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2)
大師來指點的,這方面他遠遠比我講究得多。
可笑的風水最佳的辦公桌,卻成為牛總上吊送命之地。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既然風水如此之好,用作千年龍穴豈不更美?
忍住難受,不讓淚水沖破防線,轉頭不想再見死去的牛總,卻看到大辦公室的角落,有個穿着套裝的女秘書,正在接受警察詢問。
女秘書照例很年輕,高挑個子身材還不錯,長發按照職業标準绾起,手裏捧着一沓文件,可見裙下雙腿顫抖,大概頭一回被警察問話。
不過,記得上周我來這間辦公室,牛總的秘書是另一個女孩,怎麽一眨眼就換新人了?
白展龍破解我的心意,主動低聲道:“董事長,這個女秘書上周才到,是牛總親自把她招進來的。今天早上,是她第一個走進這裏,發現了牛總的死亡現場。”
警察剛剛問完,女秘書轉過頭來,讓我看清了她的臉。
出與男人品鑒美色的本能,我和白展龍都失望地搖頭。這個女孩實在相貌平平,整張臉平庸得乏善可陳,扔進人堆就會被淹沒,即使多看十次也未必記得,遠遠比不上牛總原來的女秘書——據說是大學生選美冠軍出身。
通常大人物都會找年輕漂亮的女秘書,為何一貫如此的牛總,卻選擇這麽一只醜小鴨?
這樣的反常不得讓我懷疑,快步退出這間辦公室,對白展龍輕聲說:“這個新來的女孩有問題,也許是Matrix打入我們心髒的內鬼!”
“好,我派人監視她。”
我面色鐵青地走過外面的走廊,掠過衆多緊張慌亂的臉龐。牛總不明不白地自殺,公司已陷入更嚴峻的形勢,銀行團、客戶、社會公衆,恐将不再信任天空集團。遠在紐約總部的董事會成員們,将幸災樂禍躍躍欲試,終于早高管層除掉了我的死忠心腹,原本被壓制的分裂苗頭,又将死灰複燃。
所以,無論警方結論是什麽,我發誓要徹底調查牛總死因,不能讓他白吊死。
那張死後內疚的臉,久久浮現于我的腦海……
忽然,一個輕盈苗條的身影,從我身邊飛快地跑過,正是剛才所見的那個女孩,牛總心來的女秘書。
背影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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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對不起,這裏轉入第三人稱,不再是“我”,而是她。
她是誰?
聰明的你或許已猜到,她是本卷開頭出現的“她”。
她的名字叫莫妮卡。
只是,她已不再是當時的那張臉。
一分鐘前,當牛總吊在天花板上,當警察對她詢問筆錄,她就感到背後有一雙眼睛。
難道是吊在半空中死者的眼睛?
她恐懼地轉過頭來,卻看到另一雙那麽熟悉的眼睛。
是他!
果然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就是為了此時此刻,她才跨越千山萬水忍受許多痛苦無比艱難地說服自己,來到這個國家這座城市這棟大樓這個房間。
她已在這層樓面等了他五天,卻從沒見到過他半點身影,只是不停地聽周圍人們說起他,說起這個從前傳奇的英雄,如今卻是一個可怕的暴君,以法西斯式的殘忍統治天空集團,搞得每個人都快精神崩潰。她不相信這是真,不相信他們所說的這個人,與她當年相識并愛上的會是同一個人。
然而,她确實看到了他,看到了闊別兩年的愛人,看到了夢中無數次出現的男子。
還是那張平凡可愛的臉,還是那雙普通卻堅定的眼睛,還是那個出身市井卻注定要拯救世界的人。
只是,歲月漸漸磨平了他的青春,顯得過分成熟過分老練,臉上充滿疲倦與辛苦,眼神裏刻着傲慢與恐懼,盛氣淩人地看着身邊的助手,确實帶着我們時代暴君的氣質。
雖然,他有了那麽多變化,性格脾氣都與往昔判若兩人,甚至可能愛上別的女子。
可不會改變的是她的心。
而他也看到了她的臉,卻只是失望地搖頭,閃過輕蔑無情的目光。就像坐在露天咖啡館的男人,評價所有經過他身邊的女人。
于是,她也失望地轉過頭——他果然絲毫沒有認出她,但這樣不是最好嗎?這不就是自己的願望嗎?但願他永遠都認不出她!
而且,她還看得出他在懷疑她,畢竟是心來的女秘書,卻第一個發現牛總吊死在辦公室——今天到底是什麽奇怪的日子?先是目睹自己的恩人自殺身亡,再無比驚訝與悲傷之下報警,又被幾次三番盤問,所有人都像看小偷似的看自己。
不久,她見到了自己的愛人。
他已走出了辦公室,警方的詢問也已結束,她可以自由地離去了。
于是,她快步沖出房間,一刻也不想留在這裏,竟大膽地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不知自己的發絲有沒有打到他臉上?
她知道他在看着她,看着她的背影而疑惑,這個女孩為何似層相識——僅限背影。
當她沖出他的視線,便向行政主觀請假,遇到這種可怕的事情,直接上司都已死去,連辦公室也被警方查封,留在公司純屬浪費時間,自然準她回家休息。
低頭走進電梯,離開天空集團亞太區總部,這是她第二次來這裏工作——上次是以牛總助理的身份,并且在另一棟大樓,這次降格成為他的秘書,只是這回的工作太短暫了。
樓下已聚集一些記者,等待天空集團批準采訪。牛總自殺的爆炸性新聞,已在這個網絡時代傳遍全球——她發誓不是自己洩露出去的。
沒人注意到她的出來,就連回頭率也降低到幾乎為零,暫時她還不太習慣別人的這種反應,但她不斷說服自己會慢慢适應的。
離開富麗堂皇的大廈,她對秋日驕陽擡起頭,希望陽光趕走身上的晦氣:一大早上班就看到老板的屍體晃在辦公室。
穿過一條馬路走進地鐵站,隐藏在擁擠的等候人群,走進飛馳而來的車廂。在最近的這個星期之前,在她二十四歲的生命裏,還從未坐過這種交通工具。開始她感到很新奇,但兩天之後就被擠得吃不消,偶爾碰到肮髒的色浪,沒看她的臉就開始摸她的大腿,結果被她用包砸出了鼻血。
地鐵穿越黃浦江下的隧道,幾站之後艱難地擠出人群,通過站臺回到馬路上。可是上午那幕景象,仍在腦中忽隐忽現,尤其牛總死不瞑目的眼睛,似乎不斷給她什麽提示。
她剛被牛總調進天空集團,本想安頓下來好好工作,至少盡到一個小秘書的本分。然而,她唯一的工作對象卻死了,公司會将她掃地出門嗎?只有牛總字到她的真實身份,也只有牛總才能保護她。如果說她還欠哪個人的債沒還,那個人就是牛總。早上看到他懸在半空的屍體,她幾乎痛苦得暈倒在地,就像失去了父親!她将再度成為無依無靠的孤而,至于那個對此完全一無所知的人,她并不指望他什麽。
不過,回頭想想确實有不詳之兆。在她擔任牛總秘書的幾天,感覺他的目光有些反常。總是接到讓他神色緊張的電話,立刻把自己鎖在辦公室半天。最近牛總常收到一些郵包,是她親手将包裹送到他手裏,然後他面色鐵青地輕她出去。但後來這些包裹都不見了,就連外包裝都找不到,難道被牛總自己吃了嗎?
牛總一定有什麽秘密。
她能夠試着找出這個秘密嗎?也許,這個秘密對她來說也至關重要。
回到秋陽之下,轉入一條幽靜馬路,兩邊都是老舊的居民區,衣架上的萬國旗迎風擺動。鑽進其中一條弄堂,身上的套狀略顯紮眼,好在她還有張平凡的臉。經過洗馬桶的老奶奶,下象棋的老爺爺,玩過家家捉迷藏的小男孩小女孩,她進入一扇破舊的石庫門,仰望被瓦片上的野草裝飾的天空,心情才稍微輕松了些。
不過,回家的旅途還未結束。她與天井裏結毛絨的太太打了聲招呼,低頭鑽進陰暗的客堂間,穿過公用的肮髒油膩的廚房,踏上那道搖搖欲墜的木頭樓梯。二樓不分晝夜永遠能聽到搓麻将的嗓聲,還有高考落榜天天打網絡游戲的年輕人。三樓牆壁都是模板,走到不能再走為止,她掏出了鑰匙。
鑰匙打開看似清朝人用過的挂鎖,籲出一口氣回到家裏,連同額頭上薄薄的汗珠。進門是一張宜家買的簡易寫字臺,轉彎是一張小小的床,再往裏卻是個隐蔽的衛生間——房東花了不少錢擅自改造的,這也是她租下這套陋室的原因。
這間屋子最大的好處,便是窗戶外的露臺,盡管必須彎腰弓背爬出去,盡管尚不及她從前的衛生間大。但她可以在露臺上種花,有玫瑰有月季還有許多盆吊蘭,下班後澆澆水賞賞葉子,暫且打發難以忍受的寂寞。露臺另一邊是石庫門屋頂,層層疊疊的灰色瓦片,夕陽照耀時像波光粼粼的大海。夜裏常有野貓出沒,爬上她的窗臺,露出幽靈似的棕黃色貓眼,吓得她縮在被窩不敢動彈。她喜歡在露臺獨處,看着周圍相鄰的大片石庫門屋頂,就像站在一片灰色山峰上。再遠處是許多高級寫字樓,如喜馬拉雅山将她團團包圍。如果是月光的晚上,被那些等貨透明的大廈俯瞰,更有坐井關天的感覺。
以前,她就在那個高高的地方,是被許多人觀賞的那片天空。
現在,她只能安靜地坐在井底,癡癡地觀看別人的天空。
但她并不後悔。
小心關緊房門,将包扔到床上,整個人就像癱軟似的,躺倒在被子亂亂的床上。上班還不到幾天,今天只有兩個鐘頭,卻感覺那麽疲倦辛苦,再加上遇到牛總自殺的悲慘事件。
哎——她長長嘆息一聲,看看床邊還有一大堆衣服。換下來幾天都沒來得及洗,這輩子她還沒怎麽自己洗過衣服。再看這間總共不足十平米的屋子,簡直比蝸牛殼還小,從前她在紐約莊園裏的女傭,住得都比這寬敞不知多少倍!
是啊,她從出生開始直到一年前,記憶裏全是小公主的幸福生活。她住過最小的房子也有三百平方米,穿過最差的衣服也值三千美元,開過最差的車也是保時捷。
但她願意接受這一切,接受自己不再是公主,接受自己不再享受奢侈特權,接受自己從此将回到平凡——不論容貌還是生活。
她必須蝸居在這間老鼠洞裏,必須親手照顧自己的生活,必須忍受各種不講理的鄰居,必須應付不時出現的突發事件,必須承受命運帶來的磨難。
一切,只為了重新看到他。
又該輪到“我”說話了。
我是古英雄,但所有人都叫我高能,天空集團全球董事長兼CEO的高能。
我坐在陸家嘴的新寫字樓,四十九層的董事長辦公室,對面挂着集團創始人高過的大幅照片——我命人特意挂上去的,紀念我的“祖輩”的文治武功。看着這張真正的蘭陵王後代的臉,再摸摸自己這張借自別人的臉,不禁心生無限恐懼,我真是愚蠢到自掘墳墓!強迫自己每天都要看着高過,看着這個被我篡奪了遺産的死人,不知這種古怪的勇氣還能支撐多久。
昨天,亞太區總裁的牛總在自己辦公室上吊自殺——就在這間屋子的地板底下,吊死牛總的繩子系在天花板上的空調出風口,距離我的腳底只有幾十厘米。
整個世界都知道牛總死了,各種猜測甚嚣塵上。公司內部氣氛極其緊張,每個人都不敢随便說話,他們知道身邊布滿耳目,并給那些人起了個綽號“蓋世太保”,一旦被聽到某些不利于公司的言論,馬上就會被懲罰乃至除名。我的全球助理史陶芬伯格,從側面提醒過我,不該把公司搞得像克格勃,這裏不是古格拉群島,更不該讓人因言獲最大興文字獄。他立即被我一頓臭罵,我說集團處于生死存亡的時刻,你們日耳曼怎會不懂“亂世用重典”?
不過,大家把牛總的突然自殺,與最近集團的財務審計聯系在一起——下午,審計報告已由畢馬威會計師事務所提交給我。這份報告同時傳到紐約總部,集團財務總監對此作出評估——天空集團在印度投資的項目,出現了兩百多億美元的賬面虧損。
開始還以為數錯了零,但我和白展龍自己核對數字,又給畢馬威公司打電話核實,結果确實是兩百多億美元!這個天文數字級的虧損數據,不僅超過公司對南亞市場的全部投入,還包括為這個項目擔保的其他子公司。而我們的傾盡全力籌集來的資金,竟像變魔術一樣憑空蒸發。巨額虧損會像瘟疫一樣傳播,如果被國際銀行團抛棄就等于宣判死刑。
我當場從座位上摔倒!
白展龍急忙喊人進來,把我扶到禦用的休息室,端茶送水就差洗臉洗腳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掙紮着從沙發上爬起來,腦中浮起牛總吊死時的奇怪表情,“為什麽如此重大的危機,我事先居然一無所知?我們不是到處安排眼線了嗎?不是嚴密監控資金流動了嗎?為什麽還是發生了這種事?”
白展龍的面色也很難看,他讓其他人退出房間,單獨對我說:“董事長,集團對印度的投資項目,是由牛總本人單獨負責。幾個月來他給集團的報告,都顯示印度項目非常健康,沒有任何資金上的問題,相反還開始贏利了幾十億美元。”
“那不是胡扯嗎?”我重重地砸了沙發靠背,“我只相信權威機構的審計結果!”
“那些報告都是牛總自己做的,肯定隐瞞了印度項目的問題,欺騙集團董事會制造虛假繁榮。”白展龍低頭字則,“對不起,我作為董事長在中國分公司的助理,也負有失察之責!”
“與你何幹?是我用人不黨,以為牛總是我的親信,是可以絕對信任的人,沒想到他卻——諸葛亮誤用馬谡失街亭!我應當懲罰自己。”
話音未落,我竟扇了自己兩個耳光——火辣辣地疼痛,耳朵嗡嗡地叫起來,想必左右臉頰各添血紅印子。
我恨自己,恨自己眼睛瞎了,最信任的人卻出賣了我!
審計結果必将大白于天下,紙怎能包得住火?牛總無法交代印度項目闖下的彌天大禍,為了不受被業內同行恥笑,甚至被送進監獄的屈辱,便只剩畏罪自殺一條死路。
白展龍早被我吓得怔住了,好久才敢試探着問道:“董事長,我會繼續調查牛總的案件。現在,還有件事要向你彙報。”
“說吧。”
我半躺在真皮沙發上,任由臉上的掌印發紅發紫,有氣無力地回答。
“董事長,你不是要我調查牛總新來的女秘書嗎?”
“那個醜小鴨?”眼前泛起昨天見到的那個女孩,為什麽她的背影似曾相識?我點點頭說,“恩,她值得懷疑。”
“我已經查過了,牛總新任的女秘書,名字叫藍靈。”
“蘭陵?”
這個熟悉的名字幾乎讓我跳起來。
“是藍天的藍,靈魂的靈。”
“哦,原來是這兩個字。”大概這幾天太緊張了,凡是與蘭陵王有關的一切,都會讓我神經過敏,“繼續說吧。”
“藍靈,出生于1985年,畢業于英國劍橋大學。她的祖父是牛總家的世交。後來總的父親攜全赴臺灣,藍靈一家則留在上海。十多年前,藍靈的父母雙雙意外去世,牛總就資助她讀書,把她送到劍橋讀共商管理。今年,她剛從英國碩士畢業回國,就被牛總親自招進公司,成為他的女秘書。”
“看來是牛總的世交——”牛總出生于江南的書香門第,最注重的就是家族世交,資助父親好友的孫女完全可能,“怪不得長得一點都不漂亮,卻還是受到牛總照顧。”
白展龍像個貓頭鷹似的點頭:“恩,表面看起來很正常,不過我認為牛總身上的問題,使得他身邊的人都有疑點。”
“我同于,這個女秘書今天還來上班嗎?”
“是的。”
我的腦子已經夠亂了,不想再管這個醜小鴨:“讓她留在行政總監手下,平時注意監視,不要讓她接觸公司機密。”
她。
讓我們又回到她的世界。
她是莫妮卡。
依然是那身标準的套裝,淺淺淡妝與盤起長發,偶爾用手指轉轉圓珠筆。不過,她再也看不到男人們大膽放肆的回頭,聽不到女人們羨慕嫉妒的嘆息,只有擁擠的辦公區域,無數壓抑狹窄的格子間,一個個緊張忙碌的背影。
牛總死去已經三天,他的辦公室早被警察貼上封條,整個房間全被搬空,集團在嚴查他的信息和資料——她已聽到風言風語,包括最新的財務審計結果,讓公司裏人心惶惶。兩年前,她的大老板千金身份洩露後,這些家夥對他阿谀奉承點頭哈腰。如今換了一張臉的她,卻被他們像丫頭一樣呼來喚去,要麽給這位總監訂機票收快遞,要麽給那位貴客端茶送水。
唯一的保護傘牛總死了,她只能祈禱別被公司趕走。她從牛總的房間外面,搬到行政部的公共區域,呼吸上百人的渾濁空氣,接受四面八方幾十臺電腦主機的輻射。
但她還是忍受下來,因為只要留在這裏,就有機會見到他。
不過,這幾天最難過的是:大家對牛總的非議。
集團投資印度項目失敗,損失上百億美元的糟糕消息,盡管老板下令嚴格保密,卻已在公司內外不胫而走。這個項目的負責人是牛總,據說他在報表裏做了手腳,隐瞞巨額虧損的事實,公司可能取消他的公開葬禮,并要撤消授予他的一切榮譽。
她想不明白,為何所有責難集中到牛總身上?在他屍骨未寒之際,如此非議一位對集團作出卓越貢獻的老人,實在太不近人情。她不相信牛總吃裏爬外的奸細,至少她看到了牛總一顆忠誠的心。
自己是牛總生前最後的女秘書,也是第一個發現牛總自殺的人,她有責任和義務,調查其中的前因後果,發現背後駭人聽聞的秘密。縱然不能為牛總洗脫清白,至少該讓自己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
可惜,她已不在是大老板的千金小姐,不再是擁有最高權利之人。她只是個并不漂亮的灰姑娘,人微言輕的小秘書,随時有被炒鱿魚的危險。做女秘書的短段幾天,也不可能掌握什麽機密文件,即便有也早被上面的人搜走了。現在,她只能坐在公共區域,被無數辦公隔斷和電腦包圍,連牛總辦公室的門都看不到。她不可能接觸到任何重要信息,每天的工作和實習生沒什麽區別,就連見到那個男人的權利都沒有。
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忽然看到一個行政部同事,捧着快遞包裹匆匆走過。
包裹!
重要的是包裹,想起牛總死前幾天收到過的郵政包裹,或許暗藏玄機?
做秘書上班的第一天,牛總就對她關照過,最近公司嚴查內鬼,所有員工的電子郵件與網絡聊天工具,都遭到嚴密監控。所以,無論公事還是私事,只要經過公司電腦,肯定會被監控記錄下來。
不過,郵政包裹不會被監控,更不會被拆開來檢查。
說不定有人利用了這一點,通過郵政包裹傳遞信息,藏着什麽特別的東西?
她立即翻出工作文件夾,白展龍派人搬走了牛總電腦,帶走所有文件與物品,卻漏掉了小秘書的文件夾。
不過,文件夾裏都是些日常票據,還有郵政包裹的收件人存根——謝天謝地找到了!
這張還算完整的存根,在牛總自殺前倒數第三天,是她親手從包裹上撕下來的。通常這種存根沒什麽用,她卻小心保存在文件夾裏——秘書也要幹得認真負責。
小心地擡頭看看四周,沒人會注意這個小秘書。包裹存根都是複寫紙,收件人這聯字跡極淡,需要自己辨認——發件人地址在上海,位于虹橋開發區的一個門牌號碼,發件人名字卻是空白,簽名欄上龍飛鳳舞,完全看不清楚。
也許是普通朋友寄來的禮物,也許是政府部門的禮尚往來,但她就是感覺有些奇怪。
于是,她把這個地址輸入網絡搜索引肇。
很快出來一大堆網頁,基本都是二手房網站——這個地址位于虹橋古北小區,有名的高端住宅區。所有挂牌信息都在2007年10月前後,意味着這套房子當時很可能賣出了。
她迅速進入網上房地産系統,查詢2007年交易的二手房信息,果然搜索到這個地址。
根據網上備案的信息,這套二手房的買主正是牛總本人!
牛總是2003年被高薪挖到天空集團,第二年被派到上海擔任中國分公司總經理。很多臺灣人都在上海買房,牛總在2007年買下這套高檔公寓也不為過。
不過,她從前去過牛總在上海的家,卻并非這個地址,而是遠在城市另一端的浦東。
她也從沒聽牛總說過在虹橋還有房子,大概牛總沒去住過,作為投資空關或出租了?
明天是周六,她決定登門拜訪那個地址,看看究竟是誰住在牛總的房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