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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東樓愣愣的看着她窈窕多姿的背影,想着他們亂世之中的相逢,該是多麽難得的緣分,心裏禁不住泛起了漣漪。
他跟着沈茹的身後上了樓梯,只見她徑直進入了天字號的房間,正好在他們的對面。
他的臉上浮起一絲得色,還真是有緣!
真是晦氣!
沈茹端着藥碗回到房裏,又叫小茜去樓下廚房将牛乳端到給你給許姨娘。
忙了許久,她坐了下來,推開了窗口,只見對面一個高大的漢白玉的牌坊樓,牌坊上寫着“茯苓古鎮”四個大字。
茯苓古鎮?
她驀地睜大了雙眼,倏然站了起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茯苓古鎮,前世她喪命之處!
段家要将她獻給亂賊頭子,她誓死不從,自盡之處。
她沒有想到這個叫做吉祥鎮的地方,有兩個名字,另外一個名字就是茯苓鎮。
倘若她早知道,絕對不會帶着家人落腳在這個地方。
她的手微微的顫抖,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重來一回,她沒有嫁入段家,自然不可能死在這裏,老天憑什麽讓她再死一回呢?
她握緊了雙拳,這一次,她要保住自己的家人,更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50
窗前,沈茹陷入了沉思,雖然前世看起來和現在有些不同,時間上也出現了偏差, 但是該發生的大事件一樣都不少。
如果按照事情發生的順序看, 接下來, 那個人應該會來。
那個人一來,整個茯苓鎮就會陷入混亂之中。
不行,這個地方不能呆,她必須帶着一家人迅速離開。
她這麽想好了, 回轉身,卻聽到蕭氏靠着床頭輕聲的叫了起來。
“娘,怎麽了?”
蕭氏臉色蠟黃,道:“扶我起來,怕是壞了肚子。”
蕭氏去了兩趟茅房之後, 不知怎的,渾身又發起熱來,幸虧馬車上帶了不少藥材,沈茹讓小茜去拿了藥材煎藥, 她在母親身邊照顧着, 一時間忙的腳不點地。說什麽離開之類的,那簡直是不可能了。
過了一會,沈萬銀便過來瞧蕭氏,看她的樣子搖搖頭,嘆道:“淩兒也發燒了,咱們估計要在這裏逗留幾日,好歹等兩個人都好了以後再趕路,不然他們的身子受不住。”
沈茹點頭,事情都這樣了,她雖然着急,也沒有奈何。
她端着藥碗才出來,對面的門扇也開了,那青年男子看到她,臉上一怔,然後眼中煥發出神采來。
沈茹不理他徑自下樓,段東樓卻跟了上了,在她身邊絮絮的說:“我家中各色東西都帶着,你若是缺什麽盡管跟我說。都是一個地方的人,哪裏有不相互照應的道理?”
“段公子的好意心領了,無需。”沈茹徑自下樓去,驀地不知道是因為段東樓在一旁絮絮叨叨還是怎的,腳下不小心一滑,段東樓立即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只覺得下手處滑膩馨香,不由得心神一蕩。
沈茹惱火,這厮怎麽跟只蒼蠅似的?她原先瞧着他都沒覺得像今日這般看着讨厭。
她才要開口,就聽到身後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沈茹!你放開我相公!好啊!真是陰魂不散!我們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棄婦!”
沈茹一聽就聽出來是傅青芳的聲音,她冷冷的揮開了段東樓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這對可笑的夫妻。
段東樓聽到傅青芳這樣侮辱沈茹,立即就惱了:“我不過是扶她一下,你這麽罵罵咧咧的做什麽?”
傅青芳伸出手指,指着他們:“你……你居然還替這個狐貍精說話?!我打……打死你這個狐貍精!”
這會兒,正好趙勝上來拿東西,一看見那女子居然動手了,上來扯住那女子的胳膊,立即就推了她一個趔趄。
待得看到段東樓,趙勝立即火不打一處來。
他是得了囑托要幫陸歆看好沈茹的,哪能讓這姓段了鑽了空子。
他冷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春陵縣的段公子!這會兒你們這一家子要真是到了皇帝腳下,說不定還要治個守城不利的罪責呢,居然還敢在這裏橫?”
幾個人的聲音惹得兩邊的人都出來了。
傅青芳哭哭啼啼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過去攥住姨母的手,哭道:“姨母,又是沈家那個賤丫頭!你要替我做主啊!”
雲氏冷眼看着沈茹,這女子于她,簡直是眼中釘肉中刺。她一臉的傲慢,還當自己是春陵縣的主母呢。
“不過一個喪家之犬,理她做什麽,沒得降了我們的身份。”
沈茹真是覺得好笑,道:“喪家之犬?難道夫人就不是喪家之犬了嗎?有句話說的好,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難道夫人還認為自己是春陵的主母嗎?”
雲氏大怒:“你放肆!簡直是不知所謂!當初退婚就是應當的,誰娶了你這樣的女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邪黴!”
沈萬銀走了出來,皺眉道:“段夫人到如今還說這樣的話?我沈某當初也以為同段家結親是好事,如今看來,夫人如此颠倒是非黑白,咱們沈家這婚真是退的對啦!”
雲氏待要再說,只見樓梯下陸陸續續走上來幾個大漢,居然都是沈家的人,她想說又有忌諱,只得閉了嘴巴,恨恨的帶着傅青芳進了屋去。臨關門,罵道:“東樓,還不進來!真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段東樓不甘的看了沈茹一眼,又掃了一眼她身後的幾個大漢,他倒是不明白了,這麽混亂的時候沈家居然還能請到這麽多人護衛。
趙勝看到沈茹,興奮的說:“對了,我差點忘了,要告訴你一個消息。聽到從春陵逃出來的人說,我大哥陸歆和縣尉石沖帶人抵抗賊寇,大敗了賊軍,春陵縣守住了!”
驟然聽到陸歆的消息,沈茹大喜。從前春陵沒有守住,如今竟然守住了?
“只是之前大哥也跟我說過,雖然春陵暫時可以守住,但是那邊四面平原,易攻難守,怕是不容易死守。這段時間,估計是讓春陵縣的人先疏散,後續還是要到別處守城去。”
沈茹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想到春陵到底還是保不住,心中有些黯然。
沈萬銀在一邊,将他們的話聽得清楚,禁不住搖搖頭,嘆了口氣。自己當初是怎麽對陸歆的,如今他是怎麽對他們,又是怎麽對待春陵百姓的,他真是慚愧的緊。
茯苓鎮的流民越來越多,沈淩是小兒,發了燒之後幾天才好,只是蕭氏的病卻不見好轉。轉眼間,他們一家人在鎮上逗留了五六天了。
這日一早,沈茹的眼皮就突突的跳,她回頭看到母親正在床上沉睡,心裏卻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似是有某種預感一般。
她下了樓,看到客棧的小院裏,趙勝帶着人正看守着馬車,那馬車雖然已經極力的簡樸,但是那銅鐵打制而成的樣式太過顯眼。如今他們暫時走不了,留着這麽紮眼的馬車反倒是個負累。
她吩咐了趙勝将這些馬車安排到了隐蔽的地方,派兩個人看守着。
另外又讓趙勝去買了一輛簡陋的馬車,順便讓人買了些粗布衣服來,給家裏人換上。
她悄悄的在臉上抹了些許煙灰,換上了粗布衣服的女子,立即變得平庸了不少。
晌午時分,只聽到“轟”的一聲,鎮外一聲巨響,整個鎮子的人都吓得跳起來了。
踢踏踏……
一陣緊密而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聽那聲音不知道是多少人來了。
“亂賊來了!”
“亂賊來了!”
立即有人大叫起來。
只聽到有人呵斥:“守住鎮子口,一個都別讓跑了!”
“哈哈……”一陣豪邁的大笑,一個人出現在衆人的視線裏,他身着黑色厚重盔甲,手裏提着大刀,一雙環豹眼,一臉針尖胡,長得粗壯高大,正是自封中土王的張昊。
張昊帶着人馬到了茯苓鎮,一聲令下将整個鎮子圍的水洩不通。
“全部都出來!到鎮中心的稻場上去!”
手提大刀的士兵将所有的人都從客棧趕了出來。
沈茹扶着蕭氏,跟家裏人一起随着人潮到了稻場上,周邊烏泱泱的都是士兵,一個個全副武裝對着衆人虎視眈眈。
沈茹看到那張臉時,立即低下了頭,心驚膽戰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前世一般。
她是知道張昊的,這個閻羅一樣的男人,當初就是他看中了自己,段家不顧廉恥獻上了自己求得了生機。
張昊原本就是一方豪強,趁着白巾軍揭竿,他趁勢而起自立為王。
前世,她不從張昊,最後自殺而亡。
沈家人換上了粗布衣,沈妙妙和沈茹的臉上都抹了灰,乍看下去,并不顯眼。
張昊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段家人的身上。
“将那幾個人揪上來!”
段縣君平日那般威風的人,如今看到張昊已經吓得雙腿打顫,直都直不起來。
“我們願意獻上財産,請放過我們……”段東樓低聲下氣的央求。
張昊哼了一聲,拿刀指着段縣君道:“報上姓名!”
“段……段朝……”段縣君顫顫巍巍的說。
張昊一聽,大笑:“哈哈……原來就是那個棄城而逃的縣君!簡直是丢人,居然逃到這兒來了!”
他狡猾的看着兩人:“一定帶了不少銀子吧?”
段東樓面如土色:“銀子……銀子我們願意奉上,只求大王饒我們一條性命。”
張昊擰眉,喝道:“将這家人的馬車沒收,還有,将這幾個人渾身上下搜一搜,要是敢私藏銀票,格殺勿論!”
幾個人一聽,抖得跟篩糠一樣。
段東樓的身上搜出了幾張面額一千兩的銀票,張昊伸出刀子擡着段東樓的下巴冷笑:“本王說了,敢私藏銀票的,格殺勿論。你是想怎麽死?”
段東樓唬的幾乎當場尿出來,立即伸手指着難民堆裏,叫道:“大王,有比我們更有錢的!就在那邊,春陵首富的沈家就在下面!”
他這話一出,沈茹只覺得背心冰涼冰涼的。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掩蓋身份,如今卻被段東樓毀了。
“春陵首富?”張昊玩味的吐出這幾個字,驀地伸手一指,指向了沈茹和沈萬銀。
“将那兩個人給我帶上來!”
“茹茹……”沈萬銀面如土色,緊緊的攥着沈茹的袖子。
沈茹心裏恨透了段東樓,前一世是段家獻出了自己,今世他段東樓居然為了活命又做出了這種龌蹉的事情!
她害怕,不是不怕,真是此時此刻,怕也是無用了。
大不了一死,她将心一橫,做好了打算。
☆、51
到了張昊面前,他瞥了沈萬銀一眼,目光卻落在了沈茹的身上。這女子雖然身着粗布衣衫,卻身姿婀娜, 再看那臉, 雖然臉上髒髒的, 卻看得出五官精致。
“将她的臉弄幹淨!”
張昊一聲令下,立即有小厮拿布去擦幹淨沈茹的臉,果然露出一張粉面桃腮的臉。
“果然是個美人!”張昊勾唇一笑,眼中煥發出神采來。
趙勝幾個護衛夾雜在人群中看到他們兩人被抓上去, 有心上去幫忙,可是這幫人人手太多,一時之間倒是不好打草驚蛇。
“去将沈家的金銀抄出來!”
喽啰去抄了馬車,但是毫無收獲。
沈茹道:“我們走的匆忙,并沒有帶什麽東西出來。倘若你要銀子, 盡管回到春陵去拿。”
“你覺得我會信你?”張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過,得了你這麽一個小美人,金銀什麽的都無所謂了。”
他站起身來, 向她走了一步, 沈萬銀驚慌失措的擋在了女兒的跟前,叫道:“求大王放過我女兒!”
張昊冷笑一聲:“憑什麽?我張昊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得不到的,你的女兒也一樣!”
冷汗涔涔的落下來,面對這樣殺人如麻的豪強,他們的力量顯得太過弱小。
沈茹一把推開了父親,拔出一根簪子對着自己的喉嚨,沉聲道:“你如果要我跟你走,可以,放了我的家人!否則,我今日就血濺當場,死在你的面前。”
張昊眯起眼睛看着這女子,沈茹直直的看着他,那簪子又緊緊的逼向了自己的脖子。
“你這個女人真是……”
他冷笑:“罷了,這些老弱病殘,我要着也無用。将沈家人都放了。”
“茹茹……”沈萬銀心痛極了。
沈茹推着父親道:“你同母親先走,我沒那麽容易死的,你們一路北上去上京,我定然同你們會合!”
沈萬銀看着女兒,萬般不舍,可是若是此時不走,便是大家抱團一起死,沈家一個都活不了。沒得奈何,他只得同蕭氏坐了馬車迅速離開。
蕭氏回頭,看着女兒淚如雨下,倘若不是她身體太差,按照女兒的安排或許現在已經到達安全的地方了。
趙勝和幾個人想要上前,沈茹拼命搖頭。他們三五個人如何是這些虎狼的對手?何況沈家前去上京,路途遙遠,倘若他們不在,一家人還是死路一條。
趙勝緊緊握着拳頭,想起大哥的囑托,禁不住懊惱異常,可是明明知道敵不過難道真去送死?看着沈茹拼命搖頭,他只得帶了沈家人,又派人去破廟取了鐵皮馬車,一行人急急的出了茯苓鎮。
“現在可以了吧?”張昊笑着看她。
看到家人的馬車走遠,沈茹松了一口氣。
張昊驟然上前,奪了她手裏的金簪,将她環在身前,在她耳畔笑道:“小美人兒,你早晚是我的!”
“大王,這段家人怎麽處置?”
張昊輕蔑的瞧了一眼,看到沈茹痛恨的眼神,輕飄飄的說:“美人兒,你說怎麽處置?”
段東樓一聽這話,吓得渾身瑟瑟發抖,這一次如果不是他,沈茹也許就逃過一劫了,她對自己一定恨之入骨。
“那個人,大王請交給我處置。”
張昊看了她一眼,竟點了點頭。
沈茹“嚓”的一下抽出了士兵腰上挎的腰刀,一步一步走到了段東樓的面前。
段東樓吞咽着唾沫,喉頭上下滑動。吓得跪在了她的跟前:“沈茹,我是對不起你,可是我……我也想活命,所以你不能怪我……”
為了自己活命就可以拉人墊背嗎?
她想起自己前世的死,今世的命,哪一次不是敗落在這個卑鄙懦弱的男人手上?
他越懦弱,越哀求,她就越痛恨。
沈茹輕笑:“你以為你能活是嗎?前世,今生,我們的仇怨一直在延續。既然今日我不能活,這個仇,卻不能不報。”
段東樓驚呆,什麽前世,什麽今生……
她的眼眸驀地一睜,一刀刺過去,段東樓被人拿着躲不過,只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她就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前世被他出賣,今生總算是替自己報了仇,她只覺得心裏痛快!
雲氏在一邊看到兒子倒下,瘋魔似的尖叫起來:“東樓,東樓……”
她要爬上來,被士兵一腳踹到了一邊,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卻摸不到自己兒子的身體……
沈茹冷眼看着這一切,她是第一次殺人,第一次為自己殺了仇人。背棄別人的人早晚都會被人背棄,他們死有餘辜!
張昊一笑,拉過沈茹:“你仇也報了,如今,跟我走吧!”女子如同木偶一般被他攬在懷中,心如死灰。
張昊到茯苓鎮只是路過,他搜羅了光了這裏的金銀,又抓了許多壯丁,帶着兵馬揚長而去。
張昊的大本營在衢州,衢州距離茯苓鎮一兩日的光景,到了衢州,沈茹被送到了張昊的後宅。
滿是錦繡的房間裏,沈茹坐在床邊,雙手背着被麻繩鎖着,房間的門口有兩個帶刀大漢看守着。
沈茹此時被侍女換上了一身簇新的錦緞衣服,之前張昊沒時間碰她,今晚大約就要過來了。
想到這裏,她心急如焚,使勁的掙紮着手上的繩索。
她站了起來,挪動着腳步到了門口,從門縫裏看到門口有兩尊門神。
她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紅燭,挪到了桌子邊,反着舉起自己的雙手去那燭火上烤。雖然烤的疼痛難忍,兩只手腕都起燎泡了,她咬着牙,只聽到“崩”的一聲,繩子斷了。
沈茹倒吸了一口氣,手腕上痛的不得了。
她皺了皺眉頭,到了窗子前看了看,從窗子裏看過去,旁邊就是守門的侍衛,院子口還有兩個侍衛,以她的力量,怎麽能逃得出去?
這時,突然一個人影出現在院子口。
“什麽人?這裏是內宅,外男不得擅入!”侍衛喝道。
那人一瞥這兩個人,道:“我是大王派來傳話的,這裏是大王的手牌!”
他将手牌在兩個人面前一晃,兩個人點了頭放了他進去。
沈茹一看那人,頓時吃了一驚,這厮哪裏跑出來的,此時此刻他到底想幹嘛?
那人到了守門的兩個侍衛面前說了一樣的話,侍衛将他放了進來。
那人一進來,只見女子手裏拿着一把剪刀靠在牆角處警惕的看着他。
他皺了皺墨眉,道:“我去沈家找你,沒想到你竟被張昊抓到這裏來。與其如此,你還不如同我一起上桃花山。”
沈茹冷笑一聲:“上桃花山?做山賊嗎?怎麽,你不在桃花山做山賊如今又到張昊這裏做幕僚來了?”
墨離淡淡一笑:“你最好放下你手裏的剪刀。難道說你現在指望陸歆來救你?他正和白巾軍正面對敵,有沒有性命見到你還另說。”
“閉上你的烏鴉嘴!”沈茹恨恨道。
墨離譏諷的說:“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嘴硬。我的時間不多,記住,今晚張昊有酒宴,估計要到半夜才會進房,我在亥時再過來,我會貓叫為號。記住,準備好,亥時我帶你走!”
墨離說完,迅速的退了出去。
沈茹聽了他的話心中驚疑不定,這個人壞到骨子裏,為何要救我?他要是救了我,難不成還想把我劫到桃花山去?”
只是,如果這次不信墨離的,必定在劫難逃。
她覺得張昊和墨離比起來,她寧願相信墨離多一點,雖然兩個人都是壞蛋。
晚飯的時候,有丫鬟送了飯食過來,順便勸了她幾句,又退了出去。
好不容易挨到亥時,她守着時間,依然沒有動靜,禁不住心急如焚。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聽到了一聲貓叫,沈茹大喜。
過了一會,房頂上似乎有響動,她仰頭看去,只見幾個瓦片給揭開,露出了一個窟窿,屋頂上分明有一個人。
從窟窿裏跳下來一個俊美的玄衣男子,墨離将沈茹的腰攬住,緊緊的将她攥在身前,“嗖”的一下,兩個人一起從那窟窿裏縱了出去。
守衛的侍衛還茫然不知。
當他們出院的時候,只聽到一聲驚呼:“院子上有人——”
一石驚起千層浪,無數的羽箭嗖嗖的向着兩人襲來。
沈茹被他摟着,只聽到身後人悶哼一聲身形一滞,她驚了一下低聲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受傷了?”
“笨蛋,別和我說話,會洩真氣!”
沈茹感覺他的氣息越發的急促,身子也變得沉重起來。
好容易出了院子,只見大槐樹下一匹黑馬,墨離帶着她縱身跳上去,“駕!”一聲,駿馬帶着兩個人飛快的向遠處跑去。
馬兒跑得極快,開始還隐約聽到後面有人聲,漸漸的,人聲沒有了,只聽到曠野裏,耳畔呼呼的風聲和急促的馬蹄聲。
天色漸漸發白,沈茹發現他們已經來到了一片荒草重生的野地裏,她看向四周沒有人煙,也不知道這裏是哪兒。
馬兒累了速度漸漸慢了,帶着他們到了一處樹林邊的溪水旁。
馬兒一停下來,就聽到“咕嚕”一聲,身後的人從馬上滾落下去。
沈茹轉頭一看,玄衣男子已經滾落到草地上了,他的後背靠肩膀的位子,豁然是一根長長的羽箭。
沈茹大驚,立即下馬。
“喂!墨離,你怎麽樣?”
墨離面色如同白紙一般,烏黑的眼仁定定的看着她,看到她着急的樣子,不知怎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死不了,你給我把箭□□。”
沈茹實在搞不懂這個人,一下做戲子一下做山賊,一下子要攻打春陵縣一下子又豁了性命去救自己。
若是他當山賊時,她是不想救他的,可是如今好歹他救了自己一命,也只能回過頭來救他一命了。
她将墨離翻過身去,看着那箭頭似乎已經沒入了肉裏,看着都覺得疼。
“你忍着點……”
她沒有處理過這種傷口,若是就這樣□□,他會不會痛死?
她有點猶豫。
“用這個……”墨離遞給她一個匕首。
沈茹接過匕首,那匕首金光閃閃上面還鑲着寶石十分好看。
她用匕首先割斷了箭身,剩下一個箭頭在他的骨肉裏。
用匕首割破了他的衣服,露出緊實而光滑的肌膚,沈茹陡然覺得有點慌,若是他死在自己的手裏,那該怎麽辦?
☆、52
“快點!”墨離催促着。
沈茹咬了咬牙,握着刀柄,用力刺了下去,刀割破皮肉的聲音讓她膽戰心驚, 然而男人身子顫了一下, 一聲都沒吭。
她有些狼狽的挖出了箭頭, 他的後肩立即血如泉湧。
“怎麽辦?好多血……”她慌張的說。
墨離艱難的從腰裏摸出了一瓶藥遞給她:“撒上藥粉,然後幫我包紮好。”
沈茹沒想到他居然随身還帶着金瘡藥,灑了金瘡藥,不一會兒血止住了, 沒有繃帶,她只好割破了自己的綢緞裙邊替他将傷口包紮好。
沈茹忙完了,已經是滿頭大汗。看起來男人很痛,趴在地上不斷的喘氣。
“水……”墨離艱澀的發音。
沈茹去取了一片大樹葉,弄了點水喂到他的嘴邊。
喝完了水, 男人就昏睡過去了。
沈茹看到馬背上有個背包,翻開一看,居然還有幹糧火種藥物之類的,這厮看來是早已做好了準備。
她肚子餓了, 燒了一堆火, 将幹糧烤熟吃了,等她吃完,墨離依舊昏睡着。
她拿着幹糧蹲在男人的身前觀察,他該不會就這麽死掉了吧?
她皺了皺眉,推了推他的肩膀:“喂?死了沒?”
等了半晌,終于聽到男人悶悶的發聲:“你就那麽希望我死掉?”
原來沒死,沈茹心底有了一絲慶幸。這樣荒郊野外的地方,她真不希望跟一個死人為伴。
“扶我起來。”
沈茹伸出手,費力的将他扶了起來,奈何他又不能靠,也坐不住,只能肩膀斜靠在沈茹的身邊。
他那樣高大的一個人,身體真的很重。
沈茹有幾分嫌棄的遞了幹糧給他:“吃得下嗎?”
墨離接了過來,強行的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這樣的時候,吃不下去也得吃,除非我真的不想活了。”
吃完了東西,他有了一點力氣,便開始打坐運功療傷。
沈茹看了看墨離,又看了看那匹馬,這個時候她随時可以騎馬離開,可是一旦騎馬離開,她不知道到底是跟墨離在一起活下來的概率大一些,還是自己溜走活下來的概率大一些。
想到離開也許會碰上張昊的人馬,她打消了溜走的念頭。
等墨離打完坐的時候,已經是日薄西山,女子安靜的坐在一邊看着天邊的日落。
男子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他嘴角揚起一絲譏諷的笑:“你居然沒有逃走?我倒是估錯你了。”
聽到他的諷刺,沈茹哼了一聲,她眼眸轉了轉,問:“你知道我們現在是在什麽位置嗎?”
墨離擡頭看天邊:“以太陽的位置來看,我們從衢州張昊府邸向北疾行一夜,這個地方應該距離倉亭驿站不遠。”
沈茹雙目圓睜,倉亭驿站?
這是沈家規劃的北上路線之中的必經之路啊。
“那我們去倉亭驿站吧?”
看到她興奮的樣子,墨離不悅的說:“你這是打算跟沈家人會合?”
沈茹看他臉色有變,眼眸微轉,道:“那你呢?你怎麽會出現在張昊身邊?”
他是在離開春陵之後徑直向北,正好遇到了張昊的隊伍便投身做了一個幕僚,連他也沒想到會遇到沈茹,遇到這個女子之後,竟不顧安危想要救她脫離那虎穴。
他曾經對她說,他再次遇到她之後要讓她做他的女人,可是如今這樣的情況,別說讓她做他的女人,他身體受着傷,怕是還要被張昊的人追殺,這個時候讓她跟着他,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墨離沉吟了半晌,才說:“從倉亭驿站往北,大約只過一兩個烽火就能到達上京。今晚不宜趕路,明日一早再走來得及。”
沈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是同意自己到倉亭驿站了?
她心裏很詫異,也湧起了一絲小小的感激。
天色漸漸黑了,漫天的星鬥繁星閃爍。
沈茹仰頭看着星空,從這寧靜的星空,根本想不到現在外面是多麽混亂。昨天,她還掙紮在生死的邊緣,今天卻能安靜的坐在這裏看星空,這世界上的事情,有時候就是這麽奇妙。
她轉頭看向了墨離,他正好也轉過頭來看她,四目相對,她立即別開了眼睛。
墨離淡淡一笑,擡起頭也看向了星空。
“在你的心裏,我就是個壞蛋吧?”他這樣問。
沈茹沒有做聲,不置可否。
“這個給你。”
他伸手遞過來一樣東西,沈茹接過,仔細看,竟是一個木偶人,只是木偶人的手斷了一根。
那木偶人栩栩如生,身上的衣裳好像是她從前在沈家時常穿的那件。
“你雕這個做什麽?”沈茹有些微微惱火,想把東西退給他,可是他天天對着自己的樣子像什麽,想想還是将東西收了回來。
墨離悵然道:“他日,若是我還有性命見到你,你再将它還給我好了。”
沈茹拿着東西的手一滞。
聽到耳畔傳來聲音,“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心裏有你這個人,這世界上,我即便對不起所有人,也不會對不起你。”
沈茹錯愕的回頭,卻見男子英俊的面容已經在眼前。
她驚訝的看着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墨離低頭,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便退了回去。
“你……”沈茹氣惱,臉色緋紅,“無恥!”她罵道。
“呵呵……”墨離笑了起來,聲音由小變大,漸漸的胸腔震動的大笑起來,笑聲扯動了他背後的傷口,最後又笑又哭的樣子十分怪異。
沈茹耳畔仿佛還響着他方才所說的話,這個人……
她此時卻恨不起來。
他枕着手臂側靠在草地上,喃喃道:“其實,我有時候挺羨慕像你這樣的人。我在這世上早已沒有一個可以惦念的人,而你卻有,為了他們你可以不惜性命。可是我這條性命,卻早已沒有一個人看在眼裏了。”
他說着,合上了眼睛。
沈茹怔怔的坐在原地,半晌才道:“不是沒有,只是你不願意。倘若你能對別人敞開心扉,又怎知別人不會珍視你的性命?”
他閉着眼眸輕笑一聲:“我現在對你敞開心扉,你會珍視我的性命嗎?怕是你此時恨不得我死了算了吧?”
沈茹抱着雙膝,看着頭頂的繁星,輕聲說:“不要輕易說死,即便亂世,我們也要努力的活着。”
她又想起了前世,想起了在茯苓鎮戛然而止的命運,她如今可以擡頭看這星空,還要感謝眼前的這個男人。
既然已然過了最後一道坎,老天對她不薄,她相信自己以後再也不會輕易地死去。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微笑着揚起了唇角。
男子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落在她緩緩綻放如櫻花般的唇角上,在心裏對自己說,你說不死,那我必定不會死。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墨離送沈茹到了倉亭驿站,她翹首看着驿道,生怕錯過沈家的人。
這時,驿道上出現一道黑影,那黑影漸近,前後正好是三輛馬車,正是沈家的。
沈茹大喜,拼命的對着他們招手。
趙勝駕着馬車近了,這才發現是沈茹,一時之間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
“茹茹……”蕭氏和沈萬銀紛紛下了馬車過來拉住她的手上下的看,驚奇的發現她完好無損。
許姨娘抱着孩子跟沈妙妙也一起下來了,對着沈茹她們羞愧的很,當初她們是怎麽對沈茹的,沈茹又是怎樣護着她們的,讓她們幾乎擡不起頭來。
小茜,張嬷嬷,忠伯也圍了上來,一個個悲喜交加感慨萬千。
問起沈茹脫險的事情,沈茹正打算說,回頭只見馬蹄聲響起,一襲玄衣駕着馬匹已經漸行漸遠。
沈妙妙這才發現,那男子竟然是墨離,他拼了性命救了姐姐,卻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就走了。她黯然傷神,恍然悟到從前的自己是多麽癡傻,為了一個對自己不屑一顧的人值得嗎?
在倉亭驿站不能多耽擱,一行人上了馬車繼續北行。好在終于人都齊全了,大家想起在茯苓鎮那驚心動魄的情景,一個個心有餘悸。
馬車繼續行駛大約兩三日,又是一個據說賊匪出沒的關隘。
遠遠地,那關隘處仿佛烽煙還未熄滅一般。
趙勝抽出大刀,叫道:“沖吧!若是真有賊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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