
梅子傾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這……實在是事出有因,拖不得。”
“梅公子這是非要見了?”回生歪了腦袋,見梅子傾并不退步,只好自己跳下了車,“那你和小姐姐說話吧,我還要趕回去喂小白米。”
“回大夫慢走。”
回生一副無奈模樣,蹦蹦跳跳往
☆、117.一一七
石曼生看着那越來越旺的火勢, 只是略微停頓了片刻, 便按照原計劃往茅屋的方向走了。
柳木白說過——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 都不必為他擔心。他能說出這番話,定是有了完全準備的。自己只要在鬼醫谷最多等上十日,十日之內, 他就回來尋自己。
十日之內……
回到茅屋的時候, 那古華寺的沖天黑煙已經燒到了幾裏可聞的程度。哪怕遠在鬼醫谷, 她都能隐隐嗅到山火的味道。
“小姐姐!”見石曼生回來,回生急吼吼地沖了過來, “古華寺那邊着火了!火勢好大的樣子!”他們可是剛剛離開古華寺才幾個時辰啊。
定定心神, 石曼生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沐大門主讓我們不用擔心。”
“也是……”回生點點頭,“可火勢那麽大, 真的沒關系嗎?”
她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反而問道, “事情辦好了沒?”
“妥妥的!”
回生提前回來,已經将茅屋周圍的山路換了一種瘴氣, 為得就是不讓梅子傾的人在接下來的時間裏能随意進出。
“鬼醫谷和沐流雲的關系好像比梅子傾還要好一些?”石曼生問出了她一直以來的疑惑。
“那當然啦。”回生皺皺鼻子,“梅公子成天的挾恩求報, 鬼醫谷受他祖上恩惠不假,可這麽多年來, 鬼醫谷也為他辦了不少事, 就沒見有個頭。分明就是要把我們鬼醫谷和他綁死在一條船上。還有哦, 就是因為你那個師父。”
“我師父?”石曼生有些詫異。
“嗯,就是易先生。她也是被梅子傾帶來鬼醫谷的,本來身子沒那麽快就壞了的,就是幫他研究這什麽破蠱,搞得自己反噬了的。我那掌門師叔為此看梅子傾分外不順眼,漸漸的就默認了鬼醫谷與他梅子傾得劃個界限了。”既然想與梅子傾劃界限,那麽沐流雲就是鬼醫谷最好的選擇。
“掌門師叔?”石曼生再次抓住了重點。
“唉?你不知道嗎?二十多年前,我們師叔和易先生是一對,本來可好了。結果掌門師叔後來救了個身受重傷的女子,那女的還來頭不小,說掌門師叔碰了她的身子,一定要娶她。”
“可你們掌門不是沒成過親嗎?”
“最後是沒娶啦,但這過程中,易先生氣得不輕,直接說要與我那師叔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然後就回百裏宮繼承宮主去了。”回生說起這些故事的時候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我跟你說啊,我那掌門師叔為了不娶那個女的,直接拿刀說要剁了自己雙手賠她。那女的最後是一路哭着離開鬼醫谷的。唉……這男女之情,虐得很啊。”
石曼生沒想到,自己竟然在一個小丫頭片子的口中知道了百裏宮與鬼醫谷之前老死不相往來的真相。
“這些事你都怎麽知道的?”
“有一次掌門師叔喝醉酒,我一句一句問的。”回生得意地擡了個眉毛,“你可要保密啊,這事情,鬼醫谷上上下下知道的可沒幾個。”
回生這丫頭膽子确實大,趕在掌門喝醉酒的時候去審八卦。石曼生很慶幸自己滴酒不沾,不然這丫頭指不定哪天也會試着從自己身上知道點什麽故事。當然……她的故事可不少。
兩人聊了沒一會兒,丁澤也來到了茅屋。
“小哥哥,怎麽樣?”回生問的自然是關于後來梅子傾的事情。
“我走得快,不知道。”丁澤答了一句就走到了石曼生身邊,“古華寺那邊……”他也看到起火了。
石曼生輕快地說了句,“不急。他不是說不會有事的嗎?”
“哦。”丁澤點了下頭,“我住哪?”
“來來來!我帶你去。”回生立馬就去拉他袖子,卻被丁澤一個閃身就躲過了。
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小丫頭眯了眼睛,“功夫不錯嘛。”
“還好。”丁澤還是冷着張臉,卻不知道回生已經對他起了興趣。
又看了他一會兒,回生沒再動手,領他去了空屋子,“丁澤,你住這邊。”
聽她這個稱呼,丁澤不由瞥了她一眼。
——這丫頭喚稱呼了。之前還一副天真模樣喚自己小哥哥來着。
接下來幾天,三人在茅屋的日子過得很充實。回生似乎和丁澤卯上了,趁他不注意,總要試着去拽他的袖子,可丁澤偏偏就像是背後,不對,是全身都長了眼睛,每一次都完美避開。這便更加激起了回生小姑娘的勝負欲,越發纏個不休了。
石曼生沒有注意到回生與丁澤之間的打打鬧鬧,這幾天,她總有些渾渾噩噩。
她每日都會看看古華寺的方向。
那場火整整燒了三天三夜方才停了下來。
見火滅了,她爬上屋頂,卻只遙遙看到古華寺的山頭一片炭黑。
——他說過沒事的。
石曼生心底暗暗對自己說。
時間一天天過去,石曼生對手頭上的事情變得有些心不在焉——今天是第八日了,柳木白應該快來了吧?
這一天,她在給素西試蠱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油燈,差些燒了素西的衣服。
“小姐姐,你怎麽有些心不在焉?”
“有嗎?可能是這幾天太趕了,有些累。”
“不用擔心的,大人不是說十天嗎?這不還有兩天嗎?”回生眨眨眼,一副沒事的樣子。
這兩天,丁澤悄悄去那古華寺看了一眼,發現那山燒沒了,但并沒有見到什麽屍首,梅子傾和柳木白的人都沒見到。光這一點,就該叫人放心才是。
可是石曼生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不然怎麽越接近十日之期,她的心裏就忐忑呢?
“小姐姐,你這是自己吓自己。”回生大咧咧總結道,“沒事噠!”
嗯,沒事的。石曼生也這麽和自己說着。
第九天……
第十天……
明明是說的是十日之內,這第十天也能算十日之內的吧?
然而,這一天,石曼生什麽事都沒幹,從日出等到日落,又從日落等到了子時……
直到第十一天的太陽已經升起,她依舊沒有見到那個說會來尋自己的人。回生給了柳木白瘴氣的解藥,他不可能會被瘴氣困住,唯一的解釋,是他沒有來鬼醫谷……
☆、118.一一八
“你說小姐姐會不會很失望啊?”回生跟在丁澤後頭,小臉皺成一團, “大人也真是的, 怎麽一句話都不留。你說是不是因為大人覺得自己此去兇多吉少, 這才不和小姐姐告別啊?”
丁澤一言不發的進了自己屋子,剛要關門,卻發現回生竟然也低着腦袋跟了進來,小嘴還在不停地嘀咕着, “小姐姐剛才那麽安靜,一定是傷心了……唉?”
腦袋上頂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逼得回生連退兩步,“你幹嘛!”
“砰——”
用刀鞘把人頂到門外,丁澤眼疾手快的就關了門。
“丁澤!你過分!”回生對着那門狠踢了兩下,氣鼓鼓地回自己屋裏去了——死丁澤, 臭丁澤, 懂不懂什麽叫憐花惜玉!
回到屋裏坐了沒一會兒,回生忍不住又跑到石曼生的屋子邊上,貼着耳朵聽了聽。屋裏已經傳出了輕緩的呼吸聲。
小姐姐這是睡了?
回生趴着聽了一會兒, 見依舊沒什麽其他動靜,在門口又來回踱了幾步便離開了——算了,等小姐姐睡夠了再說吧。
第二天, 石曼生起得很早, 回生聽到動靜趕忙也從屋裏跑了出來。
“小姐姐, 早啊。”
“早。”石曼生微笑着回了一聲。
回生發現, 除了她臉色稍微有些泛白之外, 小姐姐的精神氣都很正常。
“已經煮上了粥,一會兒就能喝了。”
回生摸了摸腦袋,“那我……我去食樓拿幾只包子來。”
“好。”
鬼醫谷有個大食樓,凡是鬼醫谷的人都可以去那處吃飯。但茅屋距離食樓有些遠,平日他們也習慣在茅屋自己做些吃的。
……
似乎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回生提着的心漸漸松了下來——小姐姐好像真沒事?啊呀……那大人怎麽辦?
石曼生很快又開始了制蠱。
見狀,回生有些不解,“小姐姐,梅子傾都已經……你還幫他做這個啊?”
石曼生手都沒停,“答應過的事,總要做完。”
“那大人那邊……”
“他有自己的事。”說完,她邊低頭繼續便翻看手中書籍,邊撚着藥粉一個個試了起來,“我們也還有很多事要做。”
“哦。”回生應了一聲,搗起藥渣渣來。
咚咚咚的搗藥聲中,沒一會兒,回生又坐不住了,扭扭捏捏走到石曼生的邊上,“小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去京城找大人啊?”
“沒有。”現在的她幫不到他,去了也只是麻煩。
回生拉下了臉——大人,你再不回來,小姐姐都要把你甩到天邊去了!
~~~~~~~~~~~
下午,石曼生去山腳查看那具屍體。
沒有冰室,見了空氣,那屍首看上去也沒什麽變化。看來之前對于離開冰室會不好的擔憂是假的,也從側面證明,柳木白是故意用這個理由讓石曼生留在古華寺。
接下來的五天,石曼生每日都會去看看山腳的屍體。
回生問她看出來什麽沒,她只是皺皺眉頭,似乎也在迷惑的樣子。
然而,第六天的時候,石曼生突然點了一把火,将那屍體并棺材一同燒了。
看她突然燒了屍體,回生很激動地問道,“小姐姐,你找到法子了?”
“也許。”石曼生只說了這兩字,可面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之情。
其實,就算是明白的緣由,她也不一定能成功。
因為……
百鬼草早就已經絕跡了。
相傳,百鬼草能去腐疏筋,大巫的屍身之所以百年不腐,便是因為她早已被百鬼草浸潤了血肉,也止住了蠱噬。可當今世上,早已許久都無人見過百鬼草的蹤影了。一顆尚且難求,何況是全身皆用的量?
但無論如何,是大巫的屍體告訴了她這一點,就算希望渺茫,也是一抹曙光。
石曼生将所有殘灰收在了一個小匣子中,埋在了鬼醫谷靠近百裏宮那一面的樹林裏頭。起了個墳包,沒有立碑。
做完這一切,不知不覺間,天色已黃昏。
石曼生跪下身子,恭恭敬敬朝那墳磕了三個頭。
回生也跟着她一同拜了拜。
“走吧。”拍了拍回生的肩膀,石曼生提步往茅屋的方向走,心情很平靜。
——她腰背上的那枚紫癍近來似乎又大了一些。
柳木白回了京城,他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他此去京城,九死一生。
而她于此處……也許時日無多。
古華寺的那幾日說不定是兩人最後相處的時光。
也許……這就是報應。她對不起的人太多,便有了報應。
明明與餘夏分別的那夜便想了個透徹,可見到那個人“死而複生”,她還是再次亂了心神。
拾級而上,石曼生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天南地北……既是瞧不見了,便也可以自欺欺人,裝作一切皆好。
之前,她想着與他的結局便就停在那夜了。
後來,她想着與他可能還有以後……
到如今,卻發現,早來晚來,還是如那雨夜一般,不過是又茍且偷生,浮生作樂了幾日。
——石曼生,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
時間一天天過去,眨眼便過了半個月。
石曼生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京城與川蜀的距離是這般遙遠。十幾天,都沒有一絲消息傳來。可這卻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了。所謂天高皇帝遠,他們這處,皇帝如何了,怕也要一兩個月消息才能到。
也許是旁的事少了,制蠱的進展反倒快了不少。
這一日,看着那只突然毒發在地上抽搐嘶叫的小老鼠,石曼生眼中不禁一亮。
那小老鼠掙紮了一會兒,好像沒了力氣,氣息奄奄地躺在地上,身子還随着疼痛一抽一抽的。
石曼生見狀,拿出藥粉放在老鼠的鼻子下頭讓它舔了口。
只過了一小會兒,那小老鼠便又生龍活虎地站了起來。
石曼生看着桌上還未做成丸子的藥粉,心中有了底——這藥蠱,要成了。
當天晚上,石曼生去了囚禁素西的屋子。
“妖女!”素西還是如往常一樣見到她就罵。其實,這段時間,雖然石曼生一直拿她試蠱,但事實上素西的身子并沒有出什麽大問題。
石曼生手上拿着紙筆,還有墨,坐在了離素西最近的那張椅子,安靜地聽她罵了會自己。
罵着罵着,素西覺出了幾分不對勁,“你要做什麽?”
自從進屋,石曼生就一直坐在那兒,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兩人間似乎僵持了起來,素西的腳還栓着鐵鏈,碰不到她。這會兒,面對石曼生古怪眼神,素西不覺往床角縮了縮,“你到底想幹什麽?”
……
“你後不後悔?”石曼生突然開口問道,“後不後悔……遇見他?”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梅子傾。
聽到這話,素西眼睛又瞪圓了,“都是你這個妖女!如果沒有你,他根本不會那麽對我!”
素西是個美人,見她第一面的時候,石曼生就感慨過。哪怕被囚,哪怕現在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她依舊還是個美人。
在素西略帶恨意的眼神中,石曼生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小瓷瓶,“今時今日……你想不想忘了他?”
素西眉頭動了一下,看了看那瓷瓶又看了看她。
“這是相思閻羅。”石曼生打開小瓶,倒出了一顆如紅豆般的小藥丸,“想不想忘了他?”
狠厲的氣勢霎時從素西面上褪去,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石曼生,“你什麽意思?”
石曼生站起身,伸手一抛,将那小藥丸丢在了素西的手邊,“若是想忘了,那就服下。你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素西看着藥丸,沒有拿,反倒有了幾分防備。
“不過……你的過往大都與他有關,可能記憶會有大段遺失。”石曼生将擺着紙筆的桌子踢到了素西身邊,“若是有什麽想記下的事,你可以寫下來,以防忘掉。”
說完這些,石曼生轉身出了屋子,并順手關上了門。
離開的時候,她突然想:那相思閻羅做得和相思豆那般相似,是不是師祖她們刻意如此?
畢竟,紅豆是——“此物最相思”。
……
第二天,素西下了山,她的手上有了一條特殊的紅線。
看着素西匆匆離開的身影,還有她背上那個石曼生特意讓自己準備的行囊,回生深深覺得自家小姐姐是個好人。
“小姐姐,她昨天在紙上都寫了什麽啊?”回生很好奇——這樣一個幾乎全是圍着梅子傾轉的女子,對服下相思閻羅後的自己最想說的會是什麽。
石曼生指了指角落的一個紙團,“你自己去看吧。”
回生立馬跑了過去,打開紙團,上頭只有一行字——走得越遠越好。
“小姐姐……”回生拿着紙片來到石曼生邊上,仰頭問她,“要是你,你會寫什麽?”
“我?我什麽都不會寫。”
因為,她再也不會忘了。
……
三日後的一天,回生起床,打着哈欠走出門——奇怪,今兒個怎麽這麽安靜?
擡頭看看天,明明已經日上三竿了,她這一覺睡得有些長啊。
“小姐姐?小姐姐?”圍着屋子走了一圈,回生都沒見到人。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直到見到了大廳桌子上的幾樣東西——兩個瓶子與兩張方子,那是給梅子傾的東西。
——不好!小姐姐跑了!
“丁澤!丁澤!”回生大驚失色地去敲丁澤的門,卻壓根沒人應答。
腳上用力,踹了開來,屋裏空空如也。丁澤也不見了!
不僅如此,他和石曼生的一些日常用品都不見了!
回生鼻子一酸,忽然就哭了起來——壞人!通通都是壞人!
☆、119.一一九
六月的京城發生了一些動蕩。
皇帝在突然從寝宮失蹤之後, 已經過去了三天三夜。皇宮內, 上上下下大家都找了個遍, 還是沒見人。
三日以來,一直是以皇上聖體違和, 需要休養做的借口。
可就在今天早上, 一張紙條莫名出現在了太後的床頭,大家這才知道——皇上是被人給劫了。
紙條上提了個要求——即刻釋放大理寺中華國公府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一口人。末了還給了地點,要求把所有人在子時都帶到京郊的一處視線寬闊的湖邊。
子時?豈不就是今晚?這……可不好辦啊。
“依下官看, 這定是華國公餘孽或者翼黨, 若是就此妥協,有損皇威啊!”
“吳大人言之有理,下官覺得當務之急應該是派出禁衛暗中查訪, 找出皇上所在, 再從長計議。”
“對對對!裴将軍說的是!”
一聲嗤笑打斷了衆人如火如荼的讨論。
“可以啊, 不妥協, 把大理寺那些人一骨碌拉出去砍了, 我皇兄的在天之靈定會很有皇威的。還有那探訪, 也是個好主意,探一下時間就過了,我皇兄也能在天上有皇威了。”晉王坐在椅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幾個出不了主意,只會說這個不好那個不對的內閣官員。
“那睿兒你說該如何?”太後心裏本就慌亂, 被這些大臣一說更是六神無主, 白白浪費了這三天的時間。
如何?晉王轉向太後, “依兒臣愚見,若是要保皇兄的命,自然只有先放人。但怎麽個放人,如何放人,放了是不是再抓,這才是我們要仔細研究的事情。”
太後終于有幾分找到主心骨的感覺,“那好!睿兒,就由你去辦了!”
“只是……畢竟皇兄現下在那些賊人手上,我也沒有把握一定能救他出來。只有……盡力而為了。”晉王一番話說得有些傷心,除了一門心思撲在營救這件事上的太後,大臣們都聽出了幾分別樣涵義。
若是當今皇上駕崩了,能繼位的,除了皇上那幾位皇子,晉王也是最有力的競争者之一啊。
畢竟,皇上可沒封太子……
營救皇上的任務交到了晉王手中,當天夜裏,一千兵士押着華國公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連夜去往了預定地點。部分兵士就近埋伏在了湖邊周圍的林子裏,雖然距離有些遠,但還是能看到湖邊情況。接下來,就等着反賊出現,伺機而動了。
眼看離子時越來越近,大家都有了幾分緊張。
此時,湖面上突然漂來了一尾小舟,舟上站着一個人。
晉王走出馬車,和衆人一起遙遙看着那尾小舟。
“來者何人?”有将士對着小舟高喊道。
小舟慢悠悠蕩到湖中心不動了,舟上的人也并不作答。
距離太遠,天色又黑,無法辨別舟上站着的是個什麽人。一時間,岸上衆人越發緊張起來。
“你們看!那是什麽?”就在衆人驚疑之時,從湖中的那夜小舟上有個小東西跳下了水,慢悠悠地往岸邊游來。
待那東西一路爬上了岸,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鴨子?
“王爺……這……”
“把那鴨子捉了,好好瞧瞧。”
待鴨子捉來,那腿上綁了一小截竹筒,裏頭還有張紙條。
“讓華國公府的人都站到水裏?還不許旁的人去?”晉王将那紙條翻過來覆過去看了看,确實就這麽兩個要求。
“王爺,這湖……挺深的。”一旁的謀士也有些吃不準了。
“既然他要求的,死不死就與我們無關了。但這之前,起碼要讓本王見見皇兄吧。”
“是。”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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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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