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深林暗影圍攻中
湘雲公主帶着狂亂的笑意緩緩打開那黃色的小包,露出裏面白色的粉.末。我上次吃過這粉末的虧, 如今再看愈發覺着那時行為的下作不堪之餘背後隐隐滲出涼意。
“你不能這樣!”
湘雲公主饒有興致地聽我說着, 仿佛一只逗弄着爪子下耗子的慵懶老貓。
我将手中的劍又壓下一些“不然”
湘雲公主嗤笑“不然如何?真把自己當盤菜了還?現在他還沒回來, 你今兒個就是死在這兒他還真能為了你與我為敵不成?不過是給他一些面子,你還真當真了?再說,現在就是你在這兒把自己殺了刮了也是你不識擡舉,辜負了他的一番情分,與我又何幹?”
我抿着唇不知如何回答,無意識低頭看一眼席長慕, 他眸光平靜, 看不出情緒。
湘雲公主走上前,素手一揚, 那粉.末如飛沙往這邊飛來, 帶着一股子外加的力道,應是湘雲公主使了內力。不知這粉.末是怎麽作用的, 我慌忙屏了呼吸也不知管不管用, 那粉.末險險要落在這邊, 千鈞一發之際, 席長慕那邊傳來幾聲鎖鏈斷裂的聲音, 一個懷抱擁來,我手中的劍被他奪了過去, 那粉.末也被他一掌将半數拍了回去, 另半數竟全全凝于他的掌上!
我詫然, 撈起他的手要看, 被他在床上抹了一抹,“無事”
我沒由得放下心來。
“你?”
席長慕沖我一笑,隐約還有些虛弱“此前輕敵中了藥,現在已大約好了。”
他這個大約用得我心裏又十分不托底,大約大約,是一分是九分還是六分?
他溫溫一笑,“不過這個敵也沒有白輕,狼窟也沒有白入。”
我被瞅的很是不自在,皺眉斥責“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說這些!還不快逃!”
那邊兒湘雲公主與那群人猝不及防間吸了那粉.末,怔愣之後神色已瘋狂非常,眸子裏冒着與指甲一般猩紅的光“沒想到你這小雜種還會有後招!來人!給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尖銳女聲劃過整個別院,一時間外面傳來許多越來越近腳步聲,席長慕攬住我的腰一劍将擋着路的湘雲公主揮得摔倒在地,帶着我沖了出去,湘雲公主喊來的這群人很是難纏,我在心裏暗暗着急,那群暗衛們哪裏去了!怎麽還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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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長慕勉強帶着我糾纏了一會兒,那小厮去而複返了,人還未到銀葉先至,席長慕正分心應付着武功不低的侍衛們,還得保護着我不受傷害,哪裏有精神再躲開這枚銀葉子,眼看着那銀葉子就要正中席長慕的後心,我一咬牙,身子一側,替席長慕受了這一擊。銀葉子狠狠紮入我的左肩膀,那塊的皮肉瞬間火辣辣的疼,應沒傷到要害,只慢慢流出一些鮮紅的血,我放下心,得虧這角度力度剛剛好,小厮也不是心思不正的,銀葉子上沒使毒。
席長慕争鬥間被我一轉吃了一驚,低頭就見我鮮紅的肩頭,大約是心境被影響,眸中泛紅,我覺着不對,連忙用完好的右手打了打他的肩膀“我沒事兒!幹什麽呢你!快不快打!想讓我這傷白受麽!”
席長慕深深望我一眼,那一眼裏的東西令我無端端心悸,“好”
再打時,席長慕的功力大概是全恢複至了巅峰,三下兩下将侍衛們都解決掉了,就連那小厮後來加入了戰場也沒能擋住他帶着我離開的步伐。
他帶着我穿梭在那片林子裏,濃重的夜色混着荒野中偶爾的狼嚎虎嘯委實滲人,我默默将他環得緊了幾分。後面忽然一陣怪異風聲,他将我也緊了一緊,我輕聲道:“他們追來了?”
席長慕低下頭,夜色中看不清神色“是也不是。”
“那是什麽?”
一柄銀劍忽地從一旁祭來,寒涼的白光在漆黑的樹林中格外明顯,席長慕帶着我躲開了那一擊,飛出去老遠,竟然又有一柄銀劍從他的背後襲來,我剛想提醒他小心,四面八方上下兩位驀地竟都出了銀影!
席長慕拿着寶劍周旋在一片銀影之間,“閉眼。”
這種情況我哪裏放心閉眼,但實際上睜了眼也沒用,只能見到幾道黑影混着白光不斷攻擊着,偷襲着席長慕,下的都是殺招,為了護着我,席長慕身上大概已經被劃了好幾個口子。
怎麽也幫不上忙,我心裏暗暗埋怨自己,早知曉不來好了,看情況若是我不開席長慕也能應付地很好,反而是我來了,白白添亂,讓席長慕不得不被纏上一個大累贅。
忽然間席長慕在我低語一聲“快跑!”
我竟被他安穩放下,那幾道黑影白光沒有一個向着我來的,全被他吸引去了,他為了放下我,後背處又狠狠被劃了一道,狠狠傾斜了一下,又跟那一群人纏鬥起來。我站在地上只能眼睜睜見着他們越打越遠最終看不見身影。
我折了一根不粗不細的樹枝,慢慢往那個方向尋去。身上不住地在冒冷汗,拿着樹枝的手不住地在顫抖,濃黑的夜色下的深林像吃人的猛獸,我今後千年萬年,大概再也忘不了這個無能為力到恐懼害怕到連頭發稍都在悲傷顫抖的感覺。
已經走了很久了,天空泛起了灰蒙蒙的白,遮天蔽日的樹林裏是更加暗沉的顏色,一棵棵匆匆後退的樹木長成一個樣兒,我疲憊不堪,卻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我在找一個人,那個人是這個王朝未來的良相,卻被我的一時酒醉連錯了姻緣改了命格,那個人是千古流芳的命,卻很有可能被我連累的連弱冠之年都活不過,那個人,是邀月城裏有名的文玉公子,卻被這可悲可憎可恨的命運捉弄的內裏陰鸷脆弱,沒有一點兒君子如水的真正溫潤,卻總是對我那樣溫和忍讓。
我必須找下去,就是找盡了這林子各處,找遍天涯海角,找到陰曹地府,也得把他找到,然後好好護養着,讓他成為一代良相,讓他受萬民贊頌,讓所有人再不敢欺他辱他,害他迫他,所有人都不行,湘雲公主不行,懷遠帝不行,我亦不行。
邀月朝裏的文玉公子,就合該是那樣彎着一雙黑潤的鳳眸,眉眼清淡,唇角彎彎,耀眼着笑着的。
轟然倒下,我聽見黃土大地的聲音。
太累了,我得歇一歇,不想歇也得歇了,合眼那一瞬間,我見到一雙清淡的鳳眸,那裏面帶着焦急而歡喜的笑意,将我這一路尋來的空落落的心填的滿滿的,像是還是一塊玉時,常泡在那川浩瀚如煙波的九天水裏那樣。
老頭兒的唠唠叨叨的告誡又響起在我耳邊,栽了就栽了罷,我想,左右,除了我,誰也不知曉。
老頭兒竟還在我耳邊唠唠叨叨,唠叨地我不得安寧,我有些煩了,轉了轉頭,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醒了?”
黏在一塊兒的眼皮霍然睜開,我猛地擡頭,撞上被我墊在身下的人的下巴“席長慕!”
他笑眯眯地,心情甚好“哎”
我跟着他也笑了,卻見他竟是一身兒青白的幹淨衣裳,發絲也被白玉冠束地一絲不茍,模樣周正雅致,一點兒也沒有之前的狼狽,慌忙瞥了瞥四周,瀑布,白石,朗日,溪水。
是那日詩會的地方。
他仍笑得清俊雅致,眸中忽然卻有了悲傷,天邊漸漸快速彙聚了許多烏雲,陰沉沉的,黑壓壓的,豆大的雨點砸在我身上,他的身影漸漸化成光點弱化,仿佛馬上就要消失,他的一雙鳳眸彎着,落着還未散去的那唯一的陽光,細細碎碎,“公主,我很歡喜你。”
我慌張起來,扯住他的手。
他任我扯着,笑得傾國傾城傾人心。
他笑道:“公主,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我能感到手中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消失“那你呢”
他用手抹了抹我的臉,“莫哭啦,臣走的也不放心。”
他的唇角又勾了些,形成一個清俊冶麗的笑,如山間的妖,青丘的狐,蠱惑人心。
“公主,臣不能再歡喜你了。你今後也可以不必再受臣的糾纏束縛,去找那個你真正心儀的人了。”
他一聲嘆息,哀傷無比,在山谷中,暴雨中,在我的眼前,完全消失。
“不!!!”
蕩徹山野的吶喊,我喉嚨一痛,蹙眉睜眼,竟然還是昏睡前的那個地方。
還是那個暗沉沉的樹林,樹林裏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砸在我的臉上,心髒慌亂地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在冰冷的雨中漸漸平息。
原來是夢。
還好是夢。
身上酸痛的不成樣子,尤其是左肩的傷口,除了酸痛還有那種更為嚴重的火辣辣的痛,我掙紮着站起來,找了那個一直堅持的方向繼續尋去。
雨一直在下,我隐隐覺得腦袋昏沉,一摸,額頭滾燙。
這副身子扛不住這樣的勞累傷痛磋磨了。
我又堅持着往前走了幾步,目光模糊中,能見到前方躺着一個人,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碎不堪,發絲淩亂地鋪在身下,仰躺着,閉着那一雙總是溫潤中含着清冷狂亂的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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