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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侍寝。”
沈喬立在拱橋的一邊,橋下盡都是渺渺白霧,橋對岸立着個秀逸颀長的影子,背對着她,柳葉紋的青衫在煙水中微微晃蕩。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邁開雙腿跑了一時,本以為已經跑出幾裏地,回首望去,竟發現自己還在橋上,橋對岸的男子發出一聲輕笑,似在嘲弄她的不自量力。
“你逃不掉的。”
她腰上一緊,就見被一雙修長手臂箍住,耳邊似有男子的輕喃。
“你可真美。”
“呼——”
沈喬從驚夢中醒過來,卻發現天光已然大亮了。
她姐沈婉就跟她睡一個屋,被她這麽一鬧也已經醒了,沈婉見她滿頭細汗,臉帶紅暈,将眉微微一挑:“怎麽?做春夢了?”
沈喬沒顧得上搭理她,把幹淨的巾栉投到銅盆裏,用溫熱的帕子痛快擦了把臉,又把桌上擱着的溫水取來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板起臉道:“脫口就是春夢二字,可見心裏想的也是些不着調的,你不過看我從夢中驚醒,如何想到春夢二字?只聽這二字,就知道你沒把心思放正,心思不正,青天白日也要見鬼...”
沈婉:“...”
沈婉簡直要給她跪了,認慫道:“我錯了,還不成?”
沈喬臉扳的更加肅正:“還不成?這三字就說明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哪了,心中仍有不服,覺着我小題大做,聖人雲...”接着又是一長串的引經據典。
沈婉:“...”
沈喬從小穩重,卻不知從哪裏學來愛訓人的毛病,凡事又愛較真,雖然沈婉是長姐,但打小耳朵就快被她說出繭子了。
沈喬訓完人覺着氣悶散了些,她近來常常夢見自己在橋上,橋的那端立着個青衫男子,只是印象模糊,一覺起來就忘的差不多了,只留個大概記憶。
她正要和沈婉說幾句,沈婉已急匆匆取來攀膊個圍裙:“起晚了,早飯還沒做呢。”
沈喬自告奮勇要幫她梳頭打扮,沈婉對她的手藝顯然不敢恭維,直言道:“少來,上回給我插了滿頭的紅花綠葉,走出去人都說我是瘋子。”
沈喬低聲嘀咕:“大紅大綠才好看嗎。”
她早就習慣了妹子的奇葩審美,只當沒聽見,又扭頭問沈喬:“早上想吃些什麽?”
沈喬想也不想地答道:“葷的。”
沈婉皺了皺眉:“油。”
她見沈喬聳聳肩,到底心裏還是比較心疼妹子,用豬油給她烙了張酥餅,又切了一碟子醬肉,叫了母親張氏,母女三人在小院裏用飯。
沈喬吃的舒心,連日做夢的郁氣也沖淡不少。
沈家曾經遭逢大難,男丁斷絕,還好張氏有些謀算,在京郊買了處小小田莊,又在城裏賃下鋪子,雖然算不得十分富裕,但家裏僅有三人,銀錢也盡夠花了,只是凡事得親力親為,最近田裏收成,母女三人都得來田間看着。
張氏催道:“快點吃,吃完還得去田裏呢。”
她話音剛落,忽然聽外面佃戶喊了一嗓子:“張嫂子,隔壁莊子上的王秀才又來找您了。”
這話才說完,就見一個身穿儒衫的中年人邁了進來,他相貌倒還有幾分斯文,打扮也算得上正經,偏生長了一雙三角眼,讓人看着很不舒服,一見張氏和沈婉眼睛就是一亮,更別說落到沈喬身上的時候,眼底幾乎要放出光來。
王秀才是死了老婆的鳏夫,張氏是寡居,他在隔壁莊子住着,見到張氏風韻猶存,年紀也不算很大,立時就生出心思來,本朝寡婦再嫁是常事,王秀才又多少算個小地主,家裏有屋有田的,只是張氏對亡夫感情深厚,所以壓根沒動過再嫁的心思,對他也只是礙于情面敷衍着,反正回城之後就不再見了。
再說這王秀才也不像好人,不光是瞧她,瞧她兩個女兒也很有些不懷好意。
王秀才先熱情地跟張氏打了個招呼,然後自來熟地對沈喬沈婉笑道:“婉婉和喬喬也在啊,好些日子沒見過你們了,都是鄉鄰,我心裏很是惦記啊。”
沈喬對家裏人表情還能豐富些,對外人只剩了一張面癱臉,淡淡道:“有勞。”
沈婉更是惜字如金,半個字都不往外吐。
兩人都沒搭腔,張氏想要把他支開,先給兩個女兒使了個眼色,讓兩人退開,正欲把王秀才打發走,王秀才忽然一把捉住她手臂,笑道:“阿張慢些趕人,我有樣好東西要送給你。”
張氏面上一沉,正要睜開呵斥,就見那王秀才眼裏忽然閃過一道詭谲的綠光,兩人視線正對上,張氏原本驚怒的神色漸漸變成了迷茫,随即又低着頭,一臉順從。
王秀才嘿然冷笑,一口啐過去:“讓你對老子愛答不理的,非得老子将出這些個手段來,給臉不要臉,真當老子稀罕你這破鞋。”
又喃喃道:“本想将你們三個一起迷了的,如此倒省了老子一番功夫。”
張氏竟宛如木人一般,一動也不動了。
王秀才怕她中途醒過神來,手掌一翻把顆丸藥塞到她嘴裏,又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幅畫卷來,硬是塞到張氏手上:“把這畫挂到你女兒沈喬的房裏,要正對着她,聽明白了嗎?!“
事關女兒,張氏臉上又顯出明顯的掙紮之色,王秀才用力扣住她肩膀,強迫張氏和自己對視,兩只眼睛幾乎變成綠色的,張氏眼裏僅存的一點神光也消失殆盡了,垂下頭,低低地應了個是。
王秀才心裏頗是得意,在張氏臉上捏了把,笑容淫.邪:“你乖乖聽話,這幾天就跟平時一般表現,等事兒成了爺好好疼你,哦對了,還有你剩下的那個閨女。”
張氏毫無所覺,木然立在原地,王秀才心裏萬分得意,邁着八字步搖搖晃晃地走了,等出了沈家莊,就見周遭泛起了白霧,他臉上的淫.邪之色一收,垂首肅容道:“上人。”
從白霧中邁出一道秀逸颀長的影子,一身青衫,青衫上淺淺柳葉紋——正是沈喬夢中所見。
他問:“事都辦妥了嗎?”
王秀才谄媚笑道:“上人交代的小的自不敢耽擱,一大早就去辦了,才迷了她親娘,已是讓她娘把畫送過去了。”
夢中人輕輕颔首,又低聲道:“你的尾巴露出來了。”
王秀才一怔,扭過身往後看,果然見一條蓬松的尾巴在身後搖晃,兩只爪子也生出三寸長的指甲來,人面褪去,逐漸成了黃鼠狼面相。
他讪笑:“小的這修為還不到家,要不是靠着上人,小的哪裏敢在世間行走?”
他忙不疊收回爪子和尾巴,等到再擡頭看得時候,就見白霧和夢中人都一同消影無蹤了。
那邊姐妹倆正在收拾屋子,就見張氏捧着一幅畫走了進來,抖開就要挂到兩人屋子裏,沈婉奇道:“娘?”
張氏神色如常,把畫卷徐徐展開:“你們王叔方才送了一幅畫過來,我覺着畫的還挺好,幹脆給你們放到屋裏,做個點綴。”
張氏對王秀才素來不待見的,如今怎麽轉了性子?姐妹倆對視一眼,沈喬皺眉看着那幅畫,就見上面是個颀長的青衫男子背影,正撐着傘立在橋頭。
她臉上不經意沉了沉。
沈喬低頭回憶,腦子裏的畫面卻像是隔着水霧一般,想的越多越是模糊,只得擡頭向張氏道:“娘,畫不要挂在這裏。”
張氏臉色一變:“為何啊?”
沈婉幫腔道:“是啊娘,你不是素來不待見那老秀才嗎?又把他的畫留下來做什麽,不是膈應人嗎?”
張氏擺擺手:“你們王叔也是一片好心。”
不論沈婉如何說,張氏只是不允,執意要把畫挂上,沈婉又不想為一幅畫跟親娘吵嘴。
沈喬心下覺着有些古怪,在一邊沉默了會兒,點頭道:“娘說的是,那就收下吧。”
張氏臉上這才露了笑,轉身出去了,沈喬又把目光落在那副畫上,美目微微睜大了。
那畫中人原本是背對着外面的,這時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畫中人竟微微側身,露出隐約的側臉來,甚至能看見他嘴角的些微弧度了。
她是個果決性子,心裏覺着不對就會早做準備,不是鬼故事裏明明知道不對還要作死裝沒看見的書生小姐,立刻把那幅畫摘下來,對沈婉道:“姐,你去幫我取火折子來,不要讓娘看到。”
沈婉點了點頭,又遲疑道:“那娘...”
沈喬幹脆拍板:“明天就說我不慎打翻了火燭,把畫給燒了。”
沈婉也看這畫有些膈應,再不多問,轉身去取了火折子,姐妹倆把畫燒了,她怕張氏發現,不好帶出去扔了,就近把灰燼埋在檐下的泥地裏。
沈喬心裏仍覺不對,心不在焉地做到晚上,本以為今晚上定難以入睡的,沒想到才沾上枕頭就着了,她呼吸均勻,長睫靜谧不動,星光入窗,如水般洩了一地。
忽然窗邊響起一陣不急不緩地叩窗聲,她素來睡的不深,長睫一顫,立時就睜眼醒了過來。
窗戶已經被開了小半,她清晰地見到星光中立着個青衫人,一層柔光隐約,雖不十分俊美,但也是少有的清俊溫雅,一張面皮出奇的白,世人都好玉白膚色,只是他這白的讓人十分不舒服,看多了卻又覺着有些成瘾。
他正立在早上姐妹倆灑落的灰燼上,細細一看,衣裳邊角有煙灰的痕跡。
他回首,在窗外沖她一笑:“你好狠的心腸。”
作者有話要說: _(:з」∠)_第一次寫玄幻,好緊髒,泥萌有木有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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