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怒道:“把二姑娘關到房裏去,反省!不醒悟不給飯吃!”

沈妙妙被人推出去,經過沈茹身邊的時候,沈茹輕飄飄的開口:“這禍是姨娘自己闖的,若是一般人家,那是死路一條。妙妙,你好好想想,我是在幫你們,你別不識好歹。”

“我呸!”沈妙妙怒目圓瞪,“早晚一把火燒了,大家一起死!”

沈茹冷冷瞟了她一眼:“今生我在,必定不能讓沈家一把火給人燒了!”

她那眼神,冷的仿佛臘月裏的寒冰,讓沈妙妙打了個冷戰,她說什麽今生,難道她還有個來世不成?

沈妙妙被關進房裏,許姨娘在大院子裏打得鬼哭狼嚎,下手的人知道沈老爺一向是疼姨娘的,都留着手并未往死裏打,饒是這樣二十板子下來,姨娘癱軟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整個人幾乎暈死過去。

沈茹放話,如果有人偷了血玉珊瑚,悄悄的放回去,如若不然,不論是誰捉到打死。

衆人看到許姨娘被打的樣子一個個戰戰兢兢,私底下議論紛紛,就是誰都不知道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偷了血玉珊瑚。

沈茹知道,父親還沒有下決心将掌家賬簿交給她,只單等着她的話能否應驗,就在這血玉珊瑚了。

沈茹房裏,她關了門,悄然打來了一個盒子,盒子裏紅光瑩瑩,豁然就是一尊珊瑚,她的唇角勾起一絲笑意,爹還真是的,單等這個珊瑚,可這個珊瑚就在她的手裏。她只等着母親睡下,悄悄将這珊瑚放回去,這樁事就了了。她拿這珊瑚叫做抛磚引玉,若不是珊瑚的案子,又怎能挖出許姨娘的小金庫?

第二天一大早,蕭氏屋裏的丫鬟就驚喜的叫道血玉珊瑚回來了,蕭氏大喜,立即着人請了沈萬銀過來,沈萬銀也驚訝非常。

沈茹到時,沈萬銀看她的眼神很是贊賞。

“茹茹,我沒想到你這般聰明!”沈萬銀由衷的贊道,“這裏是沈家掌家賬簿,從今日起,就交給你好好的保管。有問題盡管請教你母親,沈家上下不聽話的就來跟我講,今後,你就是這沈家後宅的掌家人!”

沈茹接過賬簿,櫻紅的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道得意之色,欠身謝道:“女兒,多謝爹的信任!”

她手裏握着這本賬簿,心裏知道,這份賬簿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因為掌家,她用了後宅裏的書房,第一件事,便是找了管家來,一起将之前姨娘克扣的銀錢全部恢複了原先的舊制。

她前世嫁人之前沒有學過管賬這,但嫁入段家之後雲氏非常嚴苛,掌家該懂的她一樣不缺。

她裝樣子向母親請教一番,又讓母親演示了一遍,完了就回到書房拿出算盤噼裏啪啦的算起賬來。

不算不知道,算了她吓一跳。原來母親病弱多年,掌家并不利落,姨娘貪污,這前前後後的賬單很多對不上。

尤其是在田莊這一塊。

沈家有個莊子在春陵縣外頭的村子裏,一大塊田地,外加一大片林地,照理說,每年的糧食、禽類、獸類該收上來不少,可是這收上來的卻跟數據大大不符。她又去查了倉庫,發現去年收上來的獸皮不是蟲眼就是黴爛,她思來想去,覺得這中間一定有問題。

她明天得親自去莊子上走一趟!

☆、一樹梨花

第二日一早,沈茹便讓人布置了馬車,帶着小茜、張嬷嬷和忠伯一起向城外東頭的沈莊去了。

城東樓門處,一早進城販菜、販山貨的人不少,幾個破落戶圍在城外官道邊樹蔭下圍成一圈賭錢。

瞅到陸大郎跟趙小郎兩個人一人提着一只兔子從官道外過來,一個破落戶搖手招呼:“陸大哥,趙小郎,過來過來!過來耍子!”

趙勝看到賭錢兩眼放光,急忙拉着陸歆趕過去。

陸歆走了過來,人堆裏看進去,見兩個外鄉人設的賭局,這賭局卻跟縣裏的不一樣。縣裏的要麽賭大小,要麽魚蝦蟹,這個賭局卻是賭瓜子。

猜瓜子的顆數,明明看着盤子裏有五顆瓜子,賭客信心滿滿的下錢,那莊家手一晃,開盤時卻變成了四顆。賭客往往開始贏了幾盤,接下去卻輸的一塌糊塗。

趙勝一連下了四五局,除了頭次贏了,後面次次都不中,将身上僅有幾十文錢統統輸個精光。他懊惱至極:“等小爺我賣了這兔子,定然再回來賭!”

陸歆雙手環胸斜眼在一邊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這裏頭倒是有點門道。他對那滿臉麻子的莊家說:“麻子,我來跟你賭!”衆人看到陸歆來賭,紛紛讓開了位置。

但凡是麻子最不愛別人說他麻子,滿臉麻子的莊家聽這話臉色一黑,瞪了回去,一看眼前男子身材高大,臉上一道刀疤,一雙眼眸如鷹般銳利,心裏暗自一跳,這個人不簡單,怕是來者不善,手禁不住微微抖了一下。

“行!那就來吧!”麻子将那瓜子擱在盤裏,手裏拿着一個蓋。

盤裏看着是三個瓜子,麻子将手虛虛一晃便将蓋子掩住,擡頭看陸歆,眼底掠過一絲得意之色:“客官猜吧!”

陸歆眸光一閃,微笑道:“三顆。”

麻子嘿嘿一笑,蓋子驀然掀起,盤子裏的瓜子豁然變成了兩顆。

“客官,你輸了,拿錢!”

圍在一邊的破落戶叫嚷起來:“到底怎麽回事,分明是三顆的!”“就不信了!再來!再來!”

麻子伸手要錢,陸歆卻一把摁住了麻子的手,銳利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手裏的東西還在吧?”

麻子擡眼震驚的瞪着他:“什麽東西?你說什麽呢?!”

陸歆鐵鉗一般的手攥着麻子的手腕猛的一翻,只見他的手指底下掖着一個黑不溜秋的小石子。

“這是什麽!”趙勝怒了,“難不成你這小子敢作弊?!”

陸歆狹長的眸子睨了他一眼,道:“這應該是磁石。”他摳下石子,一顆瓜子便從蓋子底下落入盤中,原本兩顆的瓜子變成了三顆。或者盤中本就是三顆瓜子,正是這顆磁石吸走了第三顆瓜子在蓋子底下,讓盤中變成了兩顆。

衆人一看頓時都明白了。

“嚯!”趙勝大怒,“難怪我總也猜不中!你這厮,作弊!活的不耐煩了,該打!”幾個破落戶勃然大怒紛紛挽起袖子。

陸歆将麻子一腳踹在地上,冷笑一聲:“打!”

幾個破落戶立即圍上來拳打腳踢噼裏啪啦的打得那兩個設局的外鄉人哭爹喊娘。

隐隐的,耳畔響起似曾相識的銀鈴聲,他轉頭看去,只見一輛四角懸着銀鈴的馬車不疾不徐的從官道上駛過。春風過處,簾幕輕飛,露出一角,依稀可見女子烏黑的發辮。

陸歆心口驀然一跳,是她?

他這幾日沒有去沈家,上次送去的桑椹足夠她母親吃一段日子,他若是再去,偷偷摸摸的,倒叫人瞧不起了。

他駐足遠望,看着天邊,黑雲隐現,地面上,蚯蚓翻卷螞蟻忙碌,眼看着要下大雨,她這是往哪兒趕?

“大哥!”趙勝湊過來,志得意滿的将手裏滿把的銅錢在他眼前一晃,奉承道,“還是大哥英明,不然我這錢還不是喂了王八了?居然敢到咱們的地頭上設騙局,也不看誰才是這裏的地頭蛇!”

見他不理,趙勝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他認出那馬車上的幾個銀鈴,立即叫起來:“沈家的馬車!這一大早的去哪兒呢?”他暧昧的瞅了陸歆一眼,手肘子捅了捅他的胳膊嘻嘻笑道:“城裏都謠傳你和沈家姑娘有一腿,是不是真的?”

陸歆一個爆栗子砸過來,斥道:“胡說八道!”

趙勝委屈的揉着腦袋:“我都說了是謠傳了,你還打我?我開玩笑的嘛,你若是想沈家的姑娘,那不是癞□□想吃天鵝肉?”

陸歆又要打,趙勝趕緊抱住了自己的頭。

“那馬車該是往哪邊去?”陸歆看着天邊不自覺問道,天地相接之處,馬車只剩下個黑影子。

“聽聞沈家在城東郊有個莊子,怕是去那邊了吧。”一個破落戶插嘴。

“大哥別看了,咱們趕緊進城去,別耽誤了早市!”趙勝拉着他就往城內去,陸歆回頭又看了一眼,馬車已經消失在天際了,這才轉身向城內去了。

沈家在東城外的田地有百來畝,林地百來畝,正是春苗季節,一眼望去,盈盈水面上一片翠綠,仿佛翡翠滿地。

小茜扶着沈茹沿着石子小路向着莊院走去,一路栽秧的農戶紛紛擡頭,好奇的向着幾個人看過來。

不遠處,幾進黑瓦白牆的就是沈家莊院,莊院周圍的土地山林全都是沈家的。

因為來得急,沈莊裏的人還不知道主人家來了,忠伯到了莊院門口,便伸手去扣院子門上的銅環。

扣了半晌,這才出來懶洋洋一聲;“誰呀!這一大早的叫魂呢!”

開了門,那厮一看到院子門口立着一堆人,于中間站着一個打扮模樣都不俗的小娘子,一下子愣住了。

“這是……”

忠伯上前,呵斥道:“叫莊頭出來,這是沈家大姑娘來了,如今的當家人!”

那小厮一聽“當家人”三個字,唬的麻利的滾進去叫莊頭。

沈茹擡頭看那天邊,太陽不知何時已經隐在霧裏,只露出白蒙蒙一片,這時間都日上三竿,這莊子裏還靜悄悄的呢。

張嬷嬷憤憤不平的說:“姑娘,咱們不來瞧還真不知道,這莊頭好生懶惰!”

沈茹微微冷笑。

等那莊頭穿好衣服趕出來,一看果然是主人家的人來了,趕緊過來見禮。

莊頭五十來歲,頭發花白,綠豆眼睛,酒糟鼻子,穿一襲褚色粗布袍子。

“喲,這是大姑娘啊,你周歲的時候我還瞧過你呢,真是女大十八變啊。”莊頭笑眯眯的打招呼,很是殷勤的樣子。

“這位是莊頭鄭公。”忠伯說。

“知道。”沈茹淡淡應道,聽聞莊頭就是許姨娘的舅爺。

“鄭公剛起來吧?”沈茹一邊向裏頭走一邊問。

鄭公臉色一變,笑道:“哪能呢,早起來了,在屋裏頭處理事情呢。大姑娘若是提前說一聲,我也好有個接待不是?不過,沈公那麽精明的人,如今到放心讓大姑娘當家啦?”

這是個什麽意思?

沈茹冷眼睨他,不急不緩的說:“我爹的确是個精明人,所以才讓我當了掌家人,鄭公可明白?”

鄭公一愣,只覺得這小姑娘沒有旁的小姑娘那樣的稚氣,這一眼竟是別樣的冷厲跟沉穩。他心裏盤算着,他這邊還沒聽聞許姨娘落了掌家權的消息這位大姑娘就來查莊子,難道沈家內宅出事了?

“大姑娘這邊走,沈公是怎樣厲害的人,我們自然都曉得的,他的安排,無一不妥帖的。”鄭公心裏狐疑,臉上卻笑着将沈茹迎進了大廳。

該客套的都客套了,沈茹看着鄭公,一眼便瞧着不老實,她徑直跟他要了賬簿。

鄭公一愣:“大姑娘這說的什麽話,難道每年的賬簿不都是交到府裏去了?怎麽反倒問我要了?”

這意思是不給?

站在一旁的張嬷嬷看不過,冷笑一聲:“鄭公別看姑娘年紀小就這般憊賴,交上去的賬簿是交上去的,難道你們連個底子都不留?你這話說出來咱們可都不信!”

張嬷嬷鄭公是認識的,她是蕭氏身邊的老人,見她發話了,鄭公抵賴不過,只得着人去拿了賬簿。

沈茹親眼來看了這田莊,心裏就有數了。

翻開賬簿,同交上去的一模一樣。鄭公趁着機會又在一邊開始絮絮叨叨的訴苦,說什麽年成不好,收入不行,這幾年不是蟲害就是旱災,實在收不到多少米糧。林子裏又有許多偷獵的,也捉不到多少獵物。他自己都窮的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聽着他花言巧語的狡辯,沈茹心裏冷笑。許姨娘是什麽人,這老狐貍是她舅爺,可真是家學淵源呢。

她斜眼睨了這老狐貍一眼,他雖然身上穿着粗布衣,卻滿臉放着紅光,大腹便便,收成不好,養的如此紅光滿面?真是笑話!

“鄭公日常住在這莊子裏頭?”沈茹又問。

鄭公點頭,卻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帶我去看看吧。”

鄭公皺眉,不情願的說:“這不大好吧,老頭子住的地方怕是不方便。”

“沒有不方便,随意逛逛而已,鄭公帶路。”

沈茹已徑自走了出去,她的話不容置疑,鄭公只覺得心口一跳,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沒奈何,只得帶了沈茹到了他的住處。

沈茹進了他的房子,只見一套兩間房,外頭的簡單樸素,都是普通的松木家具,可是掀開一張門簾,進到卧室時,沈茹的目光從牆上一直掃到地上,最後終于落在了床上。

床面上鋪着一張灰蒙蒙的床單,沈茹走過去,“唰”的掀開,頓時讓人眼前大亮。

灰蒙蒙的床單下面是光滑柔軟顏色鮮豔的綢緞被褥,沈茹唇角微揚,伸手拿起一只碧綠瑩瑩的枕頭,輕輕撫了撫,贊嘆:“好一個碧玉仙游枕,連我都沒有呢。”

鄭公臉色灰白,咬着牙,緊緊的握住了手。

就在這時,卻聽到牆角的木箱子裏傳出莺啼般嬌滴滴的聲音:“鄭老爺,是你回來了嗎?我可以出來了嗎?這箱子裏好悶啊!”

衆人都吃驚的盯着那木箱子,又看看鄭公,鄭公的臉色又白又紅,仿佛變色龍一般。

“你出來吧!”沈茹喊了一聲,只見箱子蓋突的翻開,冒出一個十七八歲女子的腦袋來,那女子烏發紅顏,看的衆人目瞪口呆。

沈茹唇角一勾,譏諷道:“鄭公好風雅,真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九點加一更哦

☆、不測風雲

張嬷嬷一把将那女子揪出來,都知道鄭公是有老婆的,那這個女子又是誰?

這女子被吓壞了,不需要人逼問,哭哭啼啼的就說出了實情,原來她是城裏迎春院的姑娘,被鄭公帶到這莊院裏頭包養幾天,哪成想鄭公才快活,竟被主人家的大姑娘給撞見了。

大廳裏,氣氛凝重,沈茹坐在廳上面色清冷,鄭公垂着頭立在她跟前。

少女柳眉蹙起,冷眼瞅着眼前的人,道:“将賬簿交出來吧。”

鄭公擡頭看她,厚着臉皮說:“這件事是我的不對,但是的确不知道姑娘說的什麽賬簿。”

沈茹冷冷看他:“不知道什麽賬簿?鄭公,我現在客氣叫你一聲鄭公,你若是不做假賬?那仙游枕是怎麽來的?迎春院的姑娘又是怎麽來的?方才還說年成不好,你窮的連件衣服都買不到,現如今又該怎麽解釋?你不交賬簿也罷,我們沈家不需要滿口謊話的人做莊頭!若是這樣的人做了莊頭,你叫我如何信任?”

“呵呵,”鄭公冷笑了起來,綠豆眼睛眯成一條線,臉上露出兇氣,“我算是明白了,大姑娘來誠心是找鄭某的茬來了。鄭某我在沈家做了這麽些年的莊頭,就連沈老爺也沒多說我半句,你一個十幾歲的姑娘家倒是騎在我頭上來了?好歹,我是許姨娘她舅爺,名義上也是你的隔了兩輩的長輩!你敢這樣對我?”

沈茹“啪”的一聲将手裏的賬簿丢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說:“長輩?我的長輩姓沈,不姓鄭,就憑你?不配!我今天話就擱在這裏,我到底是沈家的掌家之人,不過一個莊頭的位置,我還是做得了主!我今兒是留了情面給你,你若是不服,信不信我翻了你的櫃子抽屜,我相信,定然能找出比仙游枕更好的東西。你之前的那些東西我不會要你的,只你速速的卷了包袱,消失在我的眼前!”

沈茹立即站了起來,轉身進了內廳,也不管鄭公氣的渾身發抖。

張嬷嬷走到鄭公的跟前,勸道:“如今你也該知道掌家的是大姑娘,大姑娘可不同許姨娘,你今兒是見識到姑娘的厲害了,我勸你,還是趕緊收拾好你的東西回去吧,這些年也該夠了。”

張嬷嬷這是好意勸他,鄭公哪裏會領情。

他心裏憋着一口氣,恨不得将沈茹剝皮拆骨,沈莊是他多年的心血,跟他自個兒的産業一般,到如今卻要被人趕出去,叫他怎麽服氣?

他正在屋裏收拾東西,卻看到門口一個青衣小厮閃閃躲躲,正是他的親信張孝。

“什麽事?”

張孝閃身進來,見外頭沒人,迅速的關了房門,壓低聲音說:“許姨娘傳來了消息,說她被沈大姑娘給打了,奪了掌家之權,現在躺在床上不能動呢,讓舅爺幫她報仇。”

“沈大姑娘!”鄭公一聽,恨得咬牙切齒,難怪他被奪了莊頭之位,原來早已拿許姨娘開了刀,這才輕輕松松的趕了自己,這口氣他怎麽咽的下。

“報仇?”鄭公臉上露出獰笑,他從窗戶向外頭看去,冷聲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今天傍晚時分他們會趕回去,過幾日定然派了新的莊頭過來。不過……”

他指着天邊的黑雲:“往年每到這個時候,都會連下幾天暴雨。”

他看向張孝,眼底劃過一絲陰厲,輕聲道:“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他拍了拍張孝的胸口,“孝兒,你該知道怎麽做?事成時候,我好好賞你。”

張孝看了他一眼,重重的點頭。

沈茹在田莊各處跟林地轉了一圈,回來時下人告知鄭公已經卷着包袱走了。

沈茹心道,便宜他了,貪了這麽多年,多大的欲壑也該填平了。若是他曉事,就該對沈家感恩戴德。

沈茹方才看了那些林地,裏頭的确有些野獸,不過這些獸類影蹤不定,也不好靠他們來增加收入。

何況,春陵縣一年之外,兩年之內必定遭遇兵災,屆時大約這些田莊林地都會被禍害,林子裏的兔鹿怕是一只都留不住。

該怎麽辦呢?

沈茹眼睛望着綠森森的林地,腦海中頓時想起從前逃難時饑渴難耐,驀然間翻過一個山頭,擡頭看到山頭上幾個桃樹上結滿了豐碩的桃子,那驚喜至今記憶猶新。

饑年之時,桃樹可解困厄。

她靈光一閃,決定了,這些林地裏頭以及田邊地頭,她要種上桃樹,樹大根深,經久不衰,多年以後便是一筆財富,這樣,就是出現兵災旱澇的,她也不怕。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打算着在城裏物色一些樹苗。

這時,忠伯焦急的過來:“姑娘,該走了,看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

沈茹看向天邊,果然黑沉沉的一片,風一陣陣吹來,吹得她裙角翻飛,好一個山雨欲來風滿樓!

“那就走吧。”該辦的事兒也辦完了,回家她同父親商量了合适的莊頭人選之後再派過來就是。

一行人上了馬車,這時,風卷着殘雲,雨滴噼裏啪啦的落下來,打在車頂上,如同鼓點一般。

沿着舊路回去時,在一處狹窄的路口處,路邊的大石滾落下來堵住了路口。

雨越發的大了,雨點滴答滴答的打在忠伯的臉上,打濕了他半邊衣服。

“大姑娘,這路被堵死了,咱們走山邊的小路吧?”

“好,您看着辦!”沈茹應聲。

忠伯轉了方向,沿着旁邊的山間小道回去,這條路比大路狹窄,馬車得先上一個山坡,然後再下山坡,繞着山轉了一圈才能回到官道上去。

才上了坡,道路泥濘,馬蹄就開始打滑,車廂裏幾個女人被颠簸的七葷八素,緊緊的攥着車欄不敢放手。

好容易馬車上了坡,忠伯在馬臀上抽了一鞭,那馬卻像是意識到什麽似的,竟然不肯前進。

忠伯的衣服都濕透了,豆大的雨點打在他臉上砸的跟石子一般的痛,就巴望着能走過小道盡快回到官道上去,又狠狠的在馬臀上加抽了一鞭子。

驟然間,只聽到“咕嚕嚕”的怪聲響,他擡頭一看,嚯!一塊巨石從天而降。

“快走快走!”忠伯急的拼命抽馬鞭。

“嘶——”馬兒嘶鳴,拼命向前,誰知蹄子一滑,摔在了泥地裏。

那石頭中對着車廂砸下來,忠伯看實在沒辦法,嘶聲大叫:“跳車!快跳車!”

随着他的聲音,整個馬車向一邊側翻,幾個人從馬車裏甩出來,那大石落下來,碾壓在車廂上,咔擦一聲好大一個窟窿。

“大姑娘!”忠伯掙紮着從車子底下鑽出來,一瘸一拐的,腿上流着鮮血。

張嬷嬷被甩到路邊,扶着腰痛苦□□着。她只是閃了腰傷了腿,沒有什麽大礙。

忠伯見她沒事趕緊找小茜,在草堆裏也找到了小丫鬟,擦破了皮肉也無大礙。

“大姑娘呢?!”忠伯大驚失色,“怎麽沒瞧見大姑娘的人?”

他翻開車廂,裏頭并沒有人。

張嬷嬷急道:“這條山路狹窄,怕是給馬車甩到溝澗裏去了吧!”

“這是姑娘的香囊!”小茜驚叫。

三人一看,只見一道痕跡從馬車邊一直到山澗,顯然是一個人被車子甩出去的軌跡。這香囊就是在山澗邊上發現的。

三個人巴巴在山道邊往下看,可是大雨滂沱,溝澗幽深,看下去只是黑乎乎的一片,隐約耳畔還有溪澗嘩啦啦的響聲,聽聲音水流湍急的很。

這山澗不說現在下着暴雨,就是平時下去一個腳滑那就是個死。

三個人被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心裏卻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忠伯顧不得了,挽起了袖子,在路邊撿了一卷枯藤系在樹上,對張嬷嬷說:“不管怎樣,我得下去找姑娘,我就是死,也得把姑娘找出來。否則,我怎麽回去見老爺和夫人?”

張嬷嬷哭道:“你的腿受了傷,就是下去,怕也法子帶姑娘上來啊。老天,這是做的什麽孽,老天爺您行行好,保佑姑娘平平安安的吧!”

正在為難之際,卻聽到山路上“踢噠踢噠”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三個人回頭看去,暴雨之中,一個黑影破開滂沱的雨幕,直沖而來,如同從天而降的天神。

三人看的目瞪口呆,這時,黑馬擡起蹄子仰頭長嘶,堪堪在忠伯跟前剎住了蹄子,馬上的男人擡起鬥笠,露出臉上一道疤痕來,他急問:“沈姑娘呢?!”

忠伯哆哆嗦嗦道:“怕是在山……山澗裏……”

男人臉色一變,如鹞鷹般翻身下馬,将鬥笠、蓑衣解下丢在一邊,從忠伯手裏搶過枯藤,一手挽着枯藤,一個縱身,如猿猴般縱躍而下,眨眼間,人影已經消失在茫茫山澗之中。

三人驚呆。

“那是……”

“陸大郎……”

“天啦,怎麽會……”

一個共同的疑問出現在三人的腦海中,這樣的暴風雨,陸大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月色氤氲

陸歆挽着藤條,一路沿着溝澗的石壁向下,左右掃視,看到身下不遠處一棵松樹,樹上似乎有個影子。

他放松了藤條,到了松樹上,低頭仔細看,果然是個女子,不是沈姑娘還能是誰?

“沈姑娘……”他伸手推推她,竟不動,陸歆一驚,該不是出事了吧?

此時大雨滂沱,他拽着一根藤條,若是帶着沈茹上去,怕這藤條承受不住。他轉眼,驀然看到距離他不遠處的崖壁上有個山洞,這山洞上面距離上面有十來米,距離下面的山澗有好幾米,雖然位置不上不下,卻離他們近,正好可以躲雨,一切等雨停了再做打算。

陸歆一手抱起沈茹,一手挽着藤條,雙腿在崖壁上幾個跳躍就進入了山洞之中。

大雨如同水晶簾幕一般掩住了洞口,除了外面轟隆的水聲,這世界上仿佛只有她和他兩個人一般。

洞內寬敞,銀光閃閃,不知道是什麽乳石泛出的光芒,光芒隐隐約約照在兩人臉上。

陸歆伸手探沈茹鼻息,松了一口氣,還有氣,借着微光,看她周身并無血跡,應該只是吓暈過去了。

洞內還算幹燥,這個時候最要緊的是生起一堆火。

陸歆在洞內尋找,尋了幾顆石頭試了試,其中兩顆石頭猛力相擊,竟泛出幾絲火光。他大喜,立即收拾了些幹苔藓,冒着雨出去找了沒被打濕的爛木頭來,生起了一堆篝火。

他在火邊用幹苔藓墊了一張軟床,将沈茹抱到床上,紅紅的火光映在女子蒼白的臉容上,濕漉漉的黑發貼着臉頰,越發顯得楚楚可憐,濕透的衣衫裹着她玲珑的身子,曲線畢露。

陸歆喉頭動了動不敢多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沈姑娘?”

沒有應聲。

“沈茹!”

沈茹似乎聽到誰在叫她,緩緩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滿是歡欣的墨眸。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陸歆急問。

沈茹茫然的看着他,半晌才搖搖頭,她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在山洞中,只他兩個人。

當她的目光低頭瞥見自己胸口的時候,春衫輕薄幾乎透明,頓時臉上發燒,趕緊雙臂合攏掩住了胸口。

“我怎麽會在這裏?”她輕聲問。

“你的馬車出事,你落在松樹上,我帶你在這裏躲雨。”陸歆隔着篝火坐在她的對面。

“你又怎會出現在這裏?”沈茹迷蒙的望向男人,他們在從沈莊回縣城的山路上,沒有幾個人知道。

“我正好過來有事。”陸歆別開了臉,看向洞外,雨幕顯然沒有方才那樣密集。

“路過?”沈茹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意,“嬷嬷他們呢?”

“他們無事。”

聽了這句話,沈茹放下心來。

“謝謝你,又讓你費心了。”她輕聲的說着,身子忍不住輕輕顫抖。

陸歆察覺出異樣,眉端微蹙,立即起身将方才撿進來的幾根木材架在火邊,對沈茹說:“你将外衣脫了,搭在架子上烤幹,不然會生病。”

脫外衣?沈茹心口一跳,擡起一雙桃花般美麗的眸子,錯愕的看着他。

陸歆面上掠過一絲薄紅,立即走到了洞口,背身坐下:“你相信我,我不會回頭。”

看他脊背僵直的坐在那裏仿佛一座雕像,沈茹猶豫了片刻,還是将外衣脫下來了,着實好冷。

烤着衣服,靠着篝火,她這才覺得身子暖和一些,可是他一樣是渾身濕透,坐在那洞口吹着風淋着雨就不冷麽?

此時,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肚兜跟亵褲,自然沒那個膽氣讓他也來烤火。她抱着雙膝,隔着篝火,看着他僵直的背影,感覺時間仿佛停滞一般……

幽幽的,耳畔傳來低沉而動聽的樂聲,沈茹擡起眼眸,看到男子似乎雙臂微擡,吹奏着什麽,聽這音色,大約是陶埙。

樂聲時而悠揚,時而低沉,時而凄楚,時而纏|綿……

那樂聲在山洞中回蕩,在沈茹的耳畔回蕩,仿佛他的聲音将她環繞,在她耳畔低低呢喃……

沈茹雙手抱着膝蓋,将頭低低的埋在膝蓋中,臉兒漸漸的燒的慌。

山道邊,幾個人已經等得急不可耐,藤條兒在崖邊晃來晃去,時而像拽着人,時而又空蕩蕩,忠伯幾個人都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麽事。

等到崖下低沉的樂聲響起,幾個人驚得面面相觑。

張嬷嬷喜道:“這樂聲平和,定然是姑娘吹奏的,肯定是沒事了,給咱們報信呢。”

小茜撓頭:“我不記得姑娘随身帶着樂器呀。”

忠伯皺着眉頭,心裏嘆了一口氣,只有他一個知道,這樂聲是陶埙的聲音,閨閣家彈得的是古琴笛蕭,哪裏會玩這個?肯定是陸大郎吹的,他此刻應該是救了姑娘,不知道如何哄着她呢。上次陸大郎救姑娘的事情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如今若是再傳出去,姑娘可真嫁不到好人家了,難不成還真嫁給那個破落戶陸大郎?

“唉——”忠伯長嘆一聲。

“行了,咱們也找個地方躲雨去吧!老命都快沒了!等雨停了咱們再來看看。”張嬷嬷被淋得受不住,趕緊的扶着小茜徑自找地方躲雨了,忠伯無奈,看了一眼崖下,也同她們一起去了。

沈茹身上衣物都幹了,她立即穿戴好,渾身暖融融的舒服了很多,只是腹中空空如也有些難受。這時,外頭的雨漸漸停歇,難得的露出一片晴朗的夜空。

陸歆放下了埙,聽到身後女子叫道:“我穿好了,你那身衣服也來烤一下吧。”

陸歆勾唇一笑,将埙收在懷中,轉了身看到女子穿戴整齊的坐在苔藓上,他随手剝去了自己的外衫,露出精實強壯的胸膛,将衣衫随手搭在了方才烤衣服的木架子上。

沈茹想不到他動作這麽爽利,一雙眼睛躲閃着竟不知道往哪裏看。

“雨停了,餓不餓?”陸歆看她嬌羞,嘴角勾起一絲淺笑,莫名的覺得舒坦。

“恩。”沈茹點頭。可是這山洞裏哪有吃的?

待要問,男子已經大步出了洞,一手挽着枯藤“嗖”的一下不見了蹤影。

“诶——陸歆——”沈茹驚慌,怎麽把她一個人丢在這裏?

“找吃的,馬上回來!”山谷中傳來他的回音。

沈茹小心翼翼的趴在洞口,探頭去只見底下山澗幽深水流湍急,吓得趕緊縮回了腦袋。

她拍着胸口,這次要不是陸歆,她就是有九條命也活不成了。

不要一刻鐘,陸歆的腦袋出現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