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今日又是晴天。

位于洛陽客棧旁的小木屋裏，莫丁揉着眼睛推開窗格，望着清晨的陽光下，栖身于客棧地區的難民們也和他一樣紛紛起床。曾經遍染戰火與鮮血的土地上，一時人聲交語，炊煙缭繞。

一年前，亂葬崗森林一役後，莫丁和庫瓦察姆駕駛着糧車進入洛陽。

因為庫瓦察姆本就是楓華谷的狼牙軍大将，當時又剛好執行着将糧草押送洛陽的任務，兩人輕易通過了哨卡，公然進入已占領整個洛陽城的狼牙本陣，直達後方倉庫。

——被停放于倉庫的糧車上，赤霄事先貼了連軍犬也無法探查到的定/時/炸/彈符紙，深夜時分，它準确的定向燒毀了數十萬狼牙軍全部的庫存糧草和彈藥，又在分毫未波及附近難民的前提下，一舉炸平了洛陽城西側的工事和外牆。

狼牙軍一時混亂之際，久被圍困的天策軍趁勢反擊，從城牆缺口順利奇襲。

三日激戰，雖然未能殲滅數量幾倍于己，又牢牢盤踞于內城高牆中的狼牙軍主力，卻到底收複了洛陽城外所有戰略要沖，徹底逆轉了淪陷危局。

戰後，損毀兩年之久的官道驿站和客棧，終于全線重開。

本就廣闊豐饒，設施齊全的洛陽城郊，自此擔當了中原各地流離失所的難民們，最安全優質的栖身地。

現在的莫丁正定居于洛陽客棧地區，每日和客棧員工一起安頓難民，分發衣食。憑自己天然的溫良親切，他成功安撫了一個又一個或驚惶或悲戚的新來者，在難民村的孩子們中間，“小莫哥哥”已是家喻戶曉，堪稱陽光天使般的招牌美名。

當然，莫丁的工作并不止這些。每隔數日，他就要去完成另一項更重要的任務。

簡單吃了早飯，給幾位生病的老人送完了藥材，又幫一對乘着驿站車新來的夫婦安排好住處，莫丁返回自己的小屋，換上了盔甲和佩劍。

方才，他已見到庫瓦察姆與陣營俠士們交戰，這說明，他又該去押糧車了。

穿過難民村，迎着漸近的刀光劍影，莫丁到城樓下整裝待發。

——洛陽大捷時，楓華谷的戰鬥也取得了堪稱史無前例的大勝。

因為沒有庫瓦察姆的援助，被陣營的詐敗計誘進紫源山的狼牙主力繼續孤軍深入，在滿以為能一舉殲敵之際，被陣營方莫雨和穆玄英兩位守将——還有剛好來探望他們的惡人谷主和浩氣盟主迎頭痛擊。

四位當世最強的高手聯袂出戰，這一仗贏得輕松無比，詐敗的陣營俠士們幾無損傷，而除了投降的俘虜，十萬狼牙軍幾近全殲，那幾位尤愛殘害平民，罪行累累的将領，更是盡數當場伏誅。

戰後，楓華谷和平至今，百廢漸興。

因為神策原本的混蛋主将已死于楓葉澤，朝廷新調任了以正直勇武著稱的名将哥舒翰駐防，地區守備随之整饬一新，秩序井然。

被赤霄淨化的亂葬崗森林，如今也不再是危險的禁區。由本地居民和林中曾為活傀儡，現歸化入中原的狼牙兵合力開墾，千百年杳無人煙，土壤肥沃無比的原始森林已成萬畝良田。本來物産貧乏的楓華谷，從今将再無饑荒之虞。

随着地區形勢漸穩，兩陣營也再無必要随時維持衆多兵力和工事。除惡人谷啖杏林和浩氣盟楓湖寨兩大總據點仍然保留，蒼爹和軍娘帶領陣營主力離開楓華谷，轉而駐守洛陽城郊，策應官兵們正在計劃中，全面收複洛陽城的新戰略。

——而因為洛陽城郊接納了大量難民，物資供給自然以民為先，搬了家的陣營鬥士們日常所需糧草辎重，就基本由狼牙軍來提供了。

因為楓華谷敗仗中的連帶責任，庫瓦察姆被降職，從率領萬軍的大将貶為中層督糧官。

——剛好給兩陣營擔當了最好的內應。

在庫瓦察姆的幫助下，陣營總能輕易定位狼牙軍的運輸隊，劫得大量糧草軍械。為保證行動的可持續性，庫瓦察姆本人會很認真的在洛陽城門口，所有辎重的必經之路上攔截得手的陣營俠士們——

然後很逼真的被打敗，丢下物資落荒而逃。

靠着高超的表演和甩鍋技巧，一年來，庫瓦察姆不僅分毫沒被懷疑，反而賺了不少狼牙軍發給的辛苦費——倒是他的上司一次次為“運糧失利”買單，被撤換了一個又一個，新任的又一個比一個草包，将更多的物資拱手相送。

此時，見庫瓦察姆已率部完全“潰逃”，城牆附近，陣營鬥士們已層層集結，莫丁确認過口袋裏的赤霄紅蓮劍刃，獨自走向內城牆下的狼牙守衛。

——糧車要全無折損的出去城外，還得這些守衛配合的開門放行。

所以，一年前赤霄收回楓華谷-洛陽沿線的劍刃後，放在莫丁身邊的那些卻沒有帶走，憑他在其中留下的感應，它們可以控制狼牙守衛原地不動。如此，莫丁就能輕易将糧車帶去城外——同時，狼牙守衛的“失職”行為，也為庫瓦察姆提供了一大批真材實料的甩鍋素材。

駕車走出城門，莫丁數點在空地上集結等待的陣營鬥士們。

雖然現在為陣營工作，他本人仍保持中立身份，并與兩陣營約好，哪邊參與護送辎重的人數多，他就把糧車送去哪邊，以此盡可能避免不必要的相殺。

現在的莫丁，膽子已大了不少。運糧路上雖無強敵，卻仍有零星的狼牙兵騷擾，然而他已再不會吓到鑽車底，只是平靜的看身邊的陣營鬥士們出手殺敵，然後繞過屍體，繼續慢慢的前行。

當然，他的膽量也還不大——因為約定以人數決定運糧目的地，兩陣營漸漸開始鑽起字面的空子，雖有蒼爹和軍娘訂下的“不許相殺”規定在先，卻不妨礙他們沿路把對手打退以減少敵對人數，讓莫丁轉去己方營地。至今為止，莫丁從沒敢去群毆的戰團裏拉架，只能無奈的邊目送刀光劍影，邊重新計算人數。有時遇上雙方拉鋸戰，他得在一條路上來回好幾輪。

今天比較幸運，并沒經過拉鋸，即順利送到了糧車。趁還沒入夜，莫丁趕緊跑去了驿站。

今天正是收信的日子。

洛陽奇襲之後，唐小翼和赤霄返回純陽，卻并沒和莫丁斷了聯系。兩人時常與他通信聊天，一來二去，關系愈發熟稔，莫丁甚至一起結識了同樣結束任務，從唐門往純陽見另一方家長的紫霞和唐小羽。

紫霞兩人和莫丁同齡，彼此聊得更為熱絡，今天的信件，正是他們寄來的。

信裏，是一大疊唐小羽畫的小漫畫。

栩栩如生的炭筆速寫，勾勒着唐小翼和赤霄的種種日常。

唐小翼體質極好，經過治療，幾乎不到一個月就恢複到活蹦亂跳，這一年來，都是她在照顧仍需休養的嬌弱情緣。

莫丁從未見過唐小翼會有這般溫柔賢惠的姿态，也從未想過赤霄會有這樣和煦深情的笑容。即使隔着畫紙，那一幅幅琴瑟和鳴，神仙眷侶的美景也讓他的少男心一時砰砰直跳，心馳神往。

拍拍發熱的臉頰，莫丁翻到随後的頁碼：兩人又換回了他熟悉的武裝，正在木樁區一招一式的切磋。

——因為之前折騰得太狠，赤霄右手腕的重傷确實留下了後遺症，生活雖無礙，劍術卻是完了。按理有神兵在手，不用親自揮劍，無需在意這無用之事，他卻每日堅持在唐小翼的陪伴下恢複練習。因為都是最基本的招式，也正好給不少新晉弟子當了指導。“身殘志堅”，勤勉熱心，還時不時和情緣秀恩愛的好形象成功洗刷了曾經“惡鬼大師兄”的壞名聲，如今，他已是師門的人氣偶像之一。

在這疊仿佛入門劍譜的動态小漫畫上，紫霞細心的按照莫丁身形和反應力做了許多注解，鼓勵他放下對江湖和武學的成見，也跟着一起走出第一步。

“……好啊。”跳躍的燭火下，莫丁望着自己運糧時穿戴的盔甲和佩劍，微笑着摩挲過手中的畫紙，下定了決心。

***

又過了一年，洛陽的難民村已幾乎發展為繁榮的小鎮，莫丁的武功也有了成績。

一次運糧途中，他人生第一次拔劍出手，從狼牙兵痞手裏救下了一對剛參與陣營任務的少年少女。

那一天，也是他人生第一次被稱作“大俠”。

第三年，狼牙軍于全國接連戰敗，惶急之下，與專擅煉制毒屍的邪教天一教勾結，策劃着陰毒的反撲。

唐小翼來信說，她和赤霄将以陣營合作的名義，用幻境武器和赤霄紅蓮的力量淨化天一教的毒物污染。

此後，兩人轉戰四方，通信漸斷。但從各地來到洛陽的難民口中，莫丁無數次聽到了那架獨一無二，用玄晶作核心的超級機關翼，翺翔于戰場上蕩滌污穢，力拯萬民的傳奇英姿。

第四年，洛陽城收複了。

莫丁和庫瓦察姆合作的運糧任務，自此圓滿的結束。

此時，庫瓦察姆已年逾古稀，卻仍勇武過人，精神矍铄，莫丁覺得，他确實還能繼續游歷中原當大俠。運糧時，他經常聽庫瓦察姆慨嘆着要去，仿佛它是一個未竟的人生夢想。

——但真到可以出發的時候，庫瓦察姆卻不再想了。

已經頭發花白的老人收集起所有戰死族人的信物，騎上陪了他十幾年的老戰馬，獨自回去了家鄉。

朝霞漫天的早晨，莫丁與庫瓦察姆道別。

目送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線上，莫丁回頭，策馬飛奔。

他跑去驿站，寄回了存放在他身邊的那部分赤霄紅蓮，又轉往更遠的前方。

運糧時，庫瓦察姆每日感嘆着行俠，莫丁卻每日念叨着回家。

現在，他也真的可以出發了。

卻也同樣，有了不同的打算。

緊了緊背在身後的長劍，莫丁一振馬缰，向着晨光下廣闊壯麗的山河，徑直馳騁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1.然而游戲裏楓華谷沒有和平，亂葬崗一直都在，哥舒翰是個大杯具

收複洛陽是因為回纥借兵，後果是啥，歷史&95年代的游戲裏有

2.上篇文裏提到唐小羽不會畫漫畫，這篇裏會了，跟上篇的情節有關系

3.90年代莫毛在紫源山約見的任務裏，老王老謝确實都有出場。

于是這章的場景是，四人好不容易歡聚一堂（霧），正親親熱熱（大霧）的聊着天，忽見自家部下和敵對陣營抱成一團，連滾帶爬的逃命而來，身後跟着烏泱泱一大群狼牙兵……

你感受一下= =

4.狼牙軍後來和天一教勾結是官設

5.文中對90年代[辎重争奪！]任務的描述和游戲有一點區別

6.本文已完結，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