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瑙一早就在二門處等着了,瞧着轎子直接進了二門,便迎了過來。

轎子旁邊跟着一個粉衫丫鬟,後面卻跟着十來人的近衛隊,瑪瑙咂舌,這陣勢大的,跟誰擺譜呢。

等到轎簾子掀開,只見一個高大英武俊朗的男子扶着女子下了轎子,瑪瑙一愣,請的是沈夫人,陸将軍也一起來了呢!

瑪瑙一看情況有變,立即吩咐一旁的小厮去禀告鐘老夫人。

陸歆擡頭看這信陽侯府,恍然隔世一般,自從十五歲那年離開,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沈茹說的對,他不可能忽視這個地方,既然思念,為何不來看看?這裏有他的父親、祖父,有他童年少年度過的日子,憑什麽就給那些人霸去了?

紫薇堂上,鐘老夫人坐在中間,瞧着坐下的兩個,男的高大英武,女的柔美端莊,她想起陸歆當初離開的時候不過是個少年,如今果然長大了。

鐘老夫人可沒預計到陸歆也來了,身邊坐着陸典的夫人陳氏,以及孫媳婦焦氏,兩個女人圍在她身邊虎視眈眈,今日是來做什麽的她們心裏清楚的很。

老夫人上下掃視着沈茹,皺了皺眉頭,手裏撥着佛珠手串的手頓了下來:“你就是那個女子?”

那個女子?

哪個女子?

沈茹心裏覺得可笑,道:“我是陸歆的夫人沈茹。”

鐘老夫人微惱,她這态度太傲慢了,手裏的龍頭仗在地上戳了戳,陳氏立即開口了:“我聽聞你出身商戶人家?啧啧,這樣的出身怎麽适合做陸家的媳婦呢,陸歆啊,你當初到底是怎麽選的啊。即便是沒在京城,那也是不能閉着眼睛亂選的呀。”

陸歆惱火的看着這婦人,若是任着他的性子,當即就要把這婦人的嘴給撕爛了,誰耐得性子聽她在這裏胡說八道冷嘲熱諷。

沈茹微微一笑,暗地裏拉了拉陸歆的袖子,對那女人說:“我是商戶人家出身,那又如何?我跟夫君相識時并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個信陽侯府。他落難之時,我從未見到一個京城姓陸的人家來幫他,來替他主持。你今日嘲諷我的身份,試問,我夫君窮困潦倒之時你們信陽侯府的人又在哪裏呢?何況,我夫君的功勳都是自己打出來的,何曾靠過你信陽侯府一絲一毫?我即便是個商戶女子,我又怎麽不能直着腰杆子站在這裏呢?”

那陳夫人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焦氏站起來惱道:“你個女子,好生無狀!果然是商戶女子,有這麽頂撞長輩的嗎?傳出去,定要說你不孝!”

沈茹心裏冷笑,朗聲道:“夫人說這話可就不在理了。首先,我只是說了一個事實。所謂,上慈才能下孝。我嫁給陸歆,是建南王爺和王妃做的主,名正言順,既然嫁入陸歆,自然是陸家的媳婦,夫人一來便譏諷我的出身,我的出身即便不好,難道作為慈祥的長輩不是應該掩飾一下,而不是刻意譏諷?既然不能做到上慈,叫我如何下孝呢?”

焦氏一愣,沒想到她巧舌如簧,她竟沒得反駁,氣急道:“我說,你就是不孝!沒瞧見氣的老祖宗臉都紅了!”

沈茹又道:“咱們既然說到這個孝字,我又不能不提一樁事情。據我所知,我夫君的祖母已經仙逝,鐘老夫人不但是續弦,還是祖父的妾室吧?我們乃長子嫡孫,只是反駁妾室幾句話,難道就真的是不孝了?這話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她這話,真如刀子一般刺進了鐘老太君的心裏面,她當了這麽多年的老太君幾乎忘了自己是個妾室,老頭子對前妻念念不忘,壓根就沒将她扶正。她惱恨了這麽多年,如今再被提起,頓時勃然大怒,鐘老夫人冷笑一聲,驀地将龍頭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頓,怒道:“陸歆,你怎麽管教你媳婦的?!對長輩竟如此無禮!”

陸歆好笑的說:“茹兒聰慧,哪裏需要我管教。”

“你……”鐘老夫人簡直給他氣的手指顫抖,“你到底還是不是陸家兒郎?陸家的兒郎哪有讓媳婦放肆的道理!”

陸歆答道:“我是不是陸家兒郎,相信老夫人心裏清楚的很。至于我娘子放肆一說,我還真沒聽出來,在我看來,她不過說出了一個事實。”

看這兩個人來者不善,竟是在她的地盤裏如此放肆,鐘老夫人當初是想将沈茹弄來打磨,誰知一來來兩個,兩個都是硬茬,而且他們此行還帶了近衛軍來,想來也奈何不了他們。

“罷了,今日既來了,吃了飯再走吧。”鐘老太君不想跟他們做口舌之争。

吃飯?沈茹眼眸一轉,他信陽侯府的飯他們可不敢吃。

沈茹道:“老太君哪裏話,現在時辰距午飯還早,我夫君軍務繁忙這出來了便要急着回去,還是我拉着他過來的。只是一件事,我夫君惦念着父親祖父呢,不若去祠堂拜一拜。”

鐘老太君見他們連飯都不吃,懶得管他們,“你們要去就去吧!”

陸歆看了沈茹一眼,心裏感動,自個的媳婦才知道他心裏最想做的是什麽呀。他來這裏,其實最想做的不是別的,不過去祠堂拜一拜父親和祖父。

祠堂一如當年的祠堂,信陽侯府卻再也不是當年的信陽侯府。

陸歆從侯府出來心情沉重,才出門時,正好碰到陸典的轎子回來,陸典下轎,兩個人碰個正着。

他們之前在朝堂上有碰面,陸典知道他媳婦今日過來特地回來看看,沒想到他也來了。

“怎麽不多坐一會?”他不冷不熱的說。

“不了,有事。”陸歆也懶得同他寒暄,帶着沈茹徑自出了門去。

陸典冷眉一橫,心道,他這樣子,八成已經猜出當初的事情是自己做的。看來他得再想想法子了。

☆、68

入夜,沈茹翻了個身,月光透進來,隐約感覺到身邊人枕着雙手沒有睡着。

她醒了過來, 轉眼看他, 果然睜着雙眼看着頭頂的帳子呢。

她伸手扶着他的肩膀, 柔聲問:“怎麽了?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做什麽?”

陸歆看她醒了,光滑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現在夜晚漸漸冷下來,她這樣也不怕着涼。

他伸手将她拉到自己的懷中, 又将她肩頭的被子掩嚴實了,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道:“你怎麽醒了?我只是睡不着而已。”

沈茹窩在他懷裏,輕聲問:“是不是又是信陽侯府的事情?”

陸歆點頭:“過幾日皇上要在林蘭圍場狩獵,武官皆要去, 我,姑父建南王,陸典都要去的。”

沈茹一聽愣了一下,“那陸典豈不是有了大好的機會下手?”

“你說的沒錯。”

沈茹頓時覺得心頭一寒, 道:“與其如此, 不如先下手為強。”

“我生來不做暗虧之事,暗殺的事情怎麽都做不出來。”

沈茹伸手攬着他的脖子,嗔道:“你傻啊,做什麽暗殺?既然我們預料到他會有所圖謀,咱們先做準備,來個甕中捉鼈、引君入甕就好了。”

陸歆眉頭一揚,笑道:“我的娘子不去做軍師真是屈才了。”

“又笑我!”沈茹捶他。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柔滑的肌膚和豐軟的雪團,心裏又癢了起來。他一翻身将她壓在下面。

沈茹推他:“做什麽?這大半夜的……”

他低頭,舔着她的唇,輕笑道:“大半夜的,才好行事啊……”

沈茹無語,感覺他的手指已經四處撩撥到處點火,扭着身子說:“你明日還要早朝,起不來怎麽辦?”

“怎麽會?向來都是你起不來不是嗎?”

沈茹心如小鹿撞,陸歆勇武,的确每次都是她起不來床。

她還想掙一下,他吻着她的唇,按着她的腰,身體已經入了軌道,含糊着說:“茹茹……早點給我生個小寶貝……我很期待……”

小寶貝?

聽到這個詞,她不由得也期待起來。

月光迷蒙,被翻紅浪,略帶隐忍的女子嬌聲透過窗戶,飄蕩在小院裏,暗夜靜谧,越發顯得鮮明。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陸歆不需要人叫,到時間就起床了,他一動,引得沈茹也醒了。

她努力的睜開眼,見他精神抖擻,而自己卻一勁的困,感嘆同一件事結果太不同了。她雙腿酸軟,還是撐着爬了起來。

陸歆正在穿衣,感覺身後一人拿着腰帶從後面繞到了他的前面。他笑着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道:“這天都沒大亮,你起來做什麽?好好的睡睡。”

他揉着她粉紅的小臉,手指擦過她的眼底,道:“瞧,黑眼圈都出來了。”

沈茹瞪他:“都是你,大半夜的還……”

陸歆一笑,攔腰抱起她将她塞進了被子裏,伏在她枕邊道:“我昨晚都說了,看看到底是誰起不來床。果然了吧。”

沈茹別嘴不高興。

陸歆哄她:“那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麽,我下朝過街上的時候幫你帶回來可好?”

“真的?”沈茹高興的看着他。

“說吧。”他撫着她的臉寵溺的說。

“那你去沈記将最新的胭脂帶幾盒過來吧。”

陸歆戲谑的看着她,她哪裏是要買東西,分明還惦記着沈記胭脂的生意呢,這買東西,難道不是為了掌握最新動态?

“我瞧你,真是閑的。”陸歆嘲笑她。

“那你帶不帶吧?”沈茹不樂。

“帶,夫人的命令,怎敢不從?”他低着頭,又在她唇上吻了吻,沿着下巴往下,滑到了她的脖子上唇就不離開了,仿似還要往下,觊觎着那墳起的雪峰呢。

沈茹急忙推他,嬌嗔的說:“瞧你,不是天天在一起嗎?小心誤了時間。”

陸歆這才平複了氣息,收了心思,把将軍朝服穿上了身。

沈茹看他夫君出門的背影,心裏高興,紫衣金帶挺拔如松,這是她的郎君呢。

一早,沈家正面臨着一個尴尬事,許姨娘立在堂中,瞧着眼前青衣男子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過來,眼底掠過一絲不耐。她當然認得心侬,當初她和妙妙都愛看戲,時常叫他來演。不過老爺不認得。

妙妙撒嬌耍賴求她不說,她不說就是了,可是要真讓這厮做她女婿,她心裏膈應的很呢。何況,她早已相中了萬和銀莊的少東家,這厮更入不得眼了。

沈萬銀來了,在堂屋中一坐,瞅着這大包小包的,便明白了是來提親的。

眼前這青年看着有點眼熟,他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現在沈家在京城也是富裕人家,若是在從前,沈萬銀瞧他這樣估計把禮物都扔出去了。但是經過陸歆一樁事之後,他得了教訓,不管什麽人來提親,還是好生說話的好,婉拒即可,不能太不客氣了。

“心侬公子是吧?”沈萬銀客氣的說,“喝茶,喝茶。”

心侬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沈老爺這麽平易近人,他之前想的太可怕了。

“你向我女兒提親啊?”沈萬銀看他一身打扮,也是绫羅綢緞,只是身後只跟着一個小厮和一個老頭,捧着一堆禮物,場面未免太不夠看。想前幾日,萬和東家來的時候那是前擁後簇的,幾輛馬車呢。

“你是什麽時候遇到我女兒的,便來提親了?”

心侬編了話:“我前幾日在街上遇到千金覺得有緣,打聽正好貴千金沒有定親,便冒昧前來,我是東街上綢緞莊的東家,有一間店鋪,生意頗好呢。”

沈萬銀斜了眼睛,給了他一個定義,小買賣人。

“哦。”沈萬銀淡淡的說,“不過小女已經打算訂人家了,不瞞你說,就是萬和銀莊的少東家。所以,公子還是請回吧。”

心侬登時呆住,只覺得心頭一涼。

沈老爺這麽斬釘截鐵的,那是沒戲了。

“爹!”沈妙妙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我不要嫁給萬和少東家!誰說我要嫁給萬和少東家!我不嫁,不嫁,就不嫁!”

沈萬銀勃然大怒:“你個臭丫頭,嫁人有你說話的份嗎?我是你爹,讓你嫁給誰你就得嫁給誰!給我進去,別在這丢人現眼的!”

沈妙妙才不進去,她一下子拉着心侬的袖子,斬釘截鐵的說:“爹,我就嫁給他!你要讓我嫁給萬和少東家,你不如讓我去死算了!”

沈萬銀氣的額角青筋直冒,怒道:“你這個混賬!你姐姐當初都沒有忤逆過我,你倒是想做第一人啊!當初她嫁陸歆,那是她有眼光,你瞧你選的,小買賣人,無根無底,一輩子都翻不了身的,萬和少東家家財萬貫,那才是良配,你爹說的話從來都沒錯的!”

沈妙妙快要被她爹氣哭了,嚷道:“莫欺少年窮,心侬做買賣說不定就有發達的一天呢!”

沈萬銀冷聲道:“我等他發達啊?是不是要等到我入土?我沈家乃富豪之家,還用等他?放着現成的萬貫家財的女婿不要,要他?妙妙,你傻,你當你爹傻啊?”

沈妙妙真被氣哭了,他老爹的勢利眼又犯了,眼瞅着萬和銀莊雙眼都冒出火來,自然不将心侬看在眼底。

其實心侬的店鋪生意也不錯,過個小康日子還是挺好的。

沈萬銀怕妙妙鬧騰,叫兩個丫鬟把她拉進去。然後客客氣氣的将心侬送走了。走出沈家的那一刻,心侬頓時心如死水一般冷寂,擡眼滿天地只剩下蒼涼了。

沈妙妙在屋裏哭,許姨娘來勸她:“嫁給富豪有什麽不好?你瞧我嫁給你爹,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雖然是做妾,日子比別家都過得舒坦。你要是嫁給那個心侬啊,萬一哪天生意不好了連飯都吃不上,那可就不劃算咯。”

沈妙妙惱道:“他的買賣哪有你說的那麽差?”

許姨娘攤手:“那就是不差,跟我們家也隔得太遠了吧,你知道你爹又買了三個鋪子呢,咱家在哪兒都是一方豪富,那心侬哪裏高攀的上。你嫡姐嫁的那麽好,你自然也不能差了,否則不是叫人笑話?說沈家二小姐眼瞎,好的不選選個差的。”

“我才不管別人怎麽說呢!”

許姨娘見勸不動她,她也懶得勸了,反正萬和少東家也不會跑,她爹也不能容她胡鬧,她嫁也罷,不嫁也罷,終歸是要嫁給萬和的。

沈妙妙想起心侬就覺得難受,是她讓心侬來提親的,如今受到這樣的待遇,簡直是自取其辱。他心裏一定很難受。

沈妙妙很苦惱,父親一向強勢,如今他和娘既然下了決心把自己嫁給萬和,那肯定已經打算開始定親了。

她抹去了眼淚,在屋裏急的團團轉,驀地想起了一個人。

或許,她唯有去找這個人幫忙,才能有一絲轉機。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沈茹。

沈妙妙從前愛找沈茹的茬,但是她也知道沈茹不是那麽小雞肚腸睚眦必報的人。

何況現在沈茹是将軍夫人,身後有建南王府,除了她還有誰幫得了自己?

下定了決心,沈妙妙便跟家裏人說要去将軍府做客,許姨娘雖然詫異自然不能不應允。

沈茹聽聞沈妙妙來了,倒是有些吃驚。

她迎了出來,看到了妙妙,笑道:“妹妹無事不登三寶殿,想來,今天是有事吧?”

沈妙妙一愣,嫡姐果然聰明,看來找她真是找對了人。

☆、69

沈妙妙到了沈茹屋裏,她安靜的聽她講完了事情的經過。聽完她的話,沈茹微微蹙眉,沒有說話。

“長姐, 你該知道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是什麽滋味, 我同心侬兩情相悅, 絕不可能嫁給那個少東家的。”

沈妙妙臉上露出哀傷之色,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沈茹的跟前:“我從來沒求過人,這次是求你了。”

沈茹急忙将她扶起來,她不是不幫沈妙妙, 女子自然應該嫁給自己心儀的人,心侬也不是什麽壞的,如今不做戲子有點家産,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關鍵是沈妙妙自己喜歡。

但是她也知道父親是多麽固執的人, 何況還有個許姨娘。

這兩個人加起來若是不讓沈妙妙嫁人,她怎麽都嫁不出去的。

沈茹亦是為難:“當初我和陸歆的事情鬧成什麽樣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你這事倒真是讓人為難。”

沈妙妙見她都這麽說了,禁不住絕望起來。

“要是你都這麽說, 豈不是沒有希望了?”

看到她哀絕的樣子, 沈茹有些感同身受,也有點難過,道:“也未到絕望的地步,只是你怕是要受苦。或許可以試一試。”

沈妙妙一聽,一雙眼睛亮起來。

沈妙妙回來的第二日,便看時病病殃殃的卧床不起,就連飲食都不進了。

許姨娘吓了一跳,上來看女兒,看到她臉色蠟黃,心裏急的不得了,急忙吩咐廚娘炖了燕窩雪蛤粥來。

可是沈妙妙吃了一口,便再也不吃了。

整整一天,就吃了那麽一口粥。大夫來看了,只說氣血不調。

沈妙妙恹恹的躺在床上,許姨娘問她到底怎麽了,她只說心裏悶,不舒服,什麽都吃不下,渾身沒有力氣。

一天是這樣,兩天也是這樣。許姨娘吓得不行,趕緊的跟沈萬銀說了。

正好沈茹來探望家人,聽聞這件事便請了退休的禦醫過來診治她,禦醫診斷之後便下了斷言,說這姑娘情思郁結,郁結于心,阻塞了心脈,導致飲食不思,若是再繼續下去,或者刺激她的話,怕是一病不起,一命嗚呼,性命只在這個秋天了。

沈萬銀和許姨娘一聽吓得發抖,那邊萬和銀莊已經派了人來打聽,聽聞沈家姑娘病的厲害卧床不起,便擔心起來。

不過幾日,外頭又傳了起來,說沈家姑娘飲食不進性命只在秋季了,熬不到冬天。

這謠言一出,萬和銀莊的人立即來将之前送的訂親禮物統統都拿了回去,訂親的事情更是提都不提一下。萬和銀莊乃是富豪之家,最是講究的人家,還未進門就變成了個病秧子,這樣的媳婦誰敢要?倘若這個秋天就一命嗚呼了,豈不是平白帶累得萬和晦氣?

沈萬銀看到他們不是來探病,反倒是來拿禮物的,一口氣湧上來差點沒給那些人氣死。

他心裏罵着,萬和個王八羔子,萬貫家財,這點禮物還要巴巴的要回去,還要不要臉了!

心侬得到消息立即就趕過來了,跪在沈家門口只求見沈妙妙一面。

沈萬銀正被毀了親事氣得不得了,又為女兒心焦,看到心侬這樣,倒是有些感動。所謂易得千金寶難得有情郎。

他便讓心侬上樓去看看沈妙妙。誰想他看過沈妙妙之後,妙妙便多吃了幾口飯。

一連幾日來她飲食不進,好容易今天多吃了幾口飯,家裏人立即歡喜的不得了,越發的對心侬的看法好了起來。

他多來了幾次之後,沈萬銀和許姨娘都覺得這個男子雖然看着尋常,心地着實是好的,又肯容忍沈妙妙,又能關心體貼人,也算是個不錯的。

先前許姨娘怎麽看他都不順眼的,來往幾次之後态度改觀了許多。

心侬來一次沈妙妙便多吃一口飯,漸漸的,他來的次數多了,沈妙妙的身體竟神奇的好了起來,沈萬銀也就不再緊逼沈妙妙,對心侬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這些還都是後話。那日沈茹給的主意便是一個——裝病,并給了她一些奇怪的顏料,用于塗臉,塗了之後整個臉變得慘兮兮黃怏怏的。

當然沈妙妙不能真的飲食不進,不然幾天就完蛋了,沈茹讓她在開始絕食之前在床底下藏好幹糧,每天半夜起來吃一頓,雖然白天餓點,好歹不至于真的餓死。

沈茹隔兩天又去的時候,便看到情況開始好轉了,她的心也松了下來。

這個時候反倒是陸歆的事情讓人擔心。

皇上秋圍狩獵,陸歆每日從軍中回來還在大院中練習騎射。練完了一身的汗,沈茹走過來拿着手帕替他擦汗。

“明日就要秋圍了,我有點擔心。”她怎能不擔心,想起那日斷崖遇刺,這次還不知道是怎樣的陷阱,一想着陸歆要涉險,她的心口便有些打顫。

陸歆勾唇一笑,伸手撫着她烏黑的頭發,道:“你不用擔心 ,我身邊有幫手,有姑父,還有瞿傲,那陸典難道有三頭六臂不成,他傷不到我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呢。”沈茹微微蹙眉,眉心實在無法舒展。

陸歆伸出手指抹着她的額心,戲谑的說:“再皺眉,皺紋都起來,不好看了。”

沈茹嗔他:“不理你了,人家擔心你,你不當一回事。”說罷,她轉身就走。

陸歆搖了搖頭,自顧笑了笑。

到了晚間,沈茹自己先睡了,躺在裏面,靠着牆,沒有理他的意思。

這就生氣了?

陸歆知道沈茹不是那麽小氣的人,也上了床,靠在她的身後,伸手扒了她的肩膀:“睡着了?”

沈茹沒動,陸歆笑了笑,翻了身,卻翻到了沈茹的裏面,脊背貼着牆對着她。

沈茹驀然睜開眼睛,只見一雙深黑的眼在自己跟前唬了一跳,不由得伸手拍了他一下,笑道:“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誰呢。”

陸歆向她擠了擠,将她摟在懷裏,蹭着她柔滑的青絲,低笑:“還能有誰?你還想有誰呢?”

聽到隐約的醋意,沈茹嗤了一聲。

“怎麽?還在為白天的事情生氣?”

他伸手撫摸着她的背。

“我是那麽小氣的人嗎?我知道你們這次秋圍,你并沒有完全的把握對付陸典是不是?”

陸歆看着她,愣了一下,手指點了點她的鼻頭:“你就是太聰明。我若是說有把握,你肯定不信,我若是說沒把握,你又要擔心,你要我怎麽說才好?”

“哼!還想哄我,你自然只能老實說。”

他笑了笑:“好吧,我承認,我沒有把握。”

“哼!”沈茹瞪了他一眼,“那我也要去秋圍。”

“胡鬧!”陸歆嗔道,“秋圍野獸頗多,女子哪裏能去?”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去打聽了,秋圍之中有一個女子去了。”

陸歆想了想,的确好像有個女子去了:“你說的是傅将軍的女兒傅琦?”

沈茹瞪大了眼睛:“哈,你記得她的名字還記得那麽清楚?”

陸歆無奈,輕輕拍了拍她的臀:“那是因為名單裏只有這一個女子,我自然記得。”

沈茹酸溜溜的說:“巾帼英雄是不是?”

那傅琦的确随父親有過戰功,說是巾帼英雄也不為過,不過他可不敢說,若是說了他得喝一壺。

“沒有的事,哪裏什麽巾帼英雄,不過是因為将門之後。”

沈茹撇嘴:“好個将門之後,我告訴你,你去了圍場以後不許跟她多說話,知不知道?”

這就醋了?他話都沒說,面都沒見呢。

要是她這就醋了,那當初那個墨離來劫她的時候,他是不是要氣死?

“好啦,知道啦。”他哄着她,哄着哄着又開始上下其手起來,“我明日要去秋圍,一連六七天不能回來呢,明兒大早要起來,抓緊時間。”

“我困了。”沈茹待要不理他,他已經自個兒翻身上來,輕車熟路的扯了她的衣裳,一雙手到處煽風點火,低着頭吮着她芬芳的櫻唇,托着她的纖腰頂迎向了自己。

沈茹摟着他的脖子,開始還不想如他的願,還想着那個傅琦呢,可是緊接着便被他撩撥的不行,情不自禁的挺了腰迎合他的動作……

春宵未足,天邊唱曉,沈茹起了身幫他穿上了昨日早已備好的铠甲,因是秋圍,铠甲跟刀劍以及弓箭都要周全。

陸歆怕她累,便只讓她替自己穿了衣服便把她塞進了被子裏,親了親她囑咐她在家裏好好的休息等他回來。

他出了門,趙勝已經準備停當在等他了,檢查了相關的箭矢馬匹兵刃,一行人準備出發了。

到了街面上,正好瞿傲身着銀盔八面威風的帶着騎隊過來,兩個人合作一股向着集結之處進軍。

瞿傲冷不丁的往陸歆軍隊裏一望,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可是哪裏不對,他又沒瞧出來。

陸歆的馬隊裏有一輛馬車,裏頭裝着秋圍期間要用的物品,許多都是沈茹之前替他準備好的,趙勝趕着馬車,在他後面坐着一個瘦小的老叟,那老叟見瞿傲看過來,立即拉低了自己鬥笠的帽檐。

趙勝斜眼看了“他”一眼,暗暗叫苦,要是大哥發現他可真的完蛋了!

☆、70

林蘭秋圍,一年一度,特別的盛大,皇帝喜歡狩獵, 特意招了各大臣武将同往。

大興本是騎射打天下, 所以對于騎射一向重視。在這次狩獵中, 設有各種獎賞,每每獵得獵物多的都有重傷,從前也有不少武将借此機會得到皇帝重視和青眼的。所以,各大将臣對于圍獵都非常的重視, 帶着各自的人馬,幾乎是浩浩蕩蕩的随着皇帝出發了。

沈茹化妝成老叟同趙勝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別讓陸歆給發現了。這一次,到底是生死攸關的事情,讓她在家裏等, 豈不是急死她了,她索性跟他們一起去了,好歹讓趙勝随時告知她消息。

知道陸歆對自己太熟悉了,她幹脆躲進了裝着各種日常物品的馬車裏, 掀開車簾往外看。

車隊同其他将軍官員的隊伍排在了一起, 官員們騎馬前去觐見皇帝。沈茹還見過當朝的皇帝,隐約的遠遠看去,只見那黃色幕帳下似乎有一個身着金盔的魁偉長須中年男子,大約是當今的聖上,在他身邊站着的是建南王,建南王的下首站着陸歆和瞿傲。

沈茹再轉眼一看,只見不遠處陸典騎着馬一群人擁簇着過來,急忙把腦袋躲進了車簾子當中。

人馬集齊了,一行人便往林蘭圍場出發,只見旌旗飄揚、浩浩蕩蕩陣勢好不宏大。

同行車馬當中,有一個身影尤其的引人注意,那人身材高挑,削肩細腰,生的柳眉杏眼、唇紅齒白,正是傅大将軍的女兒傅琦。

傅琦今年十九歲,這個年紀若是在大興還沒定親,那就算是遲的了,這位傅女将眼高于頂,仗着自己武藝還不錯父親又是大将軍,定要選擇一名自己滿意的人,提親的人雖多,她卻挑花了眼,這個也不要那個也不中,看來看去就拖到了今天。挑剔的名聲傳出去,如今來提親的人反倒越來越少了。到了十九還沒婆家,不說她爹,就連她自己也開始捉急起來。

她本沒有資格來參加秋圍,是傅大将軍特意為女兒向皇帝請了旨意,來的都是權貴,說不定,女兒就能在這次秋圍找個自己喜歡的青年才俊做郎君。

這不,借着這次秋圍,她便開始斜了眼睛留意四周的青年将領。如今最惹人注目的無非走在她前面的左将軍陸歆和小王爺瞿傲了。

傅琦是知道陸歆的,小些的時候陸歆還在京中,自己父親就曾經開玩笑說讓傅琦同陸家的小子結親,她到現在還記得。

前些日子聽說陸歆回來,她聽聞他在白巾軍之亂中立了不少戰功,如今頗得皇帝的賞識,她留了個心,還想瞧瞧他如今長得什麽樣了,誰知轉眼他便娶親了,聽到他娶親的消息時,別說,她心裏有些空蕩蕩的感覺。

兩個青年在一起,傅琦便有些瞧不上瞿傲了,瞿傲不是不俊朗不是不貴氣,卻不是她喜歡的型。陸歆經歷了風雨顯得更加穩重內斂,瞿傲有些富家子弟的傲慢纨绔,她就喜歡陸歆那樣子的,男子氣十足有擔當有安全感,如果嫁給他,做他的女人,一定很幸福。

她心裏是這麽想着的,目不轉睛的斜眼看着前面的男子,金色的陽光打在他英俊的側臉上,讓她沒來由的心動。

陸歆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驀地回頭,傅琦吓了一跳急忙低下頭去。

陸歆看到身着盔甲的女子英姿飒爽,想起沈茹對這女子吃的小醋,不由得好笑,微微勾起了唇。

傅琦偷眼瞧見他竟對自己溫柔一笑,驀地一顆心仿佛從胸腔裏跳出來。

再擡起頭時,陸歆的馬已經到前面去了,她心中又是一陣失落。

到了圍場,各隊人馬開始安營紮寨,趙勝将一個小帳篷撥給了沈茹一個人,心裏暗暗叫苦,要是萬一讓大哥知道了,一定狠狠揍他一頓。可誰讓沈茹能叫的動他娘子呢,他娘子威脅他,要是不幫夫人辦事,就讓他天天睡地板。娘子和大哥之間,他到底還是選擇了娘子。

第一天到達圍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捕獵是從第二天開始,第一天主要是紮營分派,熟悉場地。

第一次來到這新鮮的地方,沈茹自然也不能老是悶在帳篷裏,她要出來好好走走看看。只見遠處一片綠茵茵的山坡林地,如今秋葉如金,層林遍染,空氣又十分清新,鳥兒婉轉,獸類出沒,真是個打獵的好時節好地方呢!

驀地一轉頭,她看見一個身着銀色輕甲的女子朝着這邊過來了。

沈茹立即閃到了一邊,她看到陸歆的帳篷半掀開,陸歆似乎坐在帳中看書。

傅琦臉上帶着幾分羞怯,到底還是到了帳篷門口。

“陸将軍……”她柔聲問,“你在嗎?”

陸歆驀地擡頭,看到是白天看到的那位傅姑娘,傅大将軍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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