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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南從小就有心髒病,我們的母親就是在生她的時候難産走的。醫生說,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心髒,她會活不過三十歲。

小時候她的身體不好,所以不常出去玩,也沒什麽朋友,性格發展得有些自閉。因為自己的病,她選擇學醫。可是腦袋又沒那麽聰明,于是念了護理專業。

認識卓瀾,也算是一種很奇特的緣分。”

唐笙可以理解這種緣分裏的必然吸引。

從小身體不好,性情孤僻的女孩。她應該會比誰都能理解,一下子失去雙腿再也不能站起來的花季少年的心情吧?

“小南是個一根筋的姑娘,一旦認準了一份愛情,就像飛蛾撲火一樣追尋。在卓瀾身邊的這些年,她不求索,不越界。一心一意守着他照顧他。她總說,生命太有限了,能在有限的生命裏用這麽無限的力量去愛一個人,你們不知道她有多幸福。

可是她的愛依然不夠強大,沒能讓卓瀾逃脫命運的作弄。兩年多前,他查出罹患血癌。”

“排查了骨髓庫而沒能找到合适的配型後,要治愈這個絕症,只能考慮臍血這一方案了。後來我幫他聯系了可靠的機構,想要尋找一位同血型的适齡女人代孕,這樣會提高配型成功的概率。

但卓瀾一直都沒有很樂觀。他說,如果自己不行了,願意把心髒留給小南。他們兩個,都是o型血。

那時候,我記得小南就只是哭。但誰也沒想到,她會做出悄悄為卓瀾代孕這樣的舉動。

她的身體并不适合懷孕。所以漫長的妊娠期裏,每一天都很辛苦。

他們約好了,如果血型匹配,救卓瀾,保孩子。如果血型不配,保大人,換心髒。

所以唐笙,白卓寒……”

話說到這裏,高斌呼地站起身來:“我這樣一個男人,冒着惹官司的危險,千裏迢迢跑過來跟你們兩個說這麽一番鬼話。我圖什麽?

我他媽就是想告訴你們,矯情個屁啊!這世界上有多少比你們慘多了的人,他們的愛不絕望麽?他們的故事不虐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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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卓瀾和小南,你們分明已經擁有得太多了。可你們珍惜過麽!”

就在這時,門裏一聲響亮的嬰兒哭就像新年的第一聲爆竹。

“孩子出來了,四斤九兩,是個男孩!”

因為還不足月,肯定要小一些的。

醫生把裹得像個小蠶豆一樣的男嬰送進了保溫箱,而與此同時,推着小南的病床也出來了,用一盞潔白無瑕的白單,蓋住了毫無懸念的永別。

唐笙捂住嘴,倒退兩步。她的身後,就是白卓寒偉岸的胸膛。

可是她沒有像個雀躍的小姑娘,也沒有像個失控的小婦人那般,一頭紮進去。

而是慢慢走過去,接下男人臂彎裏的女兒。

“小希望,你有小弟弟了呢。”唐笙在女兒臉頰上貼了貼,然後仰起頭,看着白卓寒:“還有你卓寒,你也有弟弟了呢。”

“滾……”白卓寒抖了抖唇,扔出一個炮仗。眼圈卻已經紅的像年畫上的兔子了。

今年是兔年,孩子踩着老虎的尾巴,卻還是屬兔子的。

兔子好,狡兔才有三窟。不用像獨來獨往的林中之王一樣,寂寞高冷,獨舔孤傲。

高斌走了,他說他要把小南帶回老家去。至于這個孩子——

“他有名字,卓瀾起好了。”

高斌告訴兩人,孩子叫白康樹。

健康長平,茁壯安寧,便已足夠。

***

“醫院剛剛來電話,說卓瀾的移植手術很成功。但還要觀察看一周內有沒有排異反應。幹細胞溶血造血功能恢複正常的話,一切就沒問題了。只是——”

唐笙給小希望洗了澡,剛剛送上樓哄睡。下樓時接到醫院的消息,喜憂參半。

就像之前主治醫生對她打過的預防針。白卓瀾病症兇險。大面積地顱內溢血,情況很不樂觀。即便臍血移植能夠順利治愈絕症,但他究竟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個有待考驗的未知數。

白卓寒從回家起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噼裏啪啦地敲郵件,跟敲遺書似的。

唐笙小心翼翼湊過去,問他在處理什麽急事。

“國外又不過春節,當然是工作。”

唐笙按下了白卓寒的電腦,嘆了口氣道:“卓寒你別這樣,心裏要是實在難受的話……去泡個澡好不好?我幫你把水放好了。”

“我真的沒有難受。”白卓寒擡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唐笙,可他越是這樣若無其事的态度,越是讓唐笙對他不太放心。

“卓寒,卓瀾的事也并不能,完全算你的錯。他……他在很多行為上,的确有過誘導,才讓你對他如此懷疑。我……”唐笙不擅長與白卓寒吵架,當然也不擅長對他規勸。

反正在這個男人面前,她嘴上功夫永遠技不如人——無論是這方面,還是那方面!

白卓寒站了起來,兩手一捏,把唐笙的嘴巴像鴨子一樣夾住。

“我知道,所以你不用再說了。阿笙,這都是白卓瀾自找的。我為什麽要自責?”說完,他甩身下到地下室,在一堆健身器材裏,發洩到天大亮。

唐笙占了半張床。另外半張,都等到涼透了才迎來白卓寒亢奮不已的體溫。

她安心地閉上了眼睛。卻不知道白卓寒什麽時候起身再離開。

***

大年初一的早上,積雪融化在美好的陽光下,大街小巷開始嗅得到春天的味道了。

白卓寒沒有開車,步行是個好過程——能給大腦提供認真思考的機會。

他走進一處隐秘的福利院,到簡陋的前臺做了簡單的簽到登記後。就在護工的引領下,走進了一間采光相對交好的屋子。

病床上的人,全身裹着厚重的紗布,燒傷面積足有百分之七八十。

心電圖在屏幕裏拉起熒光綠的折角,起起伏伏。

鹽水瓶打進看不出血管的焦手。點點滴滴。

一位穿着西裝,職業經理人模樣的男人走了上來。将一疊文件交到白卓寒手裏:“白先生,這是血檢報告。親緣匹配程度高達97.8%,可以認定直系血親。”

白卓寒挑着唇角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回到床上那面目全非的男人身上。

“爸,雖然……我是真的不希望自己是你兒子。但是現在……我十分卻感謝你賜予我,足以反敗為勝的血緣。”

儀器發出滴滴滴的響聲,像無聲的應訴,也像無奈的唏噓。

“樣本已經備案保存好了?”白卓寒追問了一句。

西裝男擺個ok的手勢:“放心。”

“好吧。跟護士說一聲,拔氧氣吧。”

白卓寒最後一瞥落定,臉上不改神情。

也許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經成為了最後的贏家。可是白卓寒一點都不能懈怠——

分割利益的時候,往往才是危機真正四伏的時候。

卓瀾,你擔心的事,我不會讓他到來的。

即便,以背叛全世界為代價。

白卓寒打開,沒有人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把一家三口的開機畫面換成了自帶的屏保。

他不能再有軟肋了。

***

“唐總監,”助手微微從實驗室裏探出頭,招呼唐笙,“你要不要過來看看,最後一支試管的純度值……”

唐笙放下電腦,換了防護衣進去。再過兩周,她該去醫院做個b超看看了。沒有見過紅,孕吐也在不愠不火地進行着。只是偶爾腰酸背痛的,她以為是正常現象。

大年初八,對于大多數懶散了一個長假的人來說,要進入一個緊張的工作狀态還是需要幾天的。

但唐笙不一樣。能投身入緊張而執着的領域研究,對她來說簡直有一種自我釋放的成就感。

比起千瘡百孔的家庭狀态而言……

“你看看這個氣泡純度行麽?用天然藍香代替人工合成劑,本來就很難祛除雜質。其實……”

微微欲言又止,但唐笙明白她想說什麽。

事實上并不止微微一個人。整個部門乃至整個公司,竊竊私聲已經炒高了一輪又一輪,過年的吃喝玩樂都封不住悠悠衆口。

他們都說,白卓寒早已經選定了樣本,提前提交給了mb集團做主推新品。根本沒打算用唐笙他們的東西。又何必腦袋削尖了執着這一兩個細節呢?

“別管他們用不用,總之從我這裏出來的成品,不能有一點點瑕疵。就算将來,呵呵,市場瞬息萬變,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對手是誰。說不定哪天,有更好的投資商偏偏就看中我們這款‘沒人要的孩子’呢?”唐笙的心态倒是很好。她擡了下眼睛,在備忘錄上抄下幾個數據:“跟下面人說一聲,換個分離器,藍香劑量下調5%,明天重做一遍。”

“又要重做啊?”微微一臉的死魚狀,“唐姐,你是真不在乎他們……在背後怎麽說你麽?”

“說來聽聽,正好我想看看版本有沒有升級。”唐笙摘下手套和護具,出實驗室去倒水。

“他們說,看來白總裁變心已是定局,唐總監只能用比才華來挽留。”

唐笙笑了一下,差點被燙:“用才華挽留男人?你當我生在民國啊?真要想挽留。還不如用孩子來得實在對不對?好了,謠言止于智者,幹活吧。”

唐笙又看看時間,已經是下班的點兒了。今天她想早點回去。

小希望在家,唐笙吩咐家政阿姨加了個班,幫忙多帶一陣。

唐笙想先去醫院看看白卓瀾和小樹。然後開車去火車站接下毛麗麗,今天她從s市回來。

“曹姐?”轉下樓梯口,外面的花園還留着年後餘韻般的爆竹息。

唐笙看到部門裏的一位職員曹麗華正背對着休息椅,跟兩個人談着什麽。

那兩個人有點陌生。至少唐笙覺得自己是沒見過的。

曹麗華的神情明顯有點緊張,揮揮手,她叫那兩人先走一步。

“唐總監?!下……下班呀?”

“是啊。”唐笙走到曹麗華面前,目光卻拉的綿長。直到那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馬路對岸的一輛商務車上。

“那兩位……”

“哦,是我朋友介紹的,讓我幫忙買份保險。平時也沒什麽空,這眼看下班了就約來公司裏談了兩句。”

曹麗華這般解釋,唐笙也就沒多懷疑。

“我跟微微說了,明天把試驗再重做一遍。那幾個年輕人浮躁。肯定又是抱怨頗多。曹姐你是老員工了,幫我安安軍心,多謝了。”

唐笙随便客氣了兩句就轉到後方停車場去了,下意識的往四周看了一眼——白卓寒的車不在。

今天上班第一天,兩人不是一起出門的。

因為昨天,唐笙和白卓寒吵了一架。

醫生對白卓瀾的醫療診斷書,有一欄昏迷指數的層級。白卓寒希望醫生能給出更嚴重的診斷,從110級別調到111。

醫生不肯,說這個是根據腦反應和各項身體指标來綜合考量的。

白卓寒堅持。表示實在做不到的話。也可以調整一下用藥劑量——至少要在一個有效時間區間內,給出這樣的診斷。

當時唐笙就控制不住:“卓瀾分明還有清醒的幾率,你為什麽要醫生出更嚴重的病情診斷?還停藥?你怎麽不幹脆拔他的氧氣啊!”

其實唐笙心裏明白,即便是110級別,也只有千分之三的蘇醒概率。

這就好比8級地震和8.1級地震一樣,該塌的都塌。但是,學校的防震級數必須達到8。所以很多時候,檢測出來的報告必須呵呵噠。

“我這樣做自然有我的用意。”白卓寒不解釋,唐笙就更抓狂了。

她也不想想。自己以前什麽話都不解釋的時候,難道白卓寒就不崩潰麽?

後來唐笙在白卓寒的辦公桌裏找到了一份協議,這下子徹底撕逼了。

“你要小樹的撫養權對不對?作為他的監護人,這其中當然包括他繼承而來的——卓瀾在公司的全部股份?

只有昏迷級別在111以上的病人,法律上才會考慮由其他監護人代為監管名下一切資産——

卓寒,你不可能是為了這個吧?”

白卓寒說,我就是為了這個。

唐笙不能認可,因為她覺得,白卓寒如果能硬着心腸做這一步——

那他就已經不是自己認識的白卓寒了。

明天十點

第136 媽媽只有你們,爸爸還有天下

“今晚回家麽?”唐笙給白卓瀾擦完手和臉,白卓寒正好進來了。

“嗯。”白卓寒表示,他剛來。

其實唐笙不願戳穿他,車子分明在醫院的停車場那,都落一層薄薄的雪了。白卓寒在躲她,唐笙不是感覺不出來。

但他們是夫妻,日常生活裏需要共同承擔的責任,誰都不能逃避。

他們還是要輪流給小希望講故事,輪流過來照顧白卓瀾和他那只可憐的小東西。

有時候一個回去的晚了,另一個會抽空燒上一點飯菜。食不言寝不語的,跟室友似的。

卓瀾的兒子小名叫小木頭。

白卓寒說,沒有人期望他真能成材。将來會雕琢成什麽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反正賤名好養活。

“你不是,要去接毛麗麗麽?還不走?”白卓寒看了看時間。

“馬上走。”唐笙把白卓瀾的手放回被子裏,眼睛只是不經意地在氧氣管上停留了須臾。她頓了頓,又問:“那你呢?要不一起去?”

白卓寒冷笑:“唐笙,我不會拔他管子的。何況,你以為你這麽看着我,就能盯住麽?”

唐笙:“……”

“那我走了。哦,對了,我下班前聽說,明天一早公司臨時召開高層董事會——”

“你不用參加。”白卓寒說。

唐笙點點頭:“我知道。我就是想問問你,做好準備了麽?”

“你覺得呢?”白卓寒背過身,拉上窗簾。

明天的會議,白正方白信方都會到場。他們是白瑞方的哥哥和弟弟。

表面看起來是對白氏聖光集團新一年發展戰略目标提出一點看法和意見,但誰心裏都明白,他們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唐笙明白,白卓瀾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白家老宅的兩具屍骨重出江湖,白靖瑜的身份和殺人動機大白天下。

好好一個正月年,他被通緝到東南亞那裏,根本無法入境。

但是,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狐貍,一早就把手裏近百分之三十股權抛抵了出去。現在好了,一群禿鹫一塊肉。這塊無主之地,想要的只怕不止一個人。

唐笙不知道白卓寒打算怎麽做——

如果按照她對這個男人以往的了解,白卓寒的骨氣和尊嚴會讓他不屑于去争奪這份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但是現在,她一點都不了解他了。

***

病房彌漫着萬年不變的消毒水氣,滴答的儀器把線條拉得高高低低。

白卓寒坐在與病床距離略顯尴尬的位置裏,以一種連自己都猜不透的心境,來審視這樣子的白卓瀾。

分明一切都在按他的計劃進行着,可是他的喜悅和唏噓,不能說給唐笙聽。因為唐笙還沒有出局。

那麽除了白卓瀾。還有誰能分享他此時的心情呢?

“那五年來,我從沒試着去懷疑過你。可笑的是,現在你真的變成這副樣子了,我卻一直沒辦法踏實相信。”

白卓寒頓了頓口吻,然後将領帶夾摘下來。

像個使壞的孩子一樣,他夾了夾白卓瀾的手背,羸弱蒼白的肌膚上,沒有任何生活反應。

“傻逼,我從小教就教過你。三觀可以正,但別把自己搭進去……

你怎麽,一點有用的東西都不學呢?”

白卓寒放開手,整了整白卓瀾的衣領。他掀開被子,把他蜷曲的褲腳放下——

以前,他從不讓人看他的腿。白卓寒還記得。

“小樹很健康。心髒沒什麽毛病。小南臨走前沒留過話,但如果你徘徊在天堂門口,應該會跟她見過面吧。你負了她這輩子,知道嗎?

所以下輩子,也別再惦記你嫂子了。把自己收拾幹淨點,去找小南吧。”

儀器滴滴聲響,醫生說,他也許有聽覺,也許沒有。

“卓瀾,我多希望你能醒過來,親眼看看哥是怎麽戰鬥的。

那天的酒沒喝完,我……本來也準備了一個秘密想告訴你。

我,根本就不是白靖瑜的兒子。我是白家的人,是白瑞方擺下的一道大棋。

否則你以為如他那般心懷鬼胎了一輩子的人。憑什麽重用我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又為什麽會在臨終前一次次懇求我,不要手足相殘,放過那個窩囊的二叔和兒女呢?

所以,即便你真的按照白靖瑜的要求,背下所有的罪行,最後甚至賠上性命。他也不會收手的。

卓瀾啊,你早就輸了。這小半輩子,血都白吐了。”

從白卓寒知道白靖瑜複仇的那天起,他就懷疑過這之間微妙的血緣。為這件事,他專門讓上官言跟他父親問了好多當年的細節。當然,上官易知道的也很有限,更重要的,是他怎麽依靠手裏各種信息,完成這幅毀三觀的拼圖——

餘晖和白瑞方是從小一塊長大的朋友。跑商貿,跟船隊,不離左右。

在同海盜對戰的過程中,為搶下這條藍锆石鑰匙,餘晖重傷落海。留下了這一船足以起家的戰利,和遠方身懷有孕的嬌妻。

楊小曼等不到愛人,只等來了噩耗。

還好白瑞方承諾會照顧她一輩子,并發誓會對她肚子裏的孩子視如己出。

在那樣一個保守的年代,未婚先孕的大家閨秀能有什麽選擇?

就這樣,半年後,白靖瑜出生。

兩年後,白靖懷出生。

楊小曼偏愛長子多一些,白瑞方自然是看在眼裏。

起初他理解妻子難忘故人,但是漸漸的,越來越像生父的長子讓他心裏難免立着一根刺。更郁悶的是,憑啥自己的親生兒子還還那麽蠢!

楊小曼第一次提出想要白靖瑜繼承家業的時候,白葉溪剛剛出生。白瑞方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委婉地找了個理由說——靖宇膝下無子,這個可以緩緩再決定。

楊小曼心裏很急,得知陸巧英再難懷孕就更急了。那時的白靖瑜,一心一意都在愛妻身上——什麽?代孕?滾你奶奶個爪!

于是楊小曼哭着說出了事實,你個傻逼小子,你不是你爹親生的你知道麽?

那時候的白靖瑜心念養育之恩,更沒有那麽執着的權利之争。

畢竟,他已經叫了白瑞方二十年的父親。

楊小曼見兒子一點不給力,只能自己暗自傷腦筋,想辦法。

同時,白瑞方這裏也有自己的算盤——

要說親生兒子白靖懷不争氣,那是樣樣不争氣。

偏偏第一胎生的白天茹,也是個丫頭。

這要是有個孫子多好?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堵了妻子的嘴。

于是,老太太那邊催白靖瑜生兒子呢,老頭子這邊也催白靖懷生。

可生兒子這種事,又不是說生就能生的。

老頭老太太牟着勁明争暗鬥呢!

前腳楊小曼找了個趙宜楠過來,後腳白瑞方就弄個了可靠的醫生非逼白靖懷跟盧雲去人工。

白靖懷小夫妻倆也是太緊張,這生孩子本來順其自然的事,被老爺子這麽一弄,差點弄出抑郁症。第一輪培植了八個胚胎都沒挂住。

白瑞方到底是比老婆狡猾,也不知怎麽就想出來這麽個損招。

他聽派去監視的人說,那個叫趙宜楠的妓女投懷送抱了兩次都沒能成功俘獲白靖瑜,于是乎——

老家夥腦袋一轉,直接叫這邊的醫生把小兒子的精液樣本給送去了!

他怕趙宜楠不相信,還特意威逼利誘了楊小曼身邊的一個女傭。讓這個女傭跟醫生一塊去,騙趙宜楠說,太太已經幫你搞定大少爺了,快拿到醫院去做了。

只要能生下兒子,給你三百萬。

哦,對了,這個侍女叫阿芳。老了以後,叫芳姨。

白卓寒出生後,蒙在?裏的楊小曼和趙宜楠自然是很開心的。

白瑞方當然更開心了,而這個秘密,他甚至都沒有告訴白靖懷。畢竟,就他那個慫逼樣,還好白卓寒不是他帶大的!

不過白靖懷和盧雲這裏,沒有了逼迫,心情也放松了。第二年反而又得了一個兒子白天翼。

這下子,老爺子樂得跟吃了喜鵲屎似的,做夢都能笑醒。

從頭到尾,就只有白靖瑜一個人冷眼旁觀着這群傻逼。

但他并不在乎,只要陸巧英願意相信他就夠了。

至于白卓寒到底是誰的兒子,算誰的兒子,愛誰誰去。只是沒想到,趙宜楠這個女人這麽難纏,生了個不知道誰的兒子還特麽天天跑他這裏來鬧名分。

白靖瑜起初是哭笑不得的,但趙宜楠鬧得太頻繁,陸巧英也就沒有之前那麽堅定了。

畢竟白靖瑜應酬的多,萬一哪次喝多了真被人家坐臺小姐撿屍體了——她相信白靖瑜,但未必相信男人的下半身啊。

陸巧英是醫生,想要借着職務之便給白卓寒驗了血本不是難事。見孩子果然不是白靖瑜的,這才安心。

要不然。就算她再菩薩心腸,那些年也不可能會對白卓寒那麽好嘛!

那麽問題來了,趙宜楠抱孩子上門的時候,做親子鑒定的醫生可是白瑞方親自指定的。是誰造了假呢?

老爺子摸着白胡子,笑而不語。

最後他說,靖瑜,就權當卓寒是過繼給你的吧。哄你媽高興高興。

都是一家人,用筷子用勺子,還不都在一個鍋裏吃飯?

你和巧英比老二那兩口子素質高,卓寒跟你們,我放心。

如果——

事情就這樣畫上一個句號,不過一場家庭鬧劇罷了。

紙裏永遠是包不住火的,能不能真相大白,其實也就是白靖瑜一句話的事。

可如果只是如果,誰能想到餘晖還活着呢?

獨自漂浮在海島上好幾年的餘晖,再次回到t城的時候,得知愛妻已經嫁給昔日的好友。那一刻,他想過不打擾。

憑着手裏的寶藏,他隐姓埋名開創了新的事業。一晃二十餘年,命運終于還是指引着他們相遇在了一次商宴上。

已經出落得潇灑俊逸的白靖瑜站在餘晖面前,尼瑪跟他年輕時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漂亮的妻子,優秀的兒子,這些本來都應該是他的。

雖然他有錢,比白瑞方有更多的錢。

人總是會貪婪,會不平衡,會巴望着那些別人有而自己沒有的東西。

于是他忍不住現身了。

“小曼,這些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瑞方,謝謝你替我照顧他們母子這麽久。”

“我可以補償你很多,能讓小曼和靖瑜跟我走麽?”

你爺爺的。

白瑞方說老子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什麽時候幹過這麽癟犢子的事兒?

那天,白瑞方遣散了家裏所有的傭人。

就他們三個,一壺酒,兩碟菜。

小時候就是這樣,兩個男孩出門做生意,女孩總是會燙好一壺酒,炒上兩個拿手菜,送別。

她永遠記得餘晖愛吃辣,卻不記得白瑞方一吃辣的就上火。

這就是愛情與友情的差別啊。

可是白瑞方以為,這麽多年了,就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吧?

沒想到這兩個年齡加起來能有一百歲的老鴛鴦,手一攥,相視一笑。

“瑞方,放我跟阿晖走吧。”楊小曼流着眼淚對他說,“我這輩子,從來都只愛過阿晖一個。”

“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殺了我吧……否則,今天不走,我早晚也要離開的。”

白瑞方沒想殺人,但是他有權利洩憤。楊小曼說她要離開,那我打瘸你的腿行不行?

誰能想到餘晖一見他掏槍就撲上去擋。不偏不倚,中了要害。

楊小曼瘋了一樣沖上來搏命,近乎崩潰的白瑞方除了再扣扳機,還能有什麽選擇?

他把兩人拖到牆裏的時候,楊小曼還沒咽氣。

白瑞方不知道,這一幕——被出差提前回家躲在院子窗外的白靖瑜,看得清清楚楚。

三天後,白靖瑜再一次‘從國外出差’回到家。

“爸,我媽呢?”

“跟別人跑了。”白瑞方抱了一壺老酒,窗外泥牆新起了青苔。

一夜間,他仿佛蒼老了好多歲。

“就上次商宴上的海外富僑,叫餘什麽來着?”

“你知道?”那一刻,白瑞方眼裏騰出一絲殺氣。

“還真是啊?”白靖瑜笑了笑,“我可不管你們這些爛事兒,反正你養我長大,我就認你當爸了。”

白靖瑜覺得,這是他這一輩子的演技巅峰。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白瑞方墊在椅背後面冰冷的手槍。

可是又有誰知道,當晚白瑞方出門去買收拾屍體的清潔用品時,剛剛埋進牆裏的母親還沒有完全咽氣——

他想過要救人,想過要報警,可是隔着牆的聲音仿佛擁有來自地獄的魔力!

“靖瑜。報仇。要給我……和你爸報仇……”

多少年來,白靖瑜不敢靠牆站,不敢靠牆睡,不敢一個人面對幽閉的空間。

母親的話詛咒入耳,不把白瑞方在這世上的最後一滴血脈斬盡,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

“巧英,我……想,把趙宜楠娶進來。”

白靖瑜用了三年時間,終于策劃了一個局。第一步,他需要白卓寒這個兒子。

“那我呢……我呢……靖瑜,你真的,非要走這條路麽?”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

這是多長的一個故事啊。

“卓瀾,你與我,本來就不該是故事裏的人。偏偏要為這些不省心的爹媽買這麽厚重的單。”白卓寒有些累了,但是這些事情不說出來,心都快炸了。

一出生就背負着算計,陰謀的孩子們。

不做點反殺的事,都對不起當年拼命結合成的受精卵!

“你說是不是呢,卓瀾?

你白靖瑜那頭老狐貍騙慘了。你,也被我騙慘了。

你說,我為什麽不把這些事告訴你呢?那是因為我就是在利用你。利用跟你之間的一切矛盾,來麻痹白靖瑜。

我相信每一次把刀子戳在你身上的時候,那老狐貍一定看得暴爽。他以為我一直被蒙在?裏,被耍的團團轉,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還有白天翼,那個可憐的小傻逼……我的親兄弟……”

說着,白卓寒從口袋裏摸出一條亮晶晶的項鏈。沒有月色與星光的點染,它依然精美而純粹。

“這串藍锆石鑰匙,富可敵國的誘惑。白瑞方殺了楊小曼和餘晖後,也許是出于愧疚,他不敢動這東西,就由着它跟屍體一塊塵封了三十年。

在圍攻烏斯的現場,思思把它從我們手中偷走了。最後卻是書煙在白天翼家的信箱裏找到的。

你看看,那個老狐貍根本就是慣犯,他是有多喜歡玩手足相殘的戲碼呢?”

“卓瀾,你看錯了他,也看錯了我。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丢在外面當誘餌,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呢?

所以你是不會怪我的對不對?哥揍你幾下而已,不記仇吧?”

“如果不記仇,你就不要停下心跳”白卓寒把手輕輕搭在心電圖的監控儀上,“如果不記仇,你又怎麽會……得絕症呢……”

這一切,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可能,卓瀾……可能是我的潛意識裏,從來都沒有真的相信過你會背叛我吧。凡是不會背叛的,都是最好的利用工具。

你是這樣,唐笙也是。可是誰叫你們愛我呢?

你們為我付出的一切,其實就是在用我的正直和善念來打臉。

對付像白靖瑜這樣豁出去的人——

豁出去的人你懂麽!二十七年啊,他用了整整二十七年來策劃這場災難!他媽的你今年都還沒到二十七歲好麽!

你憑什麽跟他鬥?我又拿什麽跟他鬥?可是就算是把自己人的屍體往上砸,我也必須要砸死他!

卓瀾……你能聽到麽?你他媽的能聽到麽!”

若不是因為在室內,白卓寒一定騙自己說是下雨了。

即便真的是在室內,他也可以強詞奪理地說——屋頂是漏水了。

反正,白卓瀾的手背就是被淋濕了。

“卓瀾,你能懂我麽……你能,原諒我麽?如果你能原諒。無論多少年,我都等你醒過來。如果你不願原諒我,就去死吧……”

就在這時,白卓瀾的心跳監控突然發生了異常,滴滴滴滴的報警讓白卓寒好不容易上來的情緒再一次釋然綻放——

那一刻,白卓寒根本分不清自己是在害怕什麽——是怕卓瀾死去?還是害怕他,不肯原諒他呢?

“醫生!看看我弟弟他怎麽了!”

“先生,你踩到他的氧氣管了。”

***

“唐姐!哎呀沒想到你真的來啦!我帶桃桃自己打車回去就是了嘛。”毛麗麗抱着孩子,大包小裹地拎到了唐笙的車前。

“沒關系,反正也沒什麽事。小希望有鐘點工在帶。”唐笙在站口的停車線上已經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毛麗麗的身影。

“對了,我帶了個人過來,她說她認識你,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呢。反正——哎呀,韓小姐,這裏!”

說話間,毛麗麗往他處一招手。

唐笙的眼睛很模糊,可能是淚水糊住了睫毛。

這一瞧,那不是韓千蕊麽?

程風雨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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