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分別時，十五歲的小哥哥雖然眉目間已依稀有了些風華，卻畢竟只是個身量未齊的小孩子，還是尚未發育的，圓潤的小手小腳，以及很清秀可愛，卻一點都不帥氣的小圓臉蛋兒。

而眼前這一位卻是身姿纖美，容色傾城，恍惚望去，竟如真仙臨世。

……

唐小翼堅決不承認自己方才差點又看得愣了神。

“……呵！我家小哥哥要是長成你這樣冰塊臉死魚眼石灰膚色促狹薄唇，那才是完蛋了！”她趕緊找理由狠狠的貶低她的混蛋俘虜。

事實上，她雖然承認赤霄的極品顏值，卻是真心不太喜歡他的氣質。

——端肅，淡漠，沉靜，雖無拒人千裏之外的傲慢，卻帶着仿佛渾然天成的，智者俯瞰愚者的尖銳與薄情。

而她的小哥哥是個溫柔親切的可人兒，哪怕長大的他只有眼前這個混蛋百分之一的美貌，憑他的風姿氣度，在她心目中也是比他好看一萬倍。

***

就在唐小翼花式腦補之際，赤霄将頭上的發簪和道冠都拆了下來。

原本半束的青絲如潑墨般完全落下，遮擋住絕代風華的臉龐。

“我累了，睡一會。”他将頭飾和裝着斷劍的背包一起攬在懷裏，合衣靠向了身後的大樹，“酉時叫我，我們上官道。”

“托你的福，我們沒旗號了，怎麽上官道？”提及這件糟心事，唐小翼緊緊一皺眉，見赤霄已經側過身背對她閉上了眼睛，她當即就着坐姿，手腳并用的靠到他身邊瞪他。

“能的。別問了。到時你會知道。”似是感覺到身上有個人影籠罩而來，赤霄微微顫動了下睫毛，卻并沒睜眼，反而連聲音也微弱下去，好像快要睡着了。

……哼，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唐小翼聞言，伸出拳頭往他臉上作勢揮了揮，卻也就不再吵他。

——他看上去臉色異常慘白，精神也是習武之人不應有的萎靡，似乎真是狀況不太好。

估計是因為方才他家神劍炸毛用的是他的內力，再加他想到堂堂赤霄紅蓮被區區一個女惡人給吓成了驚弓之鳥，心情特別郁悶吧。

唐小翼如此猜測着，輕手輕腳的站起身走開。

——其實按往常，她才不會對這樣的敵對陣營混蛋憐香惜玉。

今日破個例，不過是因為她想到十日後的赴約心情高興，又兼回憶起她家純陽小哥哥溫柔體貼的樣子，連帶着自己也被感染得有些溫柔了而已。

就在唐小翼滿意于自己一複習就有模有樣的賢良淑德時，本以為已睡着的赤霄突然又說話了，“我們過了官道，還有長路，路上不能煮食，酉時之前，你要準備好至少五天的幹糧。”

過了官道，就到楓葉澤了，哪來的長路？什麽路不能做飯？

唐小翼正要開口問時，卻又被赤霄搶先的一句“別問。到時你會知道。”給堵了回來。

大約是已睡得有些迷糊，此時他的聲線中，除了往日一貫的那種不容置疑的清冷威儀，還帶着她從未在他身上聽到過的，直如春風拂過耳畔的溫軟尾音。

那樣微妙的，美好的，仿佛隔過久遠記憶而來的熟悉感……竟使她幾乎本能的立即相信，接受，欣然聽從。

然而……他們明明是不同的。

“你……你丫滾蛋！誰給你的膽子使喚老娘？！”從恍惚中驚醒，唐小翼當即一扔淑女範兒，如惱羞成怒般粗聲粗氣的高喊起來。

她像男人一樣大步流星，踢踢踏踏的走去糧車旁邊，一把扯下放在車上的毛毯，将它甩給了莫丁。

莫丁會意，接過毛毯去給道長蓋上，然後小跑兩步追上唐小翼，與她一同收拾各色鍋碗食材，抓緊準備起五天份的幹糧。

***

到了酉時，三人重新啓程上官道，唐小翼終于明白赤霄先前所言的意思。

他們的确沒有旗號就能過關。

因為關卡不見了。

準确說，不僅是關卡，還包括管理關卡的整個神策前鋒營，甚至附近足有上千人口的村鎮，全都成了戰火中的廢墟。

是狼牙軍突襲了道口關卡地區的神策軍。

神策軍大敗，導致駐紮于附近楓葉澤的陣營勢力前來援救，随後竟也被狼牙軍擊退。

陣營撤退時，雖已盡力掩護了難民逃離，卻終究無法阻止他們的家園被毀于一旦。

——從滿地交錯橫陳的屍體與車轍，還有遍布視野範圍，仍有殘火燃燒的斷壁殘垣，可以推斷出這裏不久前上演的戰局。

前來突襲的狼牙軍應當是由庫瓦察姆率領，原本駐紮于楓華谷東南骁果營的那支精兵。上個月時，他們剛被兩陣營合力逼出據地，倉皇退往北方，想來是北上途中，見把守道口關卡區域的神策軍荏弱可欺，才尋此機會進攻。

在陣營的回護下，狼牙軍沒能占領關卡。

但他們已取得了戰術性的勝利。

視線越過仍在彌漫的硝煙，唐小翼望向遠處。

西北方的地平線上濃煙滾滾，惡人谷與浩氣盟的紅藍旗幟，還有狼牙軍的灰色旌旗仍在拉鋸着交纏進退。狼牙軍的火炮，以及陣營特有的神機雷的轟鳴聲不斷傳來，不時将附近的灰土和瓦礫震落。

“……狼牙軍沒這麽強。”她想。

陣營的重裝備配置不輸國境內任何一支精兵，兵力更是全部由武林俠士組成，單人戰鬥力至少數倍于只是普通士兵的狼牙軍。

而這支由庫瓦察姆率領的狼牙軍人數不過比陣營多兩倍，以雙方指揮的水平，它應當不可能把兩陣營打敗，甚至現在還在追擊的。

“所以，是我們變弱了。”她确認了答案。

随着狼牙軍的席卷之勢被江湖人與官兵合力遏制，楓華谷地區存亡危局不再，陣營之間的鬥争迅速的激烈起來。近一個月內，大大小小的沖突已不下幾十次。光是她本人參與的，一天前的那場糧草争奪，兩陣營就總計倒下了數百具屍體。

因此，今日這應急的馳援戰，陣營實際能派出的兵力估計還不到敵人的五分之一。

那當然贏不了了。

望着眼前一片片村鎮的廢墟，唐小翼忽覺一陣沉重的恍惚。

正因此，她一時沒聽到身側地面上傳來的異響。

道路旁堆疊的屍體中，忽然立起幾個人影。他們舉着長刀，毫無預兆的向她和莫丁所在的糧車沖了過來。

唐小翼反應極快，猛然警醒後，當即一把将莫丁推進了車底，同時手中弩/箭連發，頃刻将試圖靠近糧車的十幾個敵兵盡數消滅。

但她終究來不及使自己免于包圍。

以身側的斷壁為掩護，唐小翼緊握千機匣，估量起形勢。

敵人共有數十個，全是狼牙兵。

但也可以說不是。

——他們雖然活着，卻全都面目青黑，兩眼無神，手持武器的動作僵硬而歪斜，攻擊力度卻幾乎是非人的狂暴。

毒人……？

唐小翼知道楓華谷地區曾有名為紅衣教的邪教，他們有能将活人煉成這種無意識怪物的邪法。

但進一步分辨，這些狼牙兵的症狀與她所知的毒人又不一樣。

——尤其是戰鬥力。

因為動作時不會像正常人一樣顧忌筋骨的承受度，敵兵此時的力量、敏捷，甚至技巧，竟都遠勝于他們還有意識之時。

“……我勒個去這什麽玩意兒！？”

萬萬沒想到以自己的武功，竟也會應付得如此吃力，意外的緊張下，唐小翼差點驚叫出聲。

她果斷躍上斷壁，将手伸向身後的機關翼，想現在就用出她的大招，從空中脫險反擊。

然而就在此時，她忽聞一陣随風飄來的氣體。

它無色無味，只是她敏銳的感覺到了空氣性狀的變化。

這種氣體掠過狼牙兵，他們的咆哮當即更為狂暴。

而她也只是順風吸入了一小口，卻頓感一陣劃過全身神經的虛弱。

因為這剎那的幹擾，唐小翼沒能來得及打開機關翼。

狼牙兵卻已合圍而上，到達她身邊四尺之內。

以她的箭技，即使此等近距離，也能做到一擊消滅三個方向的敵人。

——卻畢竟沒可能将這布滿身周的死亡重圍瞬間全解。

即使用上浮光掠影隐身，也同樣無法突圍。

幾近必死的危局中，唐小翼飛速操作着千機匣，同時分出餘光望向遠方。

赤霄先前看到某處廢墟裏有被困的難民，趕緊過去幫忙，所以剛才是她和莫丁兩個人駕車。

現在，赤霄剛好回來了。

而且已趕到劍氣能夠到她的距離。

然而，唐小翼知道純陽的劍氣欠缺群攻，沒可能瞬間消滅數十個從各方向層疊的敵兵。

所以還是來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1.本文中兩主角會有很多神奇的技能，神奇到已經不需要游戲技能了

所以道長沒有鎮山河

——其實是因為鎮山河功能太逆天，有它很多劇情沒法過

比如本章尾的局面就是一個鎮山河的事，有什麽來不及的= =

至于女主按設定是身經百戰，為何沒想到喊隊友鎮山河……我都主動承認bug了，你就把這事兒忘了吧（賣萌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