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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将們從另一條路繞到城後,殺得汪泉溪措手不及。那是一場激戰,直到戰事結束,才赫然發現軍中竟有那麽多人與汪泉溪站在一起。孟霜救了岳帆的命,也救下我們近五千個士兵的性命,于是巾帼英雄的事跡傳遍軍中、甚至京城。”
他嘆口氣後,續道:“岳帆是個負責任的男子,他和孟霜已有夫妻之實,無法棄她于不顧,、更何況是救命之恩。所以……倘若你心有覆,看清楚,我才是那個禍源。岳帆敬你、愛你,從未有聲他心思,否則以他的條件,邊關多的是想得到他青睐的女子。”
無雙迎上他的視線。“我從不否認蔣孟霜的英勇果敢,也相信岳帆是個負責任的男人,英雄佳人的故事傳扁京城,人人欣羨,我也不例外,只要故事裏的鐘夫人不是我,我可以無所謂的。”
“錯誤不在岳帆身上。”他重申。
“所以呢?他無錯、他認錯,我便該與別的女人共享夫婿?試問,倘若你的妻子在無能為力、無過錯的情況下,與其他的男子有了關系,你是不是也肯與那男子同處一室、共享妻子的溫柔,并且甘之如饴?”
她問得他說不出話,片刻,方才回答,“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那是女子。”
“明白了,原來錯在我身為女子,原來同樣的事,男人犯的叫做錯誤,女人犯的叫做死罪?”她咄咄逼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男人犯下錯誤,只要可以做出合理解釋,女子就該寬大包容,但同樣的情況發生在女子身上,再多的解釋都是枉然。誰讓我們是女子,天生弱勢,誰讓主導這個世界的是男人,女人只能依附男子,所以規矩、道理只能由男人來訂。”
“你非要曲解我!”
“我曲解了嗎?不,你只是找不到更好的說詞,事實上你想的就是這樣。蔣大将軍,請你聽清楚,不管這個世界的制度是誰訂的,從現在起,我不會再依附任何男子,我的人生我要自己主導。至于你為我做的,我銘感五內,一旦有能力,我便會悉數還清!”
“你是我見過最固執的女人。”
“謝謝誇獎。”
“值得嗎?為了固執,舍棄家庭丈夫兒子。”他苦口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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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弄錯,不是我舍棄家庭丈夫兒子,而是鐘岳帆舍棄我。”
“我已經講過無數次,錯不在他。”
“所以錯在我?”她怒聲反問。
“對,錯在你的固執、你的不知變通、不願妥協,只要你願意退讓一點點,整個家庭就會圓滿,你不會失去兒子、失去岳帆,不會灰溜溜地當個棄婦。”他被激了,不多話的他變得多話。
“首先,這個家庭自從蔣孟霜加入後,就已經破碎,不相信的話,你可以物色另一名女子擺在岳帆身邊,看看蔣孟霜還會不會像現在這般溫柔體貼善良,還是會因為妒嫉變得面目可憎?
“第二,成為棄婦不叫灰溜溜,留在尚書府變成一個連自己都瞧不起的女人,才是灰溜溜。第三,如果你還存着勸我回尚書府的心思,可以停止了,就算你從劫匪手中把我救出來,我也不會感激到想回鐘府。”
“其實解決的方案很簡單,你大可向岳帆建議,讓他放出我病重的風聲,過兩個月,燕無雙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因病身亡。放心,此事沒有人會牽扯到令妹身上,要承擔惡名的會是皇太後,是她的戒尺把我打得傷重不治,你說怎樣?”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樣的人?”
“我把你當成……蔣孟霜的親哥哥。”
所以在她心裏,無論他做什麽,都是有目的、有陰謀?所以他是敵人的哥哥,她認定他所有舉動都是作戲?
氣炸了、氣瘋了,孟晟氣到說不出話,縱身跳下屋頂,奔回房裏。
固執的女人讓他也變得固執起來,對,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她留在屋頂,故意等她開口求助!
他就不信,固執真的有這麽重要。
無雙望着孟晟的背影,苦笑不歇。
是氣到忘記,還是刻意把她留下?不管是哪個,她都不會喊他回來,因為這關系着她的驕傲與自尊。
攏了攏棉被,真奇怪,為什麽他在的時候,一床棉被便覺得溫暖,現在,還是同樣的棉被,卻讓她感到寒冷?
是心境?還是因為争執讓腎上腺素攀升?
蜷縮成團,看着天上明月,她不知道未來會變成怎樣,她沒有把握自己會不會過得更好,但她确定,她可以保有自己的良善之心,可以用一輩子去做正确的事情。
這樣就夠了。無雙緩緩閉上雙眼,今天是很辛苦的一天,從明天開始,她要試着當回女強人,但願……但願這輩子的自己,事業線和上輩子一樣平穩順利。
她沒有呼救!
蔣孟晟根本躺不住,他在屋裏走來走去,他的标準越修越低——
一開始,他打定主意,只要她喊“快把我放下來”,他立刻推門出去把她救下。
後來他想,沒關系,她只要叫他的名字,他就不計較,把她抱回屋裏。
可是她沒有,連諷刺地喊一句“蔣大将軍”都沒有,于是他說服自己,她肯定是凍僵了,好吧,她只要哼一聲,小小一聲,他立刻跳上屋頂……
她沒有哼,而他的腦袋在“凍僵”兩個字上面盤旋,然後等不了了,像在對誰生氣似地,他用力推開門、用力飛上屋頂,用力……
她居然睡着了?
怎麽睡得着?這麽冷,她又沒有內力?她故意和他對着幹嗎?她的固執比小命更重要?
氣瘋了,沒見過這麽能招人怒氣的女人,他氣得想把她亂搖一通搖醒,但是手觸到她肌膚那刻……
該死,她發燒了!
氣死、氣死、氣死,她不知道自己才撞了梁、挨了打,藥湯才剛剛斷,就這樣不在乎身子,如果逃家的目的是找死,何必辛辛苦苦跑出來。
氣炸!不管了,他現在就要把她帶回尚書府,誰要管她的心情或固執。
說到做到!孟晟打橫将她抱起,狂奔到村子口,他的速度飛快。
穿過密林,他慢下幾分,不是因為體力不濟,而是因為……
雙奔大道,腳程又更慢了,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後,他像戰敗的公雞似地,垂頭、服輸……他被她的固執所屈服。
回到林子口、穿過密林、走往村子、回到蔣家老宅、回到她的房間……他的動作沒有這般輕柔過。
她被折騰得剩下一把骨頭的身子,禁不起他的粗魯,所以他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輕輕地打來一盆水,打濕布巾覆在她的額頭,再輕輕地把她扶到自己懷中。
右手抱住她,不讓她往下滑,左手掌心貼在她的背後,用內力為她驅逐寒氣。
她熟睡着,蒼白的臉龐漸漸浮上一抹紅暈,慢慢地,嘴角拉出弧線,淡淡的笑意成形。
他并不知道夢裏的她正幸福着,返家的丈夫、親愛的兒子、共享天倫的公婆,幸福一點一點包圍……
她的笑容讓他跟着放松,輕嘆了口氣,他真的拿這個女人沒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