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道長啊，糧車好像要暫歸你浩氣盟了，我真不甘心，閉不上眼睛。”

雖然仍在利落的迎擊，唐小翼的腦袋裏卻已本能的開始冒各種怪想法。

她轉過臉去，不想再看他。

眼角餘光中，卻還是捕捉到一抹異常清澈而淩厲的淺藍鋒芒。

不是劍氣。

是劍。

準确說，是赤霄紅蓮的劍刃碎片。

唐小翼轉過身來，震驚的看着數枚泛着藍光的銀白金屬，劃過交錯的軌跡飛掠向她身邊。

它們的速度堪比唐門高手最快的飛镖，飛行軌跡卻是任何已知的暗器都絕無可能實現的複雜曲線——

就這樣如有靈魂般，刻畫着無比優美而精準的死之光痕，瞬間将那數十個狼牙兵全部擊殺。

“……我勒個去這又是什麽玩意兒？！”

聽見敵兵幾乎同一時間倒地的整齊聲響，看着赤霄仍是靜靜站在不遠處的斷壁上，只是單手并着兩指做個劍訣，唐小翼這次直接驚呆了。

——一時完全沒注意到，先前自己想及必死之危時，狼牙兵的行動竟如感應般慢了下來。

就連赤霄過來一把攬起她的腰，要以輕功将她帶向安全區域，她也忘了确定是要配合的靠到他身上讓他省力，還是應該酷拽的一把推開他，表示自己還活蹦亂跳着，不用敵對陣營的混蛋伸爪子。

到了糧車附近的安全區域，赤霄将唐小翼輕輕放下地。

“呼……你……沒事吧？”他退後去一手扶着斷壁的牆邊，有些氣喘的問她。

大約是方才那個比狼牙兵還恐怖的怪招很耗內力。

唐小翼看着赤霄蒼白的臉色，“……再加我被他帶着時一點也不配合。”

她頓感不好意思，立即頗正式的行了個禮道謝。

“我沒事，道長你來這裏。”發覺自己的所在，是此地唯一一處可供半靠着休息的幹淨石臺，她趕緊給他讓位置，自己跑去另一邊，拿出口袋裏的繃帶處理方才戰鬥時的刀傷。

“哎呀剛剛吓死我了！兩位大俠不要緊吧？”感覺到危機解除，莫丁拿着應急藥物，從車底裏鑽了出來。

“對了，我方才好像聞到一陣很奇怪的氣體，無色無味，但跟空氣不一樣。”見兩人都安全，用不着幫忙，他松一口氣的同時，也将察覺到的怪事直接說了。

“我也是。這種氣體似乎是造成狼牙兵狂暴的原因，但對我，只會限制我的行動，所以我之前才沒能飛走，差點玩完。”唐小翼也提供自己知道的信息。

很快，結合唐門和純陽的黑科技，三人檢測出戰時即死去的屍體中并無此氣體，因而它應是戰後被施放，作用于戰場上殘存的狼牙兵，緣由未知。

至于它是否會感染其他人，唐小翼和莫丁從自身感受看，認為也許不會，赤霄并未反對，卻心知還無法确定——

這種氣體的具體成分無法用實驗測定，卻可以在玄晶上留下與先前琉璃瓶中煞氣相似的痕跡。

——它們是同源物。

莫丁和唐小翼都是與瓶中幻境武器有關的人，也許正因此才沒被感染。

而更特別的是，得到幻境武器的人，似乎能對毒氣感染者施加影響——或者，可稱為控制。

方才的戰鬥中，極度緊張的唐小翼沒發覺自己決心死戰時，狼牙兵的動作應聲而慢。

但赤霄發覺了。

他看了看四周，起身走去糧車，“我們繞一點路，先将此地的氣體清除，我有辦法。”

***

本應直行往楓葉澤的糧車，在戰場全境兜兜轉轉的巡行。

或許是托了特別膽小的福，莫丁對異狀有着特別敏銳的感知，在他的指路下，只過不到半個時辰，三人已準确而高效的解決完大部分區域，甚至還搜查到了此地的毒氣來源。

那是一種不知來路的小型球狀機關，分散放置在戰場各地的角落，基本都已放盡毒性，只餘帶有微量殘跡的空殼。

目前所見十幾個這種球狀物中，只有一個是完整的，似是意外啞火，裏面的氣體尚未使用。謹慎起見，三人決定交給赤霄先行保管。

趁着遞物品的機會，唐小翼湊到赤霄身旁，定睛細看他手中的金色寶石上，深色調的暗紋飛快的明明滅滅。

“……玄晶真的很厲害啊。哪天我也能有一個就好了。”她內心小小的感慨了一下。

玄晶吸收這些陰邪氣體的速度如此迅捷，以至于在一些高濃度地區，她甚至能看到它周圍形成了有如實質的，飛速的旋風氣流——而它将那些化為暗紋的毒性清除的速度，竟是比吞噬它們時更快。

——最牛的是，它本身毫無損耗。

唐小翼已經看懂了玄晶的功能其實類似催化劑，能作為媒介，讓使用者的清正內力與外界的陰毒物質在其中快速反應，從而做到驅邪的效果。

“能一個人中和這麽大區域的毒性，道長也真是很……诶，似乎也沒那麽行。”

随着糧車前進，氣體濃度也在增加，唐小翼發覺赤霄開始有些吃力，他面色漸白，氣息也愈顯紊亂，她甚至能瞧見他額角有細細的冷汗流下。

按理，他本來不用管這閑事的。她想。

一來這裏是神策軍管轄範圍，陣營人士在這兒越俎代庖，說不定反被這幫奇葩兵痞尋釁倒打一耙。二來，就算這處污染一直不淨化，成為禁區，此地居民也可以搬去鄰近地區生活。

但道長還是努力為此地的百姓保留下潔淨的家園，即使他們早已逃難離開，很可能永遠不想再回來。

——最重要的是，三人馬上就要到楓葉澤，馬上要為糧車的最終歸屬正式開搶了。

而他現在這樣子——唐小翼确定，明天自己能把他吊起來打。

“……憑良心講，你這人不壞。”

她想着，忽然對赤霄說了一句。

語速飛快的說完，又立即轉過頭去背對他。

赤霄聞言擡頭時，只看到一個衣着風騷的女惡人半露的脊背，還有一把正随風吹起，暗器碰撞得叮叮當當的大馬尾長發。

他一言未出，只是久久的凝視着她。

唐小翼正背對着赤霄，忙着翻自己的口袋，沒瞧見他眼中複雜而深邃的神色波動，也沒聽見那極微弱，卻也極悲哀的一聲嘆息。

等她轉過身來時，他已是與往常別無二致的冰塊臉了。

“喏，給你，回複內力的丹藥。”唐小翼将一個小瓷瓶塞到他手中。

“別看它江湖上千金難求，在我們唐門是随便拿拿的。對了，我主修驚羽訣，平時用不着這個。哦還有，眼看要過期了，扔了可惜，不如給你算了。”還沒等對方有所反應，她又立即補充了一連串。

就在唐小翼說完，剛背過身去時，聽到赤霄在身後的一聲“多謝。”

又是，那樣……

溫和的，輕柔的……

莫名……熟悉的。

但是……不一樣。

她的純陽小哥哥，絕不會有這樣悲傷的聲音，這樣沉重的氣息。

***

靠了唐小翼的丹藥幫助，赤霄終于堅持着清理完整片戰場。

然而，等到達近楓葉澤的後方，未被戰火破壞的神策軍屯兵區域時，他已經快要昏倒了。

留下莫丁照顧，唐小翼跑去神策軍營敲門，想借個幹淨的房間讓他稍事休養。

按理說，神策軍是關卡守衛的責任人，此次狼牙軍突襲的對象，連義務支援的陣營都被擊退，他們更應當損失慘重才對。

但唐小翼所見的軍營內，竟悠閑的休憩着諸多兵力。

遙望遠處，關卡地區仍是一片廢墟，兩陣營仍和狼牙軍艱難的拉鋸戰，再聽此地的營帳後，衆多士兵正歡聲喧嘩着打麻将，唐小翼差點沒忍住把他們房頂掀了。

她在營門外跺着腳團團轉了十幾圈，才終于說服自己堆好正确的客套笑臉，好聲好氣的去敲門請求。

許久後，喝得爛醉的士兵終于不耐煩的開門。

“你這娘們怎的還不滾？爾等草民為爺幾個賣命是應該的！死了更是榮幸！不借！”他睨她一眼，“啪叽”把門甩到她臉上。

唐小翼飛起一腳把此人連門板一起，從營帳一頭踹到了另一頭。

然後就借到了地方。

當然，也只是個除了從破牆洞裏呼嘯而來的冷風，就什麽都沒有的廢棄空茅屋而已。

然而唐小翼沒法要求更多了，她甚至必須說謝謝，付租金，還有那個被踹的士兵精神抖擻着要求的，夠買他十條命的醫藥費。

——神策軍再混蛋，也畢竟是官兵，而他們這些草民，就算是名震中原的江湖大派，又是受朝廷正式劃入統一戰線的友軍，也終究沒資格與官兵公然叫板的。

唐小翼甚至很有些後怕自己方才的沖動。要是真與神策軍起了沖突，別說他們三人要完，就連正在前線的陣營将士，說不定也會被這些打仗外行，坑人內行的混蛋兵痞給狠狠的背後捅刀，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不過好在，這幫混蛋實在是太混蛋了。

居然只是一腳就能把他們踹老實，難怪見了狼牙兵直接屁滾尿流，縮頭不出。

“讓他們把守着關鍵的道口關卡地區……楓華谷這樣子遲早要完啊。”

唐小翼收拾着破茅屋，給赤霄布置個勉強能睡一會的地方，心中同時想着。

就在她好不容易收拾停當，坐到牆邊打算也一起眯一會時，赤霄忽然站起身來。

“我們離開這裏，立刻。”他背對她說着，一手扶牆，踉跄着要走出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1.為什麽不給道長鎮山河，其實是因為我喜歡浮游武器（霧），後文會有劇情解釋

2.神策是游戲裏一種通常是反派的官兵，升級路上經常殺，這裏就讓他們繼續客串（暫時的）反面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