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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她。不似平日裏和白遇玖相視時那般天雷勾地火的,恰似洪水遇上猛獸,雖無驚天動地之景象,也是好生的刺激。

祁洛攏了攏袖擺,輕咳一聲,避開簡逑犀利的目光,擠出個自認為還挺有禮貌的笑來,直言不諱地道:“四小姐莫非,是在偷聽我與二夫人說話?”

簡逑亦是收回了視線,僵硬的臉蛋總算平複了些,看她這雲淡風輕的表情,掩飾功底并不在她之下,聽她問話,臉上洋溢着自信滿滿的笑,緩緩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侯爺未過門的妻子,聽我婆婆說話,還需偷偷摸摸的嗎?”

不愧為相府的千金,短短幾天就學會了見縫插針的本領,祁洛很是佩服,就差沒給她點掌聲,只是她這番表達明顯有誤,笑眯了眼,不安好心地點醒道:“四小姐好像弄錯了,我聽人說,您只是侯爺的二房夫人,并非正妻,能否順利過門還未可知。”瞧着簡逑瞬間拉下去的一張臉,其實她笑起來還是挺可人的,這麽一拉臉皮,顯得老了好幾歲,遂又不安好心地安慰:“其實也無妨,反正那與侯爺定親的女子也是多年沒有音訊,二房夫人也是夫人,橫着呢。”

“夠了,祁洛。”簡逑終于決定跟她撕破臉皮。

聽簡逑這一字一頓地喚她名字,心知剛才的對話她已全部聽了去。君子坦蕩蕩,她雖不是什麽君子,效仿一下又有何妨,安靜平和地應了一聲,道:“我這姓名,四小姐覺得如何?”

簡逑怎麽說也是相府的千金,多多少少見過世面,祁洛公主的頭銜雖讓她吃驚意外,倒還不至于失了風範,面色極為平淡道:“既是元朝皇室的姓氏,自然容不得我西楚貴族評斷。”

她不得不佩服道:“四小姐一句話便區分了立場,直擊要害,厲害厲害。”在她一番誇贊之下,簡逑有些飄飄然,看她時的目光也不似剛才那樣驚慌失措,她趁機說:“既然四小姐如此聰慧,我便不說廢話了。自上一次的罰款事件過後,四小姐最是清楚皇上的心性,以侯爺與元朝皇室如今的關系,倘若我的身份被洩露出去,後果,可不止被罰款這樣簡單,到時怕是就要委屈您這位二房夫人。”

簡逑沉默思忖一陣,一臉的傲氣:“我,當然知道!”

簡逑事事聽從簡相,這件事情她知道後簡相必定很快也會知曉,當務之急,她要麽離開侯府,要麽,就要穩住簡相。而穩住簡相唯一的辦法就是兩家聯姻。

正失神着,“八八,沒想到你也會這樣尖酸刻薄的與人說話。”胖小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院落,遠遠地望向她,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這一語驚醒夢中人。

每每遇到簡逑,她都會莫名的焦躁,恨不得使出渾身的挖苦本領,言語間字字尖銳刻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胖小子近來常随師父出去采購,時常不在府中,這才說完一句話便不見了人影,大約是對她失望了罷。

祁洛輕嘆一聲,認真反省,決定今後與人談話稍委婉一些。

“我不答應。”白遇玖回望着她,眸色暗了下去:“洛洛,你當真不介意我娶別的女子為妻?”

祁洛吞吞吐吐,“我……确實答應了二夫人,要……要與你生,生……”想她活了十八個年頭,還從未如此的委婉過。

白遇玖費解,蹙眉追問:“你答應了二娘何事?”

她甚尴尬地朝院外望了望,強行轉移話題:“今日陽光明媚,不如我陪侯爺出去曬曬太陽?”

白遇玖目光如炬,似笑非笑道:“好好說話。”

見他這神色看她,紅透了一張臉,鼓足勇氣,道:“我答應了二夫人,要與你睡上一覺,給你留個一兒半女之類的。”言罷仍是仰頭将他望着,竟忘了垂首表一嬌羞掙紮狀。

白遇玖愣了一下,忽地笑出聲來:“洛洛,女兒家稍微矜持一些。”

她又羞又怒,唇角抽了幾抽,最終無言以對,憤然跑走。

一路狂奔到河邊,也不曉得中了什麽降魔,心裏越想越不平衡,竟有些酸澀委屈,一種被拒絕後的屈辱直沖腦門兒。撿起地上的小石頭,扔飛一塊罵一句,以此宣洩心中的不痛快,倒也實在好用。

難怪他總是隐忍着,說他們絕對不能在一起,總是一副寵愛她的樣子卻從不逾越,原來,原來是将她當作妹妹,以哥哥的姿态用心疼愛,而非什麽男歡女愛。

想一想,他對她有過的親密舉止也僅限摟摟抱抱拉拉小手,最深的也就親了一下額頭,不正是疼愛妹妹的哥哥可以有的。

好生氣,他怎麽能這樣!

手中動手猛地一頓,方才,好似聽到了自己的心聲,她莫不是……莫不是心悅他,對他生了情愛?

祁洛被這一想法驚呆了,捂住自己的胸口,不,她不能愛上白遇玖,他對她的疼愛是因父母之命,并非兒女情長,聽話,聽話,按耐住。想來她這也是情窦初開,要實在寂寞難耐控制不住自己,換一個染指便是,萬萬不能破壞他們純潔的兄妹之情。

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再去試上一試?

他若願破了心結,與她一夜風流,她便也算了了一樁心事,留下個孩兒給二夫人,再回元朝也不那麽愧疚。畢竟,咳咳,畢竟她從不怕為人所負,最是害怕欠人情。

越想越覺得,此計甚妙。

“知恩圖報,以身相許的姑娘這世上多了去,唯獨你祁洛不适合。”

祁洛心中咯噔一下,驚慌地四下張望尋找聲源,略有些憤怒道:“誰在說話?”這才過去不到半日,仿佛全京城都知道她叫祁洛,她的身份還算個什麽秘密?

身旁一顆大樹掉下個人來,看他如此的身手矯捷,便知此人武術方面頗有造詣,她望着來人,欷歔道:“你一直藏在上頭,偷聽我說話?”

“公主殿下何不說,是您擾人清夢,不時發出聲響驚擾了在下午睡?”

看清他的真面目,祁洛忍不住笑了,一改緊張的神色,雙手環抱胸前,意興盎然:“慕容玄,你既會武功,又知深宮秘事,可見你并非下流之輩,為何那日會毫無形象地倒在大街上?”

慕容玄勾唇,笑容帶有幾分邪氣:“行走江湖,難免遭人算計,那件事情,完全是個意外。”倒答得爽快坦蕩,“那日過後,我便一直追查你的住處,想找機會報答救命之恩,功夫不負有心人,沒想到這麽快就見面了。”

多日不見,這慕容玄不僅傷勢大好,人也活潑了許多,便以平常口吻道:“那日見你極為防備生人,且目光冰冷極難相處,原以為你定是身負重任,是個可憐人,今日一見,你的真實性情還是挺和藹可親的嘛。”

他笑得邪氣如初,比了比手中長劍,語氣冷冽,寒冬臘月一般:“其實我是一個殺手。我殺人不眨眼,活了二十幾年,也只對你一人和藹,可親過。”

祁洛失笑:“慕容公子好生幽默,方才心情不暢,說話多有得罪。”

“無妨。”慕容玄哐一聲拔出長劍,“在下也得罪了。”出鞘的劍風割斷了她一小撮頭發,還未看清招式,劍已回鞘。他撿起地上的頭發,“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

“這是何意?”她看得一臉莫名,經剛才那一番電光火石,也算是相信了他的職業。

慕容玄眼中透着陰冷,妖嬈地笑着:“有人花錢買你的命。一旦收了雇主的錢,除非我死了,否則手中這把斬魂就要出鞘。”

祁洛訝然,聽他這話中的意思,這把劍只要出鞘,定會奪走一人的性命,方才他只削去她一縷發絲,便當作還了她的人情。

不等她開口,慕容玄又道,“在下也是元朝人士,便與公主殿下透露兩句。其一,舜王疑心重,已經暗殺數十名先皇的心腹大臣,弄得人心惶惶,此時群臣想反,奈何群龍無首,所以,現在是你還朝最好的時機。其二,殿下若要為了兒女私情棄先皇的江山不顧,以你的美貌雖有機會抱得美男歸,但這其中的隐患便是,來日會連累白遇玖失去皇帝的信任,丢掉實權。”

他說的竟是這等機密大事,她不得不懷疑:“你到底是什麽人?”

“在下已經說過,便不想重複一遍。”

西楚皇帝的疑心她深有體會,這慕容玄一番話說得頭頭是道,值得深思,雖不确定他是否可信,心中縱有百般疑惑,卻也不再多問,禮貌謝道:“多謝慕容公子提點。”

慕容玄仔細端詳着她:“皇室血統就是皇室血統,說話一點不費力氣,我就喜歡和殿下這種既美貌,又聰明的女子打交道。”

“慕容兄過獎了。只是,你就這樣放了我,回去要如何向雇主交代?”

慕容玄沉默片刻,側望她道:“公主殿下重情重義,和外面的妖豔賤貨都不一樣,你這個朋友,慕容玄交定了。”

還沒來得及開口寒暄幾句,慕容玄已經消失不見。

慕容玄前腳剛走,白遇玖後腳就出現在她面前,一襲白袍清塵脫俗,與河邊楊柳樹形成一道絕美的風景。想來,那慕容玄定是發覺有人來了,才會跑得那般利索。

心裏清楚,白遇玖是擔心她才跟出來,心虛道:“這裏風大,侯爺身子弱,本不該來的。”

“慕容玄說的,我都聽到了。”他望着她,美眸之中流光潋滟:“洛洛,你可想好了。”似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她不知如何作答,心思飄遠。

“我知你信守承諾,但此事不能勉強,若要嘗試,便要試上一輩子,我是斷然不會讓你飽受母子分離之苦的。”

聞言,她心跳如擂,望着水波粼粼的湖面,半響後回首,對上他一雙情緒複雜的眸子:“如此,侯爺可願與我試上一輩子?”

☆、第 19 章

原以為白遇玖不會理她,怎知他沉默一下,竟說:“且試上一試。”

祁洛做夢都沒有想到,他二人一旦坦誠相告,這段情會進展得如此的順利且迅猛。當夜他便将她留在身邊,與她相擁而眠。

從未與男子如此的親近,更何況是在她夢中飄蕩多年、只可遠觀之人。燭火微光搖曳,月色正好。雕花寬榻,朦胧白帳,與他并肩而息,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他微涼的身體,聽見他淺淺的呼吸。

望着透明的帳子,祁洛握緊了雙拳,彷徨、躊躇與緊張的情緒占據了她的所有心思。

這樣一來便覺得有些內急。

正惆悵是否驚動他起身,身旁的人微微動了一動,低沉的嗓音在夜晚的寝室顯得格外好聽,他問:“睡不着?”

側目發覺他正定定将她瞧着,燭光的映襯下,本就無懈可擊的精致面龐更是俊美無雙,她咽下幾滴唾沫,啞着嗓音回道:“只是,忽感口渴。”

他聞言即刻起身,端來水遞給她,見她愣在那裏,似笑非笑,語氣帶有一絲玩味:“要我喂你喝?”

她自是不敢讓他如此大動幹戈,趕緊接過水杯,方寸大亂地喝完,心中惆悵萬分,難為情地道出實情:“侯爺我,我習慣了一人睡一張床,這樣……緊張,睡不着。”

白遇玖拿了件風衣披在她身上,目光溫柔:“害羞了?”

聽他這樣形容,祁洛恍然大悟,原來方才那一番心思大亂竟是“害羞”二字作祟!點頭稱贊:“侯爺好眼力,仔細一想,的确像是害羞了。”

白遇玖輕笑一聲,眸中光華溢彩:“從前你與莫羽私交甚好,我原以為。”他頓了頓,忽地攬她入懷,似有些欣慰地說:“原來洛洛也是第一次。”

雖不知他這“第一次”說的是哪個“第一次”,被他這樣一番柔情環抱,嬌羞在所難免,于是她又紅了臉,不知所措的“害羞病”又加重了些。

她醜态百出,他卻心情甚好。

她莫名惆悵,他卻輕松自在。

莫不是,她會錯了意,今日之事算是強迫了他?

沉吟片刻,好奇地問:“男女之事我略懂些皮毛,十分好奇,我病成這樣,侯爺怎就無事?”

他愣一下,“病?”

“心跳莫名加快,身體升溫,面紅耳赤,手腳不聽使喚,言不由衷,行動遲緩。”她一一道出,這一系列的病症他樣樣都沒有。

白遇玖聽完她的陳述,眼底笑意加深,緩緩地道:“多年以前我便有過,已經習慣了。”

祁洛一驚,脫口而出:“對誰有過?”言下之意便是:“對哪個女人有過?”也不曉得他能否聽得出這弦外之音。

他略顯得有些難為情,咳嗽一聲,想來是為了掩飾,表情極不自然,道:“非要回答麽?”

她堅定不移地點頭。

“她……”

“侯爺,劉先生讓您早點睡覺,少熬夜。”門外傳來白袂悶葫蘆一般拉得長長的聲音。

祁洛扶額,心中憤憤然,耐着性子喊道:“知道了知道了!”白袂小子竟是個夜貓子,好在這門窗的隔音還算可以,才不至洩露了他們的對話。

白遇玖笑看着她,“天色不早了,快睡吧。”

“是。”祁洛翻身下榻。

見她穿上鞋就要走,白遇玖提醒道:“你那屋今晚沒點暖爐。”

剛邁開的腳步一下子頓住,寒冬臘月的,通房裏的床單被褥不比他這兒的厚實,沒個暖爐還能睡麽,光想想已是寒顫連連。

白遇玖往裏躺了些,拍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睡在那。她不是扭捏作态的人,已經睡了前半夜,也不差這後半夜,于是厚着臉皮,不動聲色地躺了過去。

半個時辰過去,她仍然沒有睡意,身後的人翻了個身,随即傳來白遇玖的聲音:“冷,睡不着?”

祁洛往窗外望了望,白袂晃來晃去的影子終于消停,此時正值夜深人靜,既然無心睡眠,不如聊聊天。一個轉身,發現他也是側躺着的,本欲直截了當地說,忽又覺得這樣不夠矜持,便往床沿邊挪了挪,才澀然開口:“我……有一事請教,不知侯爺可願一聽。”

她一本正經,他也正正經經:“但說無妨。”

她斟酌片刻,輕聲說:“當下兒女談情說愛,親親我我時,與我們好似,不大一樣。”她一語道出問題重心。

想來他并未料到她要問的是這句,愣了一愣,才道:“男女情愛不過相擁而眠,牽手而行,莫非,還有別的法子?”

“當然。”見他這般虛心求教,她也不便藏着掖着,鼓足了勇氣,直接勾了他的脖子,嘴唇往他瑩潤唇瓣輕輕一點,迅雷不及掩耳。

白遇玖愣是好一陣也沒反應過來。

她則是驕傲了好一陣子。

總算找回一些智者的自信,她松開手,笑道:“如何?這法子侯爺可有試過?”

他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眯了眯狹長的眸子,受益匪淺道:“原來洛洛深谙此道。”言罷現學現賣,也碰了碰她的。

她驚訝地看着他,都說侯爺天資聰穎,一點就通,今夜一見,效仿的功底當真天資過人非同一般、深不可測吶。

與她唇齒相融時,他像極了一只隐忍的狂獅,霎時間天雷勾動地火,磁場一般,久久不願分開。她細細喘着氣,心中一片疑雲。

明明沒對他做這麽久的示範。

紅木床頭櫃上的沙鬥緩緩流動着,時光流逝,她的衣衫已然褪盡,直到指尖碰到他微涼的胸膛,她才猛然驚醒。

見她突然一怔,他也頓然停下,費了好些力氣才平息下來,懊惱地道:“對不起,洛洛我,一時沒控制住自己。”

她從未見過這樣沮喪挫敗的白遇玖,一時之間也懵住了。

白遇玖在她耳邊不停呢喃着:“對不起,洛洛對不起。”滿滿的愧意。她心中既是個全新的茫然,又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惆悵萬分。這等事,她畢竟沒有實打實的經驗,自然也不曉得要如何鼓勵引導,連久經沙場的白遇玖都亂了陣腳,她一個落魄公主哪裏還撐得住。

這教人如何是好。

白遇玖有一副好身材。這是祁洛在他身邊多年卻從未發現,也是這夜唯一的收獲。

衣衫籠罩下的病美男,本體竟是個如此結實的場面,着實令人驚喜。

次日

“您不知道?侯爺當年可是習武之人,習武之人飛檐走壁,有幾個體弱或體胖的?”提起白遇玖,白袂得瑟又驕傲。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祁洛輕咳一聲,心虛地套話:“那為何如今侯爺從不練習武功,就不怕久了不用退步麽。”

說起此事,白袂頓時變成一條被霜打過的茄子,垂頭喪氣道:“聽說是為了救人,經脈受損,從此莫說習武,便是比平常人的身體也差了好幾倍。也不曉得是哪個挨千刀的,讓侯爺這樣不顧性命去救。”見她一陣猛咳,滿臉疑惑:“洛洛公子,你怎麽啦?”

祁洛擺手說:“沒事沒事,這茶味兒太濃,一不留神嗆着了。”

“茶壺沒水了,我去給您添點。”白袂揭開茶壺蓋,突然停下腳步,奇道:“怎麽沒放茶葉?”聞了聞:“是糖水。”

祁洛想起白遇玖前幾日跟她開玩笑,說她喝的是清水,此時再看茶壺裏的紅糖水,加上二夫人說,她幼時沾染他衣衫上的毒,也留下了後遺症,所有的疑點與巧合一下得到了證實。

原來,他早知她也沒有味覺,任由她胡編亂造罷了。

白袂突然安靜下來,目光帶着審視,“洛洛公子,看您的表情,是沒嘗出來吧?”

祁洛面露尴尬之色,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您就別找借口忽悠我了,前一陣侯爺常與你共飲同一壺水,劉先生說過侯爺服藥期間盡量免茶,以防影響藥效,所以您這茶壺裏的也都是清水,其實,您這些日子壓根就沒有發覺。”

祁洛幹笑,沖他眨眨眼:“好聰明,都被你發現了呢。”

白袂撅嘴,略有些生氣地看了看她,捧茶壺走到門口,不甘心地回頭,悶聲道:“我早覺得您可能就是公主,只是不願相信罷了。”

她可以理解白袂得知真相後對她的态度,畢竟,要不是為了救她,白遇玖的身子也不至變成現在這般羸弱,卻不願瞞着他。

“用過早飯了麽?”正想着,白遇玖已經走進屋裏,見她手中捧着茶杯,面色還十分的尴尬,不必過問也已是了然于胸,安慰她道:“白袂從小跟在我身邊,對我袒護一些,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經昨夜那一茬,她哪裏還能以平常心面對他,全然沒有聽清他在說些什麽,目光四下游離,道:“賊兄約我午後湖邊見,我……去準備一下。”

“洛洛。”白遇玖叫住她,“你是在逃避麽?”見她低垂着頭,話鋒一轉:“往後,你還是穿回女裝罷。”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擡首将他望着:“侯爺這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 侯爺:洛洛,你還是穿回女裝罷。

祁洛:為什麽呀?我覺得醬紫很有個性哎!

米砸:你胸辣麽大,萬一下垂了腫麽辦??

祁洛:滾滾滾!

☆、第 20 章

他說:“洛洛,你盡管随自己的心,剩下的事情,我自會處理妥當。”

白遇玖沒有言明,點到為止,她卻費了好一些心神。

待他專用的馬車走遠,她才恍然驚覺,他是打算将事情真相告訴皇帝,趕在簡相父女以此為籌碼要挾他之前。白遇玖何等的聰明,即便是犯糊塗也籠統不過幾樁和她對手的小事情,這樣睿智的人又怎肯任人擺布,更何況,這乃是終身的大事。

二夫人一向精明,這回也輸在了不防隔牆有耳之上,讓這天大的秘密被簡逑聽了去。

祁洛站在湖邊的楊柳樹下,這是她常來的地方,同一片草地,同樣的藍天白雲綠湖水,今日看上去卻有別種風情,教人傷情。

賊兄披了一身粗糙的草皮衣裳,蓬頭垢面,頭上還插着幾根枯草,遠遠看上去跟個草靶子一樣,分明是個傷感的形态,卻因這身裝備平添幾分喜感。她心情複雜地望了望天,明知不合時宜,仍是忍不住開了口:“賊兄,不是我說你,你說你這人,怎麽一點兒也不講究?”

莫羽因她的開場白怔了一怔,而後勉強地笑笑,嘆息一聲,頭頂的枯草便跟着晃了一晃,只聽他自怨自艾道:“事到如今這般田地,還瞎講究什麽。”情緒看上去不甚樂觀,八成是知道了莫王爺的事情,也是因此才會避開白遇玖約她獨自前來。

“沒想到我一向尊敬的父王會是……會是忤逆謀反的賊子!”果不其然,下一刻他便仰頭痛訴:“我能怎樣?”痛心疾首時又定定望着她,一派認真地問:“鑽洞妹妹,你會相信我麽?你信我,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沒有這樣的身世,沒有這樣的爹,這些事情我當真是毫不知情!”

她愣了一愣,倒不是被他問住,實在是莫羽這一番情急之下的話有待考究。不答反問:“忤逆,謀反?”聽他這用詞,莫王爺不僅是要致她于死地,致白遇玖于死地,最終的目标還是他效忠的人。除了西楚的皇帝,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莫王爺,效忠之人還能有誰?

莫羽誤以為她避開話題,傷心之餘抹一把臉上的辛酸淚,一邊抽泣着,一邊斷斷續續繼續痛罵:“連我都差點成了助纣為虐的賊子,現在連你也不信我了,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喪盡天良的爹!”

聽他用“賊子”形容自己,她才猛然想起一事,狐疑道:“莫非,三年前的那個晚上,是莫王爺指使你到侯府偷的玉壺?”

莫羽蹲在地上,抱頭罵罵咧咧好一陣,聽她問話,老老實實地回答:“是父王讓我那麽幹的。本以為得手了,回去可以讨一份封賞,誰知,誰知半夜竟還驚動了侯爺,最後關頭被他給攔住了去路,拿回了玉壺。”

那晚的場景原是這樣子的,她還一直十分的納悶,白遇玖怎會聯合外人盜竊自家的東西,本以為他與二夫人不合才出此下策,後來發覺他與二夫人如同親生母子,也就逐漸地将這事淡忘了。

恍然大悟:“所以,二夫人那玉壺另有玄機?”

莫羽一把鼻涕一把淚,對她的問題尚存一絲莫名,卻也不避答,不确定道:“聽父王說,侯府的秘密就藏在二夫人的玉壺之中,那小小一個玉壺能藏下什麽秘密,我倒不信,便就……便就答應配合父王的手下,幹了那賊人的勾當。”

祁洛了然,抿唇一笑,上前拍了拍莫羽的肩,以贊賞的口吻道:“我最欣賞賊兄這耿直的秉性。”莫王爺老奸巨猾,表面功夫做得冠冕堂皇,怎地就生出這麽個一根筋的兒子來了。三年前她曾好奇地晃了晃,那玉壺分明是兩面夾層,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壺,沒有莫王爺想要的東西,他又怎會利用親生兒子來和白遇玖打這親情牌,這些事情賊兄竟絲毫沒有發覺。

“鑽洞妹妹……”莫羽還想說什麽,被她擡手截斷了話,安撫道:“你肯為我不顧性命,我又怎會懷疑,瞧你這一身的草,還不趕緊回家收拾收拾。”

聽她說不會遷怒于他,莫羽這才回魂,注意到自己拾荒者一般的外觀,尴尬地笑了兩聲,搓手不好意思地說:“那我先回去打扮打扮,晚些時候再到侯府向侯爺請罪。”言罷在懷裏掏啊掏,好一會兒總算掏出個棉布袋來,眉開眼笑地遞到她面前:“這個百寶袋送給你。”

“百寶袋?”祁洛抖平被疊得整整齊齊的袋子,打開發覺裏頭鍍有一層不知名的膜,袋子封口用金絲線繡着一行小字——“鑽洞妹妹專屬,偷袋全家死光光”。

“這是我父王托人從波斯帶回來的,叫,叫保溫囊,乃是行走江湖必備包,我瞧着這大小裝荷葉雞最合适不過,就給你偷來啦!”介紹完袋子的用途,又滿懷期待地問:“怎麽樣,你喜不喜歡?”

這包要真有保溫的奇效,送給她也算是物盡其用。看他一番盛情,連小字都差人繡好,她若不收,這厮定又要哭嚷一番,便欣然接受了。收好袋子,打趣道:“請罪可免,別忘帶上一壺甜酒釀來。”王府的甜酒釀做出來的酒釀丸子色澤瑩潤,看上去就讓人食欲大增。

賊兄見她爽快地收了贈禮,欣喜不已,樂得跑遠。

“都這個時候了,殿下還想着吃的,好興致。”慕容玄從老地方跳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在她跟前。

她稍微驚了一下,語氣輕松:“民與食為天,不吃飽哪有力氣對付壞人。”

慕容玄抱劍看着她,饒有興致道:“殿下說錯了,是對付情敵。”

祁洛不置可否,端詳面前的妖嬈少年片刻:“你好像什麽都知道。”

慕容玄挑眉看着她:“相府的四小姐愛慕侯爺多年,這算個什麽秘密?”

他說的沒錯,就簡逑那倒追的架勢,全京城怕是都曉得這樁光榮事了。奇道:“兩次偶遇,莫非慕容公子也喜歡這裏的美景?”

“不是偶遇,我在這裏等殿下。”

“等我?”

慕容玄一手擋在額上,仰頭望了望日頭,像是在估算時辰,垂首道:“侯爺此時,應已出宮門,正在返程路上。”

他在跟蹤白遇玖。她頓覺不妙,心生一絲擔憂,不解地問:“有人雇你對他下手?”

慕容玄搖頭否認,勾唇笑道:“殿下是在擔心他?”見她不說話,不再追問,側目望着波光粼粼的綠湖,突然道:“他沒有味覺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當年夜探莫王府的罪名一旦落實,以西楚皇帝和莫王爺的手足關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更何況……”他收起了笑,眼底的冷冽便更為突出,只聽他沉聲道:“如今的楚元兩國已然交惡,殿下的身世必然被人說道,成為侯爺日後的把柄。”

祁洛震驚非常,兩國之間分明立有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怎會一夜之間成了敵對?皺了皺眉頭,這慕容玄到底何許人也,連白遇玖都還沒收到消息,他便預料了先機。

慕容玄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殿下不必好奇我為何知道這些機密,只需記住,慕容玄也是元朝人士,不會害你方可。”

見他說完就要走,祁洛忙叫住他:“那你能告訴我,侯爺将我的身份告知皇上以後,會否被懷疑他對西楚的忠誠?”

慕容玄妖冶地笑:“殿下如此聰慧,心中早已有數,又何須多問。”

拉家常時白袂曾說過,西楚皇帝年紀越大疑心越重,現如今除了莫王爺,他誰也不信,侯爺如此深得厚愛,全因他是不可多得的軍事人才,如今烽煙四起,不便對他發威罷了。但若知道他與敵國公主私交甚好,後果可想而知。

慕容玄好心提醒:“侯爺才剛一入宮,元朝就成了西楚的敵對,如此毫無縫隙的巧合,殿下自己掂量。”

祁洛反應極快:“你的意思是,侯府中有細作?”

慕容玄閉口不答,只邪笑着道:“殿下自己掂量。”說完便不見了蹤跡。

祁洛哀嘆,還沒從突如其來的身世中走出來,又一夜之間從西楚的鄰國公主變成了敵國公主,事态轉變太快,猝不及防,如此費神費腦,真真要了她的老命。早已習慣了簡單看待世間萬事,這一連串突發狀況讓她頭腦發熱,蹲坐草地上,雙手抱僅膝蓋,理了理思緒,思索如何應對,思索着思索着,便就睡着了。

醒時身上多了件風衣,頭也不知靠在什麽地方,挺結實,又有些軟。一擡頭,惺忪睡眼正正對上白遇玖那雙漂亮的美眸,心下歡喜,嗓子卻有些沙啞:“侯爺何時歸來的?”

他毫不掩飾關懷之意,柔聲道:“見你哭得傷心,不忍打斷,就在這等你睡醒。”

她哭了嗎?

不至于吧?

苦思半響得出結論:“定是方才做了個搞笑的夢,笑哭的。”

白遇玖輕撫着她的臉,“難過就哭出來,不必強忍着。”

靠進他懷中的那一剎那,竟是委屈非常,無數被壓抑的彷徨無助接踵而至,化作淚水一湧而出。

莫名其妙地哭了個昏天暗地。哭得傷懷,哭到絕望,也始終沒弄明白到底在傷心什麽。回府的時候她想,大約是女人的直覺,讓她預料到了身為落魄公主,接下來将要面對的将是何種悲傷的故事。當悲傷遇上暖心的胸膛,便再也憋不住想發洩一通。

她十分滿意這答案。

二夫人見着兩眼通紅的祁洛,心疼萬分,拉着她往飯廳走,邊走邊抹淚:“殿下還有一事不知,其實三年前元朝來人的時候,是元朝皇帝駕崩的日子。”見她想開口,擡手打斷,自顧自地說:“由于當日時機未到,冒然回朝只會為你引來殺身之禍,來使只帶走殿下親手做的菜,擺在你父皇靈前,算是走完了一場儀式。無論是誰,想到父親臨終前不能盡孝,心中仍是會愧疚,我知道,知道你心裏苦,苦就都哭出來吧。”

二夫人一鼓作氣,像是再不告訴她這些便沒有機會一般。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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