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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帝後成長實錄

文案:

若是算起來,慶文成帝的皇後大約是歷代所有的皇後中最令人羨慕的。

這位皇後宮女出身,卻得了皇帝一心一意的敬重,兩人恩恩愛愛白頭到老,就連前朝對這位皇後很是服氣。

最後,就連史書都要用上一頁來稱贊她。

但是對皇後本人來說,最開始的時候,這一切都比不上出宮的誘惑更大。

必須放在前面的提醒:1VS1,女大三,男扮女裝

1、架空,很空,不考據

內容标簽: 宮廷侯爵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楚音,于青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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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換一個世界過日子,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只是新身份卻有些讓人頭痛。

冷宮,粗使宮女。

這兩個詞,無論哪一個都讓人感覺不愉快,兩個加在一起讓人感覺更加不愉快。

不過也并不是沒有好處。

偷偷打開窗戶吹了一夜冷風發起高燒的時候,沒有被移出宮去;病好了之後卻因為那一場高燒前塵盡忘顯得呆呆的,也沒有被人嫌棄;更甚至于算得上因禍得福,進了管事嬷嬷的屋子,成了伺候管事嬷嬷的小宮女。

雖說都是宮女,但如今的身份也算是大變化,冷宮裏面也有了幾分體面。

只是日子依舊算不得好過。一來,畢竟是冷宮;二來,這宮裏頭的日子也不太平。

宮裏頭如今沒有皇後,蔣貴妃一家獨大,獨寵十幾年。若是她誕下了一兒半女,這宮裏頭也就平靜了,只可惜蔣貴妃肚子不争氣,這麽多年了,居然連個影子都沒有。陛下為了子嗣大計,後宮中也還是有幾位嫔妃。只是不知是後宮風水不好,還是有其他什麽問題,陛下膝下至今只有兩位公主,皇子是一位都沒有的。

而僅有的兩位公主,其中一位就在冷宮。

蔣貴妃入宮之前,冷宮裏這位榮嫔也曾盛寵一時,奈何蔣貴妃入宮之後就漸漸被冷遇,最後更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開罪了陛下,被打發到這冷宮裏來。連懷孕生子的消息都沒能讓她從冷宮裏面出去,這輩子大約無望再翻身了。

因為有榮嫔這樣一位母親,冷宮裏的這位公主待遇也不見得好,都已經七八歲了,至今沒有正式的名字,一個叫做青青的小名胡亂地叫着。到這個年紀了,也不見陛下提起來給公主開蒙,讓榮嫔身邊的幾個宮女胡亂地教着。

既然是宮女又能教出什麽東西,将公主教得謹小慎微,膽子小的活似兔子,一見人就怯生生的躲起來。加上榮嫔拘得緊,這位公主在冷宮裏也變成了透明一般。來了這麽長時間,也只是遠遠地看過一眼,大概知道多高罷了。

不過這些也與自己沒什麽關系,按照管事嬷嬷所說的,混到了二十五歲也就可以出宮去了。

算算也就十三四年的功夫。

這種時候倒顯出冷宮的好處了,至少比起別的地方冷宮裏頭,要清靜得多了。就算意識上差了一點,環境上沒有那麽好,心裏頭卻要輕松許多。

只要沒發生什麽大事,安安穩穩的混個十三四年,混一個管事嬷嬷的名頭出宮,她自覺這件事情也算不上很難。

只是……

做人果然不可以太鐵齒。

大事就在眼前。

二公主紅衣黑發,膚白似雪,小小而精致的臉上因為掙紮而布滿紅暈,被人将頭按入水中。

“二公主殿下,您也別怪小的。小的也是聽命行事。您要怪,最好怪您為什麽托生在了榮嫔娘娘肚子裏,要是您是蔣貴妃……呸,我這亂說什麽呢。”動手的太監臉上笑吟吟。

旁觀的宮女滿面緊張,警惕地環顧四周。

略有些褪色的粉色宮裙,頭上戴着已經不時興的花,就算那張臉有十分的顏色,這樣襯托下來,也只剩七分。更何況,原本也只有七分罷了。

日子太過清苦又看不到上爬的希望,才要背叛榮嫔,對着榮嫔唯一的挂念出手嗎?

她站在假山背後,耳側掙紮的聲音漸漸消退。

“你快些……莫要被人發現了,若是……你我都活不了。”

“你這膽子,也太小了點。這冷宮裏,能有什麽人?這荒草凄凄的,有鬼還差不多。”太監的聲音尖利,水聲已經平靜了下去,仿佛那掙紮的已經放棄掙紮。

“好歹,也是公主。”

“公主有什麽用,陛下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可惜礙了眼蔣貴妃的眼睛,如今倒要平白送了性命。好了好了,看你那緊張的樣子,放心吧,貴妃娘娘既然派了我過來,自然是安排妥當,不會有人過來的。”

她咬住唇,耳畔傳來太監的聲音,叮囑着那宮女該如何向榮嫔報告情況,再如何引導人發現沉屍在這裏的二公主。

腳步聲漸漸遠去,她從假山背後繞出來。

湖面上已經看不到紅衣的女孩兒,澄碧如玉的湖面水波蕩漾,倒映着天空飛過的飛鳥。白雲朵朵漂浮其上,春花燦爛似霞,風光怡人。

救,還是不救?

腦子還沒想清楚,人已經脫了外裳,悄無聲息地滑入了水中。

罷罷罷,果然是身體比腦子快。

初春的湖水并不溫暖,依舊帶着殘冬的寒意。被寒意浸染的肌膚變得蒼白,連手腳都變得僵硬。

水面澄澈,仰頭看去帶着微微的藍,頭頂就是一片燦爛的陽光,被水波打碎,一片溫柔。往下看卻是深邃的黑暗,沉默得仿佛要吞沒所有的存在。

沒有那一抹紅衣,沒有,到處都沒有。

身體漸漸與水同溫,浮上水面換氣之後再度下沉前,眼前已經開始發黑。

這一次,找不到就回去。

就算是真的心疼二公主,也不能在這裏送了自己的性命。

還等着出宮呢。

腳腕上仿佛有什麽輕柔地拂過,水草随着水波擺動般的溫柔觸感。她一個激靈,低頭看去。

女孩兒的臉色蒼白如雪,紅衣紅似火,黑發随着水波蕩漾,在背後披散開來。黑曜石般的眼睛落在她臉上,裏面沒有一點兒感情,似乎看着路邊的石頭。

鬼氣森森。

視若無睹,她微笑着伸出手去,二公主,終于找到你了。

在水中擺動身體,已經繞到女孩兒的背後,伸手抱住她向上浮起。手已經緊緊捏起的女孩兒松開了手,垂下眼簾。

這個時侯,居然會有人來救自己嗎?

春日的風平時是顯得有些暖的,渾身濕淋淋的時候,卻只能帶來寒意。

随意地将外裳裹在女童身上,急急踩着繡鞋往管事嬷嬷的居所而去。她的手一直緊緊地抱着二公主,就算手臂已經有些酸軟無力,也沒有将她放下來。

垂下的眼簾漸漸擡起,精致而美麗的臉龐仰頭看向那個抱住自己的人,明明身體的溫度并不高,卻一直堅定地将熱量傳過來。

少女的身體并不強健,卻帶來無限的安全感。

就算是自己的母親……

不,她從來就沒有給自己過安全的感覺。那個永遠只會沉溺在過去的時光中,說着當年皇帝對自己多麽寵愛,說着當年自己曾經有過的華服錦衣。她的眼中沒有自己,永遠只有過去的榮光。

悄悄地抓住了少女濕噠噠的衣袖,女孩再度垂下眼簾,被遮蓋住的眸子中,閃過奇妙的光。

穿過掉漆的長廊,推門而入方才将手中的二公主放下來。

被磨的水華的八仙桌上放着熱茶點心,初春的時節,屋子裏還燃着熏籠,清甜花香四溢。

她将二公主推到熏籠邊上,伸手去剝後者的衣服。

仿佛被冒犯一般,小小的女孩兒緊緊地捏住了衣服,瞪着眼怒視她,并不肯讓她動自己的衣服分毫。

管事嬷嬷莊嬷嬷從內屋走出來,掀開簾子就看到站在那裏濕淋淋的兩個人,眸子一動,卻笑起來:“這是去哪兒玩了,怎麽落得渾身濕噠噠的?”緩步上前,屈身行禮:“見過二公主殿下。”

小小的女孩兒不看她,固執地瞪着少女。

莊嬷嬷微笑起身,看向後者。開始發育的少女看不出多少線條,臉頰上卻已經沒有了稚氣,淡色的宮女衣裝穿在身上,已經有了幾分少女的氣度。

是個美人兒啊……

“殿下還是換了衣裳才好,”藍白色的手帕遮住了唇,聲音卻清晰地傳出來,“若是着涼了,這冷宮裏,可沒有什麽藥。”眸子移向她,莊嬷嬷似乎在笑:“她你也是,病才好了不久,就去玩水,難道是想再病一場?這次,你可不一定有上次的好運道。”

原來,她生病過,才顯得那麽瘦嗎?女孩兒的心中閃過這樣的情緒,視線落在站在那裏垂着頭的少女身上,衣服濕淋淋地蓋住了身軀。

會不舒服吧……這樣會生病吧……

“我自己來。”她說,“你也去換衣服。”

女孩的聲音清冷,冷淡而拒人千裏之外,并不似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但是,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呢。她想,自己只是救她一命,日後最好還是沒有任何往來才好。

莊嬷嬷笑吟吟地上前讓二公主進了更加溫暖的內室去換衣服,暖意融融的房間裏獨留他一人的時候,二公主沉默地拉下了自己的衣裳。

尚未發育的身軀一片平板,看不出男女。

但是當所有的衣服都脫光的時候,并不那麽清晰的銅鏡中顯出的身形卻透露了別樣的信息。

鏡中人是一個男孩兒。

☆、榮嫔

莊嬷嬷留了二公主在屋子裏,自己過去旁邊偏房裏。她的衣裳已經脫了一半,正拿着毛巾擦身子。

有些生氣地過去擰着她的耳朵,莊嬷嬷似嗔似怨:“你呀,出去一趟就給我帶了個麻煩過來。這二公主是怎麽回事?”

“有人要殺二公主。”她低低地說,“等人走了,我救了回來。”

明明是溫暖的房間裏,卻仿佛有一陣冷風吹過。關得嚴嚴實實的雕花窗戶似乎也并不能保護屋子裏的人不受寒風的侵襲。

一剎那的驚容,莊嬷嬷低下頭,露出微微的笑:“我就說呢……阿音你原本是個聰明的。”

“你可知道,救了人,你就與二公主脫不了幹系了?”阿音在她眼中看到憐憫與同情。

莊嬷嬷知道,阿音也許根本沒有想那麽多,可是有沒有想過,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能護她一時,也護不住一世。如今她已經走出了這一步,後面的路,就要自己走了。

“過兩天,你就去榮嫔那裏伺候吧。”她輕輕地說,“出了這樣的事,二公主身邊的宮女肯定是不能再留的,你正好過去補了那個缺。”

她不再說什麽,轉身出門。寶藍色的衣裙衣裙漸漸從阿音面前消失,留下微弱的餘香,仿佛莊嬷嬷一樣冷淡而堅定。

于是,她成了二公主身邊的宮女。

榮嫔是個美人,弱不禁風,楚楚可憐,見到阿音笑容淺淺。除了皇帝和二公主,世界上任何事情的都不能讓她的笑容動搖。

“莊嬷嬷派了你過來,真是讓她費心了。”

二公主站在榮嫔背後,依舊是紅衣黑發,精致如同白玉的臉龐,黝黑的眼睛看過來,沉默而堅定。

阿音低下頭去:“謝娘娘贊賞。”

“以後,好好伺候公主,自然有你的好處。”

這樣說的榮嫔眼角眉梢依舊帶着天真,時光與冷宮似乎都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依舊是美麗的。

淡粉色的宮裙,柔軟而潔白的手指,如同秋水般的眸子中閃耀着清愁,眉頭一皺,就已經讓人情不自禁覺得心痛。這樣的人,卻依舊勝不過蔣貴妃。

蔣貴妃,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低頭垂目,看到榮嫔腳上的繡鞋,邊緣處已經磨的發毛。冷宮中的日子,終究是不好過。

沒有人說起那個對二公主動手的宮女和太監,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一樣。

“這宮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二公主的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美麗的唇中吐出這樣的話語,“所以,你要小心一點。”

“不要死了。”她擡起頭來與阿音對視,黑黑的眸子中溫柔一閃而過。

“是,公主殿下。”

窗外的風帶着粉色的花瓣溫柔地吹過,灑落滿地落花,繁花似錦的季節,小小的鬥室中,也有了片刻的溫情。

榮嫔身邊的日子比莊嬷嬷身邊更為安靜。

太陽升起又落下,那個房間裏,卻一直安靜得仿佛什麽都沒有。榮嫔日複一日地坐在那裏,如同在宮中任何一個地方一樣,癡情地等待永遠都不會來的帝王。

她似乎從來不記得,這裏是冷宮。

而帝王的腳步,從未到過這裏。

二公主卻與榮嫔不同。她沉默寡言,卻時常能說出驚人之語,連阿音都吓一跳,聰慧可見一斑。

這樣的人,可惜是在冷宮裏,也幸好是在冷宮裏。

蔣貴妃……

盛寵多年,依舊沒有誕下一個孩子的蔣貴妃……

是什麽樣的人?

阿音不知道,她希望永遠不要知道。

抱着衣服穿過長廊準備去晾曬的時候,她遠遠看到青藍色衣裳的太監漫步過來。腳底的靴子微微翹起,仿佛船頭。

這樣的靴子……

她恭敬地讓出道路,屈身行禮。

“難得見到一個懂規矩的。”人走過之後,留下來輕飄飄的一句話。身後跟随而過的宮女聽不到半點腳步聲,人已經一陣風似地過去了。

二公主的屋子裏多出來好幾件衣裳,是她喜歡的紅色。阿音拎起來一件,袖口的五蝠刺繡用了同色的絲線,看不分明,唯有對着亮光,手指細細摩挲,才能察覺到繡娘花費的心思。

“那個女人,有孕了。”二公主說。

“她是要我替她祈福,保佑她平安誕下麟兒。”她轉過頭來,唇邊帶着笑,眼中卻一片冷淡。“她終于懷孕了。難怪,要殺了我。”聲音是平靜的,語調卻一片冷凝。輕巧地說出這樣誅心的話,二公主的手指按在衣服上,已經發白。“她有了孩子,就沒有必要再留着我礙眼,總算是得償所願了啊……”

阿音輕輕地将衣服放回桌子上。她什麽都沒有說,但是第二天卻将衣服放在了二公主床頭。

有什麽選擇呢?

現在的二公主根本就沒得選。

二公主大約也是明白的,走出來的時候,已經穿上了送過來的紅衣。

紅衣黑發,膚白如雪。

二公主看着很漂亮,人卻很淡漠。阿音曾覺得她膽小,到了她身邊,才知道她是冷漠。就連榮嫔,她也不曾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她心裏面有誰。

阿音也不在乎,縱然是挂着貼身宮女的名頭,似乎有很多話都可以直說,她與二公主也依舊是疏離的。二公主進了內室之後,從來不讓她近身,阿音也不上前去,平白惹人讨厭。

閑暇的時候想起自己二十五歲出宮的願望,總覺得越來越遠。

說不定,就老死在冷宮裏了。

穿上衣服之後,也許是蔣貴妃真的高興,居然大大方方地賞下了許多東西。

榮嫔帶着迷蒙的笑臉看着那些東西被搬進來,看着那些太監魚貫而入,又魚貫而出,手指悄悄地捏緊,又松開。

“陛下心裏面,還是有你的呢,青兒。”她捧着二公主的臉說,修長的手指冰冷地從二公主的臉頰上滑過,最後停留在二公主的嘴唇上。

“青兒也要乖乖的才好,這樣,陛下才會更喜歡你,是不是?”

二公主仰頭沉默地看着她不說話。榮嫔根本就不需要回答,她的心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上。

“好。”良久之後,阿音聽到二公主低低地回答。已經是初夏,窗外的風也已經暖意融融,但是這樣的暖意仿佛沒有辦法到達室內,破敗的房間裏,寒意凝滞,似乎永遠揮之不去。

榮嫔松開了手,又坐回自己慣常坐着的地方去,煙灰色這樣的顏色穿在她身上,也顯出不一樣的雅致。桌上的香爐早已冷卻,空餘一點微弱的冷香。

“青兒,為娘不會害你的。”

“不會的。”

冷宮中就算粗使宮女們再怎麽努力,也有着無法顧及的地方。曾經鋪下的石板被雜草覆蓋,不知名的野花在草叢中胡亂地開着,偶爾有幾只蝴蝶飛過,也并不顯得美麗。

阿音跟在二公主背後,眼看着她越走越快,甚至于最後飛奔起來。她也不說一句話,只是跟在二公主身後。直到二公主眼看就要沖入快要比人高的草叢中,才伸手拉住了對方的手。

“那裏不安全,也許有蛇或者什麽蟲子。公主就算心裏面不高興,也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冒險。”她的聲音淡淡的,仿佛只是單純的說着這件事,并沒有在其中投入太多的真情實感。

被她一拉,二公主就停了下來,回頭看着她。

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當中,閃動着阿音不想去分辨的情緒。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我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二公主的聲音中有太多情緒,仿佛那一瞬間她的心中閃過了太多東西。可是,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阿音下意識地想要摸摸她的頭,手指頭動彈了一下,又被按下來。

跟自己有什麽關系呢,她不肯信任自己,自己也并不真的奉她為主。

“公主很聰明。”她不吝啬自己的誇獎,露出恰當的笑容。二公主定定地看她許久,對她也露出笑臉來,握住她的手:“我們回去吧。”

于是兩個人一同回去。

路上遇到莊嬷嬷,遠遠地就看到她臉上愉悅的笑意。二公主擡頭看她,主動拉着她往莊嬷嬷那邊走:“你想問什麽,就快點去問。”

莊嬷嬷換了地方,不在冷宮了。

“日後我去了太後宮中,你可要好生照顧好公主。”莊嬷嬷握住她的手,手指的暖意清晰地傳遞過來,仿佛最初的時候,阿音失憶時被她照顧的那般溫暖。

“你自己也要小心謹慎才是,雖說是冷宮,可是,畢竟是宮裏呢……”

每一句話都仿佛意味深長,阿音有些呆呆地看着莊嬷嬷松了手,似慢實快地離開,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消失在眼前。

在人前一直裝着膽小的二公主松開阿音的裙子,轉到她面前來:“你舍不得她?那你就努力一點,離開冷宮就好了。”

阿音一個激靈,想起自己出宮的願望,立刻就收斂了情緒:“公主說笑了,待在公主身邊是阿音的榮幸。”

二公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雙眸子中,阿音清晰地看出她的意思——你知道就好。

阿音不由得笑了起來。

比起宮裏頭其他地方,冷宮畢竟來的清淨。太後宮中……怎麽有冷宮來得安穩。

所以說,人實在是不能亂想什麽。

阿音緊緊地抱着二公主捂住了她的嘴躲在櫃子裏面的時候,忍不住腦海中飄過了這樣的念頭。

☆、上路

阿音一直覺得,蔣貴妃是個聰明人。若不是聰明人,怎麽能的了陛下的心數十年,哄得陛下心中只有她沒有旁人。

所以,太監過來傳信,說蔣貴妃要見二公主的時候,阿音還帶了一點點能夠見到蔣貴妃的小期待。

蔣貴妃是一個很妩媚的女人。

海藍色的衣裙襯得膚色雪白,紅唇微張,一挑眉就是風情無限,妩媚橫生。雖然只是一眼,阿音也能遠遠地感受到她身上的無邊魅力。更不用說一開口,嬌聲軟語,委實讓人心中酥麻。

不愧是蔣貴妃。

蔣貴妃居住的地方自然是極好的,阿音卻只能低頭看着地面。地毯并不新,落腳柔軟,色澤半舊,卻依舊豔麗。左右各自燃着香爐,旖旎的香味彌漫,阿音跪在二公主身後三步遠的地方,不自覺地就心神松弛。

直到她被二公主的聲音驚醒。

“你是誰?”

“本宮啊……本宮是你蔣母妃。你應該叫本宮一聲母親的。”蔣貴妃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就到了身旁。餘光看到與衣衫同色的海藍色鞋子,上面繡着葡萄紋,用紫色的水晶攢出了葡萄的形狀,華美異常。

阿音卻不由自主地想起榮嫔起毛的粉色鞋子。

後宮之中,差距如斯。

她越發深地低下頭去,呼吸變得輕微,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二公主擡頭看蔣貴妃,眼神有一剎那的迷茫。榮嫔從不曾在她面前提起過蔣貴妃,但宮女們聊天的時候,卻從來不會避開膽小的二公主。

她記得宮女們口中的蔣貴妃,嚣張跋扈,連太後都不放在眼中,對後宮中的所有妃嫔都是頤指氣使,想怎麽欺負就怎麽欺負。

可是,她們也承認,蔣貴妃的容貌,舉世無雙。

等看到了蔣貴妃,二公主才發現,那些宮女們都說得太輕描淡寫。蔣貴妃的容貌,怎麽能簡單地用舉世無雙來形容。

那是一種……

具有侵略性的美貌,一見之下,就已經突破心防,在心底留下深深的印跡。也許不喜歡,但一定會被這樣的美貌震動。

難怪母親輸得慘烈,二公主恍惚地想。榮嫔也是美麗的,可是她的美,是小橋流水,靜下心來才能感受到那樣的美麗。

而蔣貴妃是無邊花海,一見之下,就奪人心魄。

“什麽,是母妃?”她裝作畏縮的樣子問,擡起頭,玉雪可愛的臉上寫滿疑惑。

蔣貴妃看到一張小小的臉,黑色的眸子濕漉漉的,仿佛純潔無暇的小動物,純真地看過來。細細看去,那張臉有幾分像陛下,更多的,也許是像她已經忘在腦後的榮嫔。不管怎麽說,是一張可愛的臉。

她悄悄地捏斷了指甲。

這一張與陛下相似的臉,提醒着她,陛下永遠不會只有她一人。

殿內靜悄悄的,就連外面的風都吹不進來。陽光很燦爛,從窗口照進來一點,卻更顯出大殿深處的黑暗。宮女們垂手而立,低着頭一言不發。

阿音跪在地上,看着面前大紅的裙擺與海藍的衣裙重疊。上好的緞面,上面細細地用同色的絲線繡出了五蝠的花紋,那一瞬間,兩個沖突的顏色也因為同樣的花紋而顯得和諧。

“二公主不知道什麽是母妃啊……”

伸手勾住了二公主的臉,蔣貴妃修長的手指上帶着尖銳的金色指套,危險地按在二公主的臉頰旁,仿佛只要微微用力,就能毀掉這張臉。

但是,現在還不行。

肚子裏還有孩子呢……

等有了孩子……

她慢慢地松開了手:“二公主以後,跟着本宮可好?本宮這裏有漂亮衣服,也有好吃的點心,還有人陪着你玩,你想讓她們做什麽,就能讓她們做什麽。”

她盯着二公主,眸子中閃動着奇異的情緒,直直地看入後者眼底去。

“二公主,可是公主呢……”

“公主,我就是公主。”二公主有些呆地回答,“我有漂亮衣服。”她擡手示意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是蔣貴妃送過去的衣衫,為了讓這個公主給自家的孩子祈福,如今,卻成了對方拿來炫耀的禮物。

落在蔣貴妃眼中,真是可憐又可悲。

“貴妃娘娘,大公主殿下到了。”

大公主的到來拯救了二公主和蔣貴妃。比起有些呆又有些愚笨的二公主,聰明伶俐又懂得察言觀色的大公主顯然更加符合蔣貴妃的心意。最終她留下了大公主,讓人将二公主送回去。

出了門之後,阿音悄悄地松一口氣。她低頭看二公主,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擡頭,那雙黝黑的眸子看着她,咧嘴一笑,阿音仿佛又看到當初水底的那個小女孩,蒼白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沒有任何喜意,只有鬼氣森森。

“她會殺了我的。”

“可是,我想不到辦法。”

仿佛是自語,又仿佛是在與阿音說話,細細的聲音傳來,阿音的心漏跳一拍。

這樣的公主……

兩個人靜悄悄地回了冷宮,沒有驚動誰。

進門的時候,隐約聽到有人在說着什麽,二公主悄悄皺起了眉。阿音剛剛擡手,她就已經走近了榮嫔的房間,悄悄地躲在了門外。

這可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

阿音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一下旁邊的房間。

冷宮并不是什麽好地方,年久失修的時候,也并沒有過來修繕的人。兩人穿過兩間房之間的洞,然後将被卸下的門板裝回去,悄悄地溜到了房間裏。櫃子裏是個躲藏的好地方。

可是,阿音怎麽都沒有想到,她會與二公主一起看到這樣的一幕。

榮嫔是個柔順的人。

若是不柔順,也不至于這麽多年在冷宮苦守。可是再柔順的人,在面臨生死的時候,也終于露出了自己不柔順的一面。

宮裏頭太監都着青衣黑帶,唯有鞋子上能略做一些功夫,于細微處顯出等級的不同來。

前來傳旨的太監鞋頭略有些翹起,這是京中如今最流行的樣式。

這些,榮嫔都是不知道的。但是,只是看一眼,她就知道,這個太監,定然是得重用的。若是不得重用,不會有這般自信的神色,看到自己這個落魄的妃嫔,也能露出淡然的表情。

啊,終于到這一天了呢。

她心中掠過這樣的思緒,臉上依舊是溫柔地笑着的,眼神迷茫而柔軟:“是,陛下派你來傳旨的嗎?”

她溫柔地問:“陛下終于想起臣妾了嗎?”

“我真高興呢……”

真高興啊,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這後宮,終于可以不用待下去了。

只是可惜不能陪在青兒身邊了。

不過沒關系,沒關系。

她早已為青兒鋪好路,他只需要走下去就好。

“榮嫔娘娘,陛下慈悲,特意讓小的來送您上路。”傳旨的太監只是露着假笑,一擡手,身後的小太監就送上來紅漆的托盤。

上面穩穩當當地放着一壺酒,青瓷的酒壺清透,仿佛能透過壺壁看到裏面微微蕩漾的酒液。同色的酒杯放在旁邊,布滿裂紋,亂中有序。

琥珀色的酒液從酒壺中被倒出來,帶着誘惑的香味。

“榮嫔娘娘,請滿飲此杯。”

榮嫔睜大了眼。傳旨太監在心中嘆了一聲,這麽多年冷宮摧殘,這位榮嫔娘娘依舊這麽美貌,連自己這個無根之人見了都心中蕩漾,當年,真是幸好敗給了蔣貴妃。

否則,哪來自己的出頭之日。

“榮嫔娘娘,請滿飲此杯。”

再一聲催促,他已經快步上前。榮嫔後退一步,抓住了自己的衣襟,顫抖着問:“陛下讓你送我上路?”

并不是。傳旨太監在心中說,是蔣貴妃。但是沒關系,陛下早就不管這冷宮裏的事情了,日後報個久病難治終于沒了的消息上去,也就過去了。

可惜了美人啊。

他的視線滑過榮嫔,那樣楚楚可憐的身姿,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吧。

“榮嫔娘娘,請滿飲此杯。”

他又上前了一步,身後的小太監已經過來按住了榮嫔的手,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傳旨太監大步上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杯酒液滿滿地灌了進去。

榮嫔被酒液嗆得咳嗽,可是下一刻,又一杯酒被灌進來,就算再怎麽掙紮搖頭,也無法阻擋身體的反應,酒液被吞下,熱辣辣地一直辣到胃裏面去。

劇烈的疼痛蔓延開來,很快眼前就模糊一片。榮嫔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當年的自己是多麽愚蠢,居然會固執地相信,後宮中會有一片真心。

都是騙子騙子騙子!

可是,怎麽都忘不掉啊……

那年春日,杏花随風而飛,微笑的少年站在樹下對自己伸出手。

“你是秦家的三姑娘嗎?我是于琤,我來帶你游京城吧。”

一見,誤終身。

黑暗蔓延上來,她的唇角浮上最後的微笑。

沒關系,于琤,我在地獄等着你。

☆、太後

太後宮中有着不同于蔣貴妃宮中的四平八穩。莊嬷嬷穿着深藍色的宮裝,如同一朵雲一樣飄過長廊,曼步進入了太後的寝殿。

太後正在午睡,年紀大了,瞌睡就變得多起來,每日裏不睡上半個時辰,一個下午都提不起精神。寝殿裏格外安靜,垂手而立的宮女們仿佛連呼吸聲都沒有,唯有太後綿長的呼吸聲穿過垂落的青碧色纏枝紗簾,一聲又一聲。

用得半舊的楠木桌上擺着新貢的桃,太後卻從來沒有吃過,擺上兩日,再換上新的,也不過是取一點桃香味。

太後卻是不肯用熏香的,除了鮮花也就是鮮果熏屋子,與蔣貴妃截然不同。

沒有等多久,裏面太後的呼吸聲就變了。莊嬷嬷上前一步,下一刻太後的聲音就響起來。

扶着太後起身,莊嬷嬷低眉垂目,低聲說着傳過來的消息:“蔣貴妃求了陛下,說是想将大公主抱在自己身邊,好讓小皇子出來之後就有個伴。”

太後不可無不可地點頭,淡然道:“随她去。”莊嬷嬷低聲應是。太後側臉凝視身邊的人,忽而道:“你在冷宮守了多年,如今怎麽就肯出來了?”

莊嬷嬷垂目:“奴婢出不得宮,自然是守在娘娘身邊最好。”

“你倒是實誠。”

“奴婢伺候娘娘,自然要對娘娘實誠。”

太後輕輕地笑了一聲:“你伺候的,可不是我。”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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