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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遇玖番外,上篇——

義父的武館設在一座深山的半山腰處,武館從不對外開放,所收弟子包括他在內,總共三名,都是義父剛認不久的義子,且都身世神秘、離奇,從沒聽師兄弟提起過自己的家人,其中年齡最大的當屬大師兄,聽義父說,大師兄今年底馬上就要成親了,他的夫人是他表妹,一個嬌羞少言的姑娘。

寒冬臘月,天飄着鵝毛大雪,已近年關,朝廷說是擔心賊寇出沒增加命案,已經封了這條官道,禁止行人進出山脈。這是他難得回家的時間,他只能從狹窄陡峭的山岩爬過去,才有可能與家人團聚。

他穿着一身厚重的棉襖,這是上山前母親連夜縫制的,攀岩走壁不是很方便。

近日學的武功甚是奇怪,是他拜師以來從未接觸過的,義父說,師父教他的是一門從不外傳的輕功絕學,他師父脾氣古怪,只看骨骼悟性不看身份,肯将此武功絕學傳授,定是他的刻苦努力和天賦得到了師父的肯定。

義父還說,這門飛檐走壁的功夫不久後便就會派上用場。

他沒有聽懂義父所說的“用場”是何意,只從師父和義父的眼中看到了某種期望與企盼,這讓他感到很疑惑。

既然可以在操練場上騰空而起,那一定也可以用來攀岩。他施展輕功,第一次嘗試攀岩走壁。失敗後,又試着改變手法,反複多次,終于找到了最佳角度位置。

他成功避開被大雪封山的地方,抄近路朝家的方向而去。

這一年他十一歲。

父親正在家附近的田裏勞作,雖是一手厚厚的繭子,但他看得出來,父親不是普通人,從某次偷聽到父母的談話得知,父親原本是官家嫡夫人所生獨子,母親出生卑微,家中長輩反對父母的婚事,彼時母親腹中已有了他,父親放棄繼承家業的機會,帶着母親私奔到了這處與大元朝相鄰的地界,開始以務農走商為生,也時常會争吵,但多是父親妥協退讓,從未對母親說過一句重話,即便是争吵激烈時,也從不說一句後悔的話。

父母一直隐藏得很好,只可惜他們隐藏得再好,也沒能瞞過他的眼睛,盡管他只有十一歲,也深知普通農夫根本不會有貼身護衛,更不可能順利将他送到天下第一首富、白老的別院中,讓這樣一位人物二話不說就答應收他做義子。

他回家的這一天,母親身邊多了一個圓碌碌的小姑娘,母親喚她作“糯糯。”說是因為她長得像糯米團子,所以這樣叫她。

母親說,糯糯是遠房親戚家寄養到這裏的,他怎能不知道,他們從沒有過什麽遠房親戚,即便父母在大元境內走商時險些被冤死,除義父外,他也沒聽他們提過任何的親戚,事關生死都沒有提及的人,又怎會再有來往。

也是經過在大元境內的那一場死生劫難,他才知道義父請去救父母一命的并非什麽路過的官家大小姐,而是大元未來的皇後人選。那個時候,他知道義父的神通廣大不是随便說說,更對父母的身份疑心不已。

“哥哥。”糯米團子這一聲叫得他怔了好一陣,母親身體弱,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從未有人這樣喚過他,不由對這個小小的女娃娃産生了好感。

娘親說糯米團子今年剛三歲,是因家中貧窮養不起她,才迫不得已将她送過來養一陣子,等家中寬裕了,再來帶她回去。

糯米團子身上有一潔白無瑕的玉佩,義父府上寶物衆多,也從未看到過這樣美的玉,他知道糯米團子并非母親口中所言那般貧窮,母親這樣說必定是有難言之隐,父母不說,他亦不多問。

糯糯一天天的長大長高,每七天他都會從山上給她帶些好玩的回來,糯糯很開心,也很喜歡他,不在家中的日子,她總是念着哥哥,父母很是無奈。

從前七日兩天的休息時間奔波回家是為拜見父母,自從有了她,目标便不知不覺的轉變了。

母親看出他對糯糯的喜愛,憂心道:“阿玖,你記住,這是你的妹妹,你可以疼她,但不能愛她。”

他不懂什麽是愛,反問母親:“不能愛她,可以娶她麽?”

那一日,母親嚴厲地批評了他,告訴他說:“糯糯很快就會回家,母親不希望你和你爹一樣,為了心愛之人落得孤苦無依。”

他只是單純的喜歡糯糯,想和她一輩子在一起,像和父母親人一樣朝夕相處,每天一起勞作,一起練武,一起出去走商,一起吃飯睡覺,為何母親如此嚴厲。他想到了糯糯身上那塊白玉,于是拿過來仔細翻看。

“義父說元朝皇室走失的小公主叫祁洛?”

“小子聰明啊,這麽快就發現不對勁了。沒錯,元朝公主并沒有走失,是元宣皇後親手将她交到你母親手裏的。我讓你跟着師父練習武功,為的就是以防萬一,萬萬不能讓你像你父親一樣,滿腹才情,只可惜一點武功也不會,兩下就被人打趴下了,上次還差點被元人的貪官污吏給殺了,啧啧,你爹真的很倒黴,這就是不好好練武功的下場,反面教材,可別跟他學,你要好好習武,只有學會了天底下最厲害的功夫,才能保護好自己,保護好所愛之人。”

只有學會了天底下最厲害的功夫,才能保護好自己,保護好所愛之人。因為這句話,他更加刻苦,他要保護父母,保護糯糯。

但他失敗了。

他學會了師父授予的所有課業,卻沒能保護好他的父母。

當他告別二娘回到家的時候,家中橫梁坍陷,家具花草淩亂,瓦片碎了一地,溫馨舒适的小院子已是殘破不堪之景。

父親貼身的護衛倒在血泊之中,父母已是奄奄一息。

他感到一陣眩暈,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糯糯……被人帶走了……救她……一定要救她,保護好她……快走,你快走……”他聽見母親虛弱的聲音。

“是誰?母親,是誰要害你們?”

“莫王府……糯糯有可能是被莫王府的人帶走的,莫王爺被……被大元的亂臣賊子利用了,他不會殺害小公主,難保亂臣賊子不這麽做……糯糯,她是元朝的小公主,也是元朝皇帝唯一的血脈……答應母親,寧死也要護她周全,阿玖……你發誓……”

他大腦一片空白,顧不上聽從母親的命令,只想把鎮上所有的大夫綁過來救活他們。

“別白費力氣了,快走,你不能死!快走!”他聽見父親最後的吶喊,父親待他一向溫和,從不這樣厲聲命令。

看着父親始終沒有合上的雙眼,那一眼定格在父親臉上的期望、憤怒、痛苦,不甘……都成為永遠無法回放的畫面。

他不得不放棄最後唯一可做的努力,含淚沖了出去。步伐沉重,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在師兄弟們的舍命幫助下,幾經危難,他終于将糯糯從莫王府救出。

也許是莫王爺心有疑慮,也許是他本性不壞,竟出聲阻止射殺他們的弓箭手。只是那一把毒煙來不及收回,盡數灑在了他身上。

他失去了知覺。

當他醒過來的時候,糯糯已經不見了,師兄弟們都受了傷,月黑風高夜,全然不知道小糯米團子是何時跟他們走散的。

事隔多年,當他練就了義父口中所說天底下最厲害的功夫,糯米團子仍是毫無音訊。

他愧對父母,愧對兒時的宣誓,他一定要找到她。

義父告訴他說:“是時候施展你的才能了,入朝為官,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尋找小公主和反擊敵人唯一的路。”

他本無心官場争鬥,以琴為伴孑然一身,但這關乎祁洛的下落。

他聽從了義父的建議,入朝向皇帝獻計,親臨戰場布下軍陣,初戰告捷,他得到了應有的地位,接下來就是尋找祁洛,查清當年之事,為父母報仇,助她回到故土,在這幾件事情沒有做完之前,他不能死。

萬萬沒想到,多年以後的某一天,會在城中最繁華的地方遇到她。

她長高了,還是胖乎乎的樣子,和小時候一樣惹人喜歡。

她一定吃過不少苦,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卻一臉的老成,很會察言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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