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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火跑來,一見她便恨不得拖上就走,好在他知道場合,壓低了聲兒才道:“洛公子,二夫人正四處找你,還說你若不在,她這壽便不做了,您快些換了女裝随我一道入席罷。”
二夫人倔起來也是十分的可愛。
待她盤一簡單發鬓,換了身女裝氣喘呼呼入席時,全場人的目光無一例外,都投向了她這邊。她這一遲到,倒有些搶壽星風頭的尴尬。尴尬歸尴尬,表面功夫還是當做就要做的。她對衆行了一禮,不慌不忙,笑容恰到好處:“壽宴第一個節目,變花。”言罷廣袖一揚,她本就身姿柔軟,盡管幾個簡單的舞姿,舞出來也很是動人,甚是好看,只聽她一聲:“開。”二夫人半白的發鬓上遽然多了朵嬌豔欲滴的紅牡丹。
衆人驚訝之際,她右手又是一個翻轉,手中一朵連枝帶葉的嬌花瞬開,不等衆人緩過神來,再一翻轉,便再生一朵,如此反複六次,手中竟開出了六朵鮮花。
“妙哉!妙哉!”寬敞的大廳內叫好聲一片,身前這一桌的人早已是看得目瞪口呆,二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看她時的目光一派的和藹可親,傾身上前,百般好奇地問:“八八,你這是一個什麽戲法,本夫人還是頭一遭見着。”
八八笑顏如花:“回二夫人,是侯爺教的。”猶記得在書院,某個午後閑暇時,白遇玖不知安了個什麽心,摘來幾朵鮮花就要教她變戲法,當時她正打着瞌睡,還百般的不情願,誰知今日竟是派上了用場,不僅可免去遲到的尴尬,還送了二夫人一份壽禮,一舉兩得。談笑間,她手腕再一轉動,六朵牡丹花瞬間被紮成一束,她雙膝跪地,舉花齊眉:“祝二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二夫人連連點頭,小心翼翼地将捧花遞給老奴,拉起八八的手:“這便是我收過最為別致的壽禮了,呵呵呵呵~”
“您喜歡就好。”稍一擡頭便見白遇玖朝他投來欣賞一撇,吓得她忙又垂首,按耐住搗鼓一般的心肝脾肺。
這頭歡喜交談,賓客那頭早已經暗地炸開了鍋,紛紛猜想這美嬌娘的來頭。簡逑鄰座上的簡相捋須定定望着氣質出衆的變花女子,面色不善。
簡逑低聲告知:“父親,她便是女兒與您提過的洛八八。”
簡相不露聲色,飲一杯酒,問:“她還有個雙生哥哥?”
“是。”
簡相疑心道:“他是白遇玖的貼身護衛,今日壽宴,為何不在場?”
“父親有所不知,侯府護衛高手雲集,卻多不露面,那洛八八的哥哥也不知是不是有她這層關系在,深得侯爺信任,侯爺多派他行秘密之事,更是少在人前露面。”說着四下環顧一周,“此刻怕是就掩藏在侯爺身後的隐秘之地。”
簡相冷哼一聲,“白遇玖年齡不大,架子倒擺得挺大。”
簡逑護道:“父親……”
“好了,怎麽說他也是你未來的夫婿,我盡量少與他結怨。”
“多謝父親。”
“只不過,那女子天生一副富貴相,樣貌絕不在你之下,是個下人也就罷了,如若不是,事情就沒那麽簡單了。”
“女兒知道了。”
八八雖顧着給二夫人賀壽,心眼兒也沒閑着,早已察覺到鄰桌頻頻看向她的一對父女,慶幸壽星不與賓客同桌,否則今日這頓飯她怕是一口也沒法吃。
二夫人拍拍身邊座位,對她笑道:“八八,來,坐這兒。”
一入座才發現,旁邊坐着的,不正是這兩日她躲避不及的白遇玖麽。
一番索然無味的致詞過後,總算可以開動,早飯沒吃午飯來填,她早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哪裏顧得上諸多規矩,見二夫人給她夾菜,道完謝便就吃起來。對坐上的陳夫人酸溜溜地開口:“姐姐如此心疼這丫頭,不僅讓她坐上了主位,還親手給她夾菜,看這待遇,莫不是已經定下來了?”
她這才想起,還未給陳夫人行禮請安,忙放下筷子客客氣氣:“陳夫人安好。今日後廚做的這些菜都是葷素搭配好的,不必擔心發胖,您盡管寬了心的用。”
陳夫人從鼻縫裏哼了一聲,放下筷子狂喝起茶來。
二夫人将筷子塞回她手中,道:“別理她,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成日怕胖,我們吃,多吃點兒,讓她喝水飽去。”
“一連兩夜沒有睡好,早飯也忘了用,多吃點。”身旁的白遇玖自發接過話來。
于是,她碗裏又多了只雞腿。雞腿倒不礙事,礙事的是,他那一番旁人聽不懂的話。莫說二夫人和陳夫人,就連王霖再看他們時,臉上也挂着十分暧昧的迷之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米砸:大家好,下面,我給大家表演一個節目——大變活人!
洛洛:咦,不是變活人嗎?怎麽你還在!
米砸:對呀就是變活人呀,你看,我還活着的呀!(此處是一群烏鴉……呱呱呱,呱呱呱……
☆、第 13 章
“來來來,嘗嘗你師父滿天星做的這道魚。”二夫人繼續為八八夾菜,免去了一場尴尬。
八八夾了魚肉送進嘴裏,笑眯了眼:“魚肉爽滑好吃,師父的手藝越發的好。”
“是呢,要不是劉先生說我年紀大了,不可多食糖,我定是要吃光這盤魚,呵呵呵呵。”
原是一道糖醋魚。
八八不着痕跡地分析每道菜的做法或味道時,發現白遇玖也目光如炬地盯着它們,忽而像是明白了什麽,萌發一個試探他的念頭。惡作劇之心的促使下夾了塊醬鴨,在甜醬碟中蘸一下,放到他身前碗碟裏,笑道:“侯爺嘗嘗這醬鴨,看味道如何。”
他看了看她,拿起筷子,将肉塊送進口中細細品味,蹙着劍眉道:“稍鹹了些。”
分明吃了她這麽多年沒放鹽的荷葉雞呀?不死心地夾一筷子辣子雞,正欲開口,正廳大門口忽地傳來一陣喜慶笑聲:“哎呀呀,二夫人壽宴果真是熱鬧非凡吶,小王來遲一步,自罰三杯,自罰三杯,哈哈哈哈!”
八八忍不住朝門口望去,很想看看笑聲如此具魔性的到底何許人也。來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頭戴金冠,身着朝服,看上去四十出頭,此人一進屋,莫羽便冒出頭來,直沖她揮着手。
衆人齊齊起身,喊道:“給王爺請安,給小王爺請安。”
原是莫羽的老爹。
二夫人吩咐下人騰出兩位:“王爺請坐。”
莫羽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老爹卻擺了擺手:“今日是您六十大壽,小王哪能越了規矩,還是坐在別桌罷!”樂呵呵地找了個座兒坐下,“二夫人不必理我,我自便,自便。”人雖坐在鄰桌,目光卻是頻頻投向這頭,與二夫人時不時搭上幾句話,言談舉止好似一個老頑童,只聽他又道:“這幾日朝中事務繁忙,聖上心情也不咋地,就連勞苦功高的侯爺都被罰了款,像我這種吃閑飯的皇弟更是彷徨不已,不敢怠慢。”扯扯身上的朝服:“這不,一下朝便驅車徑直趕來,還好二夫人您不怪罪,否則小王當真是無地自容呀!”
幾番客套話閉,那王爺忽而将視線落在了她身上,問道:“這位是?”
她剛擠出笑臉準備開口,白遇玖已經替她回答:“她是我貼身的廚娘。”
莫王爺笑聲又爽朗了幾分:“小王只聽說過貼身侍衛,貼身丫鬟,倒是從未聽說過還有貼身廚娘一職吶!哈哈!”
莫羽手中正抓着只螃蟹啃,聽到這裏忍不住插一嘴:“父王,鑽洞妹妹确實是侯爺的貼身廚娘,侯爺身體虛弱茶飯不思時就好她這一口。”
八八被嗆了兩下。
莫王爺的注意力全在這一聲“鑽洞妹妹”的稱呼上,滿臉的疑惑轉為訓斥:“兒子,怎麽說話的。”
莫羽嘴裏叼着只螃蟹腳腿兒,幽幽道:“我第一次見她時,她正好在鑽個狗洞,喚了這麽幾年,順口了。”
八八此刻當真是恨不得再找個地洞鑽進去。
“哈哈哈哈哈,小兒素來口無遮攔,姑娘莫要跟他置氣。”莫王爺一眼看出她的不适,言罷又對莫羽道:“兩小無猜固然是好,只是,你也看到二夫人是如何的器重她,有些距離當保持的還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莫羽大大咧咧地回:“孩兒知道,她喜歡的人是侯爺。”
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兔崽子,休得大言相駭!”莫王爺看似愛玩笑不拘小節,畢竟身在皇室之中,察言觀色的能耐高人一等,罵道:“侯爺說她是貼身廚娘她便就是,你瞎湊什麽熱鬧,瞎牽什麽紅線?”
莫羽自知言多有失,閉了嘴專心咬螃蟹腿。
莫王爺是明白人,他那一番話其實別有用意,這還是壽宴過後,她才輾轉從莫羽口中知曉的。
原來,莫王爺那一番叱喝是說與丞相父女聽的,一方面算是給他們長了臉,另一方面也是化解了二夫人的尴尬。至于這尴尬從何而來,此事還須從五年前說起。
那時白遇玖剛行完及冠之禮,簡逑随父前來道賀,禮畢剛飲了兩杯便感身體不适,二夫人命人送她到客房歇息時,簡逑嘴裏不停喚着“小九”二字,下人們只當她找白遇玖有事,便請了他前來,不想,一進屋卻正正撞見簡逑衣不蔽體的模樣。那時房中只他二人,而這一幕,也正好被前來探望的簡相看到。
後來的事情自是水到渠成,簡相顧及女兒的顏面,隔日便向皇帝求了這門親事。
本以為兩個年輕人是情難自禁,熟料白遇玖卻再三推脫,說,父親生前已給他定下一門親,只待找到那姑娘便會娶為正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實難違背。他死活不從,皇帝也沒有辦法,只好詢問丞相的意見。令人咋舌的是,堂堂一國丞相的嫡出女兒,竟願意做白遇玖的二房。
此事在西楚轟然炸開了,成為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之事。白遇玖這個俊美無雙的傳奇少年也是那個時候經萬人的口,傳遍了街頭巷尾。
同月被封為侯,一時間更是掀起了一波侯爺風,效仿他衣着服飾的貴族公子多不勝數。
故事聽到這裏,八八忍不住搖頭啧啧道:“能效仿他的衣着,畢竟學不來他的氣質。”
莫羽狠狠白了她一眼:“要聽重點!”
重點是這門親事到底如何。繼續說那日。那日簡相妥協至此,皇帝早已目瞪口呆,二夫人也沒什麽好說的。過後,簡、白兩家定下協議,大致的內容是,如若白家六年後還找不到那定親女子,便要先将簡逑娶進門。
八八掰手指算了一算,“今年已經是第五個年頭,只待過完年,簡逑就要按照協議進門,成為侯爺的二房夫人了。”恍然大悟,怪不得簡逑會抛開名節常來侯府,原是早已将自己當成了未來的女主人。驚嘆之際,不得不大贊白家下人圈的高風亮節,這等值得宣傳的八卦好事,竟無一人提及。
“說了這麽多,口渴了。”莫羽像個讨糖吃的孩子,巴巴将她望着:“鑽洞妹妹,我想喝你熬的銀耳蓮子百合湯。”
八八有點心不在焉,點頭應下,抓了幾把蓮子祛心,“嗯,也順便給莫王爺煮上一碗。”
“父王與侯爺下棋,正處興頭上呢。”
八八步入書房時,莫王爺果真正與白遇玖下着棋。莫王爺舉棋不定,看他那糾結躊躇的架勢八成已是定了輸贏。
莫王爺棋術一般,鼻子賊尖,她剛一進屋,這老頭便聞到了糖水的甘甜香氣,也不知是不是想逃避輸棋,迫不及待地站起來:“哎呀呀,有一股我最愛的銀耳蓮子百合湯的味道!”
她忙盛一碗遞到他跟前,恭恭敬敬地道:“王爺請慢用。”後又盛出白遇玖的湯藥,對上他眸光時不知怎地,略有那麽點兒羞澀,幹脆低了頭,小聲提醒:“侯爺,該服藥了。”
“今日身子不适?”頭頂傳來白遇玖的聲音。
不錯不錯,但凡一見他便會全身不适,口是心非道:“沒,沒的事兒。”
他端起湯藥一飲而盡,又是将她一番端詳,緩緩地說:“看你氣色欠佳,今夜早些回去歇着吧。”
回去?回哪裏去?聽他這弦外之音,像是今夜要她住小院裏頭。
“怎麽了?”他明知故問,“一個人住在院子裏,悶得慌?”
這下算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忙心領神會道:“天天這麽住着,早已習慣,不悶不悶。”
白遇玖別有用心地看着她,欣然一笑。
才剛走進後廚偏院大門,便聞院內有女人的聲音傳出,八八微微一愣,只裏頭的人諾諾地道:“從八八姑娘被派去給侯爺做荷葉雞開始,就搬來這單獨的小院兒睡了,情況如何你也瞧見了,這院子四方都有侍衛把守,侯爺有規定,一入夜,閑雜人等便不許進去,連我也沒進去過,眼下這天色也不早了,那些個守衛可是見着亂闖之人就打的,如若打傷了姑娘你,傷了兩家人的和氣可就不好了呀。”這是後廚管事王大嬸兒的聲音。
“王管事,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家四小姐是侯府未來的女主人,八八姑娘确實能幹,但她只是個下人,她的房間何時成了侯府禁地,連四小姐派來的人都不能進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我家小姐?”原來是簡逑的貼身丫鬟簪花。
“千真萬确,這八八姑娘的住處就是侯府禁地,任何人都不能亂闖的呀!”王大嬸兒正萬般無奈,一晃眼便見八八緩步走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道:“八八姑娘,您可算是回來了,這簪花姑娘非得要看看您在不在屋裏睡,她要進去倒是無妨,怕就怕那些奉命辦事的護衛一個不小心傷了她,我是好說歹說也勸不聽吶。”
“嬸嬸說得沒錯,侯爺确實将此處劃為侯府禁地,除我以外,不許任何人入夜後進出,還請簪花姑娘轉告四小姐,想進去需先征得侯爺同意。”指指将她那間屋子圍成一圈的護衛:“他們都是府上精銳,只聽命于侯爺,即便我想請你進去也沒那權利呢。”
原以為免不了一場激烈的鬥嘴,奇的是,面前的小丫頭一改方才的盛氣淩人之态,先是給她問一聲安:“八八姑娘安好。”後又低眉柔聲對她說:“不知,不知令兄洛洛公子何時歸來,我已一日未見過他了。”
怔怔然時,只聽那簪花繼續說:“八八姑娘莫要生氣,我也是受了相爺之命前來瞧瞧,既然你确實在這住着的,我也可以回去交差啦。”說完福了福身,羞澀跑走,留下一頭霧水的她和王大嬸兒。
送走王大嬸兒,八八倒在床上擺了個大字,這陣子時男時女,早已将她累得稀裏糊塗,外人只知她是侯爺跟前大紅人,卻不知這紅人當得有多羞澀。
沐浴更衣完畢,好不容易可以單獨睡上一覺,剛一躺下去,窗邊便傳來一聲悶響,着實令人頭疼。她扶額穩了穩脾氣,下榻推開窗戶,“啊——”外頭傳來一聲輕微的慘叫,她探頭出去,驚道:“誰在這?”
☆、第 14 章
“我我我,是我。”莫羽疼得面容扭曲,将一根腫大的手指豎立在八八眼前,哭喪着臉道:“瞧見沒?就剛才,被你開窗戶給……夾的!”撇嘴又道:“鑽洞妹妹,你必須賠償我精神損失費,至少五碗銀耳蓮子百合湯!”
都被夾成這般模樣了還惦記着那甜湯,“飲多了容易拉肚子,兩碗吧。”
“成交!”
八八驚嘆莫羽避開守衛潛入她房中的本領,一邊幫他打開窗戶,“這麽多年,你唯一不變的便是這一身瞞天過海的輕功。還不速速跳進來?”翻箱倒櫃找出金瘡藥扔給他:“也不知管用不管用,塗上試試。”
莫羽打開藥瓶聞了聞,委屈得不能自己:“這是治跌打損傷的,不治夾傷。”見她舉起張凳子就要砸過去,忙道:“要要要,擦擦擦。”
八八放下凳子,瞥他一眼:“擦完了趕緊走,夜半與我共處一室,毀我名節事小,被守衛發現打你一頓事大。”話音剛落,外頭一陣大動,仔細一聽,竟是愈發激烈的打鬥聲。
白遇玖命她女扮男裝後,擔心被人發現她并沒有睡在後廚,便派來了好些精銳護衛,一來是為轉移刺客的注意力,二來也将此處作為屏障。有精銳護衛把守,無人敢往這裏走,她不住在後院的事情自然不會被人察覺。今夜這幫刺客定是借着二夫人壽宴,府中看守稍有松懈才得以潛進來的,也不知是誤打誤撞,還是早蹲好了點,挑了這看似最神秘的院子。
正想出去探個究竟,只聽哐一聲,一名黑衣人已然破窗而入。
脖頸處傳來冰涼的感覺,緊接着,耳邊響起個故作兇狠的聲音:“說,那個叫洛八八的廚娘在哪!”
八八僵着身子,正準備扯個謊,說她不認識什麽洛八八雲雲,才剛一開口說了個“我”,莫羽一下子跳到她身前,正茫然時,只見他回頭,一派大義凜然舍身取義的英雄氣概:“八八妹妹,原來他們要殺的人是你!莫慌,有事我替你擋!”說完就被刺客一腳踢飛。
她頓覺生無可戀。
計劃很完美,奈何豬隊友。此時此刻,她是多麽的懷念那一聲“鑽洞妹妹”。無比平靜地喚了聲莫羽:“賊兄吶。”
莫羽扶着牆站了起來,雖顯得狼狽,依然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無畏精神,咬牙重重點頭“嗯”了一聲,神情肅穆:“八八妹妹,有什麽話你就說吧!”言罷仰頭感慨:“想我一生輕功蓋世,卻一點打鬥本領都沒學成,連個小刺客都打不贏,是我對不住你!今日若能用我的命換你一命,就算是死無全屍也是值了!”一番話說得是感人肺腑。
感動之餘,她以眼神報與他感激之情,順帶表了個“不必了,能活着盡量不要死吧”的情,也不知他看明白了沒有。心中揣測着這幫刺客來勢洶洶,連府中精銳都敵得過,看來此劫兇多吉少吶。是以有感而發:“賊兄,我發覺,鑽洞妹妹其實挺好聽的。”
只見莫羽一張滿是英雄氣概的臉變得無比的悲傷,雙唇抖動,馬上就要哭出來那般:“原來,原來你喜歡我對你的愛稱,我真是……真是太開心了!”
“閉嘴!”刺客終于失去耐心,看他二人一眼:“既然你們有這麽多話要說,我便将你二人一塊送去陰曹地府,讓你們說個夠。”
八八皺眉思忖,這刺客大約是第一次出來行兇,沒什麽經驗,說話時手竟失了力度,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太過鋒利,只輕微劃動一下便已有鮮血緩緩流出,肩膀處的衣裳早已被自己的鮮血染紅。莫羽擋在她身前,張開雙臂的形态好似一只保護小雞的老母雞,戳了他的後背一下,正經喚了一回:“莫羽小王爺。”極為嚴肅地囑咐:“您可千萬記住了,下回碰到刀架別人脖子這類情況,別再擋人前頭,因為這麽擋,必然是沒有用的。”說完兩眼一翻,倒下去了。
刺客猛然收回匕首,發狠的目光突然變得糾結與不确定起來,盯了莫羽片刻:“你是,莫羽小王爺?”
莫羽哪裏顧得上自報家門,緊緊抱住倒在地上的洛八八,猛地搖晃幾下,見她沒有轉醒的跡象,仰頭怒視刺客:“不錯!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莫羽是也!今天你傷我鑽洞妹妹,來日,我定要誅你個王八羔子九族!”狠話還沒放完,刺客已破窗而出。
八八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幼時無數次歷險僥幸逃脫的經歷、被養父養母抛棄、孤苦無依的場景幻影一般,在腦海裏反複閃爍着。她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輕聲喚着:“洛洛。”夢境中似乎也有人這樣喚着他,只不過那人的聲音偏稚嫩了些,而且喚得急切、喚得略有些驚慌。
“醒了?”
睜開眼,發現她正躺在白遇玖懷中,呼吸時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讓人無比的安心。還記得她剛暈過去時,是莫羽在不停搖晃她的身體。想起來就來氣,他也不知騰出只手幫她捂一捂脖子上的傷口,讓她少流幾滴血,好歹不至于失血過多。她本就有暈血的毛病,好不容易在地上躺上一會兒,被他一個勁兒的搖晃,直接就昏死過去了。
白遇玖看她睜開眼睛,竟露個發自內心的笑來。他素來待人溫和有禮,笑容也是常有的,只是,那笑從不是發自肺腑。
緩過神來,第一反應便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而後長舒口氣,尚好,還在。
“哎喲!可算是醒過來嘞!”在房中站了許久的老奴見八八轉醒,來不及打個招呼就忙不疊跑出去。該是去給二夫人報信去了。
八八頓感自己的命也沒那麽苦,想想只是暈個血,連二夫人親信老奴都來蹲着了,加上高高在上的侯爺相伴左右,這陣容,當真是受寵若驚。“小王爺沒事吧?”畢竟是在侯府出的事,莫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莫王爺可是要找白遇玖鬧的。
白遇玖頓了頓才答:“沒事。莫王爺已經帶着他安全返府。”
八八心下疑惑,那刺客來勢洶洶,且武功極高,好不容易殺進來竟會不達目的便放走他們?
白遇玖細心地幫她蓋好被子,輕聲道:“莫羽輕功蓋世,自是容易逃脫。”
“是麽?”可她還是覺得此事另有蹊跷,見他轉身要走,情急之下拉了他的手,他身子微一頓,很快又恢複了常态,回頭笑看着她,道:“不讓我走?”
她尴尬地松了手,因剛才的動作紅了臉,羞澀歸羞澀,正事還是惦記着的:“侯爺方才說,莫羽是自己逃走的?”
“洛洛……”白遇玖張了張嘴,卻沒再說下去。
她端詳他的面部表情,斟酌片刻,緩緩道:“那刺客一出現便挑明了要殺的人是我,莫羽除輕功之外毫無防身的武藝,如果那刺客鐵了心置我于死地,等侯爺來時,我怕是早已成了屍體一具。由此可見……”刺客是得知莫羽小王爺身份後才不敢對他們動手的。她知道刺客這行也是有自己的門道,他們一向信奉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不問要殺之人是何身份地位,只關心雇主是否安然無事直到付清所有銀子。這些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他一個動作打斷,到嘴邊的話生生又咽了回去。
他傾身靠近,輕撫她泛紅的臉頰,很輕,很是小心翼翼,呵護嬌花那般。被這樣一雙修長好看的手觸碰着,她哪裏還說得下去,諸多疑問早已被抛之腦後。晃神間聽他沉聲道:“洛洛,此事不許你插手。”他從未如此嚴厲對她說過話,見他這樣,她終究沒敢再深究下去。
樹蔭下,黑衣刺客伏跪在地:“屬下辦事不力,請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話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揚,目光極為陰冷,拍了拍黑衣刺客的肩,刺客當即吓得一個哆嗦,男人語調冰冷:“你們都是王爺花大價錢請去的一等一的刺客,只是派你們去殺個小廚娘,就給我帶回來這麽個好消息,是給我長臉來了?你是忘了那個郎中的下場了吧?”
黑衣刺客畏懼道:“屬下沒有忘,那郎中潛在侯府多年,一直未能毒死那小廚娘,最後還被白遇玖查了出來,大人擔心他走漏風聲将其勒死在侯府,制造出畏罪自殺的表象,實乃,實乃此人罪該萬死。”
中年男人甚是滿意他對那名假府醫的評價,收回了手,刺客也松了口氣,他又道:“你方才說,小王爺在那廚娘的房裏?”
“正是,小王爺極為袒護那個叫洛八八的廚娘,揚言寧死相護,屬下,屬下擔心誤傷了小王爺,才不得不放棄大好的機會!”
“這麽說,是那廚娘運氣好,正趕上小王爺在場。算她命大。”這三年多以來,白遇玖将這廚娘保護得滴水不漏,連他門下的刺客也不能得手,越是這樣,這名叫洛八八的女子身份越是可疑。看來是時候親自出馬了。他揮了揮手:“下去領罰吧。”
待黑衣刺客離開,中年男人揮手去除了臉上的易容術,露出一張極為年輕的面龐,與先前的樣貌氣質截然不同,唯一不變的,是那雙陰冷的眼睛。
八八在榻上躺了五日。即便香爐裏的安眠香還飄着青煙,依然無心睡眠,睡得有些頭暈,便翻身坐起來,被好吃好喝的養着,已經提前恢複了往日精神。閉關睡覺的這幾天,多虧了白袂給她講外頭的趣事,否則,她不死也無聊到脫層皮了。
“洛洛公子,您還是躺回去吧,讓侯爺見了,我又得挨說。”才剛有要起身的動向便被攔了下來。白袂和機關暗器打鬥起來時英姿飒爽,一回到侯府,在白遇玖跟前全然變了一副模樣,像極了一只夾着尾巴的小狼狗。
八八低頭瞅了瞅身上女子的服飾,又抓了把垂在身前的長發,觀察片刻,輕嘆一聲,面對她這一身扮相還睜着眼睛瞎喊公子,真是難為白袂了。
白袂今日心情愉快,也不知得了什麽好差事,難得見他手舞足蹈一次,她只好表現出很是捧場的樣子,自斟自飲着茶水,故作意興盎然将他望着。只聽他興致勃勃地說:“經前幾日,八八姑娘的戲法賀壽法子一出,城裏城外,一夜之間開出了好幾家專教變花,給人祝壽的鋪子,他們還稱作,稱作魔術班。”
“——噗”八八一個沒忍住,噴了一桌面的水霧。
“什麽事這樣開心?”白遇玖緩步朝她走來。
白袂熟練地擦幹淨桌面,恭恭敬敬打完招呼就識趣的退了出去。
白遇玖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你和白袂很是投緣。”
八八敷衍道:“還行。”主要是這小子知道的多,打探起來方便。脖頸處傳來微涼的觸感,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白遇玖有些慌張地收回手,“是我疏忽大意了。”一場大病過後,他落了一身的病根,全身冰涼,幾乎感覺不到他有體溫。說着又小心翼翼地幫她整了整沒扣好盤紐的領子,見她脖子上的傷口愈合得不錯,語氣輕松不少:“劉兄的傷藥一向神奇,應是不會留下疤痕。”
八八的臉早已經紅了個透,倒不是單純的害羞,此時此刻臉雖紅着,心還是不驚不狂躁,極為淡定地想着,他難道不知自己何等姿色,如此親密的舉止,就不怕她居心不良,對他行不軌之事?
作者有話要說: 祁洛:侯爺我跟你嗦,我流氓起來我自己都怕!
侯爺:是嗎,來,讓我試試你有多流氓。
祁洛:那……你先。
☆、第 15 章
美色當前,着實考驗人的定力。腦中浮現不三不四風流事時,又分了幾分神來看他,見他一派正人君子之風,絲毫沒有欲越雷池一步的姿勢,便曉得是自己單方面誤會了,略有些尴尬地端起茶杯,低頭小小抿一口,作品鑒狀,道:“這茶當真是新鮮。”
“好喝嗎?”他問。
“好……喝。”其實無論多麽甘香優質的茶葉,到她嘴裏都是個無味的清水,哪裏有好壞之分。手中茶杯被他拿走,她扭頭愣愣地看着他将茶碗送到唇邊,品茶動作極是優雅,含笑對她道:“洛洛,這只是一碗清水。”
她心虛,努力尋思着最具說服力的借口,尋思來尋思去,最終也對他撒不起謊,他卻忽然笑得好看:“逗你的。”
“侯爺今日心情不錯。”有感他逐漸地對她溫柔起來,時不時還會逗上一逗,應該是上回送錢送到點上,他便記了她的好。
走時他又說:“近來悶在府中太久,出去走走吧。”并囑咐白袂多照看她,又派了幾名高手保護她這個貼身護衛招搖過市。她是面上一派神氣,心頭虛得不行。自古以來,只有護衛保護主子的,她這樣的,外頭大抵不過論她個狗仗人勢的東西。
傳說中的高手神出鬼沒,也不曉得用的是個什麽法子,走了好幾條街,竟一點破綻也沒露出來,要不是白袂神神秘秘地說掩護她的個個武功高強,實難相信周圍真有護衛存在。
白袂說這些護衛不叫護衛,她怔怔然:“不叫護衛,那叫什麽?”
“叫暗衛。”白袂道。
她聽說過暗衛一職,傳聞中的暗衛,必修一課便是隐身之術。想來那幾名暗衛此時是在她周圍隐了身。這樣低調一點甚好,如此她距離“狗仗人勢”的惡徒風格就遠了些。
那晚在叢林中,白袂說白遇玖更是厲害的話令她耿耿于懷,既是武功高深,為何她卻從未見他動過手。好奇使然:“白袂,侯爺當真會絕世武功?”深知打探主子的事情乃是大忌,不過白袂好歹與她有送披風的交情,不至于跑去告她的密。
白袂小子笑着答:“侯爺沒有絕世武功,絕世的樣貌倒是有一副,嘿嘿。”
她自是無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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