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亡國奴(下)
“等我想到再說。”啞巴奴隸說,說完他便不再理會翟小曼了。
你特麽在耍我呢。
翟小曼心裏真想破口大罵這個死啞巴,不對,應該是假啞巴,可是眼下她又有求于人,只好暫且壓下滿腔的火氣,跟腳下的地有仇似的一步一跺腳回到原來的位置。
“吉娜,你沒事吧?”古黎看到翟小曼這個樣子,以為她怎麽了,緊張地關切起來。
“沒,我沒事。”
“哈卡,我們現在要怎麽辦?”庫門利娜對她們現在的處境擔心不已,可是自己又沒有主意,只好把所有的期盼都放到了她崇拜的哈卡庫門吉娜身上。
可是,翟小曼這會兒也是個無頭蒼蠅啊,一點頭緒也沒有,眼下唯一的希望就是庫門塔拉能從邊防趕回來,庫門塔拉手握重兵,雖然可能依舊不是匈奴的對手,但至少可以降低通古斯的損失,可她們現在都被忽格關在這裏,根本出不去,在這個沒有電話沒有網絡通訊工具的古代,寫封信都要十天半個月才到,庫門塔拉這盆遠水根本救不了近火。
翟小曼第一次體會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處境是種什麽樣的感受。
自那天以後,忽格再也沒有來找過她,對于這間蒙古包外面的情況她一概不知,一層薄薄的蒙古包仿佛劃割出了兩個世界,裏面一個世界,外面一個世界。
忽格每天都會派人按時送來一日三餐,翟小曼和古黎她們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要不就是幹着急,這樣的日子簡直快把翟小曼逼瘋了,這跟坐牢有什麽區別。
單調枯燥的日子讓翟小曼都不記得這已經是她被忽格關在這間蒙古包裏的第幾天了。
翟小曼的內心一直充滿了矛盾,一方面她想盡快逃離這個蒙古包,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她可能一直在這間蒙古包裏待下去,因為對目前的情況來說,她們在這個蒙古包裏多留一天,就說明通古斯多安全一天。
可是,事情往往都不太如人意。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這一天,夜幕剛剛降臨,蒙古包外火光一片,兵刃相交的聲音夾雜着此起彼伏的痛苦吶喊聲,不絕于耳。
“哈屯,哈卡。”聽着外頭的聲響,庫門利娜害怕極了,兩手各一邊緊緊拽着古黎和翟小曼的衣角。
“利娜,別怕,有哈屯在,沒事的。”古黎安慰庫門利娜道,可是她心裏又何嘗不害怕呢。
“啊。”
一道血印猛地濺在蒙古包上,瞬間就将白色染成了紅色,庫門利娜驚叫一聲整個臉埋到了古黎的懷裏。
随着這一道血印,蒙古包裏的所有人都圍聚到了門口,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看着入口的方向。
蒙古包的簾子突然翻飛起來,牽動着所有人的神經,一柄沾滿了鮮血的刀第一時間出現在了衆人眼裏,所有人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順着刀柄向後望去,看到的卻是舍木。
“舍木。”翟小曼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舍木。
舍木手中緊緊握着那把刀,不僅是刀上,就連舍木身上都濺上了不少血跡,頭發有些淩亂,人看上去也有些憔悴,翟小曼不敢去想,舍木這段時間究竟遭遇了什麽,會讓曾經那麽有男子氣概的一個人變成如今這個頹廢的樣子。
“跟我走。”舍木抛卻了任何多餘的話,只是簡單說了三個字,然後便一把拽過翟小曼拉着她離開蒙古包。
古黎、庫門利娜和啞巴奴隸也緊随其後。
踏出蒙古包的那一刻,衆人這才看清楚外面究竟是怎麽樣的情況,到處都是火光燒得映天,地上三五步一俱屍體,各種東西碎裂一地。
還未從震驚中回神,舍木已經拖着翟小曼立馬離開這裏。
翟小曼剛走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麽,說着就打算回去:“榮耀還在那裏。”
可是,翟小曼很快就被一股力道給拽了回去,只見舍木緊鎖着眉頭嚴肅道:“榮耀已經被匈奴的人帶走了。”
“什麽!不行,我要去找榮耀。”這一刻,翟小曼感覺自己的心被牢牢揪住了一樣難受,榮耀是她在這個世界最親的夥伴,也是她親手把它養大的,榮耀絕對不能有事。
“吉娜。”舍木情急地沖着翟小曼大吼一聲,然後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說道:“榮耀不會有事的,匈奴是不會殺榮耀的。”
聽到這話,翟小曼才漸漸冷靜下來,她想起來了,在這片草原上,馬匹是權力的象征,何況榮耀又是純種的烏珠穆沁馬,所以榮耀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那邊有人,快上!”
不好,他們被發現了。
只見五六名匈奴士兵發現了舍木和翟小曼他們,掄着彎刀惡狠狠地朝着他們的方向沖來。
五六名匈奴士兵直撲而來,舍木根本沒法立馬帶着庫門吉娜她們離開,幾個女人根本跑不過幾名士兵,所以,舍木握了握手中的刀,放開庫門吉娜,迎面朝着那些匈奴士兵沖去,跟他們打鬥起來。
而這幾名匈奴士兵顯然不是普通士兵,每一個人都有一定的身手,舍木一打六,雖然拼勁全力斬殺了其中一人,可舍木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舍木在抵擋住了對方致命一刀後,抓住了一個機會,用力砍斷了身邊固定蒙古包的繩索,燃燒着熊熊大火的蒙古包瞬間倒塌下來,攔在了舍木和匈奴士兵中間。
争取到了這寶貴的一丁點時間,舍木趕緊帶着翟小曼她們逃離。
可是才跑出沒多遠,身後便聽到了庫門利娜的求救聲:“哈屯,哈卡,救我。”
衆人一起轉身,這才發現,庫門利娜不知何時竟被追上來的匈奴士兵抓住了。
“利娜。”見到這一幕,古黎險些崩潰,踉跄着就要朝庫門利娜沖去,所幸翟小曼和舍木攔住了她。
庫門利娜如果落在匈奴手裏肯定兇多吉少,雖然在古黎看來她跟庫門利娜都是她的女兒,可是她卻并不是,在這個世界她無牽無挂,古黎和庫門利娜都對她那麽好,如果這次可以幫助她們母女,她也沒算白來這個世界一趟。
打定主意的翟小曼,不顧舍木的阻攔,毅然走向了那些匈奴士兵。
“你們放了她,我跟你們走。”
“不,吉娜,不可以。”聽到這話,古黎情急地想去拉住翟小曼,可是剛才逃跑消耗了她太多力氣,加上庫門利娜被抓讓她受到的刺激不小,這會兒根本站不起來。
幾名匈奴士兵聽了翟小曼的話覺得很是好笑,其中一名士兵嘲諷道:“你這小妞倒是有趣,我們抓俘虜,第一次聽說一換一的,你跟她,你們誰都跑不掉。”
“只要你們放了她,我保證不反抗跟你們回去,要殺要剮全都随便你們。”
翟小曼的話讓古黎和舍木緊張不已,可是他們一個身負重傷,一個年事也高加上又受了刺激,有心卻沒有力去阻止翟小曼。
翟小曼朝着匈奴士兵的方向緩緩走去,幾名匈奴士兵饒有興趣地看着朝他們走來的翟小曼,思考着等下要怎麽處置這個通古斯女人。
距離幾名匈奴士兵的距離越來越近了,翟小曼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她甚至都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
當翟小曼和幾名匈奴士兵之間的距離不過一臂之長時,趁着幾名匈奴士兵沒有注意,翟小曼一把抓住庫門利娜的手将她拉向自己然後用力地将她朝着舍木和古黎的方向推去。
庫門利娜被這一股力道重重地摔了出去,好在摔在了離匈奴士兵較遠的位置,而翟小曼卻沒那麽幸運了,她就摔在了匈奴士兵跟前不遠處。
發現自己被耍了,幾名匈奴士兵頓時怒了,其中一名掄起彎刀就往翟小曼身上砍去。
眼看着彎刀迅速落向庫門吉娜,古黎和庫門利娜還有舍木焦急地異口同聲道:“吉娜。”
有一個懷抱很溫暖,也很安全。
翟小曼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啞巴奴隸的懷裏。
回想起剛才的畫面,電光火石間,啞巴奴隸飛身撲來抱住她滾了數圈,躲開了那致命的一刀。
翟小曼愣愣地躺在地上看着和她只有咫尺距離的啞巴,幾乎不敢相信,他剛才竟然出手救她了。
扶在啞巴後背的手掌心中有一股溫熱的感覺,翟小曼收回手一看,只見手掌心中一片血紅,轉頭看向那柄險些要了她命的彎刀,刀面上的血跡觸目驚心。
他受傷了,他竟然為了救她受傷了。
翟小曼還沒來得及消化眼前的事情,她和啞巴奴隸的頸項間同時抵上了兩柄閃着寒光的彎刀。
“駕。”
一串馬蹄聲由遠而近,匈奴的大軍趕來了。
看眼下的情況她跟啞巴奴隸是逃不掉了,望着還在不遠處的舍木、古黎和庫門利娜,翟小曼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喊道:“快走,你們快走啊。”
“不,吉娜。”看着庫門吉娜被擒,古黎怎麽都不願離去。
“哈卡,哈卡。”庫門利娜也急哭了,哈卡是為了救她才被抓的,她怎麽能自己逃命。
翟小曼快被這兩個人氣死了:“快走,快去找拔都,找到他你們才會安全。”
可是,古黎和庫門利娜還是不願離去,聽着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翟小曼焦急不已,最終只能把希望寄托給舍木:“舍木,帶她們走,我求你快帶她們走。”
舍木沒有說話,緊繃着臉看着庫門吉娜,似乎在衡量眼前的情況,最後,舍木咬咬牙,連扶帶拽地将古黎從地上拖起來,庫門利娜擔心古黎受傷,也趕緊上前幫忙扶住。
最後,由舍木帶着,強行拖着古黎和庫門利娜離去了。
古黎不斷地呼喚着她的名字,聽着古黎的聲音越來越遠,翟小曼也漸漸安心了。
幾名匈奴士兵正想去追舍木、古黎和庫門利娜他們,卻在看到來人時放棄了。
“這就是抓到的俘虜?”馬背上的人,随意掃了翟小曼和啞巴奴隸一眼,不屑地問道。
“是的,還有三個跑了,屬下們是否要去追回來?”用彎刀抵着翟小曼脖子的那名士兵向馬背上的人請示道。
馬背上的人背着後頭的火光,因此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見他一揮手,說道:“算了,諒他們也不成氣候,把他們兩個人連同抓到的其他俘虜給我一起活着帶回去,單于有令,需盡快帶着這批俘虜回去複命。”
“是。”幾名士兵領命道。
随即将翟小曼和啞巴奴隸拽起來,押到其他俘虜的關押處,稍作整頓後,匈奴大軍便踏着通古斯的一地灰燼趕回匈奴去了。
而事情發生至此,乃至後來過了很久,翟小曼都再也沒見過忽格,不知道他是死了,還是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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