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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作響。
他薄唇抿得很緊。
眼前開始恍惚,隐隐約約覺得有什麽快要蹦出來。
掙脫了所有的束縛。
寂靜的空間裏,似乎還有人的聲音——陰狠冷漠:“姜易,我們到現在還沒融合,呵,你不肯放我出去,可是你遲早都會放我出去,這一次,只要我再次出去,我就不可能再讓你主導身體的主權!”
姜易握緊拳頭,一拳砸中了牆壁。
骨節蒼白。
青筋突兀。
他冷笑着:“不可能!”
那道聲音繼續道:“是,你現在精神力量強,所以我才沖破不了束縛。”
“可是,你是個沒用的男人!懦弱!無能!你缺少我的強硬和冷漠,也缺少我的果決!都多久了,還沒有把星願追回來!甚至眼睜睜地讓她撲進了別人的懷裏!你遲早會後悔的!姜易。”
姜易面孔的肌肉微微顫抖。
他垂下來的睫毛輕顫,眼睛裏滿是淩厲和陰狠!
手指攥得越發緊。
胸口越疼,他的背脊越發挺直。
黑色的身影透着森冷,緩慢地融入了黑色的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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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深放下了行李箱,環視了下傅星願的公寓,仔仔細細,不肯放過任何的角落。
等看完了,他才輕輕地吐出了一口郁氣。
幸好。
他離開的這些日子,傅星願和姜易的關系,沒有更進一步。
這個公寓裏,沒有任何一絲男人存在過的痕跡。
他微微地眯起了眼眸,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姜易竟然搬到了傅星願的對面。
這棟公寓有些老舊,設施也不是很好,和姜家的別墅自然是沒的比。
他冷嗤了聲,有些諷刺,他不知道姜易現在這樣有什麽意義?以前那樣傷害過,現在做了這些事情,就以為可以彌補所有的一切麽?
更何況……
容深想起了昨天晚上,他外公給他打來的那個電話……
他抿了唇,眸光幽幽,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傅星願。
他是真的沒想到,傅星願會和他的外公合作,只為了搞倒姜易。
傅星願給容深倒了一杯茶,她端着茶水,從廚房出來,看了眼容深:“家裏只有茶了,喝茶行麽?”
容深坐在了沙發上,看她,下巴揚了揚,指向了隔壁的屋子:“姜易剛剛搬來?”
傅星願淡淡地點了點頭,“應該是。”
“他想重新挽回你?在追你?”
傅星願垂下眼眸,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容深勾了勾好看的唇,瞳仁幽深,帶着水紋一般:“你心動了?”
傅星願還是沒有說話。
一口疏散不開的郁氣堵在了容深的胸口,他眯了眯眼睛,眼尾泛出了淡淡的嘲諷。
兩人都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了些。
容深一口氣喝光了茶杯裏的水,傅星願探身過去,想要拿起那個茶杯,重新幫他續一杯。
手卻倏然被容深狠狠地拽住了。
容深唇角抿得死緊,他眼眸定定。
傅星願下意識地擡頭,撞入了他眼睛裏的湖水。
容深在她的眼眸裏,尋找着什麽,他看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憤怒。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咬緊了牙根,猛地一拽,伸手将傅星願拽到了自己的懷裏。
因為用力和突兀。
傅星願幾乎是跌在了他的懷裏。
她微微睜大了眼眸,雙手掙紮着,撐在了他堅硬的胸膛上。
容深軟玉溫香在懷裏,低頭就能聞到她身上的香氣,手裏就是她軟軟的身體,卻一點也撫慰不了他心裏的煩躁和怒火。
甚至煩躁得隐隐作痛。
她對他沒有感覺,是不是?
聽起來就很悲哀。
想他容深自以為自己很高傲,自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妥協。
現在卻已經悲哀到了,為了得到面前這個女孩,先是在美國妥協,現在又要向他的外公妥協。
其實最悲哀的還是,傅星願不喜歡他。
傅星願穩住了身體,下意識地皺眉,擡眸看着容深,眼裏的質問意味明顯。
容深覺得有些疲憊。
不是飛行千裏的疲勞,而是心裏的疲勞。
她不喜歡他,那就算他得到了她,又能怎麽樣?
但他不甘心,他憑什麽将自己心愛的女孩,讓了出去?何況,還是姜易這樣沒有真心的男人。
容深漆黑的眼眸看着傅星願,抿緊了薄唇:“星願,你明明知道姜易是什麽樣的男人,你也明明在他身上受過了傷害,為什麽,你就不肯讓他走出你的生命,不再提起他。”
傅星願睫毛輕輕地顫抖了下。
容深:“他現在挽回你,你怎麽能保證他對你是真心的,何況你現在和我外公合作……”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傅星願打斷了。
傅星願說:“夠了,容深。”她的聲音不高,“我也想放下這一切……”
“但是現實不允許,是麽?”
這句話是容深說的。
他轉為按住了傅星願的肩膀,強迫着她擡眸,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他俊逸的臉上,流露出了淺淺的溫柔:“現實允許的,我知道姜易在糾纏你,他在追你,他想挽回你,我也知道,陸苒不依不饒,這一切都讓你覺得,你只能依靠自己。”
他頓了頓,眼尾彎了彎,顯得越發溫柔了些:“可是你有我啊,這一切,我都可以幫你擋下。”
“你和我結婚,你成為了容太太,你就不用擔心姜易無止盡的糾纏,也不用擔心陸苒無止盡的報複,更不用整日被那些瑣事煩悶,因為容先生,有足夠的能力,護你周全。”
他的聲線低沉,優雅,如同似有若無的大提琴聲一般,緩緩地萦繞着。傅星願漆黑的瞳仁緩緩縮小。
她的手指緊緊地攥成了一團。
眼裏的眸光若隐若現,模糊不清,仿佛隔了一層迷霧看不清。
容深也看不清,他上一秒覺得她心動了,下一秒就又失落地覺得,她一直都很理智。
而事實證明。
傅星願的确是理智的。
她只沉默了一會,就收回了盯着容深的視線,淡淡道:“容深,我在非洲對你說的話,是認真的,我配不上你。”
容深的語氣譏諷:“配不上?……”
傅星願加重了些語氣:“你聽我說完,容深。”
她又看着他了,眸光不再閃躲,“我可能真的很難再愛上一個人了,陳淮過後,是姜易……一個人的愛有限,耗光了,也就沒有了。”
“我知道你很好,你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我。可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這樣,姜易的事情對我打擊太大,或許,我很長時間裏,都沒辦法走出陰影。”
她說到最後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也足夠驕傲,如果我欺騙你,而和你在一起,損傷的只會是我們倆。”
“你的驕傲和我的自尊。”
最後的一句話,擲地有聲,沉重地砸在了兩個人的心上。
傅星願閉上眼:“容深,如果我們還要繼續當朋友,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容深沒吭聲,他眼神卻越來越沉,沉得仿佛快要滴下水來,沒有光澤。
他眼裏有孤注一擲的果決,和不願放手的堅毅。
他捏緊了傅星願的肩胛骨,将她帶到了自己的面前,緊緊地貼在了自己的身前。
長臂伸着,環在了懷裏。
他飽滿的額頭貼着她的額頭。
鼻尖相對。
兩張漂亮的唇,距離不足一厘米。
容深薄唇微動,聲音裏帶着蠱惑:“願願,試一次好不好?跟我試一次,就一次。”
“和我訂婚,你想做什麽,我都會由着你。”
“如果訂婚完,相處一個月,你還是發現完完全全無法對我動心,那我就放棄。”
☆、126他只覺得,一瞬間,殘缺的心似乎圓滿了
傅星願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敢直視,容深的眼睛。
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有誘惑,也有危險。
她承認,有一瞬間,她心動了。
她一個人堅持了這麽久,她也想有個依靠铒。
但很快,理智就重回她的身體裏,她和誰結婚,就不能是容深,她不能對不起他的深情。
*
第二天早上醒來,傅星願趁着容深還沒起床,就出門了畔。
沒想到,她一出門,就看到了她門前,靠着牆站立着的姜易。
他的指尖松松地夾着一根香煙,煙頭一閃一閃,猩紅的光芒點點,煙霧缭繞。
他彈了彈煙灰,站直了身體。
因為身材高大,肩膀寬闊,無意間就透露出了強大的氣勢。
他的腳下已經有了一堆的煙頭。
傅星願看了眼他的眼睛。
赤紅,布滿猩紅的血絲。
像是一夜沒有睡覺。
他低眸,冷淡地看了眼傅星願,又像是深情到了極點,他靠近她,讓她覺得難受。
“我送你去上班。”
姜易說。
傅星願推開了他,想要繞過他,“不用。”
姜易一整夜幾乎都沒怎麽睡,傅星願和容深以前怎麽樣,他管不着,但他只要想到,他們就在他的隔壁,親密、接吻,或許還會有更加親密的事情,他就覺得自己胸口血淋淋地插了一把刀。
當男人被妒火燃燒的時候,是沒有什麽理智的。
他拉起了傅星願的手腕,慢慢收緊,拉住了她,按下了電梯,面無表情地在電梯門開的時候,拉了她進去。
傅星願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松不開,她抿緊了薄唇,“姜易。”
姜易面無表情,在電梯這樣狹小的空間裏,他身上的氣息越發濃烈。
他忽然怒意展現,捏緊她的骨骼,他低頭,薄唇就在她的耳畔,一動,就能親吻到她精致的耳朵。
他語氣還算是平靜的,他說:“容深昨晚一整晚沒出去?”
傅星願面無表情:“這個和你有什麽關系,難道這個也要告訴你?”
“他昨晚住哪裏?”
傅星願揚了揚下巴,看着他,挑釁道:“房間啊。”
姜易的手指越來越緊,讓她有些疼。
他按着她的手,扣住她的手,按向了電梯壁:“願願,好好回答,不然我會生氣的。”
傅星願瞥了他一眼,眼神裏極盡無情,又透滿了厭惡。
姜易臉色繃得死緊,眼裏就浮現了嘲諷:“真是随便。”
“是啊,我不随便的話,以前能那麽簡單就答應你的求婚?”
姜易的怒氣噴然,他咬緊了牙根,越發地逼近她,幾乎将她擠在了牆壁上,手腳不伸開。
她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他卻忽然勾起了唇角,透着邪魅和陰冷:“願願,你又開始倔了,我還是喜歡以前那個,愛着我的傅星願。”
傅星願妩媚的臉繃緊得死緊:“不會再有了,那樣下賤的傅星願不會再有了!”
他瞳眸縮緊。
電梯門“叮”的一聲,緩緩地打開了。
姜易站直了身體,抓着傅星願的手一點都沒有松開,他就像以往一樣,不顧傅星願的意願,将她塞進了他的車子。
他繃着身體,不說話。
傅星願也不說話,瞥向了窗外。
車子緩緩地駛上了道路,經過了幾個漫長的紅綠燈,姜易的火氣也散了些,他抿緊薄唇,側眸問:“你去哪裏?”
傅星願淡淡地回眸瞥他。
“我以為姜總根本就不會在意我的想法,想拽着我去哪,我就得去哪?”
兩人說話都帶着濃烈的火藥味,争鋒相對。
姜易已經厭煩了這樣的日子,可也是他,總是被她氣地口不擇言。
他薄唇抿直,按下了音樂播放鍵。
凝滞的空氣裏,終于有了音樂的流動,不再那樣尴尬。
傅星願愣了下,他車裏的音樂,似乎更新過了,不再是以前的高雅鋼琴曲,而是她喜歡的幾個樂手唱的。
傅星願聽了一會,心裏越發煩躁,她伸出了瑩白的手指,按下了暫停鍵。
姜易的唇角越發直。
10分鐘後,他将她放在了機構的門前,淡淡道:“下班我會來接你。”
傅星願不知道聽到了,還是沒有聽到,她曼妙的身影轉瞬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裏。
*
幾乎全江城都在關注這一次的開發案。
傅星願打開手機,登錄江城新聞,姜易到了南邊下鄉的消息彌漫開了,他似乎有意向,大手筆地購買土地。
所有人都聞風望去。
難道,國家方面想要擴展的城區是在南邊?雖然有些意外,卻也不是不可能,一時間往南邊跑的人也多了。
傅星願就算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姜易不可能這麽簡單地透露信息。
私人偵探回複的消息是,姜易其實去看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鄉下,還真是滴水不漏。
傅星願放下了手機。
垂下了眼睑。
傅星願下班出去,就看到了姜易的車子,她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然後面無表情地繼續走。
不過幾秒,姜易的汽車就動了,緊緊地跟随在了她的身後。
她轉身,擰眉。
汽車停下,司機跑了下來。
不是姜易。
“傅小姐,姜先生讓我來接您。”
傅星願沒說話,眼眸裏的冷淡如刀似劍。
司機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傅小姐,您別讓我為難……如果沒能接到您,我就會丢掉這份工作。”
這樣的話,對傅星願根本沒用。
但她還是坐上了那輛車。
車裏準備了紅酒和甜品。
汽車平穩,蜿蜒着,開向了半山腰。
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這裏的莊園,傅星願以前沒來過。
她下車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下四周,手指緩緩地收緊。
司機似乎真的只是負責帶她來,她一到,他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
整個莊園寂靜又華麗。
傅星願看了眼坐落在群花之中的別墅,朝那邊走去。
她就像落入了童話裏森林裏一般,觸目可及的全是綠色,藤蔓掩映,翠***滴。
她心裏緩緩一顫。
這樣的莊園有些熟悉,是她曾經和姜易提過的。
她推開了別墅的大門。
有飯菜的香味,有鍋碗瓢盆的聲音,也有溫暖的燈光。這裏的裝修不屬于精致豪華類,卻處處透着溫情。
開放式的廚房裏,姜易圍着圍裙,正在做飯。
他正在切菜,手指細長,熟練地将菜切成了均勻的細條,聽到開門的聲音,沒有擡頭,淡漠道:“坐吧,最後一道菜。”
傅星願抿了抿唇,脫下了外套。
過了十多分鐘,姜易就做好了所有的菜。
期間,姜易偶爾就會給傅星願夾菜,傅星願也一如既往地将他夾的菜,扔在了一旁的碟子上。
這就是一頓普通的家常飯菜。
傅星願心裏沉甸甸的,吃飯也有些索然無味,如同嚼蠟。
姜易的手藝不知好壞。
即便他做的都是她愛吃的東西。
吃完飯,姜易拿起一個蘋果,沒問她,修長的手指動作利落地給她削蘋果。
傅星願盯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頭腦裏似乎思緒繁雜,又似乎空白一片,
燈光下,他英俊的臉孔完全地暴露在了她的面前,五官深邃又迷人,他削蘋果的樣子格外認真。
就好像,那手裏,就是他的全世界。
姜易将蘋果遞給了她,淡淡地動了動唇:“我記得你喜歡吃蘋果,但又讨厭吃蘋果皮。”
傅星願接過蘋果,沒有說話。
現在已經到了快要公布政策的階段了,姜易也繁忙了起來,他坐在傅星願的旁邊,一點不避諱地打開了電腦。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着。
傅星願沒有去看他的屏幕,只是盯着電視看。
心髒卻忍不住瑟縮了下,懸在了嗓子眼。
她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沙發的軟墊,蜷縮着腿。
兩人難得有這樣安靜的相處,她看劇,他工作,姜易在回複郵件的空閑,看了她許久。
心裏忽然就柔軟了下來。
他奢望了這麽久的事情,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實現了。
但是還不夠。
他要讓這樣的場景每日都可見到,他要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他還要她為他生孩子。
屬于他們倆的孩子。
傅星願最後在沙發上蜷曲着睡着了,手裏的遙控器因為力道松開了,“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姜易順着聲音看過去,笑了笑,眼角有淡淡的細紋。
他把電腦放在了茶幾上,走過去,彎腰抱起了她。
她迷迷糊糊間,下意識地朝他的胸膛貼去。
他只覺得,一瞬間,殘缺的心似乎圓滿了。
☆、127他神色不明,語氣艱澀:“你要……結婚?”(萬更)
傅星願睡意昏沉。
姜易的動作也足夠輕和小心,他将她放在了床上。
打開了小小的夜燈。
夜燈的光線微弱,透着淡淡的光,落在她的臉上,就像是在她精致的面孔上,打上了一層柔光。
鼻梁小巧,嘴唇秀氣铒。
眉眼精致。
在她之前,他不是沒見過比她更美的,但沒有一個像她這樣美的能讓他記住。
在她之後,他似乎見到誰,都不再關注長相了畔。
誰也沒有她漂亮。
姜易抿了抿薄唇,他去衛生間。
衛生間燈光螢亮,明晃晃的刺眼,洗手臺上,擺滿了瓶瓶罐罐。
都是各個大牌的貴婦級,他記得傅星願常用的好像就這幾款,他不知道她皮膚的色號,也不知道她皮膚屬于幹性還是油性,幹脆就都讓人準備了好幾款。
他前幾日,讓一個化妝師教了他怎麽卸妝。
他修長的指尖夾着一張卸妝棉,平鋪在了掌心裏,抿着唇,睫毛垂下,落成了扇面。
樣子格外認真。
另一只手,倒出了卸妝水。
他将卸妝棉差不多浸濕了,但又不至于太濕潤,這才走了出去。
小心翼翼地在傅星願的臉上擦過。
她平日的妝容很少用假睫毛和眼線,所以姜易卸起來也方便了不少。
姜易擦到她紅唇的時候,傅星願眼皮輕輕顫抖,忽然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映着床頭幽若的光。
像是眼裏藏了溫潤的月。
又像是浩瀚的湖,波光粼粼。
姜易的手指微微一頓,喉結上下滾着,抿緊了唇角,什麽話都沒有說。
卻害怕她,說出些什麽。
傅星願定定地看着他,幽深的瞳仁裏顯出了小小的他,她抿了下唇。
也沒有說話。
姜易就在她的注視下,繼續替她卸完還沒卸幹淨的妝容。
她皮膚底子好,又注重保養,卸了妝氣色也依舊很好。
姜易卸完妝,站起來,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溫熱的毛巾,一點一點地洗去了她臉上的殘妝。
傅星願躺着,這樣的視角,他深邃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線條硬朗的下颔線條,都看得一清二楚。
姜易做完了這一切,溫柔道:“你睡吧。”
他站起來,邁開長腿,朝外面走去,房門輕輕地合上。
地毯厚重,房門隔音效果好,她也沒再聽到他走路的聲音。
房間裏恢複了寂靜。
傅星願沒有想到,姜易竟然沒和她睡在同一個房間裏……
她翻過了身,閉上眼,眼前浮現的都是樓下客廳桌上的電腦,準确的說,是電腦裏的資料。
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環境,還是因為她心裏想着事情,所以翻來翻去,怎麽也睡不着。
她踢開了被子。
暖氣太足,她的臉頰和後背,都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帶着濕熱。
她幹脆起來,沖了個澡,洗完澡,倒是困了,她披上了姜易準備的睡袍,睡了過去。
*
傅星願睡不好,姜易也一直沒睡好。
英俊的眉宇,緊緊地皺着,他薄唇是一條冰冷的直線,沒有弧度,也沒有溫度。
他睡着的樣子,直挺挺的,仰面朝上,長腿自然地伸直。
夢裏,到處都是迷霧,到處都是看不清的混沌世界。
他夢到,他和傅星願結婚的場景。
是在一個海島上。
海水的顏色是蔚然的,藍得讓人有些心悸,整個婚禮沒有多少媒體,只有親近的家人。
有他的母親,有她的朋友。
她穿着削肩的白色長禮服婚紗,微微笑着,站在了那裏,仿佛在等待着新郎過去。
姜易看着她,微微笑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盡頭,她的身邊卻忽然出現了一個男人,笑意溫柔、眉眼溫潤,明明五官線條硬朗,看着她的時候,卻隽秀又儒雅。
是容深。
姜易怎麽也動不了,全身像是被人禁锢住了一般,怎麽也邁不出步伐。
只覺得疼痛鋪天蓋地而來。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和容深抱成了一團,然後親密地缱绻接吻。
他們倆人是共同的世界,而他,在她的世界之外,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
姜易攥緊了拳頭,卻怎樣都無法抑制從心底深處彌漫出來的疼。
疼得他想殺人。
容深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面前:“姜先生,謝謝你來參加我和星願的婚禮。”
他什麽話都說不出口,喉嚨口堵了千千萬萬的話。
目光陰骘。
傅星願看他的時候,面無表情,轉眸仰頭看着容深的時候,卻滿懷柔情。
傅星願微微皺了眉頭。
容深就很緊張:“不舒服麽?是不是肚子裏的小子們又折騰你了?”
傅星願笑着,搖了搖頭。
姜易怔住,下一秒,眼神猛地落在了傅星願的肚子上,方才還平坦着的肚子,現在卻像是鼓氣球一般,圓滾滾的。
傅星願的眉目間,染上了母愛的溫柔。
容深笑得幸福,又帶了些幸福的苦惱,“願願一下懷了兩個孩子,已經去美國查了,一男一女,孩子很健康,我就是擔心,她這麽纖瘦的身體,哪裏撐得住兩個孩子。”
姜易心髒像是要裂開了一般。
他眼睛睜大,瞳孔放大,全身都疼。
面前兩人的身影越來越遠,不知道是誰在說話,帶着譏諷:“你錯過了太多了,知道麽?你和傅星願根本就不可能了,你們就算和好了,那一道裂縫還是無法彌補的。”
眼前一黑,後腦勺劇烈疼痛。
心髒抽搐。
……
姜易猛地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房間裏的幽暗,借着窗外投射進來,微弱的光,他摸到了床頭的手機。
時間是夜裏兩點多。
他有些怔怔,心跳的速度仍舊很快,幾乎不能呼吸。
像是要直接沖破的肌骨,蹦跳在了他的眼前。
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順着輪廓分明的臉孔,流到了脖頸裏。
他後背濡濕。
手指緊緊地握着,一根一根都用了最大的力氣。
一松開,掌心黏膩,骨節“咯吱”作響,聲音有些毛骨悚然。
他幾乎不敢回想方才夢裏的場景。
無比慶幸……
那只是一個夢,一個虛無的夢。
夢裏他來不及,但不代表,現實中的他來不及。他決不能讓願願嫁給別人,也不能讓願願懷上別人的孩子。
姜易等清醒了些,掀開被子,下床。
出去。
擰開了傅星願的房門,動作很輕地在她的身後,躺了下來。
她身體溫熱柔軟,睡姿蜷縮着,為了迎合她的睡姿,他也不得不側躺着。
這樣的姿勢,壓迫着心髒。
其實并不舒服。
姜易卻覺得很滿足,他的雙手,從後面緊緊地摟住了她,讓她躺在了自己的懷裏。
方才還覺得冰冷的房間,已經有了春天的溫暖。
*
傅星願先醒來,她被人壓得難受,皺着眉頭,睜開眼。
卻發現姜易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躺在了她的身邊。
她動了動身體。
姜易就清醒了,他睜着眼睛,看着她,大約發現了他讓她不舒服了,輕輕地擡起了些手臂,讓她好活動。
但沒有松開她的身體。
傅星願醒來就發現自己似乎有些不對勁。
可能和昨晚出了汗就立馬去沖澡有關,她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鼻子也通不了氣,嘴唇很幹。
因為缺水,又因為隐約的發熱,顯得唇色越發紅。
姜易問她:“早上想吃什麽,我帶你出去吃?還是在家裏吃。”
傅星願皺眉。
姜易聲音沉穩,又問:“今天休息,你想要去哪裏玩?”
傅星願被他說話的聲音,弄得頭更疼了。
她擰緊了眉頭:“我不舒服。”
姜易也凝眉,他半撐起了身體,俯下身,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哪裏不舒服?”
傅星願說話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帶了鼻音。
“哪裏都不舒服。”
姜易無聲地笑了下,又收住了笑容:“頭很疼?”
他說着,手指就朝着她的太陽穴按了下去。
他按得突然,手指力道又大,這樣一來,雖然緩解了腦內的疼痛,卻猛地讓傅星願的皮肉受了苦。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不耐煩地拍了下姜易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了,聲音裏有了柔軟,也有了撒嬌的感覺:“我生病了,叫你不要碰我,你還碰我做什麽?”
如果不是房間的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這話裏的情緒,連她自己都沒有感受到。
姜易只愣了一瞬,然後從心底深處湧現出來的欣喜,就淹沒了他。
他幾乎不能思考。
滿腦子都是,傅星願對他撒嬌了。
那是不是說明,他的努力,見到了一點點成效?
姜易眉眼越發柔和:“那你再睡一會,我下去煮點清粥。”
這棟別墅裏,只有他們倆,昨晚的殘羹還沒有收拾,姜易會做飯,但同樣不喜歡收拾碗筷。
但他今天早上,卻收拾得心甘情願。
整個廚房都格外幹淨透亮,慢慢的,就有清粥的香氣,彌漫在了清晨的陽光裏。
姜易眉目英挺,身材魁梧,做飯的時候,也一點都不顯得違和。
他把粥端了進去。
傅星願還在睡覺,她皮膚白,兩頰睡得格外紅,整個人都小小地縮進了大大的棉被裏。
只露出了一個小腦袋。
姜易垂眸,叫她醒來。
叫了好幾次,她才睜開了眼睛,眼裏還有濃郁的霧氣,她大概睡得昏沉,像是突然覺得,時光還停留在以前。
他們之間仍舊是美好的,這一切都還沒發生。
她抿抿唇,眼睛彎了下,“哦,是你啊。”
聲音軟軟蠕蠕的,帶了點小小的溫軟。
姜易垂着眼:“嗯,是我。”
傅星願沒有力氣爬起來,手腳都很沉重,腦袋也沉得無法轉動,她看了看姜易,在被子裏的手指收攏了下,又張開。
姜易探了探她的額頭,不是很燙,但也應該發燒了。
他沒問她怎麽突然發燒。
只是想起來,最近她似乎總在生病,前一段時間,也因為藥效,發了次燒,今天又發燒了。
他讓粥涼了些,然後舀了一勺子,喂到了她的唇畔。
傅星願吃了進去,因為嘴巴澀,舌頭苦,也沒嘗出什麽味道。
她皺了鼻子:“難吃。”
姜易沒說話,下一秒,他就拿勺子,舀了口自己吃。
傅星願臉色有些紅,看着他吃了進去,過了好幾秒,她遲鈍的腦袋才想起,這個勺子,是她剛剛含過的。
而且……她現在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剛剛沒有刷牙。
她愣愣地看向了姜易。
姜易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平淡地扔了個回答給她:“我不嫌棄。”
傅星願連同耳尖都紅潤了起來。
接下來,直到喝完這一碗粥,她都沒敢再直視姜易的眼睛。
姜易給她擦了嘴巴,讓她躺下。
又端來了藥,她三兩下吃光了,藥效沒一會就上來,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傅星願仍舊沒怎麽好。
其實在非洲的兩次生病,大約将她的身體搞垮了,她現在一旦生病,就很難好,總是拖拖延延。
外面天色還很亮。
似乎是中午。
姜易就坐在了她床頭旁,大腿上放着一臺蘋果電腦,正在浏覽文件。
聽到了被子窸窸窣窣的動靜,他側眸:“醒了?“
“嗯。”
傅星願的鼻音還是很重。
姜易放下了電腦,走過來,躬身,撐在她上面說:“我送你去醫院,家裏的醫生現在正給我母親看病,沒辦法立馬趕過來,你還在燒,需要去醫院挂點滴。”
傅星願輕輕地“嗯”了聲。
他給她穿衣服,給她穿鞋子,給她攏了攏長發,他做的一切事情,她都不反對,但也不支持,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樣。
姜易雖然心裏有些空,但終究還是滿足的。
這樣已經夠了。
他們之間,需要慢慢來。
傅星願被姜易橫抱着,她的臉就貼在了他堅硬的胸膛上。
如同石頭一般。
她狀似無意地問:“你今天也不上班?”
姜易垂眸看了她一眼,說:“嗯,周末,我也需要休息。”
傅星願吸了吸鼻子,頭很沉,鼻子都塞住了,她難受地閉上了眼睛。
“我看新聞上,不都在說新城區開發的案子麽?這時候,不應該是你最忙的時候麽?”
姜易按了下車鑰匙,打開車門。讓她坐上了副駕駛座,微微彎腰,眼眸堅定,突然有了幾分認真:“你永遠都比工作重要。”
傅星願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了幾分毛骨悚然。
她有一瞬間,想,姜易,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但想想,覺得不可能,依照姜易的性子,不管她出于什麽原因,只要她想利用他,背叛他。
他就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姜易已經坐上了駕駛座。
傅星願收回視線,不再多想。
到了私人醫院,明明只是小小的發燒,卻來了一大堆的醫生,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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