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南匈奴

連續走了數天,翟小曼又累又渴,渾身髒亂不堪,她不知道她還要這樣走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精疲力盡死在半路。

她和其他的通古斯俘虜一起,被匈奴用繩子捆着雙手,從天亮一直趕路趕到天黑,期間沒有任何可以休息的機會。

只有到了深夜,他們才有短暫的時間可以休息,但是在食不果腹的情況下,即便睡意已經很濃了,也抵不過饑餓感一次又一次地将他們喚醒。

已經不記得是第幾天了,這天夜裏,天才微微涼,即使白天趕路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可只有小睡一陣的翟小曼此刻竟毫無睡意,望着灰蒙蒙的天色,翟小曼陷入了沉思裏。

通古斯沒了,古黎和庫門利娜也由舍木帶着前往邊防找塔拉拔都了,忽格不知所蹤,而她如今淪為匈奴的俘虜,更不知接下來迎接她的會是什麽。

她本以為她會在通古斯就這樣生活下去,即使不能回到現代,但至少在通古斯她的日子過得也還算舒坦,可惜,很顯然老天爺并不想讓她好過,一朝兵變,讓她從拔都府的少主、通古斯的皇子妃變成了匈奴的階下囚,而今後的日子翟小曼用她的腳趾頭都能猜到肯定不好過了。

翟小曼飄忽的視線無意間落在身旁的啞巴奴隸身上,啞巴奴隸這會兒背對着她側躺着,她不知道啞巴這會兒睡沒睡着,她只能清晰地看到啞巴後背那一道幹涸的黑色血污。

真沒想到,這個時候陪在她身邊的居然是這個啞巴。

翟小曼心裏自嘲着,她至今不明白啞巴一開始對她的恨意從何而來,而之後發生的許多事情中,啞巴明明恨她卻幾次救了她,這更是讓她愈發迷惑不解。

這個啞巴明明能說話,可什麽也不說,一會兒恨她,一會兒又救她,對于這個啞巴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翟小曼是一點也猜不透,不要說猜透了,她連一點邊都無法摸到。

啞巴後背上的傷好在并不致命,應該是在救她的時候不小心被刀劃到的,雖然傷口并不深,但是卻遍及了大半個後背,由于沒有及時處理傷口加上連日來的不斷趕路,傷口上已經被泥土和灰塵牢牢地覆蓋住了,血水混着泥土灰塵粘連着衣服凝固在啞巴背上,形成了一道明顯的黑色血印,那一夜,啞巴救她替她擋下了那一刀時的畫面,此刻依舊清晰地在翟小曼的腦海中回蕩。

“起來了,趕緊給我起來。”一名匈奴士兵用力揮舞着手中的鞭子,抽打在那些通古斯俘虜的身上。

翟小曼猝不及防地被抽了個正着,好死不死地還是在臉上,被鞭子抽中的地方頓時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疼。

其他俘虜不得不從睡夢中硬生生地回到殘酷的現實。

經過這幾天,翟小曼早已明白,這是要重新上路了,翟小曼微微皺眉龇了龇牙,臉上的痛楚還沒有完全消退,但還能忍住。

在匈奴士兵的怒罵聲中,所有俘虜拖着疲憊的身子,重新上路了。

翟小曼不知道自己跟着部隊又走了多少路,此時正是太陽當頭,春風送暖的季節,翟小曼卻感覺仿佛置身于七八月的驕陽中,汗水淌過臉上的傷口引來一陣陣刺痛,因為一直沒有喝水,嘴唇也有些幹裂了。

就在這時,翟小曼朦胧中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城,以為是自己累得快虛脫了眼前出現了海市蜃樓,翟小曼用力揉了揉眼睛,真的有一座城!

難道說,他們馬上就要到匈奴的領地了?

感覺似乎近在眼前的城,部隊走了近半天才到,翟小曼發現這座城有點特別,高大的城牆只有一半,靠城牆一半建造了許多瓦房,遠離城牆的一半都是以蒙古包為主。

部隊入城,城中的百姓有不少前來圍觀的,但都遠遠地自動站在兩側。

翟小曼發現,這些百姓中除了有做胡服裝扮的人,還有不少做漢服裝扮的人,胡漢雜居,難道說她這是到了南匈奴?

部隊入城後,直接前往了匈奴的王城。

而翟小曼和其他俘虜則暫且被關押了起來。

坐在這個連簡陋都稱不上的牢房裏,翟小曼不禁開始擔心起自己接下來的處境了。

看到坐在她邊上的啞巴奴隸,翟小曼關心地問道:“你的傷還好嗎?”

畢竟人家是因為她才受傷的,翟小曼覺得她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可是,啞巴奴隸并沒有理她,他頭向後仰靠着土牆,後背和牆隔空坐着,閉目養神。

看到啞巴奴隸這樣,翟小曼癟癟嘴,沒再說什麽,反正她也已經習慣啞巴不理人了。

“咕嚕嚕。”肚子突然唱起了空城計,已經連續幾天基本沒吃東西的翟小曼感覺這會兒隐隐地有些胃疼。

而在這間牢裏,她肚子叫的聲音顯得特別的響,翟小曼有些尴尬,環顧一圈卻發現,其他俘虜壓根沒人在意她肚子叫的聲音。

好餓。

翟小曼的大腦被這兩個字牢牢地占據了,她覺得她現在連啃稻草的心都有了。

“當啷。”鐵鏈抖動的聲音傳來。

翟小曼擡頭朝着牢房門的方向看去,看到有幾個人打開了牢門走了進來,來的是三個做胡服裝扮的匈奴人,後面兩人穿着和她先前見過的匈奴士兵同樣的服裝,走在前頭的服飾稍顯繁複一些,看着他昂首挺胸地闊步而來,想來是有一些地位的人。

“左部都尉,不知右賢王有何指示?”其中一名匈奴士兵畢恭畢敬地俯首請示道。

“右賢王派我來看看而已,單于有下令說這批俘虜如何處置嗎?”被稱作左部都尉的人信手拈着自己的兩撇胡子說道,一雙閃着精光的眸子一寸寸地掃視着所有的俘虜。

“屬下剛接到單于的指令,明日就把所有女俘虜都處決了,男的就編入奴隸軍隊。”

“是嗎?”左部都尉毫不在意地反問了聲,一雙眸子至始至終不曾有片刻暫停地搜尋着。

最後,左部都尉的視線落在了啞巴奴隸身上,指着啞巴奴隸,頭也不回地對他身後的兩名士兵命令道:“把他給我帶走。”

“這……”士兵有些為難,這要是少了個俘虜,明日上頭發現怪罪下來的話,那他不就倒黴了。

“怎麽?右賢王要個俘虜也不行?”左部都尉不悅地轉身盯着那名匈奴士兵。

士兵實實在在地收到了危險信息,吓得立即跪在地上,連忙回道:“屬下不敢,左部都尉請便。”

左部都尉冷哼一聲,沒再說什麽,示意另一名匈奴士兵把啞巴奴隸帶走。

“你們要幹嘛。”翟小曼見匈奴士兵要把啞巴帶走,沒多想就直接攔在了前頭。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後,翟小曼心底才浮起深深的後悔。

她是吃錯藥了還是腦殼壞掉了?她站出來擋前頭是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左部都尉緊緊地皺起了眉頭看着翟小曼,顯然沒想到還有人真這麽不怕死的,而且還是個女人。

“廢物,連個女人都處理不好嗎?”

士兵一聽左部都尉的話,立即上前将翟小曼拽開,翟小曼的力氣哪裏比得過一名匈奴士兵,被對方連拖帶拽起來,直接摔到一邊,頓時感覺自己眼冒金星的。

與此同時,另一名士兵幾步上前将啞巴奴隸拖了起來,而啞巴奴隸到了這個時候竟依舊一臉漠然,仿佛這一切都跟他無關一樣。

這人腦子壞了吧。

翟小曼看着啞巴奴隸,真是操碎了她恨鐵不成鋼的心,可是剛才那一摔,撞得不輕,她的右胳膊這會兒還又麻又疼着,使不上力氣。

兩名匈奴士兵一左一右,押着啞巴奴隸迅速離開了牢房,左部都尉随即也跟着離開牢房,剛邁出兩步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重新認真打量了翟小曼一番後才離開了牢房。

翟小曼并沒有留意到左部都尉,她這會兒心裏想的都是,匈奴人會把啞巴怎麽樣?他們把他帶到哪兒去了?會殺了他嗎?

可是,翟小曼忘記了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她這會兒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又是一夜無眠,翟小曼感覺自己餓得有些兩眼發昏了。

陽光透過牢房的殘瓦破牆折射進來,照在翟小曼的臉上讓她感覺眼前的事物變得朦胧一片,耳邊再次聽到鐵鏈抖動的聲音。

“起來起來。”

“你給我滾開。”幾名匈奴士兵沖了進來,将牢房中的俘虜男歸男,女歸女分成了兩波。

哭叫聲、嘶喊聲、謾罵聲、求饒聲,交織在一起讓原本安靜的牢房頓時“熱鬧”了起來。

匈奴士兵對眼前的一幕幕全都無動于衷,用力揮舞着手中的鞭子抽打那些通古斯俘虜,然後分批将他們帶出了地牢。

翟小曼隐約想起了昨天左部都尉來時,那名匈奴士兵的話,今天那幫匈奴人好像要處置他們這些俘虜,說是男的編軍,女的處決。

想到這兒,翟小曼心中一涼,難道說她今天就要命絕于此了?

暈眩感一陣陣地席卷而來,讓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理會匈奴人要做什麽,空蕩蕩的胃這會兒不斷地抽痛着,讓她難受不已。

看來,今天真的是天要亡她了,不知道她死了以後能不能穿回現代呢。

翟小曼勾了勾嘴笑,勉強扯出一個自嘲的笑,然後自暴自棄地仰躺在地上,等待着匈奴士兵将她拖出去處決。

俘虜一批又一批地被帶了出去,可是,翟小曼卻遲遲沒有等到有人将她帶出去。

等她再次聽到那一聲鐵鏈抖動的聲音時,翟小曼使出全身的力氣撐起身子,發現匈奴士兵竟然将牢門重新鎖上了。

什麽情況?

翟小曼一臉迷惑,環顧了一圈牢房,發現牢房裏的其他俘虜全都被帶了出去,原本擁擠不已的牢房這會兒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

她是練成了隐身術還是匈奴士兵眼睛有問題?

怎麽沒把她一起帶走?這……她不會要一個人餓死在這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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