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番外二·父輩愛情

我曾經是個孤兒，這不是個秘密。

我有兩個爸爸，他們很相愛，同時，也很愛我，這也不是什麽秘密。

在遇到我的兩個爸爸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慘的人，先天性哮喘、被親生父母抛棄、一次次接近被領養，又一次次因為身體原因被打入地獄……如果這還不算慘，那我不知道什麽才叫做慘了。

後來，魏爸爸卻告訴我說，能遇到熱心的護士阿姨湊錢救治，能遇到那麽善良的趙院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有多少人，剛出生不久就死于疾病，或是被賣去了窮鄉僻壤，淪為生育機器。

當時，我沒告訴他，其實我最大的幸運是遇到了他們倆。

李爸爸告訴我，人總有自己的命，命是我們把握不了，但運卻可以，我命由我不由天，其實是不對的，我們掌握不了生來患疾、也決定不了襁褓之中被抛棄，但現在，此刻，當下，以及未來，怎樣過好自己生活乃至一生，卻是可以把握的。

真正明白這話的含義，是在讀初中以後，對于那些兒時的調皮搗蛋，我只能對兩個爸爸說聲抱歉。

當然，我們的關系絕非一向和諧，更不是順風順水，與平常家庭一般，我與兩個爸爸之間，鬧過很多矛盾，特別是與李爸爸，我倆一個脾氣沖，一個性子急，仿佛是天生不對盤，一點小事兒就能吵得不可開交，這些年能相安無事，多虧了魏爸爸從中調和。若是哪天魏爸爸不在家，我倆準能吵翻天去。

雖然我做過許多錯事，不愛學習、故意氣他們、早戀、叛逆，可他們卻從來不曾真正生我氣。我知道，無論是李爸爸的怒火，還是魏爸爸的溫柔，全部都是因為愛我。

因為愛我，所以才會擔憂，所以才會恨鐵不成鋼，只是這個道理，我明白的有些晚。好在，他們并未真正氣我。

魏爸爸曾經是個歌手，後來，為了李爸爸，他放棄了臺前，專心幕後工作。有一次，我偶然間在家裏翻到了魏爸爸演唱會刻錄的光碟，我将它從頭看到尾，看到的，是他在舞臺中央的激情與熱烈，看到的，是無數粉絲的歡呼與吶喊。雖然過去了好些年，但魏爸爸的每一首歌，都出奇的好聽。我下載了當初那場演唱的所有歌曲，有的是自己作詞作曲，有的只是演唱……但無論哪一首，透過他的嗓子，都像是天籁一般。我佩服極了。

後來，有無數人問過我的偶像是誰，我都會驕傲的告訴他們，我的偶像永遠只有一個，他叫魏嘉聞，是這世界上最優秀的歌手，同時，也是最棒的愛人和爸爸。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魏爸爸，放棄歌手的身份，你是否覺得遺憾？

魏爸爸只是笑笑，說，不遺憾，能多點時間陪伴女兒和愛人，才是他最大的幸運。那時的我似懂非懂，纏着魏爸爸讓他講與李爸爸的愛情故事，魏爸爸卻只是笑笑，說，“故事就是我暗戀他好多年，又苦苦追求了好多年，中間雖然分開過，但我們注定屬于彼此。”

對于這樣語焉不詳的回答，我當然不會滿意，繼而轉攻李爸爸，李爸爸卻更像是有難言之隐一樣，說，“這可不是個輕松的故事，等你長大了、我們一定會告訴你的。”

我心裏煩極了，明明是一家三口，卻偏偏有一個不屬于我的小秘密，可別無他法，我只能噘着嘴氣沖沖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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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爸爸平日脾氣很好，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李爸爸，都竭力照顧，溫柔以待。在我印象裏，他唯一一次沖我發火，是因為我的離家出走。那時，小男友的媽媽譏諷我有兩個爸爸，我負氣而走，一個人跑回了孤兒院。兩個爸爸特着急，找了我一整天，後來，是李爸爸想到我會去孤兒院，将我帶回了家。

回到家裏，魏爸爸氣急了，先是質問我，然後沖我吼，我心裏委屈，眼淚一串串兒地往下掉。看見我哭了，魏爸爸便再也舍不得說我了。

那時，班裏很多人嘲笑我是孤兒，嘲笑我被兩個變态同性戀收養，所以，遭逢小男友家長直白而惡劣的譏諷，我才會那麽生氣。

李爸爸對我說，不用在乎那些聲音，只要記着兩個爸爸是愛我的，就足夠了，我們三個，永遠是一家人。

李爸爸的話我記住了，雖然後來我仍會偶爾不乖，把他們氣到七竅生煙，卻再沒有提過離家出走的事情。因為我知道，不能讓最愛的人受傷。

念高一那年，李爸爸長了個瘤子，雖沒什麽大問題，開刀之後，卻元氣大傷，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休養了很久才漸漸恢複。我學業壓力很重，又擔心李爸爸的身體，總是忍不住地沖魏爸爸發火。不過現在想來，魏爸爸明明才是那個最辛苦的人，既要工作，又要同時照顧兩個人，熬到最後，竟長了白頭發。

再後來，我考上了人大，成了李爸爸名副其實的小學妹，我們一家人都開心極了。

大學的生活忙碌而充實，我的兩個爸爸卻相機退休了，我們在各自的生活裏，體驗着自己的百态人生，他們會跟我分享旅行路上的見聞，而我也會告訴他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美妙與傷悲。

大學畢業後，我有了自己的工作，而他們也在歲月裏慢慢的老去，卻相愛一如當初。時光讓他們蒼老，也讓他們沉澱出獨屬于自己的味道。他們非但沒有因為年紀而變得古板、陳舊，反而異常的勇敢。他們在街頭握緊雙手，他們在人群中親吻臉頰……

在他們身上，我看到了愛情最美的模樣，雖然他們終身都無法步入婚姻的殿堂，但我卻覺得，他們已經擁有了這世間最完美的婚姻。

最後，我有了自己的戀人，也有了自己的婚姻。

在婚禮前夕，我們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上，聊着聊着，不知怎的，說起了他們曾經的故事。

他們說，愛人之間，要互相扶持，也要彼此忠誠。

他們說，婚姻不易，要懂得感恩，更要相互體諒。

他們說，這一路走來，有過遺憾，有過傷痕，卻從未後悔過與彼此相伴。

這是屬于我兩個爸爸的愛情故事，也是我故事的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