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
對。他不說,此事暫時也就成了個謎。
城中最為繁華的街道卻不曉得為何而擁堵,白袂謹慎将她攔住:“洛洛公子,您先在此等候,我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她雖是點着頭,腳步卻不自覺向前挪了個十來步,百般好奇地往人堆裏望。由此可見,府中養傷的日子過得當真是百無聊賴,只是看個路邊熱鬧都覺此乃人生趣味。
白袂很快回來,連看完熱鬧的感想也不發表一句,只道:“洛洛公子,咱們走吧。”
她哪能放下好奇之心,伸長了脖子,望着他身後的人堆:“那頭是怎麽回事?”
白袂聳聳肩,道:“暈死了個流民,八成是餓暈過去的。”
她咋舌,京城之中竟有流民出現,此事傳到官府耳中還不把這流民滅了,以防被問個失職之罪,“那也不至于引來這麽多人圍觀。”
白袂撇撇嘴道:“那家夥長得挺俊的。”
她聞言腳便挪不動了,白袂可是常年在白遇玖身邊待的人,看慣了他那等絕色,能被他冠上“挺俊”二字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容貌,這樣的人竟無人領走,西楚的女兒們何時都這樣矜持了。
白袂機靈,一眼看出她的疑惑,一臉嫌棄地道:“長得一臉妖嬈,一看就是杯禍水,誰敢帶回家去。”
京城之中看似繁華太平,實則暗潮洶湧,前不久還有位德高望重的老王爺家中被洗劫,她本不想多管閑事,聽白袂這番生動描述,忍不住想看一看那當街躺屍男子的形容,遂又往前挪了十幾步。
白袂看在眼裏,嘴上不說,臉上那一長句“我家侯爺乃是西楚第一美男子,你竟還要去看別人”寫的還都是正楷字,明朗易懂。
正準備離去,人群忽然散開,原來是方才那被裏三圈外三圈圍着的躺屍人緩緩站了起來,本就俊美的容貌,配上那雙極為狹長上挑的眼眸,果真應了白袂那一句“長得一臉妖嬈”的形容。妖嬈少年滿臉茫然,掃視衆人一圈,八成是還沒反應過來為何身在此地,呆愣片刻,轉身欲走時突然捂胸口吐一口血,身體旋即搖搖欲墜。觀望的人們見狀倒退幾步,指指點點一番便不再圍觀,應是擔心惹禍上身,眨眼功夫已經散了個幹幹淨淨。
晃眼見到地上觸目驚心的血,她仍是驚了一下,避開那灘血跡,對身旁白袂道:“這人像是被打了。”手臂似被人碰了一下,回頭正想說話,面前霍然出現四名着黑色勁裝的男子,四人同時出現,又同時消失,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多說,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而那碰她手臂之人早已被他們強勁的內力擊飛,滾了好幾圈後趴在遠處奄奄一息。
“這……”她算是見識到傳聞中的暗衛了,可他們這樣動不動就把人打飛的做法着實讓人傷財。
她扶額,看着倒地不起的少年,解下錢袋,掏出二兩銀子在手中掂了掂,猶豫了下,又摸出幾文銅錢,這才走上前去,推了推他:“這位小哥,我家護衛本無心傷你,方才實在是對不住。我看你身子虛弱,這錢拿去找個大夫瞧瞧,順便買點傷藥吧。”微有些尴尬地解釋:“銀子确實少了些,我只有這麽多了。”全部身家都拿去收買主子,也沒給自己留點兒。
妖嬈少年看上去虛弱不堪,擺了擺手,婉拒道:“是我對公子無禮在先,不必賠償。”倒是很講道理的一個人。
聽他這樣說,她更是為難,抱歉道:“我扶你起來,前邊不遠有家醫館。”
白袂一路撅着嘴,很是不滿她多管閑事的舉動她都看在眼裏。或許是在白遇玖身邊待久了的緣故,深知江湖險惡,對陌生人從來都是擺出一副冷淡,甚至冷漠的防備姿态。見他又擺出一副笑臉,她挑明了說:“白袂小子,不開心時不必強顏歡笑,我都看出來了。”
聽她這麽說,白袂也不再裝腔作勢,從口袋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掌櫃桌上,一派高冷道:“夠醫藥費了吧?”
掌櫃的見這小年輕出手闊氣,點頭哈腰道:“夠,夠了。”
白袂雙手環在胸前,朝那受傷的少年努努嘴:“那他就交給你了。”語畢霸氣走出醫館,喚她時仍畢恭畢敬:“洛洛公子,我們回吧。”
她正要給他露個贊賞的表情,贊賞他出門帶的銀子比她半年的口糧都多,“二位公子請留步。”妖嬈少年開口叫住他們,極費力地抱拳道了聲謝,自報家門道:“在下慕容玄,在這繁華盛京流浪多日,從未有人對我施以援手,不知二位公子府邸何處,待我病好,定要親自登門道謝。”他的聲音聽上去略顯得有些冷,大約是傷得太重,無心計較這些口頭上的虛禮。
八八心中思忖,慕容玄,好別致的姓名,顯然不是流氓取出來的名字,加上他這一口的江湖味,八成是某個落魄家族的公子哥,笑道:“慕容公子傷勢加重本就有我們的責任,不必言謝。”朝他拱了拱手:“公子好生調養身子,有緣自會再見。告辭。”
待他們回到侯府時,天色已經挺晚了。她前腳剛一踏進正廳,便見端坐在桌前的白遇玖,邁開的步子忽然就不知該進還是出,一直在空中維持着跨越門檻的姿勢,說實話,挺累的。
正難受着,他不溫不火地道:“回來了。”看他身前那一桌子的菜肴,顯然是心血來潮等她一同用膳,且像是,等得有點小情緒了。
“侯爺餓了怎麽不先吃?”她自知晚歸有錯,理虧地往他對坐上坐,這位置與他正對着,距離也最遠,待會兒吃起飯來也沒那麽拘謹。
他卻起身移步坐到她旁邊,一雙美眸定定将她注視着:“洛洛,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見他如此,她心裏忽地沒了底,緊張問道:“什麽?”
他靠近,毫無預兆地握了她的手,輕聲道:“洛洛,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那位元朝小公主,得知自己身份後,會如何做?”
他廢了好大力氣說出口的,原以為是個什麽嚴重的問題,竟是那元朝小公主還不知自己的身份,也是夠傻的。她抿唇輕笑,語氣輕快且輕松:“我會種上許多的狼桃。侯爺可知道,狼桃不僅可做觀景之用,其實還能吃,我小時候餓了便偷摘過王掌櫃家的裹腹吃。”王掌櫃本是城中首富,連王公貴族家中都未必有那果子,只是他後來落魄,變成了個以販賣布匹為生的小掌櫃。
談論人間美味本是個愉快的話題,白遇玖卻一臉疼惜,也不曉得這種情緒因何而來,沉默一下,輕聲問她:“那狼桃味道很好?”
“嗯!”她十分肯定地點着頭,這是她在逐漸失去味覺之前,嘗到的最美的味道,每每回憶起來就直咽口水,“味道又酸又甜,特別在夏天裏,咬上一口,那酸爽。”
白遇玖輕嘆一聲,“後來,你便不曾再嘗過這等美味了吧。”
她誠實回答:“不曾。”
“洛洛。”
“嗯?”
“若你當真是位公主,你的至親之人為争奪皇位互相殘殺,你又會如何擇決?”話題再被他繞回去。
見他眸色深沉,面容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她不敢再胡亂回答,遲疑一下,回道:“我寧願不做公主,在侯府當侯爺一世的護衛,安度餘生,勝過厮殺謀權。”命不由己,還當那公主作甚。他心思缜密,竟問出這類黃口小兒都答得出來的問題,令她好生茫然。
白遇玖撩起她耳邊一縷發,她心知他是想碰她的臉,又怕太過冰冷的體溫吓到她,因而只撩了她的發,眸中疼惜之情也是越發的濃重,他接着說:“倘若,此事必須由你以公主的身份出現,國家方可太平,你又會如何做?”
雖不知道他繞着這件事尋根問底是個什麽意圖,也不避答,直言道:“侯爺知道,我自小孤苦無依,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見到親生父母,更別說公主這等尊貴的身份,這比方太不切實際。若定要将自己比作那小公主設身處地,侯爺待我恩重如山,侯府和諧友愛,我自不願再去擔那公主的虛名。”
他眸色複雜,既有不舍,也有不忍,看了她好一陣,遲疑片刻後才緩緩開口:“有個人一直想見你,洛洛,你可願見他一面?”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是非主流知識有獎競答時間。
1、送分題。
問:是誰要見洛洛?
2、選擇題。
問:到底是誰要見洛洛?
A:我咋知道是誰滾犢砸!B:愛誰誰趕緊揭曉謎底墨跡!C:以上兩個都不對。
(^o^)/
☆、第 16 章
看他如此神秘,好奇心一下子被提了上去,十分想一睹這神秘之人的風采,便毫不猶豫應下,望了望窗外,笑道:“侯爺,今日有些晚了,明日一早可否?”
他憂心忡忡地望着她,微微颌首。
這夜,他終究還是犯了老毛病,半夜三更在她床前散起步來。
莫王府外,兩道黑影一閃而過,随即響起個男人的聲音:“大人,已經查到了。”
“說。”眸色陰冷的男子語調亦是冰冷。
“屬下等人對那廚娘下手屢次失敗,原以為是她運氣好,其實非也,是因她另有身份。”
男子警惕道:“什麽身份?”
“大人可還記得,前幾日屬下抓來的農夫?”
“記得。”他不耐煩地應道。
手下人趕緊說出原由:“那農夫确實養了洛八八幾天,不過嫌她不好養,便抛下走了,後來她一路流浪到京城外,輾轉被好幾家人收養,吃百家飯長大,十五歲時才到侯府後廚打雜,身世聽起來并無異樣,奇怪的是,當年保薦她到侯府的人。此人像是突然人間蒸發,就連當地戶籍處也查不到此人的訊息。”
“是無戶無籍的流民?”
“但屬下查證,此人身材高大,力大無窮,時常出入白遇玖府中,不像是沒有技藝的流民。”
“你打探到了什麽,說結果。”
“結果便是從洛八八身上的白玉得來的。經小人連夜奔走查證,那塊白玉乃是元朝皇室視為珍寶的一方玉器,傳說那白寶玉被元傅太後制成兩塊玉佩,送給元宣皇後的一對龍鳳胎。”
眸色陰冷的男人猛地回頭,目光淩厲尖銳,語調冰冷道:“竟是元朝皇室血脈。傳聞元朝唯一的小公主三歲被劫持到西楚,這十幾年來,元朝頻頻向西楚進貢禮品,相傳是借送禮之名前來打探小公主下落,原來,傳聞并非傳聞。”
“洛八八的名字是侯府一名管事取的,當時管事見她玉佩上有一“洛”字,便以此為姓,她真名應該叫祁洛。”
元宣皇後當年一舉誕下龍鳳胎,此事因在皇室之中實屬罕見,弄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也有傳這對龍鳳胎和皇帝八字不合,犯了沖,一降世,舜王便得了貴人相助,功高蓋主,很得人心。
“元朝皇帝唯一的血脈。”男子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也難怪白遇玖會如此嚴加保護。元朝皇室牽扯進來,王爺的計劃要比想象中更艱難一些。”唇角劃過一絲詭異的笑:“越來越有意思了。”
八八靠在馬車內,瞅着邊上的少年,努力将兩只眼睛瞪到極致大。昨夜他整晚折騰,初更的天便拉她上了馬車,看樣子是一宿沒睡。她送的那袋銀子,作用已經發揮到終點了。
白遇玖今日心事重重,極有可能是手頭緊了。那筆罰款後遺症頗長。本想安慰幾句,發現并不能一心二用,幹脆用上一門心思驅趕瞌睡蟲。
半個時辰後,天已經大亮,她終究沒能戰勝瞌睡蟲,放棄自己睡了一覺。懶洋洋地伸展着四肢,一個不小心蹭到他的肩膀,幹笑着道歉:“沒磕着您吧?”
白遇玖沒有理她,馬車緩緩停下,他牽了她的手,走下馬車:“到了。”朝不遠處的亭子望去,道:“他就在那,我們過去。”
令她詫異的是,白遇玖說要見她的人,竟是那日在叢林中遇到過那位胡子麻茬,不修邊幅的徐将軍。猶記得上一回,徐将軍一見她便大行跪拜之禮,這次竟是老淚縱橫,铮铮鐵骨放聲大哭:“洛洛小公主,這些年您受苦了!”着實讓她尴尬了一場。心裏咯噔一下,全然是個懵了的狀态。
白遇玖并不像上次那樣将他扶起糾正,只低頭輕聲對她說:“洛洛,我在外頭等你。”算是默認了徐将軍的跪拜。
回想昨夜,他那一番古怪的問話似乎早有所料,再看伏跪在地的徐将軍,腦子裏忽然混沌一片,心亂如麻。大約是預感到了什麽,連忙拉了他的手不放,緊緊地,拽着救命稻草似的,胡亂道:“侯爺我……我好像沒吃早飯,不如,先回可好?”
“聽話,留在這聽徐将軍道明實情。”他撫着她的頭發,語氣溫柔,誘哄小孩一般。
她戀戀不舍目送他走遠。
“公主殿下,您請喝茶。”徐将軍殷勤地為她斟茶。
“多謝……”飲下三杯茶後,她方才找回部分自己。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唯獨說她出生皇室,是位公主的話她接受不能,愁眉苦臉地将這伯伯望着:“徐将軍,您沒認錯人吧?”
“公主身份關乎國運,這絕對不會弄錯。”徐将軍見她總算開口說話,欣喜地從懷中掏出個香囊,小心翼翼地打開,從中取出塊瑩白玉佩遞到她面前:“公主請看,這塊玉佩和您身上那塊打磨,形态,是否一模一樣。”
她一眼便覺得玉佩熟悉,不用對比,确實是一模一樣的玉質。還記得窮困潦倒時,她其中一個養母曾将玉拿去當鋪,掌櫃的一看竟不敢收,還将養母趕走。她因此遭了養母一頓毒打,從此便認為身上這玉看似名貴,卻根本就是塊不值錢的邪物,實乃這玉陪伴她多年,生出了感情了才沒舍得扔。未曾想到,今日竟遇到另一塊一個模子出來的。不同的是上頭刻的字。
“這晉字是何意?”她問。
徐将軍面露痛色:“這是,你同胞皇兄的名字,單字一個晉。”
她險些被茶水嗆到,這麽說,這玉佩上頭刻着的是她的字,這麽多年一直錯将名字當姓氏。
聽她問起因果原由,徐将軍倒也不矜持,忍了許久的秘密終于得以傾訴,倒豆一般,也不管她是聽得懂聽不懂,嘴巴一張一合,胡須滑稽抖動着,根本停不下來。
舍去口水話,大概簡化的意思就是,由于皇帝皇後恩愛,元朝後宮如同虛設,一直沒有喜訊的宣皇後終于誕下陛下子嗣,且還是對龍鳳胎,身為皇祖母的傅太後開心不已,割愛将她那塊愛不釋手的白寶玉拿出來,命巧匠切割此玉,并在上頭雕刻一個“晉”字,一個“洛”字,以玉上刻字賜名,送給了這對龍鳳胎做滿月禮。
從徐将軍的故事中聽出,元朝皇室姓祁,所以她真正的姓名是——祁洛。而非什麽阿貓阿狗六六七七八八。
花了好幾盞茶的功夫,她終于消化完徐将軍說的這段傳奇故事。
這世上另有一位跟她長得一樣的人,想到這裏便有些莫名的幸福感。先前調侃簡逑時,她謊稱自己是雙生龍鳳胎,沒想到當真有個雙生哥哥。看着躺在手中這塊刻有“晉”字的玉佩,她唇角含笑,問道:“他可好?”
徐将軍像是突然受到什麽打擊一般,雙拳緊握,萬般愧疚地跪在她面前,痛心疾首道:“微臣失職,護送途中被敵人調虎離山,太子如今,如今已不在人世。”
不在了啊。她雖還不确定自己的身世,也從未見過這從天而降的哥哥,但見手中兩塊相同的玉佩,一股酸澀無端升起,竟是濕了眼,問:“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徐将軍回道:“那年,二位殿下還不到三歲。”
三歲時被擄到西楚倒也合适,再往後個兩年,她應當就有印象了。
堂堂的一國公主、太子,好好的長在後宮,竟會被人輕易擄走,豈不笑話,必然是被至親之人所害沒錯,此番也是明白白遇玖那一番用心良苦的話了。
“實難相信,害人之人會是殿下您的親皇叔,陛下親封舜王的弟弟!”徐将軍憤怒道,“為了逼宮奪位,舜王用盡手段,連二位不過三歲的殿下都不放過。太子一去,傅太後也跟着去了,當時公主殿下您又是生死未蔔,宣皇後日夜思念,形态消瘦,最後一病不起,臨走時,臨走時嘴裏還喚着殿下您的名字。”幾度哽咽,“陛下深愛着宣皇後,就在三年前,也跟着宣皇後而去。”徐将軍情緒失控,安撫了好一陣才平息,“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如今舜王之所以肆無忌憚,露出不少馬腳,全因此賊以為您已不在人世,侯爺多年對您的掩護總算沒有白費。”欣慰地嘆息一聲,又苦苦哀求道:“殿下,微臣等人已經準備好了,只待公主還朝穩定軍心,就能一舉将舜王扳倒,請公主殿下還朝!”
他動之以情,一番宏圖大志說得撼動人心,她卻并不能完全理解,她一介女流之輩,流落在外十幾年,就算是尊貴的公主殿下,面對治國平天下,到底能使出什麽力氣來。何況,她根本不願到宮中生活。思來想去,決定先緩上一緩:“徐将軍,可否容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徐将軍卻是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紅着眼眶:“公主殿下若不能回朝,元朝的江山就要落入賊子手中,微臣便只有一死方能向先皇謝罪!”
“別別別,我現在想,現在就想。”被個上了年紀的伯伯這樣跪拜,她哪能不亂陣腳。
元朝那邊曾傳,他們唯一的皇子剛被立太子便就夭折,皇室只得一個小公主,皇帝留有诏書,待公主成年,誰做了她的驸馬,便就由誰繼承皇位。當時她恨不得變作男兒身,誘公主,睡公主,再混個皇帝當。如今得知自己就是那公主,卻如何也開心不起來,是怎麽一回事?
見她沉默良久仍不應承,徐将軍不再相求,拍了拍身上的灰,目光堅定道:“既然公主無心朝政,不願為太子先皇報仇,微臣也沒什麽好說的。但求公主念在骨肉血親和宣皇後三年的養育之恩這份情上,再好好考慮考慮,想通了便請侯爺轉告,實在不願,微臣也不勉強,十日後便返回元朝,與舜王明戰一場!”言罷拂袖離去。
此番她才明白,徐将軍先前那般失态,全因感動要找的人尚在人世,而臨走時忠義赤誠的暴脾氣,才是真正馳騁沙場的大将軍。
“洛洛。”白遇玖修長的身影出現在涼亭外。
再聽這一聲“洛洛”,她當下覺悟,慢斯條理道:“侯爺早知這不是我的姓,而是出生便有了的名字。知曉我的身份,掌控着一切,卻一直不願相告,是舍不得放我走?”
“不是餓了麽。”他答非所問,也不管這次她會不會閃躲,冰涼的手握緊了她的,眸色複雜難辨,情感一向淡薄的白遇玖竟用暖暖的口吻道:“随我回家吃飯。”
☆、第 17 章
她已不再是那少不更事的後廚打雜小廚娘,也不再是随随便便任人差遣的洛八八,她是擁有尊貴身份的元朝公主,無論是否選擇回到故裏,都不可再像過去一般胡亂撒潑,也沒有人容許她撒潑。雖然此時此刻很想對他大聲嚷嚷,很想像對白袂那般“嚴刑逼供”,面對他一雙無辜且深邃的眼眸,張了張嘴,卻一句怨言也說不出口。甚至有錯覺,他會這樣做,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是值得諒解的。
于是,她選擇了個沉默。回程路上,反複思忖未果,斟酌良久,實在憋不住問:“侯爺莫不是,近來手頭有些緊,将我安置在府中,興許也能賣個好價錢?”這一番話,她是費了些力氣才說出口的。
他遽然回首,漂亮的黑眸平添幾許失意幾許愁,半嘆半問道:“洛洛,你可願信我?”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誠懇道:“我吃的穿的用的無一不是侯爺給予的,侯爺送我入書院,教我讀書寫字,讓我不再被人輕視,這等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又怎會不信恩人。”
“那你記住。”他定定望着她,“無論何時,我都不會舍你謀利,即便允我金山銀山,帝王将相,在我心中也不及一個祁洛重要。”
在他一番嚴詞厲語下,她心虛地垂下了頭。既有感動,又是個茫然無措。跌宕起伏的震驚一番過後,才欣慰道:“似侯爺這般愛護下人的主子,如今已是世間難尋,我卻……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既不謙虛客套,也不多作解釋,只加快了腳步,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瞧不出喜怒哀樂,謎一樣。
回到府上,應是為了避嫌,他松了她的手獨自前行走遠,模糊的背影帶有幾分蕭瑟。
“洛洛。”喚她的并非白遇玖,而是多日未見的二夫人。看她望她時的目光及出現的時間,八成也是知曉一些內情的。二夫人将愛貓交給老奴,捧着玉壺,轉身的瞬間道:“你随我來。”
随後,二夫人給她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十八年前。她原本對聽故事沒什麽興趣,怎奈何二夫人并不征求她的意見,堅持要說,她便只有忍着饑腸辘辘聽下去。二夫人說的,是元朝已故宣皇後年輕時的故事。
說是元宣皇後十八年前,在法場救下了戶走商的普通人家。那戶人家常年在元朝與西楚國界走商,本來好好的,也不知倒了什麽黴,一日在元朝境內走商途中,突然被官兵抓走,變成了為官家子弟頂包的縱火殺人犯,還莫名其妙被判了個滿門抄斬。
彼時元宣皇後還未出嫁,是定國公疼愛的四小姐,出入各處身邊少不了七八個護衛。她聽法場邊的人說,這戶人家根本不是元朝子民,也不是什麽縱火殺人犯,人家分明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前一日剛被抓來頂包,且還是鄰國西楚人士,元宣皇後聽後,當即亮明身份,找了那監斬官詢問事情始末,再三嚴詞威逼,監斬官終于承認罪行。元宣皇後最終還了那一家五口人清白。
那戶人家姓田,田家五口被當場釋放,臨走時元宣皇後見他們被打得皮開肉綻,起了善心,便将他們帶回府中修養了一陣。半個月後,又為他們準備了行囊和通用銀票,以防回國途中再遇困難。
元宣皇後與田家媳婦很是投緣,兩人身份雖有懸殊,卻是無話不談,且非常喜歡田家小媳婦兒做的香囊,那半月每天前去讨教,怎麽奈何從小嬌生慣養的她學起針線活來很是不易,直到田家媳婦回國,她也沒能學成,于是二人約定,每隔兩個月便會到西楚與元朝國界的小茶鋪碰面,直到元宣皇後正式被封為皇後,不便出宮,兩人才少了往來。
瞧着二夫人感同身受,親身經歷了過程一般,忍不住猜測:“田家媳婦便是您的姐姐,侯爺的生母?”
二夫人沒理她,陷入往事忘卻所有,受到某種心靈沖擊,突然瞪大了眼:“有一天,元宣皇後突然派人送信,讓田家媳婦前去老茶鋪一聚,田家媳婦預感到有大事發生,扔下家中事務和九歲的兒子,趕緊雇車奔去茶鋪。見到元宣皇後的時候,她那張絕美的容顏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吶,一見田家媳婦兒便跪在她面前。”
元宣皇後只說了一句:“妹妹有難,求姐姐幫我照看小公主!”
元宣皇後說,等過幾日內亂平息,她便會派人送信,接公主回宮。田家媳婦義不容辭,扶起她道:“田家五口的命是皇後娘娘給的,莫說照看小公主幾日,就算舍命護她,天地良心,我也絕不敢說個不字呀。”
就這樣,田家媳婦把小公主養在身邊,每日喚着她的乳名“洛洛”,更視她為己出,疼愛不已,安生等着元宣皇後來接人。可一晃兩年,元宣皇後始終沒來,就連往年送信的宮人也再未出現。田家媳婦兒知道事态有變,和夫君連夜搬離原先的住處。
盡管如此,還是引來了殺手。
田家夫婦拼死保護恩人獨女,與歹人糾纏時雙雙喪命。幸得她家妹妹帶着兒子在外游玩,兩人得以僥幸逃脫。田家公子跪在奄奄一息的父母面前,牢牢記住了母親臨終前的話,望着已經沒有呼吸的二老良久,含着熱淚,一路追尋歹人的蹤跡。
“這故事,好令人心疼。”望着陷入回憶不願出來的二夫人,她因元宣皇後和田家媳婦這對異姓姐妹的情深而動容,卻如何也帶入不了,愧疚道:“我不到三歲便被擄走了,實在想不起那時的事情。”
正傷感的二夫人聽她這樣說,也沒忍住笑出了聲,用寵愛的口吻道:“傻孩子,哪有三四歲便懂事了的,最少也得滿了五歲,記得也還都不真切,有個大致的影像就不錯了。”掏出手絹抹一把眼淚,舊事重提道:“想當初,太子被害,陛下和皇後只得你一個孩子,只可惜大勢已去不能護你周全,宣皇後又所托非人,我們沒有照看好你,讓你一人在外吃苦受罪,好不容易找到你,還只能讓你委屈當個下人,不敢給你正名。”
“不委屈不委屈,二夫人和侯爺待我極好,哪裏會有委屈。”
二夫人喝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心情已平息不少,長嘆一聲,“故事還沒結束。田家公子追出去後,意外地發現,小公主竟然被藏在了莫王府。”笑得既是漠然又絕望:“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吶?我忍了十幾年沒有跟他撕破臉,就是要看看,他到底想裝到什麽時候!”
她猶被五雷轟頂,全然不敢信,她的遭遇,竟從一開始就和那看似貪吃逗趣的莫王爺有關。白遇玖當時年紀不過十一二歲,雖有些武功底子,那莫王府戒備森嚴,又豈是他能混進去的。
“小九記住了父母臨終時的囑咐,也不知他一個十來歲的小人兒哪來的能耐,竟然找來十幾個幫手,順利找到了你。”
聽到這裏,她心中既心疼又自責:“侯爺從小就有過人的謀略。”
“那又如何呢?他再是天資過人,畢竟年幼啊。解救你的行動中,小九中了毒,從此落下一身的病痛,這毒有許多并發症,最明顯的,便是可讓人逐漸失去味覺。”
她驚詫不已,好半響才找回自己。他真的沒有味覺。真相終于大白,她卻無法為自己的先見之明喝彩。
“小九是抱着昏迷不醒的你一路逃出去的,他沒有想到,只是沾上了他身上一丁點的毒,連你也……到如今,小九仍自責不已。”二夫人握緊她的手,雖是笑着的,臉上卻有兩行清淚:“原以為這一天沒那麽快到來,想着小九總算願與女子親近,還企盼着你留下一兒半女,如今……你卻是馬上就要離開,與他再難相見。”
“八八不會走。”她輕聲安撫,素來就不大會安慰人,只得一個勁兒的打包票讓她安心:“您別難過,我當真不走。”
二夫人卻搖了搖頭:“不,你不叫洛八八,你叫祁洛,是尊貴的元朝公主。”
她叫什麽名字沒有關系,二夫人年紀大了,這樣傷心下去可不成,忙應道:“是是是,祁洛不走。”
看出她的勉強,二夫人不依:“你一出生就冠着皇室的姓,生生死死也是元朝皇室的人。元宣皇後當年對我姐妹二人有再造之恩,她遭此大難,臨死也不能見到一雙兒女,此仇豈能不報。請公主殿下還朝,為宣皇後讨回公道,讓姐姐和姐夫泉下安息!”
她無言以對。關乎國家大事的承諾她确實不敢随便應承。對自己的身世也持懷疑的心态,便更不好随口答應。只不過,仔細一想,從她懂事,身上便有了這塊玉佩,确實不像一般的窮苦孩子,而且,堂堂的一國大将軍應當不會認錯主子。加上二夫人這段錐心刺骨的回憶,她的身世應該算是坐實。也罷,戴了祖母的玉佩十八年,也認了元朝皇室的姓氏,想想為保護她而喪命的田家二老,想想為救她如今體弱多病的白遇玖……
她若繼續逃避,也顯得太不厚道,不仗義了,失了她講義氣的風範。遂厚着臉皮,仍紅了臉道:“我欠了田家太多情,即便要走,至少也要留個一兒半女。”
二夫人聞言又驚又喜:“此話當真?”
她清了清嗓子,“就是不知侯爺肯是不肯。”為了讨她老人家開心,也算是豁出去沒皮沒臉了,趕緊換了話題:“是否随徐将軍回去,我聽侯爺的意見就是了,二夫人大可放寬了心。”
二夫人轉憂為喜,笑容親切慈祥:“真是個好姑娘,姐姐和小九總算沒有白疼你。”
裏頭的故事感人至深,隔牆之外卻有一張驚慌失措的臉。祁洛推門出來的時候,便見簡逑臉色蒼白,表情僵硬,猶如剛挨過一道霹靂。
☆、第 18 章
簡逑神色一番大動地瞧着她,她也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