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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了簾子盤算莊嬷嬷說的話了。
這邊莊嬷嬷與阿音透了信,回了太後身邊。等太後歇了起身,不過是出去了片刻,回來之後就聽得太後含笑問起方才她去找阿音說話的事,心中透亮,太後對自己不放心。借口早已想好,提了提冷宮中與阿音的舊事,嘆道:“奴婢也是想着當日的香火情,如今過去提點她一二罷了。聽說她跟着蘭心學規矩,學得很是平平,奴婢也是想着她在公主身邊伺候,若是學得不好,怕丢了公主的面子。”
太後含笑撫掌,道:“難怪那丫頭下了你的面子,原來你居然是去說這番話的。若是哀家也不愛聽,縱然是哀家做得不好,也不是耐煩旁人來說的。”
莊嬷嬷低頭應是,只是苦笑一聲,心中一凜,自己與阿音說話之時,四周分明是無人的,怎地連自己與阿音不歡而散的情景都被說得分明?
一時想不明白,只在心中暗暗留心起來。
阿音被莊嬷嬷提醒了,雖說當日說得頗為不客氣,心中也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這一日跟着二公主去了蔣貴妃宮中,蔣貴妃依舊是極為熱切地招待着,将大公主也叫了過來,讓兩個公主一塊玩耍,自己含笑看着。
良久,她感嘆道:“如今見着你們這般玩鬧,倒是有些可惜本宮的孩子沒福氣了。”說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音偷偷擡眼去看,就見她眸光閃亮,低頭垂目的瞬間似乎想起了什麽,唇角上翹,不似感傷的模樣。連忙低下頭去,看着大公主與二公主說話,二公主一臉似聽非聽不想與大公主閑聊卻不得不耐着性子坐在那裏,卻想不到蔣貴妃到底想要做什麽。
正想着,忽地就聽宮女來報,說蘭美人來了。
蘭美人就是如今宮中那有孕的嫔妃。自她有孕,蔣貴妃的賞賜流水般地送了過去,陛下卻不曾給她什麽臉面,宮中多有傳言,說蘭美人這一胎一生下來,只怕就要被送到蔣貴妃身邊養着。蘭美人只怕拼命一場,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這話說得言之灼灼,偏偏看蔣貴妃與陛下的架勢也似乎确有其事,蘭美人自然是深信不疑。她原本也不奢望自己能養自己的孩兒,卻又擔心蔣貴妃心中有芥蒂不肯好好待自己的孩子,故而雖陛下讓她好生在自己殿中養胎,卻也殷勤前往蔣貴妃宮中伏低做小,只求将來蔣貴妃能善待自家孩兒一二。
阿音不知這其中許多,卻知道蘭美人這些時日與蔣貴妃多有往來,心中很是為蘭美人可惜了一番。這美人美則美矣,卻是個沒腦子的。她是斷然不信陛下膝下空虛純粹是運氣不好,其中定然少不得蔣貴妃的手筆。
況且那太醫提醒在前,莊嬷嬷提醒在後,她也不會覺得自己将蔣貴妃這般往壞了想有什麽不妥當。只可惜如今蔣貴妃勢大,太後又是個不管事的,二公主還得時時前來在蔣貴妃面前殷勤探看才能在宮中活得更好,否則她是半點都不希望二公主與蔣貴妃有什麽往來的。
正這般想着,就見蘭美人扶着宮女的手臂,袅袅婷婷地進來了。
蘭美人如今月份還淺,身姿看上去依舊窈窕,頗有幾分弱柳扶風之姿。阿音偷偷瞥一眼,卻是驚訝了片刻。蘭美人這般姿态,讓她想到了如今已然仙去的榮嫔,兩人神态之間多有相似。
只是榮嫔氣質上更勝許多,恰似水面清圓,蓮花不勝涼風嬌羞,這蘭美人如同岸邊垂柳随風而舞,柔弱是柔弱了,卻也有自己粗陋的地方。
她不免在心中想,若說陛下喜歡蔣貴妃這一款,怎地一個榮嫔一個蘭美人,卻都是這樣弱質芊芊的風格?
一時走神,回神的時候已經聽得蔣貴妃含笑對蘭美人道:“妹妹如今身子重,就不必時時往本宮這邊走了,若是出了什麽事,難免讓陛下擔憂。”
蘭美人連聲說不礙事,陛下派來的人很是妥帖,伺候得極為精心:“況且臣妾不過是來看望娘娘,娘娘宮中是定然不會有什麽事的。”
阿音居然分不清,蘭美人到底是不是在諷刺蔣貴妃。
蔣貴妃卻當然這樣想,一時眼中厲色閃動,面上卻笑盈盈,嗔道:“你這話說得,本宮倒是要更當心才是。”
連忙吩咐着讓宮女們更加用心地伺候,萬萬不可讓蘭美人出了什麽事。蘭美人連稱不敢,又起身謝蔣貴妃,熱鬧非凡。
片刻之後,宮女們送了吃食進來,阿音看着都是往日裏慣用的點心,唯有一盞點心卻看着新鮮。翡翠為杯,奶白色的底料,中間一點鮮紅櫻桃,顫巍巍地浮在上方,看着煞是可愛。
至少大公主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阿音吃了一驚,在這裏看到布丁卻算得上是意外了,她越發小心地低了頭,不敢讓人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
那點心唯有一盞,宮女拜在了桌上,大公主的眼睛一下子就移不開了,只是還記得教導,口中說着自己是姐姐,應當讓給二公主才好。
二公主擡頭看了眼,臉上殊無表情,道:“聞着只怕是甜食,姐姐知道我平日裏卻不愛甜,還是姐姐用了才好。”
大公主臉上喜色頓時一閃而過,口中卻還謙虛着。
蘭美人在旁邊見了,對大公主這般懂事委實喜歡得緊,口中笑道:“大公主殿下這般懂事,真真是當姐姐的。”
說着,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音卻忽地覺得背後發涼,莫名地就有一陣危機感襲來,陡然間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擡頭去看。
蔣貴妃正盯着蘭美人,唇邊笑意盈盈,眸子卻一片冰寒。
☆、受傷
因早有提醒,又兼蔣貴妃實在是不加掩飾,阿音一顆心急速跳動,差一點就要從口中跳出來。旁人有事她是不管的,只是她卻還想着安安穩穩十幾年混到二十五歲出宮去過悠哉日子,今兒若是在這裏出了什麽事,被牽連了就實在是出師未捷了。
一邊這般想着,一邊偷眼去看邊上到底有什麽動靜。奈何看來看去卻什麽都看不出來,只覺得一衆宮女都似泥雕木塑般立在那裏,若不是看到了她們的身影,竟好似這裏沒有這個人一般。想到平日裏太後宮中尚且有笑聲,不由對蔣貴妃更加警惕了幾分。
宮女們這般安分,若非本就是好的,就是蔣貴妃手段了得。
這個時侯,她選擇相信蔣貴妃手段厲害。
正這樣想着,袅袅婷婷地,又有宮女送了飲品過來。蔣貴妃笑道:“這天氣一日熱過一日,你們小孩子火氣大,本宮讓她們給你們加了冰。只是不可多用,一人只一小杯。”
大公主立刻謝了,恭恭敬敬地将那杯子接過來放在面前,取了銀勺去鏟布丁。宮女将飲品一一送到衆人面前,最後一個卻是送到二公主身前。阿音連忙上前從那宮女手中的托盤上取了往二公主面前放。
手中捧着琉璃杯俯身彎腰之時,忽地身邊暗香浮動,那宮女手臂急舞,沖着二公主就撲了過來。阿音只覺得勁風撲面,下意識地将杯子往身邊一丢,抱了公主順勢就撲到在地了。
耳邊清脆一聲響,臉頰上一陣刺痛,卻是一把尖刀從臉頰邊擦過,落在了地上。
二公主被她壓在身下,面沉如水,擡手從她臉頰上一抹而過,看着指尖血紅,眸中厲光閃爍。到了這個時侯,宮女們方才反應過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蔣貴妃身邊的嬷嬷大聲叫着“大膽”,快步上前就要拿下那宮女。那宮女卻一聲冷笑,箭步上前就要俯身去拿二公主。
阿音顧不得臉面,立刻抱了二公主在地上打滾,一會兒就滾到了邊上去,倒讓那宮女一時反應不及,伸手抓了個空。大公主在邊上吓得呆呆的,勺中布丁落在桌面上,一口都沒有吃進肚子裏去。
蘭美人捧着并不顯懷的肚子在邊上尖叫不止,被她身邊伺候的宮女連忙拉着手臂就要往旁邊躲。這時候外面守着的太監們也聽到了屋內的尖叫聲,連忙快步跑了進來。屋內一時之間亂紛紛的。
阿音抱着二公主在地面上滾了很遠,滾得自己頭昏,擡眼一看身邊俱是腿腳,連忙拉了二公主爬起來,壓低身子從人群中往外鑽。
繞過兩三個人,面前卻忽地出現一雙靴子,青藍色的下擺還在輕輕擺動,頭發一疼,阿音已經是被那太監抓着頭發提了起來,順手一甩,就甩到了邊上去。
頭皮生疼,眼前幾乎要冒金星。阿音顧不得疼痛,擡眼就見那太監面帶笑意正對着二公主說着什麽,袖子裏銀光閃爍,顯見的也是有利刃的。
強撐着爬起來往那邊沖過去,尚未沖到地方,另一個小太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那人身後,背後當心一刀,然後迅速地收了刀就走。
幾下兔起鹘落,阿音看得目瞪口呆,身體卻不需要理智指揮,已經沖過去将二公主護在了身後。面前是眼睛瞪圓滿臉不敢置信的太監,身體卻已經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二公主面無表情地拉住了阿音的手,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邊,在她臉上打量一下,見得臉上那一抹血跡,臉色又變了變。
片刻之後,她也放聲尖叫起來。
事情終于以那宮女被人拿下作為終結。只是那宮女卻是狠厲的,一見自己不能成功,居然在瞬間就咬破了毒囊,片刻就沒了性命。
陛下聽了這邊的事件,焦心得立刻就趕了過來,第一眼就見到蔣貴妃面色蒼白,單手撐着身後座椅,搖搖欲墜。他頓時大為心痛,連忙上前扶住了蔣貴妃,道:“你也太不顧惜自己的身子了。你們這群人都是死的嗎?貴妃精神不好,也不扶了去邊上歇着,非要留在這是非之地?”
蘭美人自陛下進門就一直殷切看着,如今聽得這一句,臉色發白,下意識退了半步,被身後的宮女牢牢地扶住了,方才醒悟過來。她低了頭站在那裏,擡手想要摸肚子,袖子微微一動,最後卻還是沒有擡起來。
二公主更是滿面譏諷,好在她年歲小,身量尚低,又低了頭做害怕狀,倒是不怕被人看見。唯有大公主還滿心期待着父皇過來安慰自己,奈何對方從進門開始就仿佛沒有看到自己一般,一顆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想着往日在安美人宮中門前冷落的樣子,又想到後來到了蔣貴妃宮中人人捧着自己的時候,就連父皇也對自己多了幾分笑臉,倒是讓自己生出了幾分奢念。
于是一時之間,其餘的三個主子都安靜了下來。
阿音狀況不太好,臉上還受了傷,被二公主拿了帕子捂住了,只是太醫們卻都被陛下叫過去給蔣貴妃診脈,就連三個主子都無人看顧。
二公主冷眼看着那邊陛下與蔣貴妃你侬我侬,心中挂念着阿音的傷勢,恨不能立刻拔腿就走。奈何陛下在此,他不發話,又有誰敢走了。況且如今那行刺的事情尚未說清楚,一時半會的只怕也走不了。
蔣貴妃被陛下抱在懷中好生安慰了一番,心中倒是生出不耐來,想着邊上還有一個蘭美人并兩位公主,連忙掙脫了,只說陛下也該關心關心公主與肚子裏的孩子才是。
陛下這才如夢方醒,連忙叫了太醫去給那邊幾個主子診斷一番,可受了驚。
幾人換到了側殿當中,這邊倒是略有些冷清,空蕩蕩的不及蔣貴妃往日裏待着的主殿奢華。門窗俱被打開,暖風一吹,陽光一照,外頭一點花香隐約傳進來,倒是很清透。
不多時,太後也過來了,聽得這邊發生了什麽,頓時大怒。
“宮中戒備森嚴,怎地就讓這些小人混了進來,還鬧出這樣的大事來。可吓壞了哀家的孫女?”又讓人去詢問蘭美人可收到了驚吓,身子如何。
說完這些,太後冷眼看了蔣貴妃一眼,冷聲道:“貴妃也該注意注意自己手下人,鬧出這樣的大事來,若不是今日宮女們機靈,也不會沒什麽損傷。”
陛下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忙道:“母後太過苛責了,出了這樣的事,貴妃心裏頭也是怕的。”
蔣貴妃只是低了頭不說話。
這邊太後并陛下說這話,阿音身前卻站了一人,柔聲道:“這位姑娘,在下來幫你看看傷勢。”
阿音擡眼一看,就見當日與自己說話的太醫正站在面前,對自己微笑。
這太醫年歲不大,不過二十多的模樣,有一雙含笑的眸子,讓人見了心生好感,穿着一身青色長衫,肩上背着藥箱,若非如此,倒更像個讀書人。
此時二公主身邊的宮女們也都到了,倒是不少阿音一個。阿音順從地跟着他往邊上耳房去了,掀開帕子,那太醫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幫着她處理。
一邊幫她清理着傷口,那太醫還一邊與她說着閑話,就怕她覺得疼了。阿音卻只是面無表情,擡眼看他,等他将藥粉灑上,又取了幹淨的帕子給自己包紮了,方才輕聲道:“不知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今日多謝了。”
“在下姓王,阿音姑娘直管叫我霭雲便是。”
阿音叫一聲王太醫,本想問問更多的事,想了想卻只是問自己臉上的傷口可會留疤。
王太醫看她,方才幫她處理傷口的時候,也曾見了她的容貌,若是沒有那道傷口,未來也是絕色。當下只當她怕自己失了容貌,連忙安撫,道:“傷口倒是不深,将來在下配了藥膏子,多抹些時日,自然不會留痕跡。”
兩人就着傷口的問題說了些閑話,方才起身出門。
走到門口的時候,阿音就聽那王太醫道:“今日之事,多虧阿音姑娘了。原本沒想到,蔣貴妃居然這般喪心病狂。”
阿音眉心一跳,很是想反問一句你們到底知道什麽,終極是按捺了下去,只是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的模樣,回了殿中。
二公主與大公主正被太醫揪着診脈,阿音看了一眼,那給大公主診脈的太醫一臉輕松,心知大公主大約是無礙。轉眼卻見給二公主診脈的太醫一臉凝重,心中不免也狐疑起來。
難道當時二公主受了什麽傷?
“陛下,臣有些拿不準,還請諸位同僚相助。”
一句話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了那位給二公主診脈的太醫。
☆、皇子
那太醫看上去四十許,一縷清須,眉目清朗,看着倒是個穩重放心的。太醫院衆人見是他,神色也是詫異,約是平日裏衆人對他也是服氣的,故此聽他說拿不準,個個都不免驚奇起來。
太後面不改色,道:“龔院判有什麽拿不準的?”
阿音方知道,此人是太醫院院判。
龔院判卻不答,只是拱手道:“還請諸位助在下一臂之力。”
太醫院衆人只當二公主有什麽暗傷,在旁等候之人連忙上前來,挨個給二公主診脈。
二公主面沉如水,只是凝視着一個一個上前的人,偶爾眼中閃過譏諷之色。阿音臉上帶了傷卻不好上前,只是站在遠處遠遠地看着,倒是将衆人的神色看得清楚。
蔣貴妃早已被人扶了下去歇着了,陛下雖然心系蔣貴妃,此時卻不得不留在這裏,臉上頗有不耐之色。太後倒是略顯擔憂,眼中透出了關切,盯着二公主不放。
蘭美人此時已經是被衆人忽略了,身後宮女扶着她坐在那裏,一張臉上唯有習慣的笑殘留,卻沒什麽笑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正看着,忽地就見太醫院那群人臉上各有驚色,阿音心中一跳,下意識去看那王霭雲。後者臉上也帶着驚詫之意,似乎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唯有唇角微微一翹,顯出了心中并不似臉上這般表現的。
阿音想到他當日所說公主的身體,垂目想了片刻,方才明白過來,想來這王霭雲等的就是太醫院衆人将二公主的身體狀況揭露出來。只是卻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時思緒發散了片刻,忽而眼神一凝,盯着二公主看了半晌。
這般容貌精致的人,總不會……如同自己猜測的那般狗血,是個男孩吧?
她本就不是宮中人,倒也不吝啬胡思亂想,只是這個念頭委實有些無稽。若是男孩,那當日就是陛下唯一的皇子,榮嫔憑了這個,想來也能出了冷宮,何必冒了大風險瞞得死死的。
身旁衣衫一動,王霭雲已經上前去了。
她連忙低下頭來,耳邊聽得有人紛亂地說:“往日裏都是王太醫給二公主診脈的,難道王太醫居然不曾看出一點來?”
陛下聽得直皺眉,冷聲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快些從實禀告。”
太後也是滿面擔憂,已經是情不自禁站起了起來,盯着二公主。
當事人卻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袖手坐在那裏,猶有心情問旁邊的大公主可是肚子餓了。大公主原本就受了驚吓,後來又被陛下冷了心,如今更聽得二公主的身子可能有異狀,正是魂不守舍的時候。聽二公主這樣問,回過神來盯着二公主勉力道:“妹妹真膽大。”
二公主冷聲道:“左右沒死,如今擔憂也太早了些。”
大公主想要說一句并不僅僅只是這個,卻又說不出來,幹脆閉了嘴不說了,心中只是盤算着,日後萬萬不可如同以前那般得意忘形失了分寸了。
這邊紛亂早有人悄悄告訴了蔣貴妃,蔣貴妃正斜斜卧在榻上,邊上宮女小心地給她打扇。聽得那邊說二公主的身子可能有什麽不妥當,她一愣之下,反而咯咯嬌笑起來。
“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本宮還想着好生……沒想到她自己是個沒福氣的。”中間幾個字被含糊了過去,邊上伺候的宮女卻聽得清楚,是“送她上路”。
不過在這裏伺候的都是蔣貴妃的心腹,就算有人聽清楚了,也是面不改色,依舊小心伺候着,外人如何,也比不得蔣貴妃此時涼快不涼快重要。
不過事情未定,蔣貴妃雖說被提起了興頭,心裏頭還是記挂的,吩咐了人若是那邊消息出來了立時三刻來報,看看二公主到底是什麽毛病。
心裏頭卻已經認定了,只怕是當初在冷宮日子過得不順,留了什麽暗傷。
偏殿裏紛亂異常,往日裏給二公主診脈的王太醫上前之後,對着的就是衆多同僚迷惑而懷疑的眼神,他心中暗探,對着衆人拱手行禮,道一聲對不住,轉頭對着太後與陛下就跪了下去。
太後的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周身都透出狠厲氣息,冷聲道:“哀家一向覺得王太醫醫術了得,方才将二公主的健康交予你,如今看來,倒是哀家有眼無珠了。”
陛下也是面色不渝,心裏面更多的卻是若是太醫院有這等濫竽充數之人,來日若是自己生病了又該如何。
兩人的一旦嚴肅起來,殿內也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氣氛格外凝重,恍若黑雲壓城。
阿音低着頭,豎着耳朵聽那邊說話,王太醫王霭雲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
“臣有罪。”
“殿下的狀況,臣第一次就知道了。只是,臣不敢說。”
太後臉色更差,陛下越發惱怒,摔了手中白瓷的杯子,怒道:“有何不敢說?公主殿下的安危難道就值當你一個輕飄飄的不敢說?”
王霭雲俯身,頭挨着地面,聲音卻清晰:“殿下……”
他的聲音停頓了片刻,顯出顯而易見的遲疑來,再開口的時候,卻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毫不猶豫地說了出來:“殿下……非是公主殿下。”
陛下愣了片刻,居然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太後卻很快就明白了,轉頭去看二公主,居然顧不得要人攙扶,三步兩步就走到了二公主面前,盯着她的那張臉,表情變幻莫測。
二公主看在眼中,只是當做不知,盯着跪在地上的王霭雲,心中想着,也不知道阿音此時如何了。
阿音在角落裏聽王太醫這樣說了一句,居然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猜對了而高興,還是因為二公主居然瞞了這麽多年而難過。
盯着二公主看了片刻,她又低下了頭去,心中不合時宜地飄過一句。
居然有這麽漂亮的男孩子!
比自己都漂亮多了!
如今的這個身份,雖說年歲還小,也能看出日後定然是個美人。只是如今這美人與二公主對比起來,都顯得不那麽名符其實了。
二公主就好似那等精心雕琢的白玉美人,遠遠地看了,也要驚嘆的。
這般想着的時候,就聽得一群人跪地的聲音,今日在場的禦醫一個不漏地都跪了下來,口中說着請陛下恕罪,卻是一致地默認了王霭雲的話。
陛下此時也終于反應了過來,卻有些不敢相信,抖着手看了衆人一眼,口中道:“難道那榮嫔還敢混淆皇家血脈不成?”
縱然是這樣說着,心裏面也知道自己是胡言亂語。這血脈之事,哪裏是診脈就能診出來的,也就只剩下一個猜測了。
二公主……其實是個男孩。
當年榮嫔生下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皇子。
想到這裏,陛下心中莫名地就泛起委屈來,榮嫔到底是将自己當做了什麽,生下了皇子這種大事,居然也要将自己瞞得死死的。如今人都七八歲了,還是偶然才漏了痕跡,她心裏面到底有沒有将自己當做孩子的父皇?
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迅速就消失無蹤,低頭去看二公主——也許如今該改口叫做皇子殿下了——越看越覺得與自己昔年有幾分相似。
他膝下空虛多年,雖說是對蔣貴妃寵愛得失了分寸,午夜夢回的時候想到朝堂之上那些臣子們對自己獨寵頗有怨念的模樣,偶爾也會想如果有個皇子,大約就不會有人這般對自己翻白眼了。
如今猛然聽得當年榮嫔居然給自己生了皇子,腦子居然都有些轉不動,問出了這種傻話來。
太醫院一群人連忙解釋分說,太後卻已經顧不得許多,一把将二公主摟在懷中,臉上已經是喜色連連,口中連連道:“好孩子,好孩子。”
喜得居然是連話都說不好了。
陛下見了,也只好将自己心中迸發的喜悅收一收,讓人帶了二公主下去驗身并換了衣服過來。
二公主無所謂地站了起來,目光一閃,看到阿音站在殿中一角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有心前去問一問她有沒有事,卻知道此事不是合适的時候,按捺住了跟了人出去。
等他出去之後,陛下忍不住自語:“當年榮嫔,為何不肯告訴朕,她替朕誕下了皇子?”
太後心知肚明為什麽,卻不直接說,冷笑道:“陛下如今可還記得榮嫔是何模樣?”
“不是與二公主相仿,是個精致可人的。”
阿音聽了這一句,手指捏了捏。果然榮嫔早已被忘記得幹幹淨淨,她确實是可人的,卻從來不是那等精致的。
蘭美人自從入宮以來就不曾見過榮嫔,只是隐約聽說過這等人物。此時見榮嫔居然能忍住寂寞在冷宮中待了那麽久,養下了一個八歲的皇子來,心中佩服異常。
聽皇帝這般說,不免也生出好奇,卻忽而聽得太後一聲冷笑:“青兒的模樣随了他舅舅,像極了馮家夫人的模樣,榮嫔随的,卻是當年馮侍郎的模樣。”
一句話一出,蘭美人的心冷到了谷底。
☆、報仇
宮中美人,有那等奔着富貴榮華而入宮的,也有因着對陛下的崇敬而入宮的。蘭美人卻是雙方都有一點,更多的,還是因為陛下乃是英雄了得的人物。
只是入宮多年,陛下對蔣貴妃獨寵,一顆奔着富貴榮華的心首先就冷了下來,等到當真近了陛下的身,又知道了陛下并不是那般偉光正的存在,那點子崇敬也漸漸地要消失無蹤了。
如今聽了陛下一番話,卻知道他實在是個冷心無情的,最後一點缱绻也終于是消散了,只是坐在那裏捂住了肚子,大熱的天氣覺得渾身發涼。
正恍惚之間,外邊一聲通報,皇子殿下來了。
擡眼去看,就見依舊穿着女孩衣裳的皇子邁步進門來。他原本有幾分冷淡之意,放在女孩兒身上只讓人覺得太過冷清,如今知道他是男孩,反倒是覺得多有威儀。
阿音也看了過去,下意識地卻依舊當做女孩兒,片刻後方才回神,在心中嘆了一聲,更深地低下頭去。
她想,如今對方既然是皇子,自己再跟在他身邊,似乎就更加不合适了呢。
畢竟比起公主,皇子身邊的麻煩更多。
越想越覺得煩惱,心中已經開始不露痕跡地盤算如何從皇子身邊不動聲色地脫出去,就算不能出宮,也該找個清閑地方才是。
冷宮就很是不錯。
正這般胡思亂想着,就聽陛下大叫:“好好好,果然是朕的好孩子。”他對着皇子殿下招手,臉上笑容可親,口中道:“近前來讓朕好好看看,方才可受了驚?貴妃打理宮中出了一點疏漏,只是你無事就好。”
太後也是喜不自勝,身邊莊嬷嬷連忙上前來扶住了她,怕她太過激動。
阿音忍不住想,這邊這般高興,卻不知道蔣貴妃心裏面怎麽想呢。
她格外肯定,榮嫔當初瞞下來皇子的身份,要防着的人中間,定然有一個是蔣貴妃。
被阿音惦記着的蔣貴妃此時正面無表情地聽着宮女的禀告,偏殿裏的事也沒有可以瞞着人,故而很快就傳到了她耳中。只是這個發展,與她之前的預料卻是完全相反,原本以為命不久矣的二公主,居然搖身一變成了皇子!
陛下如今唯一的皇子!
日後,說不定就是這萬裏江山的主人。
一想到這點,蔣貴妃就覺得心裏面不舒服,捂着胸口覺得悶悶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起來。
身邊伺候的宮女連忙上前幫着她拍背撫胸,卻不敢多說一個字。喜歡在蔣貴妃面前自作聰明的宮女,早已就已經沒了性命了。
好一會兒,蔣貴妃才醒過神來,唇角一翹,笑容妩媚多情,眼中卻透露出厲色,柔聲道:“既然如此,那确實是應該恭喜恭喜。畢竟可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呢……”
這般說着,她袅袅起身,快步往偏殿中去了。
偏殿中正是熱鬧非凡,幾乎所有人都在恭喜陛下找到皇子,故而最先發現蔣貴妃到了的,居然是阿音。
蔣貴妃今日依舊是自己喜歡的藍色衣衫,行動之間暗光閃爍,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樣的材料,但看上去卻是極美的,又顯出了窈窕身姿,又襯得她膚色瑩白。
阿音盯着她走神了片刻,回神之後連忙低頭,蔣貴妃身邊的宮女目光正掃過這邊。
蔣貴妃一進門就嬌笑連連,臉上挂着極為妩媚的笑意,對着陛下盈盈下拜:“臣妾要恭喜陛下了。恭喜陛下找回了皇子,後繼有人。”
陛下一見她就想起當日自己想過将蘭美腹中的孩子留給蔣貴妃,此時意外找到了皇子,倒是又生出這樣的念頭來。只是人選已經從蘭美人腹中尚不知道性別的孩子變成了大皇子。
大皇子倒是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這位父皇在想什麽,譏諷之餘,做好了準備如果他真的提出來,應該怎麽攪黃了這件事。
蔣貴妃上前了一步,嬌嗔地過去拉陛下的手,道:“陛下如今有了殿下,也該替殿下好好打算,怎地還讓殿下穿着女孩衣裳?”她一邊說着,一邊對大皇子微笑,口中道:“難怪我當日看殿下就覺得不凡,如今可算是應驗了。”
她越是親切,太後越是不快,上前一步将皇子攬在懷中,放低了聲音道:“陛下,如今也不是在這裏敘舊的時候,今兒青兒受了驚,哀家還是帶青兒回去歇一歇。”
說罷,對蔣貴妃連一個正眼都不給,帶着皇子就走。
陛下看着太後的身影,連忙說一句恭送母後。等人走了轉身一看,正好看到蔣貴妃臉上剛剛消失的委屈,一時之間不由得大為心疼,也顧不得大公主和蘭美人還在這裏,連忙将自己的打算說了。
蔣貴妃正要說什麽,餘光見到大公主,忙将心中的話吞了回去,對陛下笑道:“陛下,這些事日後再慢慢分說,今兒大公主殿下也被吓到了,臣妾還是帶她下去歇一歇才好。”
陛下回神,有些不舍地讓她下去了。蘭美人立刻趁勢告辭,帶着自己的宮女出去了。
蘭美人的居所距離蔣貴妃的宮室并不近,但蘭美人卻是一路步行過去的。此時回去,也是帶着幾個宮女,慢悠悠地一路走着,臉上面無表情,心裏面想這事。
幸而她天生一副溫柔可親的臉,就算是面無表情,看上去也不顯得不高興。
天氣燥熱,蘭美人原本想着這大熱的天氣,大約是無人出來瞎晃蕩,空蕩蕩的留給自己想事情恰好,卻不料快要走到的時候,前面急匆匆地來了一群人,恰似與她居住在同一個地方的風美人。
本朝後宮,美人們是沒有資格獨居一殿的,蘭美人也是與這位風美人在同一個地方,還都不能住主殿。兩人平日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倒也相安無事。雖說蘭美人有孕之後,風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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