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大師兄。”紫霞的幻影輕聲開口。
與記憶中同樣纖細的,童聲未褪的聲線,亦與記憶中同樣不符年齡的清冷無波。
“……霞寶。”赤霄沉默片刻,輕嘆着望向紫霞天然冰冷的表情。
“大師兄,師父還是擔心你。他近日繁忙,抽不開身,特地要我來勸你回心轉意,別去傳承赤霄紅蓮。”紫霞朝他走近一步,說出與記憶中同樣的話。
……
“……師父讓你來勸我……你自己想來嗎?”長久的沉默後,赤霄問他。
“自然。”紫霞很迅速的回答,“我定會完成師父的交待,勸到你服為止。”
……其實我是問,你會……擔心我嗎……
但就像當年一樣,赤霄并沒有問出口。
因為在現在的他心裏,答案仍然很明确。
——即使遍尋自己的意識表裏,他也找不到這位理應最親近的小師弟,對他這個青梅竹馬的“兄長”有任何可稱為感情的東西。
論言行舉止,紫霞分明已被教養得與同齡的少年一樣進退有度,正氣凜然,但他真正的內心,卻莫名仍如嬰兒般純淨無瑕。
——也如嬰兒般冷酷無情。
赤霄至今不理解,不喜歡,卻又無法不在意這個心性簡直不像人類的神奇“寶寶”。
也正因此,他才會在此時被牢牢禁锢于心結之中,長久無法解脫。
再看了眼自己心念中的紫霞異常認真,卻沒有波瀾的眼神,赤霄垂眸繼續往牆角靠了靠,不再理他了。
紫霞卻忽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随我來。”他說,帶着赤霄朝前走去。
然後随手推開了先前無論如何無法打開,仿佛構成了禁锢的房門。
門外,是萬丈星光。
“随我來。”紫霞又重複了一遍,仍舊緊握着赤霄的手,一路将他拽向了夜色下白雪晶瑩的廣闊地面。
……這和記憶不一樣。
赤霄驚訝的想着。
當年,是他因紫霞無心無情的态度而不快,為免兩人在房間裏吵架驚動旁人,才主動提出與他出門理論。
那時,紫霞一路與他從劍意武功辯到道法心境,甚至從口袋裏拿了一疊事先從醫書上精心抄錄的句子,要證明他那先天病弱的體質無法勝任與兇煞相伴——卻沒有半句是為他可能受到痛苦而表示關切,更沒有絲毫來自感情的憂慮和不安。
——仿佛他簡直不是來勸師兄回心轉意,而是為了能讓他更好的通過數日後的試練,特意周全而細致的,幫他把所有師長可能提到的問題預習了一遍。
赤霄不否認,或許來源于童年的陰影,自己對這個同由師父撫養,自幼朝夕相處的“家人”有着近乎矯情的期待,以及遠超旁人的關懷。他了解紫霞有顆異常脆弱,很容易産生陰影的幼小心靈,若他真會為師兄面臨被兇煞折壽的風險而擔憂痛苦,他願意為他一人改變決定。
——但既然他不會,那就再沒什麽可顧慮了。
因此,當年的赤霄以極好的狀态與紫霞一路辯論,在這位師門公認的學霸面前竟能半句不輸。兩人走到遠處的木樁區,拿起劍來切磋之時,赤霄更是幹脆利落的局局完勝,有力證明了自己的武功足以擔當劍主之責——然後在看到紫霞因為尚未從被打倒的眩暈中恢複,一時茫然的點頭時,更幹脆利落的昏倒在地。
赤霄記得,那次自己足足躺了一個月。
——很顯然,如果這段記憶在幻境中重現,以自己如今的狀況,應該不會再醒來了。
然而現在,紫霞的幻影卻一言不發,只是緊緊牽着他的手,把他帶往和記憶中的路徑完全不同的方向。
兩人離開覆着白雪的道路,徑直走進另一邊的茂密樹林。随着腳步,幽深的葉影漸密,遮蓋起積雪的反光。
很快,赤霄的視野中幾乎一片黑暗,只有走在前方,一身藍白道袍随着步伐翩然翻飛的紫霞,成了幻境中唯一的光源。
——仿佛是一位指向光明出口的引路者,也仿佛是一具陰詭飄忽的幽靈,要把獵物帶進迷途更深處。
赤霄一時不知這種異象的原因,但可以确定,心魔幻境中任何與記憶不符的改變,無論是來自未被自身察覺的潛意識,或是源于某種外力幹擾,甚至加害,都可以成為他脫困的契機。
***
另一邊,唐小翼看着那位清醒的神策基層将領走上前,鄭重的向她和莫丁行禮。
“兩位大俠,可否借我一點藥材?”此人語聲誠懇,“我的弟兄們為抵擋此地發瘋的狼牙兵受傷,急需救治,好繼續保護民夫們免遭侵擾。”
“……我也是中了毒氣被引進來的。”他看了看唐小翼和莫丁打量過來的神色,主動解釋了兩人的疑慮,“三天前在此地,眼見一位神志不清的同鄉戰友就要被狼牙兵殺死,我想着要幫他,就突然恢複了清醒。”
唐小翼微微睜大了眼睛。
據她所知,就連赤霄這樣已有頗高修為的道士,若被煞氣激發的內心負面力量攫取了神志,也無法獨自掙脫,唯有指望她這個外力來幫忙。
但現在,如神策這等武學根基淺薄者,居然能完全靠自己做到。
如果他所言為真,那就意味着,突破這種精神毒性的原理其實如此簡單——
與殺戮相對的,是守護,與自私相對的,是願為他人挺身而出。
——只要心中還有一點未被心魔吞噬的光明與善意,都能成為破幻的契機。
即使這一點善意只狹隘的給予少數“自己人”,它也是為這處直指人心的幻境領域所承認,能讓境中人重新尋回自我的強大力量。
雖然心中頗有震撼,唐小翼卻不正面詢問這位神策如何擺脫毒性的細節——她很清楚,不能在他面前顯露自己對此處幻境的了解。
“……可以,你們有多少人?”她轉而換了個問題,“另外……你們居然會保護民夫?”
聽出唐小翼語氣中毫不掩飾的諷刺,那位神策将領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指,才開口回答,“在我這邊,共有七百人是清醒的。大部分是我同鄉,相約來參軍,不過為掙一份功名蔭庇故裏,眼下戰友有難,自然是抱團相幫。這處森林地形複雜,唯有民夫正修建的官道才是出路,我們必須保護他們免遭狼牙侵襲,大家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他看了看唐小翼和莫丁的表情,又低下頭深深一揖,“我曉得兩位大俠心系黎民,最瞧不慣我們曾經做的事……只是,那也非我們所願。我們不過是上頭手裏的棋子,軍令如山,身不由己……如今,我等弟兄在此保護這些曾受我軍虧待的民夫……雖仍懷私念,卻也真心願以身贖罪。還望兩位大俠施以援手,成全我等心意!”
唐小翼和莫丁對視一眼,随神策将領去了他們的營地。
用破布和樹枝堆成的簡陋營帳下,數百人圍坐一起,一面相互包紮着傷口,一面認真讨論着官道沿途的布防。
這些人中,絕大部分是神策,少部分是民夫。
甚至,還有幾十個狼牙兵。
——在外面的世界,他們是各自立場下,執行着如山軍令的殺戮機器,但在這處處險惡瘋狂的幻境絕地,一切要人“各從其位”的家國恩仇都被阻隔,只要是清醒的人類,就是可以生死與共的同伴。
在這裏,就連暴徒和兵痞也會并肩作戰,守護起曾被他們肆意欺淩,現在卻成為他們生存希望的蒼生黎民。
還沒聽那位神策将領開始介紹,唐小翼已了解眼前這個成分奇怪的臨時同盟是如何産生。
……如果人不再是被立場束縛的“棋子”和“工具”,明明能表現得這般強大而光明。她忽然想着。
眼前這些“壞人”們曾經滿心邪念,卻在幻境的錘煉中幡然悔悟。
相比之下,她這個自诩清醒通透之人,其實反而是越來越糊塗了。
所謂善斷輕重緩急,不過是把別人和自己,甚至“理想”本身,都當成棋子和工具稱斤論兩,步步算計,在沒有毒氣與幻覺,卻仍然滿是心障陷阱的江湖叢林,逐漸迷失卻不自知而已。
……她甚至,差點要把愛人扔進棋局,拿來利用,還覺得理直氣壯。
如果不是有旁人在場,唐小翼幾乎想在自己臉上狠狠扇一巴掌。
“那位用毒氣把我們引來這裏的,到底是何方高人?”就在她恍然之時,忽聽那位神策将領如此說着,“我曉得他意在逼我們殺敵,當是正義之士,只是何必用這等陰毒手段?把我們當成傀儡使用,與上頭那些人随意支使我們,又有何區別?”
“是啊,他有罪。”唐小翼回答,“你們別讓他得逞。”
我會幫你們。她想。
也許,幻境主存在的意義,并非将活人變作傀儡,操弄人心暗面,而是要讓這諸多心底仍有光明之人,即使重回滿是功利與算計的現實,仍能保持那一點本真不滅。
現在,唐小翼心裏已有一個計劃,雖然以她,甚至是赤霄對幻境武器的領悟,這簡直不可能做到。
然而她一向的信念,是沒有不可能。
……或許,這才是讓此地真正長遠奠定勝局的大戰略。
不知那位“有罪”的神秘人士,可曾預估這一點。
唐小翼想着,在留給這個人數還在增加的臨時同盟足夠的補給後,與莫丁一起駕車離開。
“這麽看來,道長也定能自己掙脫幻境的,他可比這些人善良多了。”莫丁在一旁長長出了口氣,“難怪你說要我們原路走,就會遇到他——我們已走了三天了,他什麽時候追上來呢?”
……不,他無法自己掙脫的。
唐小翼拿起挂在車架上,裝着赤霄紅蓮的背包。
裏面的劍刃碎片愈發暗淡,幾乎快要看不出光澤。
——此地的天然煞氣到底遠強于神策和狼牙所面對的,由人為提煉減毒的毒霧,赤霄的內心又顯然不像外表那般堅韌,以唐小翼身為境主對森林領域的感應,他就要被完全吞噬。
現在,若她動用權限強行讓他清醒,即使僥幸沒有實質傷害,也必将對他造成經久不愈的嚴重痛苦。
能周全救他的,只有一種辦法。
唐小翼打開背包,把裏面的劍刃全都拿出來。
她凝神聚氣,心念一動,那些碎片漂浮于空。
它們構成以她為中心的環狀力場凝結起寒氣,銳利的尖端整齊的向前直指。陽光下,冷霧如雲,鋒芒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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