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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麽把唐笙丢在一邊不聞不問。
要麽一旦湊到一塊,又恨不能把她揉到身體裏。
只是昨晚溫存的時候。他感覺到唐笙有點抗拒。所以草草一番,也算不得很盡興。
本來早上還有點感覺,但是唐笙睡得太熟了,熟的真是讓他恨不能壓住再蹂躏一番。
但是白卓寒又覺得,總是這樣好像沒啥意思了。
唐笙被他弄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跑進了洗手間。
她故意開大水龍頭,這樣白卓寒就聽不到她孕吐的聲音了。
洗漱出來,唐笙的樣子還有點狼狽。
白卓寒詫異地看看她:“這麽早就準備起來?你跟卓瀾約的幾點啊?”
這話問的,唐笙哭笑不得。
“年夜飯在晚上。但我想早點去幫幫忙啊。去年咱們還是在醫院裏搭的桌子吃餃子,你還記得麽?”唐笙說。
白卓寒怎麽會不記得?那時候大姐在醫院感染了病毒,陸巧英在同一天從樓上跳了下來。他匆匆趕來醫院的時候,才知道唐笙也中招了。
隔離病房內,白卓寒用長長的筷子為唐笙吃了幾顆餃子。
那時候,她病得……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
白卓寒的心有點亂,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疼惜是難以自持的。可是今天的他,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身邊有近乎那樣無力而層出不窮的災難了。
短短一年時間。話題裏的人物。死了一半,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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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笙還是那個唐笙,白卓寒卻已經不再是那個白卓寒了。
“那就早點過去吧。”
“啊,也不用太早……”唐笙臉上的表情有點異樣。畢竟,白卓瀾今天上午才會從醫院回來。
至于小南的大肚子,白卓瀾和唐笙認為,就實話實說吧。
于是,唐笙就看到白卓寒聽到小南懷了白卓瀾孩子之後,那張一如之前般平靜的臉上,絲毫沒有動容。
唐笙倒吸一口冷氣:“你怎麽一點不驚訝?”
“有什麽驚訝的。孤男寡女天天共處一室,他兩條腿廢了,第三條腿又沒廢。”
唐笙:“……”
這一模一樣的說法,簡直了。說他們是一點血緣都沒有的兄弟,誰特麽信啊。
臨出門前,唐笙給小希望戴了圍巾和帽子。孩子畢竟才出院半個月,保暖十分重要。
來到白家老宅的時候是下午一點鐘。
就看到院子裏停了兩輛警車,嗚哩哇啦地叫着。
周圍有看熱鬧的群衆,指指點點說——聽說有人舉報,這白家老宅子,藏着屍體呢。
明天十點
第134 我依然不會後悔,對你所做的一切
一院子的警察,高效,嚴謹,動作迅速。已經快把這座好久都沒什麽人氣的老宅子給激活了。
“白先生,我們也是例行公事,多包涵了。”負責行動的重案組警長說話還算客氣,“大過年的誰也不想弄出這種事,還望互相理解下。
我們一大早接到了這封匿名信,是直接送到重案組值班處的。上面提供的信息十分詳盡,直指二十多年前的這一樁冤案。
說是被害者就藏在白家老宅裏,我們只能選擇出警。
對你們來說可能有些不可思議,但是——”
唐笙把已經熟睡的女兒抱在懷裏,用她粉紅色的小帽子蓋住兩耳。
這警察口中的話快趕上除夕詭話了。她一點都不想讓女兒聽見‘兇殺’‘屍首’之類的詞。
“我沒意見。但是這座老宅子并不是我的私人所有物,你們還是問問他現在的主人吧。”白卓寒的态度很随意,臉上甚至連驚訝的神情都不屑做出。他從唐笙懷裏接過孩子,擡随手往前指了指。
此時,白卓瀾的輪椅停在玄關口的斜坡頂處。他裹着厚重的深色大衣,眼睛卻像複蘇的春水一樣明亮。畏寒,是對冷冬最起碼的尊重。
“卓瀾,有人說家裏有屍體,你一個人在這兒住了這麽久,不怕麽?”白卓寒提聲道。
“屍體而已,哪有活人可怕?”白卓瀾笑了笑,擡起袖子往後院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警長,院子裏請。”
轉過輪椅,白卓瀾指引着一對警察繞過這幾棟聯排的房屋。
荒草叢生的後院,飲雪瀝滄的灰牆。
白卓瀾的輪椅咯吱咯吱地碾過新鮮翻土的地表。轉過身。他沖警察點點頭:“就是這裏。”
“阿笙,帶着孩子先到樓上去。”白卓寒把小希望交還給唐笙,要她離開。
“可是——”
“這和你無關。”白卓寒冷冷答話。
唐笙看着他眼裏陌生的疏離,心卻矯情地疼了起來。
“卓寒,你要……做什麽?”
“我說跟你無關。”
唐笙當然明白那些恩怨情仇跟自己無關,但白卓寒是她的丈夫,她有權利知道他為什麽煩躁為什麽難受,甚至為什麽變得陌生。
可是權利是權利,多少人真的堅持過兌現自己的一切權利呢?
小希望累了。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就已經熟睡得像只小貓。這會兒她蜷縮在唐笙的懷裏,小嘴兒嘟嘟地抿了抿。
唐笙将女兒的臉轉到懷裏,卻忍不住寒顫了北風裏幹裂的唇。
順從了白卓寒的意思,她把女兒抱進裏屋,看到小南正挺着便便的肚子。手裏揉着一把餃子面,目光滿是焦躁地看着窗外這一切——
樓下砸牆起泥的聲音很清晰。但是誰也不明白,重啓這份罪孽的意義。
法醫做了初步的檢驗。是一男一女,胸肋骨骼上有彈道擦錯的痕跡。
是中槍死的。
“我搬回這裏的時候養過一條狗,”白卓瀾推着輪椅。從這兩具屍體面前平靜地移過,“有一天晚上,它突然對着這面牆狂吠。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叫人刨開,就看到了這兩具骸骨。真的挺失落呢,我還以為裏面能有什麽值錢的寶藏呵呵。”
“那麽你當時怎麽不報警?”警長看着眼前這兩句已經損毀十分嚴重的骨骼,吩咐手下的人再多取幾張片影。
“啊,我以為是爺爺的愛好,呵呵。”白卓瀾的回答令一位年輕的實習女警官差點就捂着嘴吐了出來。
“二位。我們需要把骸骨帶回局裏調查。也希望你們能——”
警察的意思很明顯,是叫白卓寒與白卓瀾也跟着走一趟。屍骨畢竟是從白家老宅裏刨出來的,當事人沒有一個能脫得了關系。
“警官,你确定我和我弟弟也是嫌疑人?”白卓寒看了看地上的骸骨,表情裏泛着不太客氣的嘲弄。
這時候,法醫官說話了。
“從骨齡上看,這兩具屍體在過世時年紀均在四十多歲,骨質已成灰白粉鈣組織。距今,少說有二十餘年。”
“二十多年前的命案,警官您懷疑是我和我弟弟幹的?”
“這……”警官戳了戳法醫,“這是真的?”
法醫擺個不耐煩的表情,用白手套撥了撥一片牆灰,“這裏都快長到一起了,沒有二十年功夫,不可能滲透成這樣。”
“白先生,請問您家裏還有些什麽人?”警長尴尬地輕咳兩聲,轉頭又問。
“有啊,”白卓寒笑着指了指後院祖龛那裏,“您要去看看麽?不是擺在桌上的,就是挂在牆上的。”
大過年的,警察也是日了狗了居然跑到這麽個地方來觸黴頭。
“許警官,今天是除夕夜,能讓我們一家人先過個年麽?”白卓瀾推着輪椅慢慢上前,他的力氣已經很小了,推得很慢。
“無論這到底是誰的屍骨,既然找到了,我們當然也希望事情可以水落石出。還死者瞑目,還生者清白。
但是今天年夜,就留給我們兄弟一點說話的時間吧。明天一早,我答應您,會親自過去配合調查的。把我們能想到的,能猜到的,都告訴您。”
話及于此,警察也不方便再做糾纏了。兩具二十多年前的屍骨,眼前這兩個男人的年紀加起來都沒有屍體死的時間長。
像許警官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油條,一看就知道保不?又是什麽豪門冤案,否則無緣無故哪來那麽詳細的匿名信?
他們警察拿着納稅人的工資,是除暴安良保一方平安的,又不是專門給這些有錢人瘤腿子玩的!
拉着悶悶的臉,他大手一揮,叫了句手工。
***
這真是一頓非常難忘的年夜飯。
雖然四菜一湯簡單非常,但整個餐桌上的氣氛都詭異到了極致。
方形的紅木餐桌上,唐笙和白卓寒坐一側,小南和白卓瀾坐另一側。
沉默勾兌了純烈的酒,就只有小希望一個人的笑容才像是年畫裏走出來的。
誰也不知道時間究竟是被怎樣捱壓過去的。每個人心裏都好像憋了好多話,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當小希望打第三個呵欠的時候,唐笙抱着她上樓。
“小南,你也休息吧。”白卓瀾看了看一直坐在自己身邊全程緊張的女孩。
“可是你——”小南搖搖頭,說想陪他。
“放心,我哥是不會把我吃掉的。”白卓瀾笑道:“我們兩個好久沒好好說話了。乖,先上去睡吧。”
小南很聽話。在與白卓瀾相處的這些年裏,她學會最多的就是不要給他添麻煩。因為,白卓瀾已經是個太會給他自己添麻煩的人了。
終于,餐桌上就只剩下兄弟二人了。
暗淡的小吊燈,透着與新年夜格格不入的清冷色調。忽冷忽熱地吹着氛圍。
“哥。”白卓瀾突然提議道:“像以前那樣,我們行酒令吧。”
說着,他将兩只杯子倒上紅酒,其中一只端給白卓寒。
“還像以前那樣玩?”白卓寒看了一眼酒杯,真可悲,等到弟弟終于想對自己說真話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居然還是——這酒裏有沒有被人下過毒。
原來信任,真的就像一張揉皺了的白紙,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恢複原狀了。
白卓瀾點頭,“對,我們問對方一個問題。要回答就必須是真話。當然也可以拒絕回答,那就必須喝酒。但是作為交換,拒絕回答的話,就要告訴對方一個秘密。
聽到秘密的人,不許生氣。誰生氣,誰也要喝酒。你敢麽?”
白卓寒微挑唇角:“為什麽不敢?反正今天,我也沒打算清醒着回去。”
“那,我先來?”
“随便。”白卓寒并不争執。自顧端穩了酒杯,紅豔豔的甜漿倒影着他精致的側顏。
“今天的警察,是不是你叫來的?”白卓瀾問。
“是。”白卓寒直言不諱。
“看來,你知道了很多東西。”白卓瀾失望地看着白卓寒面前絲毫不動的酒杯,一滴都輪不到懲罰。
“你只有在胸有成竹的時候才敢承認自己的行為,一貫如此。”
白卓寒表示,雖然他很不喜歡被誇獎。但來自白卓瀾的,他受用。
“牆裏的兩具屍體女的是奶奶,男的是她的情夫。他們背着我爺爺生下我爸這個私生子,然後雙雙死在爺爺的槍下。我爸為了給他的親生父母報仇,殺了爺爺,殺了二叔,殺了白天翼,他要除掉白家所有的血脈,當然也包括你。怎麽辦?殺人就要償命,欠債就要還錢。我報警抓他,大義滅親。小時候,我是這麽教過你的吧?”
白卓寒說了很多。但說的很慢。這個節奏,足夠白卓瀾一盞紅葡萄酒結結實實潑在他臉上——
“白卓寒你是不是瘋了!你把這些事公布出來,白家的旁系會允許你這個外人繼續在聖光登堂入室麽?
我花了這麽多精力謀劃這一切,就是為了讓這個秘密永遠埋在白家的老牆裏,可是你——”
白卓瀾的雙手緊緊扣在桌沿上,肩膀因氣憤而顫抖出更加虛弱的節奏。
白卓寒擡手擦了下臉上的酒漬,不慌不忙掏出手帕。如果他沒記錯,這是白卓瀾第一次對他用這麽失控的态度來咆哮。
這種感覺很好,白卓寒只記得誰先失控誰先輸。卻忘了——誰在乎,誰才會先失控。
“我受夠了。只有弱者才需要處處隐瞞,茍延殘喘。
被敵人牽着?子走的感覺,就是你越躲,便越挨打。不斷經歷絕望,卻始終不能翻身。我真的受夠了。”
白卓寒說,也許你們沒人可以理解,現在的我,真的輕松多了。
就好像一下子沒了軟肋,沒了把柄。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心疼。
“白卓瀾,你以前不是這麽懦弱的人。可惜,你所謂的處處為我着想在我看來根本狗屁都不是。
我已經沒有選擇了。只想站在衆矢之的和風口浪尖上,眼睜睜地看着敵人的箭從哪裏射過來。”
站起身,白卓寒重新為白卓瀾倒了一杯紅酒:“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白卓瀾慢慢坐回到輪椅上,平靜的臉上蛻成如月般的皎潔。
“你問吧。”
白卓寒閉了閉眼睛:“你還愛阿笙麽?”
這個問題,白卓寒以前問過。當時白卓瀾只有十四歲,不到喝酒年紀的他完全是不需要喝酒的。
因為他是那麽的坦蕩,那麽真誠。無論什麽問題都敢直視正确答案。把自己火紅赤誠的內心世界扒出來示人,全無畏懼。
可是這一次,白卓瀾怔了有好幾秒。
最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拒絕回答的東西,往往表達最真實的答案。
白卓寒想,你就騙我一句‘不愛’有這麽難麽?你就說一聲,唐笙是你嫂子不是你的菜,有那麽難麽?
“既然這個問題你不肯回答,那麽你要告訴我的秘密是什麽?”白卓寒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
雪停了,明天一大早,本是答應了小希望一塊堆雪人的。只是不知道,他這雙已經注定要染至親至愛鮮血的手,還能堆出帶着笑容的雪人麽?
“那個男人的屍骨,他不是奶奶的情夫,他是白瑞方最好的朋友,當年在巴爾幹,他們曾并肩作戰。”白卓瀾的話沒有說完,白卓寒便揮揮手打斷:“這個算不得秘密,我知道。我知道白靖瑜是奶奶的遺腹子。
兩人去,一人回。活着的那個,不僅接管了共同的財富。還接管了暗戀已久,但已成朋友妻的女人。
就這樣過了二十年,誰曾想——當年那場修羅地獄裏,爬出死而複生的冤魂。
如果你是白瑞方,你會怎麽做呢?平分家産給曾經的朋友?還回妻兒,讓人家一家三口團聚?還是一不做二不休地,一槍崩掉一個,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
“我?呵呵,如果是我,從一開始就不會要別人的女人。”白卓瀾哈哈大笑,“就比如唐笙嘛。好女人有的是,小南一樣可以為我生孩子,一樣對我非常好。就算退一萬步來說,要殺人,那也斬草除根嘛。留着白靖瑜一個活口。你看看,給我們白家惹了多少麻煩事?”
“你倒是聰明。”白卓寒點點頭,再次倒滿酒杯,“這個不能算秘密。所以我必須還要再問你下一輪。認罰麽?”
白卓瀾像貓一樣狡黠地笑了笑:“那你問個輕一點的,我身體不好,真的不能再喝酒了嘛。”
白卓寒想,那就問個輕點的,至少——不打你的臉。
“當年,我們兩個在那場車禍裏。你……為了救我。是不是自願把腿截下來的?”
白卓瀾想,高斌那個賤人,果然是不能相信的啊。
擡着紅酒杯的手,微微顫抖不穩。白卓瀾看着酒杯裏那張蒼白的倒影,慢慢湊到唇邊——
他不願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一刻他已經深深看透了白卓寒。
這個男人最真實的可怕,就在于此。
白卓瀾是有點欣慰的,他想,自己最擔心看到的那一幕。應該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所以他認罰。
“你看,我完全可以做到不感動,不愧疚,不領情。白卓瀾,在你眼裏,我憑什麽不能冷血無心呢?”
白卓寒走上前,他把臉緊緊貼在白卓瀾的耳畔,故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帶點戲谑的口吻對他說:“你贏不了我的,即便把起跑線拉得那麽高。你還是沒有我知道得更多。
卓瀾,你以為你是在保護我。其實,你只是想證明——你也有比我更強大的時候吧。
你把我的女人帶在身邊,與她并肩作戰。表面上看起來處處為我着想,其實你更享受把我蒙在?裏,自己逞英雄的那個感覺對不對?
你一廂情願地把我當個傻瓜一樣保護在你的身後。只可惜,給我帶來的,就只有更無能無力無助的絕望感!
白卓瀾,我想告訴你,其實這場戰役從很早以前就已經是我一個人的戰場了。你乖乖地給過呆在一邊看着就好。再插手,我就把你這雙手也剁下來,讓你擺着當花瓶!”
白卓瀾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按照規則抿下了幾口紅酒。
“你又輸一輪。這一次,你準備告訴我什麽秘密?”
“呵,你還有什麽是不知道的麽?”白卓瀾無奈苦笑。
他臉上很少有這麽認輸這麽認命的表情,可是他并不後悔。
白卓瀾曾坦白地對唐笙說過——別把他想得那麽高尚,他不是為了白卓寒。只是為了他自己。從一定層面上來說,他的守護和犧牲都是自私的。
因為那個男人,最不能被人觸及的——除了愛人和孩子,還有尊嚴。
“我……”白卓瀾長出一口氣,漂亮的眼睛轉了轉,“那我,就告訴你最後一個……秘密吧。”
也不知是烈酒灼燒的不适,還是自己的身體一次次逼近極限。
白卓瀾單手扶住餐桌,另一手按住胸腔裏一波勝似一波的痛楚。
臨出院前,他親筆簽了醫院的無過失責任風險書。因為主治醫生的意思是,我日你姥姥的你這個身體還想出院?
你日吧你日吧,我不僅出院了,我還喝酒了……靠!
“哥,如果不是我身患絕症,真想好好并肩同你共戰。雖然,你可能并不相信我能陪你走到最後。因為,我自己也不信呢……”
白卓瀾說。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窗外簌簌煙花。火樹銀光。
白卓瀾想等這個釋然的微笑,已經等了好久。
就像年少時,拉着哥哥的衣角,不小心用煙花棒引燃了倉庫,卻依然不會心驚膽戰時的微笑。
他一直都相信,強大的哥哥總會有辦法保護他不受傷害。
可是輪到關起門來,該有的責罰卻是一點都不少。
白卓寒說,他的弟弟不懂事,只有他能教訓。很多時候。他教訓起來反而更狠。但是別人,休想碰他一下。
“哥,那我這次……還算犯錯誤嗎?”
白卓瀾的身子慢慢傾倒下去,仿佛支撐他生命力的最後一根脊梁已如窗外破碎的煙花。
白卓寒抱住弟弟的肩膀,分明不用費力就能拎提起他羸弱不堪的重量。
可是當眼前越來越洶湧的鮮血沿着少年慘白的唇角溢在他手上。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遺憾的堅定,守護的信念卻一直不肯随着黯淡消失。
絕症……
這兩個字比煙花還有沖擊力,一波一波洶湧着白卓寒已經快要飽和的大腦。
“哥,我從沒想過超越你。我只想……活着成為你得力的左膀右臂。可是如果,我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那你,至少不要為我這個沒用的弟弟傷心……”
“不會。”白卓寒捧住他的臉,鮮血攥滿掌心,“白卓瀾,我依然不會後悔對你所做的一切。”
因為,我生氣的話,我後悔的話,就要罰酒了……
***
生活就像一個怪圈。今年的除夕夜逃過了警署跨年,卻終是逃不過醫院。
這場無邊無盡的詛咒,爆竹去不散,煙花燙不穿。明明已經不用面對敵人了,傷亡依然不歇止。
小希望躺在唐笙的腿上,睡得香香的。
醫生從手術室裏出來,告訴他們,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
“開顱後發現,溢血面積要比掃描影像大很多。手術清除十分困難。而且他本身的病症致使凝血功能奇差。要不了多久。身體各項髒器也會開始慢慢衰竭。”
“那如果現在可以找到适配的造血幹細胞,還來得及麽?”唐笙問。
醫生看了看她:“就像我上次說的,合适的移植手術可以做。但是他的并發症……”
“很有可能就真的醒不過來了是不是……”唐笙低下頭,小希望正好醒來。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眯,笑得像個小天使:“媽媽在說誰醒不過來?小希望早就醒啦。
媽媽,今天新年是不是可以穿漂亮的新衣服了?”
抱着女兒的小臉蛋親了親,唐笙用濕巾擦擦女兒睡得口水橫流的痕跡。淑女要随時保持端莊的風範呢。
“乖,小希望到裏面的休息室陪陪小南阿姨。爸爸跟媽媽有話說。”
小南從來醫院起就呆坐在手術室外一言不發,抱着大大的肚子,臉上平靜的怨念讓路過的醫生病人都覺得心驚膽戰。
唐笙怕她太勞累,也知道她是一刻都不肯離開白卓瀾身邊的。于是跟醫院租了一張病床,堅持要她去躺一會兒。
把女兒送進對面的小屋,唐笙湊到白卓寒身旁。
想要伸手去暖他微微顫抖的掌心,卻被他不客氣地移開了。
“你等這一天,等得也蠻辛苦吧。你早就知道他生病,就是為了準備在這一刻,告訴我不用自責是不是?”
唐笙:“……”
“那真抱歉,讓你失望了。”白卓寒用濕紙巾擦拭手上的血跡,“我一點都沒事。最後一輪戰鬥,還沒有結束。”
“卓寒!”唐笙想追上去,但白卓寒身上那層抗拒的保護膜已經加厚到防爆程度。她被遠遠彈開,就連淚水都無法腐蝕。
就在這時候,隔壁休息室裏就聽哇一聲,孩子哭得響亮至極。
唐笙拔腿就沖了進去——
“小希望!出什麽事了!”
“媽媽!媽媽不好了!小南阿姨她——”
明天十點
第135 這世上的愛情,不是只有你們最苦
“小南?!”
此時的小希望淚眼汪汪的,她攥住唐笙的衣角,身子往後躲了又躲。小手肉嘟嘟地指着休息床上平躺的小南。
“媽媽,小南阿姨前面還在跟我說話,但突然就不動了,我推了推她,可是她不起來……”
這半年多來,小希望懂事了不少。她甚至開始明白什麽叫睡着了,什麽叫再也醒不過來了。
多餘的經歷讓她更加成熟,也更加敏感。
“媽媽……小南阿姨是不是死了……”
“別瞎說,怎麽可能的!”唐笙将女兒攬在身側,往小南臉上望過去。
她的雙手環抱着肚腹,兩眼緊閉。瘦寡非常的臉頰,呈現出一股怪異的紫青。
唐笙首先想到一種可怕的情況——會否因為白卓瀾這一次兇多吉少,小南也不願獨活了呢?
每每守在急救室門口,等着醫生推門出來宣布答案。
她祈禱了這一次,卻又不知下一次該用什麽去跟上天交換?
白卓瀾的生命在一天天消耗。而她肚子裏那條救命血脈。越是被寄予厚望,就越容易面臨失望。
唐笙不難想象,小南也許真的是崩潰了。人一旦崩潰,生死不過就是一線之間。天知道她是吃了什麽藥?
“小南!你怎麽可以這麽傻!”
唐笙抱起小希望,推開休息室的門,大喊救命。
“大夫快來救救她,應該沒過多久,一定還來得及!”
她以為小南是服毒之類的。
然而醫生只做了初步的診斷,便告訴唐笙說。
小南眼底青淤泛紅,唇邊有抽搐過的咬痕。心悸,盜汗。再加上初步尿檢中漏蛋白的症狀和血壓心跳來看——
“是妊娠高血壓。”
妊娠高血壓?
唐笙覺得,光聽這幾個字好像也沒那麽兇險啊。
高血壓而已,現代人誰沒幾個三高亞健康的?
“醫生,那她這個情況要不要緊?妊娠高血壓不是只有高齡産婦才會得麽?”
“這不一定!”醫生一邊忙一邊解釋,“高齡産婦概率大,但妊娠高血壓突發有随機性。跟産婦的心情,身體狀況,肝功甚至遺傳因素都有關。
六個月以上的妊娠情況會更危險。你們誰是家屬,孩子已經八個月了。一旦需要引産,你們要做好準備!”
“什麽!”
唐笙抱着孩子,看一衆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将小南過床救急。她眼睛跟着團轉,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看到白卓寒從陽臺抽完煙過來,她二話不及跑了上去。
“卓寒!”
“發生什麽事了?”
“是小南!”唐笙皺着眉急道:“醫生說妊娠高血壓突發,狀況很危機。孩子有可能會……會……”
咣當一聲,急救産室的大門緊緊關閉。生生橫斷了唐笙語無倫次的心情。她不僅在為這可憐的一家三口捏一把汗,更是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了歷史驚人相似的程度。
“卓寒,你還記得麽……”
兩年前。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季節。天很冷,雪簌簌地下。
唐笙被一顆子彈對穿的胸膛,小希望在她肚子裏堅強地挺着心跳。
白卓寒同時要經歷一場前途未蔔的手術。
“每次聽韓姐和上官說起那個驚險的場面,我都覺得他們誇大其詞了。”唐笙讓吓壞了的女兒趴在自己的肩膀上再睡一會兒,她向白卓寒靠了靠,體溫相吸。
“我自己感受不到那種緊張和絕望。失去意識到恢複意識之間,就隔了一場不完整的夢而已。
可是今天,你說,老天會不會是有心讓我們重新經歷那份缺失的動魄驚心?才開今天這麽大的玩笑呢?
卓寒。小南和卓瀾,是不是都能挺過來?就像當初,我們兩個也能為了彼此挺過來一樣。”
白卓寒轉了下頭,他看到唐笙在仰望着他。
她眼裏希冀而滿懷祈禱的淚水,漣漣楚楚。一字一頓,溫柔而治愈。
這個時候,他應該伸開雙臂将她們母女牢牢擁在懷裏的。
就像等一場啞了夜空,羞于綻放的遲到煙火。等着新年的第一個好消息。
白卓寒從剛才就一直一直在想——白卓瀾的孩子。這個,到底該管自己叫什麽呢?
“産婦的家屬是哪位!”滿手鮮血的醫生闖出門來。
“我是!她怎麽樣!”
“産婦快不行了!胎兒臍帶繞頸三圈,再不剖腹,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
“不行了……不行了是什麽意思?”唐笙把小希望塞給白卓寒,撸起袖子就沖醫生過去了,“那個什麽高血壓哪裏有這麽嚴重!小南還這麽年輕,身體一直都很好的呀。怎麽可能——”
“誰跟你說她身體很好?”醫生皺緊眉頭,反駁道:“産婦的左心室瓣膜擴張,毛細充血情況很嚴重。我們懷疑她本來就有心髒方面的疾病,像這樣的身體條件,本不該建議懷孕的。
你們不是家屬麽?怎麽會一點都不知道!快點做決定,現在是要繼續救大人,還是先保孩子!”
“保……”唐笙回頭去看白卓寒。
可是男人卻把眼睛移開了。
“卓寒……”唐笙近乎是在祈求了。
“你別問我!”白卓寒咆哮一吼,幾乎吓哭懷裏的小希望。
“他那麽信任你,你替他做決定就是!這種難題,為什麽要來找我?”
“好……那我來做決定。”唐笙怔了怔,吞咽下無助的軟弱。
她當然清楚地記得自己生小希望時九死一生的歷程。
也知道白卓寒堅持沖過來将自己送進手術室時,那一聲聲歇斯底裏的保大人,意味着他怎樣的決心。
“保大人。”唐笙說,“請為卓瀾留住這個,用生命全心全意愛着他的女人。”
可就在這時候,身後高大的身影壓過唐笙眼前酸楚的視線。
還好,高斌來了。
唐笙心想,自己剛才說的話還不算混蛋吧?
要是給人家哥哥聽到——做嫂子的只管顧着自家骨肉,而不在乎他妹妹的死活。也不曉得高斌會不會直接擰斷她的脖子呢!
“醫生,臍血匹配怎麽樣?”高斌第一句話就問得冷靜。
唐笙腦袋嗡了一聲。糟了,這裏一亂——差點把這麽大的事都給忘了!
“對對!臍血呢,臍血采了沒有?”
不管孩子能不能活,臍血總還是可用的!
“送檢樣本了,與待手術的白卓瀾先生完全匹配。只要這邊引産出胎兒,那邊就可以着手準備移植了。”
醫生的話來不及在衆人心裏放煙花,冰冷的口吻再一次把急迫拉回現實裏:“但是這裏的情況刻不容緩。你們快點做個決定到底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你剛才說——”
裏面的醫生又在催促了,可想而知那如同陣地一般的手術臺上,是怎樣一番揪心情境。
“保大人!”唐笙堅定地點頭,“臍血既然可以匹配,那——”
“保孩子吧。”高斌突然攔開唐笙,給出了這樣一個逆轉劇情的答案。
唐笙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凍住了,就連白卓寒也難掩不可思議的訝異。
“高先生。你……要放棄小南?”唐笙依然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小南,是高斌的妹妹啊。
“我何嘗想要放棄她?她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高斌凝着目光,神色清冷。
“但是,這是小南與卓瀾之間的約定。只要臍血匹配,就選擇救卓瀾。”
“約定?”唐笙表示不相信:“卓瀾不會願意放棄小南的,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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