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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她完全不知道,聽她這樣一說,想一想确實是難過的一樁事,只好又象征性地抹了一回淚。見她抹淚,二夫人也忍不住掏出了手絹。

“二夫人,公主殿下,兩位何事如此傷懷?”飯廳中難得熱鬧了一回,一進屋便見簡逑父女,看那架勢,像是等候多時了。

見她進屋,簡相殷勤地幫她拉了把椅子,謙卑恭順道:“公主殿下請入席,這頓飯是小女精心為您備下的,一路上辛苦,您多吃一些。”

猶記得二夫人壽宴那晚,簡相可是個高冷的老頭子,此番如此獻殷勤,定是她做了什麽對他十分有利的事情。看簡逑含羞帶怯,簡相這老謀深算欣喜的姿态,再聽他那一句“一路上辛苦”的話,這父女兩人,分明就是來為她踐行的嘛。

下意識地望着身旁的白遇玖:“侯爺,他們……?”

“洛洛,你要聽話。”白遇玖握緊了她的手,一句暖心的話說得倒像某組織的暗號。

作者有話要說: 繼上一章侯爺被黑慘後的第二天傍晚——

白遇玖:洛洛你聽我解釋……

洛洛:我不聽我不聽!

白遇玖:乖,聽我解釋。

洛洛:你說啊你說啊!

白遇玖:其實我……

洛洛:我不聽我不聽!

白遇玖:……好好好,不聽不聽。

洛洛:你為什麽不說話你說啊你說啊!

白遇玖:我說……

洛洛:不我不聽我不聽!

……

☆、第 21 章

自打入了侯府,她哪一天沒聽他的話,今日這鴻門宴明碼标價,酬金也在簡相臉上寫得明明白白——趕緊滾蛋。

好不容易晉升當上白遇玖的護衛,想到朝夕相處多日才建立起來的友誼即将化作一句人走茶涼的,心裏就不是個滋味。

與他神交三五回合,已是知曉他要将她送走的決心,盡管如此,仍試圖挽回了一嗓子:“侯爺,我可否不走?”

白遇玖還未開口,簡相先一步道:“殿下可要想清楚了,您若不走,毀的可就是侯爺的……”

“走不走,她說了算。”白遇玖截斷了簡相的話,面色沉沉地道:“今日朝堂之上簡相多處維護,我自會設法還這份情。公主殿下是走是留,我自當遵從她的意思。”

簡相碰了壁,面如土色,想一想,白遇玖是否被治通敵之罪原本與他無關,要不是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又豈會做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這下更是怒火中燒,礙于簡逑的婚事,才生生将這口怨氣咽回去。

白遇玖的無條件維護讓她暫時陷入糾結。

聽他二人方才的話,今日朝堂之上皇帝已然發難,虧得簡相出面說情,皇帝才不至治他的罪,如今她在侯府多留一日,白遇玖被皇帝懷疑的風險便高出一分。她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這樣死皮賴臉的不走,只會給恩人徒增煩惱。

“原本倒沒有什麽,誰能想到元朝突然換了舜王當政,兩國關系說不好就不好起來了,眼下兩國使者沖突不斷,保不準就要打起來,公主殿下的身份确實不适合再留在侯府。”這話是二夫人說的。

二夫人受恩于她的生母元宣皇後,又一向對她疼愛有加,還期盼着她和白遇玖成親生子,說出這話,定已是別無他法了。心平氣和想想也是,原本兩國交好,即便是她頂着公主的頭銜住在這裏也無妨,怎知道她的身份突然尴尬起來,不走如同送羊入虎口,白白給人當了人質不是。

望着一桌子二十幾道精致的菜,簡逑別的本事算不上出衆,單從廚藝和繡鴨子上來說,可算是人間極品,那幾道不同口味的紅燒肘子正合她意。吞下幾滴唾沫,淑女地笑:“四小姐的美意,實在是盛情難卻。”自袖袋掏出莫羽贈的棉布包:“勞煩幫我打個包。”

衆人皆是一愣。

她瞬間有那麽一丢丢的尴尬之意,原來有錢人不興這個。

白遇玖寵溺地捏了捏她手心,臉上愁雲散去。

終于又見他醉人的笑容,可算是臨行前的一份福利。

二夫人轉憂為喜,忍俊不禁道:“你這小吃貨,本以為你會哭着離開,竟還挂記着途中吃食,愛吃就好,我便放心了。”

二夫人為她裝了滿滿一包肉,沉甸甸的一大袋,捧在懷裏堪比小暖爐,舒心得很。就是稍微沉了些。

送她回元朝的是一艘商船,他們剛一到,船上的人響應接頭暗號,立刻就迎上來了。

那胡子麻茬的徐将軍跑得最是快,只是今日這一張老臉紅光滿面,心情大好。一上來仍是老規矩,先磕三個響頭。她見慣不怪,少了往日的震驚茫然,多了一份國家領導人的矜持,笑盈盈地将他扶起:“徐将軍久等了。”做完這一套表面工作,扭頭看了白遇玖片刻,眼神兒裏大致意思:“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如何,裝得還可以吧?”

他那一張絕世的容顏蒼白得厲害,見她将他望着,也望了她好一陣。

徐将軍有着習武之人粗犷的通病,見他二人眉來眼去,竟一點也沒發覺,重重報拳,唾沫橫飛一句:“公主殿下肯回朝,微臣死而無憾!等上一兩個時辰又算得上什麽!”強行喚醒了她。

徐将軍再三催促,她只好硬着頭皮踏上船板。一回頭,又對上白遇玖漆黑的眼眸,似有千言萬語,卻一語未發。憶起初相見時,誤将他當作仙人鬼怪,實在逗趣。可惜想不起幼小時候,他拼了命救她的場景,那小孩抱小孩的場面,一定特別感人。

馬上就要作別這個守護她多年的少年,回憶百轉千回,不舍之情溢于言表:“侯爺,有緣再見。”她輕聲道。

白遇玖注視着她,唇瓣一張一合,月色下看得不是那麽真切。

他說:“洛洛,等我。”

船緩緩離岸,白遇玖和二夫人的身影漸漸模糊,看不清他們的表情,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白遇玖很快消失在她的視線。

“殿下,請。”她被兩名喬裝過的官兵攙扶着走進船艙。

她做夢也沒見過如此奢華的船艙。

飲下一杯茶暖了暖身子,想起進來時門口偌大的木刻牌匾,望了望徐将軍,問道:“這是一艘商船,為何會有官家特免的印章?”這徐将軍,也不知何故笑得合不攏嘴。

徐将軍忙收起笑容,正經地答:“殿下有所不知,此乃富甲天下那位白老的船,相鄰五國之中,這艘船無論途經哪一方水路,鎮守的邊防軍隊都會免檢放行,也是有侯爺這層關系,否則便是天王老子來了,白老也不買賬。搭乘他的船,我們絕對安全。”

好厲害的人物。

買通這麽多邊防軍,花了不少錢吧。

徐将軍見她一副吃驚的表情,不解地問:“侯爺沒與殿下說起過?”

事發突然,那簡相父女寸步不離的,白遇玖哪有機會告訴她這些。剩下不多的時間,也全用在當他兩面上演送別的戲碼了,“有這樣一位厲害的傳奇人物在,不去拜訪一下怎麽也說不過去呀。”

“白老就在船上,殿下想見,我立刻去請。”

“甚好甚好。”說完湊近悄悄咪咪問:“徐将軍,那白老他,喜歡吃肉嗎?”

白老喜歡吃肉。

熱氣騰騰大半袋肘肉被啃得幹幹淨淨,對坐上的胖老頭仍是不滿足地吧唧着嘴,祁洛得出了以上結論。

“哇,好久沒吃上一頓這樣正宗的紅燒肉啦!”外號白老,人卻一點兒也不顯老的老頭伸了個懶腰,一邊抹着手上嘴上的油,目光仍緊盯着她那半袋燒肉,從他身上絲毫不見富豪的架子。只見他好奇地趴在桌上瞅了一會兒:“這袋子好生神奇,老夫我雲游四海也見識過不少的奇貨,還是頭一遭見着這種大冬天裏,能将肉的熱量與鮮美保持整整一個多時辰的器具。”

“白老大叔此言差矣,這肉可是放了三個時辰,我見您時,已經裝了兩個多時辰。”祁洛糾正。

白老笑得賊兮兮,一把順走袋子,捧在懷中正要開口說什麽,許是看到袋子封口上的那一行字了,立刻扔回去。

全家死光光,這麽毒,還是算了。

祁洛清了清嗓子,解釋道:“是我一好友亂寫的,他不愛讀書,沒什麽文化,就愛爆粗口罵人,就連贈品也弄得俗氣得很,讓您見笑了。”賊兄莫要生氣。

白老輕咳兩聲:“我不跟文盲一般見識。”說完又笑看着她道:“丫頭,我跟你打個賭怎麽樣?就賭這袋子裏的肉多久能涼,來不來?”

“來。”不好掃老人家的興,作好奇之色:“怎麽賭?”

白老略一思索,道:“輸家需答應贏家一個條件,當然,條件必須合乎情理,如何?”

“甚好。”她撩開窗簾,望了望蒙蒙亮的天,“我就賭,這肉能熱乎到日頭升起。”

白老嘿嘿一笑:“我賭它能再挺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熱乎到中午,這怎麽可能。這位富甲天下的經商奇人,從未見識過保溫囊的效果就敢誇下海口,如此不穩妥地與她擺這賭局,不會是故意要輸給她吧?

三個時辰後,船只靠岸,徐将軍和随行幾名軍官已經換上常服,白老也從老頑童的姿态變身一位高冷少言的爆發富樣,杵着拐杖,挺個大肚子慢悠悠地走向不遠處的茶鋪。

祁洛目瞪口呆地望着人前人後兩碼事的白老,原來這才是富豪的格調與氣質。

“來壺茶,再來十個饅頭。”白老一坐下就喊了一嗓子,與他方才的氣質全然不符。

祁洛扶額,也跟着坐下,安靜等待他點下一道菜。

直到十個饅頭上桌,也沒等來白老那下一道菜,心知跟着富豪蹭肉吃的計劃是落了空,看看餓得直咽口水的徐将軍,又望了望他那幾名可憐巴巴将她望着,早已饑腸辘辘的随行将士,摸着臨上船時二夫人塞給她的銀票,痛下決心:“小二,再來十斤牛肉。”

還是公主殿下豪氣!

等到五盤切好的牛肉上桌,白老才不慌不忙地對随從說:“那幾盤菜做好了吧,去端過來。”對目瞪口呆的祁洛笑眯了眼:“別心疼你的錢啦,我那幾盤小菜,都不夠塞牙縫的。”

小茶鋪四張桌子湊成一臺,才堪堪擺完他那“幾盤”菜。這時,過往的趕路人聞香都忍不住停了下來。

馬蹄聲匆匆而過,十來個高大威猛的漢子下馬尋着香氣而來,為首的彪悍大漢興匆匆跑來,見着十八歲的姑娘似的兩眼直放光,大聲嚷道:“小二,給我們也來一桌,不差錢!”

他身後的漢子個個面露喜色:“趕了七八天的路,好久都沒吃上一頓好的了,沒想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有好酒好菜,哥兒幾個今兒算是撞了大運了!”

小二被這幫餓鬼投胎的家夥吓得不輕,顫着聲音:“客官,這方圓幾百裏的荒地,哪裏來這上等的食材,即便是有錢也買不來,那桌的菜都是客人自己帶來的,我們,我們沒得賣。”

“你丫忽悠誰呢!?”彪悍大漢一拍桌子,猛甩幾下手中的粗鞭,實木做的桌子立刻多了幾道鞭痕,橫眉怒目道:“方圓幾百裏運不來食材,他們怎麽吃上了?這地兒只有官船可以靠岸,看那胖老頭的窮酸樣能是坐得上官船的?別跟老子扯,趕緊上菜!”

大漢們一聽吃不上好菜,起哄道:“對,趕緊給爺上菜,信不信老子把你這小破店砸了!”

小二吓得腿軟:“真……真沒呀客官,要不,要不您找那位客官商量商量,那麽多的菜他一個人也吃不完,您找他買幾樣試試?”

彪悍大漢一甩鞭子,果然朝這邊走來。

祁洛趕緊坐到白老身邊,小聲提醒:“白老大叔,論人頭,我們與他旗鼓相當,但論實力……”他們這邊除了徐将軍和兩名軍官看上去體格還可以,他帶來的都一副老弱病殘樣,根本打不贏,“您不如賣他兩樣,不夠吃我包裏還有肘子,都給您,咱別跟他們硬碰硬,以免傷了您。”

白老吃完一塊魚豆腐,吧唧幾下嘴:“你不說我還忘了。”優哉游哉地放下筷子,“時辰已到,打開你那袋子瞧瞧呗。”

他老人家還惦記着賭局。

“哈哈哈哈哈!贏了贏了!”

祁洛瞠目結舌。保溫囊裏頭仍是熱氣騰騰一片,那煙氣在冬日的野外看得更是真切。

“丫頭,這局我贏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白老自始至終連正眼也沒給那彪悍大漢,要不是感受到彪悍大漢的憤怒,都快以為此人是透明的了,白老一張胖臉笑裂一般:“贏咯贏咯,怎麽樣怎麽樣,小丫頭你想反悔不?”

輸了賭局,她也顧不上前來讨菜吃的彪悍大漢了,裝作一副大氣的模樣:“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好!”白老為她鼓掌,奸計得逞一般,笑眯了眼:“既然你願賭服輸,那就嫁給我兒子吧!生不生孩子随你便。”

作者有話要說: -3-

☆、第 22 章

祁洛正處生孩子的震驚當中,那彪悍大漢許是不耐煩了,嚷嚷幾嗓子後,手中長鞭狠狠地揮向白老……

時間靜止。

待衆看熱鬧的路人反應過來,劇情翻轉,那原本應當落在白老身上的鞭子竟斷成了十幾節,整整齊齊地躺在白老的腳邊。

白老終于擡了下眼皮子,目光如炬地盯着那彪悍大漢,緩緩地道:“你這不長眼的,亂扔什麽東西,沒瞧見我正跟未來的兒媳婦兒談事情?”

祁洛這才注意到站在白老身後手握菜刀的廚子。那鞭子,莫不就是他切的?

彪悍大漢還未從斷鞭的沖擊中緩過神來,聽他這樣一問,惱羞成怒,色厲內荏:“臭要飯的,存心跟老子過不去是不?”

祁洛心中鄙夷,要飯的分明是他。

注意到身前的少女,彪悍大漢提高聲量:“別以為老子不敢打女人,給我讓開!”方才沒看仔細,近距離一端詳,眼中頓時火光四射:“喲,絕色美女!”呼朋喚友:“弟兄們,這有一大美女!”

聽見徐将軍和幾名将士拔刀的聲音,祁洛正要開口,突然,有人遞上一頂紗巾帽,“丫頭,把這戴上。”

是白老。

她微微一愣,聽話地戴上,待再撩開紗巾,面前的彪悍大漢蹤跡全無,望着悠然自得的白老,滿臉愕然道:“跑得如此快?”

“嘿嘿嘿嘿!”白老拉她坐下,一派輕松自在道:“前邊不遠就是楚元兩國交界地。”遞給她雙筷子:“趁熱吃,吃飽了好趕路。”剛才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過。

祁洛扭頭四下張望着,發現方才那手拿菜刀的廚子也不見了。連做飯的廚子都是高手,白老這天下第一富商名不虛傳。方才難得大義凜然一回,準備幫他老人家擋鞭子,看來是多慮了。

白老與祁洛分乘兩輛馬車進城。

臨近關口時,馬車停下,白老的聲音在外頭響起:“送君千裏,終有一別,白某身份特殊,不便進城,只能送各位到這裏了。”

祁洛聞聲探頭出去,白老眼尖,一下子捕捉到她的腦袋,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丫頭,可別忘了咱兩的賭局,嘿嘿。”還未來得及再商量商量,老人家又樂呵呵地塞給她一塊腰牌,“這是我的信物,以後遇到難事,無論你身在何處,盡管去找九莊的人,必定有求必應。”

祁洛手握信物,原來白老是開酒莊的,只是這天下酒莊千千萬,哪一號是他家開的?

還沒發問,白老的馬車已經揚長而去。這風風火火的性子,跟她是一家的。

“殿下,發財了!”徐将軍兩只小眼睛死盯着白老相贈的信物,“九莊之中人才輩出,就連端茶送水的小厮也非同凡響,他們的人遍布天下,行事卻是十分低調,最重要的,是他們的關系網,天下各國的軍政中都有他們的人。”得了這枚神通廣大的信物,何愁不能成功。

祁洛翻看着手中信物,如此神秘又神通廣大的組織,何不直接找他們幫忙,把那可惡的舜王滅了?

“殿下是在想,我們為何不直接去求白老相助,将舜王拿下吧?”

徐将軍也是位老奸巨猾的大叔,竟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殿下有所不知,這九莊只管和皇室做生意,從不插手兵戎之事,無論兩國軍事如何,他們生意照做,九莊一出,再無敵對,這句話便是這樣來的。”

祁洛聽得一愣一愣,反複嚼着“酒莊一出,再無敵對”這幾個字。

舜王生性好鬥殘暴,元朝這些年幾經戰事,昔日的繁華已不複存在。城門之上熙熙攘攘站着幾名守城的将士,見路過的馬車豪華奢侈,心知乘坐之人非富即貴,打完幾個哈欠勉強算是振作幾分精神,攔路喊道:“馬車裏的人,勞煩下來一下,例行出入檢查登記!”

徐将軍從馬上跳下,在窗戶邊低聲說:“殿下不必下車,我自會交涉。”

也不知徐将軍上去說了幾句什麽話,那幾名靠牆偷懶的守衛瞬間精神抖擻,面貌煥然一新,隊列整齊,恭恭敬敬地目送他們的馬車過了關口。

大元皇宮的建築恢弘,每一根頂梁柱,每一條房梁都經巧匠精雕細琢,殿門更是巧奪天工,正宮所有的牆壁皆被鍍上一層黃金,雕龍刻鳳活靈活現,壁紋栩栩如生。

看得出先帝當年建造這座宮殿時,是費了一番大心思的。只可惜再是富麗堂皇,也抹不去現如今悲涼的氣息。

“殿下,這是宣皇後生前居住的清幽宮,每天都有宮人進去打掃,您今夜先好生休息,明日得空再進去如何?”說話的是號稱後宮太監之首的王淼淼。初聽他作自我介紹時,祁洛愣了好一陣。

初來乍到,還是多聽東道主的意見,雖然她才是這座宮殿名義上的主人,可她畢竟剛來兩個多時辰,“都聽淼淼公公的。”

王淼淼蘭花指一翹,紅唇一抿,掩嘴笑道:“公主殿下這稱呼好生親切,他們都叫我王公公。”

王公公收羅了不少的八卦趣聞江湖秘事,初來乍到的這幾日,虧得他口若懸河,成日成日的給她灌輸元朝列祖傳奇故事,以及坊間趣聞,她才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将自己稍微融入那麽一點點。

面對衆多陌生面孔,雖然他們個個對她敬畏有加,祁洛還是不太适應,短短幾日,越發的懷念侯府裏的美好——滿天星,胖小子,還有廚娘大嬸兒若幹,還有後院的老母雞們,也不知開始下蛋了沒。

轉眼五日已過,白遇玖差來的信使剛剛離去,王淼淼臃腫的身體便出現在宮殿正門,一見她就眉開眼笑,谄媚地道:“公主殿下讓奴才好找~”喘氣呼呼,從懷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張,“嘿嘿嘿嘿,殿下請看,今日這八卦好生逗趣,呵呵呵呵~”

“有多逗趣?”祁洛收好信箋,很是好奇。

王淼淼樂呵呵地看着她笑,清了清嗓子就要開念:“殿下,這八卦是這麽說的。”

為保護耳朵,祁洛趕緊阻止,“您且歇歇,我自己看。”

破舊宣紙上頭書寫着幾行字——

江湖傳聞,敵國公主為研究和侯爺一樣的病症,在京潛伏多年,這段時間兩人眉來眼去如膠似漆,還美其名曰為了治病,真是目無王法,世風日下。

如膠似漆她認,畢竟她是白遇玖親點的貼身護衛,眉來眼去乃是主仆之間正當溝通的技巧,怎地就成了目無王法?這群捕風捉影的評論者才真真壞了世風,也罷也罷,一群吃瓜群衆,不計較、不計較。

見主子看完後面露幾分不悅,王淼淼見風使舵罵道:“西楚人就是沒文化,也就戰場上牛氣是真,不還都是白遇玖白侯爺的軍陣高明?否則,但憑他們那幫蠻夷,能順利打下多座城池,我呸!”

身在“他國異鄉”,聽人提起白遇玖,祁洛心裏美滋滋的,“你知道白遇玖?”

“西楚的白遇玖誰人不知,只可惜了天賦異禀,皇帝擔心他有朝一日功高蓋主,功勳赫赫的大軍師卻只挂一無兵無權的虛侯之位,西楚的皇帝老兒真小人!”王淼淼撇嘴說完,看着她道:“那白侯爺如何舍命救您的美事已經傳遍我大元,如今坊間盛傳的還有他絕世的畫像,可好賣了呢,嘿嘿~更傳這等絕色美男,将來公主殿下的驸馬定非他莫屬。”

王淼淼這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心下猛地一顫,這等好事,竟把白遇玖給忘了!急道:“先皇是否留有遺诏,誰做驸馬,誰就是元朝下一任君主?”

王淼淼先是怔了一怔,一番扭捏作态後道:“瞧殿下這話問得~先皇的子嗣只您一人,您的驸馬,自然就是大元皇位的繼承者,舉國上下人盡皆知的事兒~”壓低聲音,狀似好心的提醒:“殿下可得小心着點兒啦,如今眼饞皇位想染指您的,可多了去~您可得讓舜王妃幫您把把關,她比您有經驗~呵呵呵呵~”

祁洛随便敷衍幾句,當即跑回寝宮,書寫了一封加密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去西楚。

西楚

侯府書房之中,莫王爺一身便裝,頭發依然梳理得一絲不茍,他飲下半碗茶,又長嘆一聲,才緩緩開口:“這件事情是本王對不住你,不過,本王從不認為錯的是我。”壓着脾氣耐心解釋:“小九,你與莫羽年齡一般大,也是我看着長大,你二人情同手足,我本十分欣賞你的才華,只可惜,你一心效忠那卑劣的小人。”說着情緒逐漸激動:“你助纣為虐,讓他功勞越來越高,後人在書寫歷史時,他将是何等的英明神武,憑什麽?”

白遇玖一張極為年輕的面龐絲毫沒有動容,沉穩而又冷靜道:“那麽,元朝公主呢?莫不是,連她也擋了王爺的複仇之路。”

“你!元朝公主那是意外的驚喜!”莫王爺情緒有些失控,“我原以為抓了她,舜王就會聽我擺布,幫我對付皇宮大殿之上那卑劣的小人!誰曾想到那舜王狼子野心,故意将公主下落透露,竟是想借刀殺人,借用我的手幫他弑君篡位!”

“無論怎麽說。”白遇玖語調冰冷:“元朝公主自小流落在外,受盡人間苦楚,一切都是你所作所為,助纣為虐的人是王爺你。”

“是,我承認當年為報奪妻之仇我一時糊塗,聯合舜王做了那見不得光的事情,但我起碼知錯能改,這麽多年可有再對元朝公主趕盡殺絕?沒有吧?沒有吧?!”

白遇玖搖頭輕笑一聲,自斟自飲,道:“沒有對公主趕盡殺絕,是因為王爺要殺之人變成了我。從一開始的府醫,到後來收買殺手,不惜重金請來斬魂劍,目的就是要将我置于死地。”他輕晃着手中茶碗,“如今我與公主皆為難嘗百味之人,王爺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愧意?”

莫王爺語塞,吞吞吐吐地解釋:“那毒,那毒不是我下的,都是那幫殺手搞來對付劫獄之人的。”

白遇玖不願舊事重提,起身送客。

“小九!你怎麽還不明白?本王當真不是有意要傷你,二妹不理解,連你也不相信我嗎!當年你蒙着臉,誰曉得是不是舜王那狗賊的黨羽,我才,我才下令殺無赦的嘛!你你你現在這是什麽态度?跟你二娘一樣,冷着本王是吧?”

白遇玖眸中閃動着稀有的冷意,輕描淡寫道:“王爺的仇,白某報不了,也不會幫你報。今日我從未見過王爺。道不同不相為謀,從今往後,我與王爺再無交情。”

莫王爺急着追出去:“你等會兒,那你和那個洛洛公主的仇,你也不準備找我報了?”

“洛洛不會找你報仇。”白遇玖頭也不回:“王爺不配。”

站在昔日相遇的走廊間,掌中握着那只繡工拙劣的荷包,往事歷歷在目,那張精致絕色的容顏染上一層抹不掉的感傷。

莫王爺離開之前的那一番話擾亂了他的心智。

“你的軍陣天下無人可破,你在的一日,西楚幾乎不會戰敗,那元朝內亂不停,衰敗的皇室遲早淪為階下囚,到時祁洛何去何從?你以為成為戰利品之後,公主還将保持公主的榮耀嗎?也許她會被你信仰的主子糟蹋,也許她會成為屍首一具,我敢打賭,你遲早會為她放棄西楚,遲早會明白失去心愛之人那種痛!”

白袂在他身後站了許久,見他終于又小心翼翼地收起荷包,才敢上前說話,“侯爺,大元宮來的密信。”

白遇玖打開信封,不由一愣。信紙上書寫八個方正楷字——“做我驸馬,速來占位。”

作者有話要說: 【團隊招募】祁洛:驸馬來人!1坑!

☆、第 23 章

大元宮

焦急等待白遇玖的回信時,祁洛忽然想起,前天送出去的那封信好像沒有落款。自我安慰,似她那般鬥大的字體,別人肯定不好模仿,辨識度極高,侯爺應該不會認錯。

半日過去,送信的宮人沒盼來,卻等來那傳聞中厲害非常的舜王。

舜王何許人也?王淼淼早前跟她科普的版本乃是:舜王是她父皇排行第十九的弟弟,她老爹共有二十一個弟弟,老爹那輩可謂人丁興旺,只可惜到了她這一代就只得一個獨苗,知道內情的會贊她父母生的少是因二人恩愛,後宮沒有後妃所致,不知道內情的必定疑心是她父皇某些方面略遜一籌。

徐将軍的版本:舜王六親不認,喪心病狂擄走她和同胞哥哥,恬不知恥氣死了她的娘親,臭不要臉間接害死她的父皇,無惡不作大壞人,手段陰暗大佞臣。

兩個版本加在一起得出一個結論,這舜王,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仇人。

仇人相見,本應是分外臉紅,舜王踏進殿堂時,她的內心也着實驚濤駭浪了一把,壁上那把僅供觀賞的長劍差點被她盯出幾個深窩窩。

想起臨行前白遇玖以信囑咐的話,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侯府多年的工作經驗讓她伸縮自如地掌控着自己的情緒,見站在門口目光吃驚的兩人,吊兒郎當,假惺惺道:“淼淼,來人是誰,為何這般尊貴不凡?”

耳邊傳來王淼淼壓低了的聲音:“殿下忘啦?昨日才看過畫像的,這二位是舜王,以及舜王妃呀!~”

“果真是我那舜王叔?”祁洛故作驚訝,“如此樣貌,真真像極了春宮院的倌倌呢!”

“咳咳!”王淼淼大概是聽懂了她這話的諷刺之意,谄媚地請安:“舜王萬福,舜王妃萬福~公主殿下剛剛回宮,許多事情都不适應,還請二位多多關照~”

早聞宮中領事太監本領高、悟性高、為人處世圓滑機靈,且權利大,歷史上那些個目無王法的閹人比比皆是,這大元宮再是落魄,王淼淼怎麽說也是太監之首,連他都阿谀奉承着替她求關照的人,但憑她如今的本領自是招惹不起。

除白遇玖的囑咐,徐将軍前一日便有提點,讓她養精蓄銳厚積薄發,遇到萬事且先忍一忍,沒事兒時卧薪嘗個膽,堅定意志,與他內外響應,定能成得大事。

她的命是白遇玖救回來的,徐将軍費勁千辛萬苦才把她帶回大元,她又怎能一時之快拖他們的後腿。

即便此刻有一萬個不樂意,仍說服了自己,虛情假意地讨好:“未曾想,我那皇叔看上去竟如此的年輕。”打了個哈哈,“方才一時用錯了形容詞,皇叔不要生氣,祁洛拜見皇叔,拜見嬸嬸。”

舜王還未開口,舜王妃先一步道:“喲~這果真是學成歸來的,瞧公主殿下這叔叔嬸嬸的喚着,多接地氣,多親切呀~”說罷也象征性地上前扶了她一把。

舜王昂首挺胸,中氣十足道:“本王與公主的父皇年紀僅相差幾個年頭,老頭子一個,公主客氣了。”同為皇室一脈相傳,舜王的五官相貌自是不會差到哪裏去,即便是上了年紀,五官輪廓也是英挺霸氣。

這位野心勃勃的皇叔笑起來樣子十分的懾人,話雖說得客套好聽,但這笑容,用笑裏藏刀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要不是見過慕容玄那冷冽如冰霜的眼睛,她定是汗毛倒豎,要被驚出一身的汗。

舜王一直将她和同胞哥哥視作阻礙他篡位的眼中釘肉中刺,如今哥哥沒了,就只剩下她這一根獨苗供他收拾,且戰鬥力一直持續爆棚,想來她這日子是不會好過的。

前路兇險歸兇險,她是為大元的公主,便應做光複皇室的分內之事,既來之則安之,只願運氣好一些,別一來就被毒死,多扛個幾天就行了。

祁洛深知言多必失,表現得安然穩重,不慌不忙,只露出自認為活潑可愛的八顆牙标準笑容,與這二位輪番笑望,以笑臉聊表尊老愛幼的心意。

舜王妃與舜王交換幾個回合的眼神兒,看那表情,八成是有點蒙圈。

舜王妃與夫交換眼神失敗,又恐持續這僵局暴露太多,擠出個極為不自然的笑,煽情道:“自打先皇去後,宮裏宮外的事情都由王爺一個人在扛,身兼數職,還得分出心思四處打聽殿下的下落。都說王爺權勢高,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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