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回到寝宮,心腹嬷嬷走在皇後身後,“娘娘,您最近怎麽關切起太子了?”

皇後品着香爐,悲戚道:“現在除了太子,本宮還能指望誰。”

太子是她帶大的,她自認為還是了解他的。

“既要輔佐太子,那為何還把莺啼送過去監視?”

“太子并非本宮骨肉,本宮不該防着他?”

嬷嬷點頭應:“是”。

東宮。

裴隐來時,太子正坐在魚塘邊喂魚,興致缺缺。

“你來了。”太子将手裏的魚食全部灑進池子裏。

“殿下在發愁?”裴隐坐在魚塘邊沿,也拿起一把魚食投喂水裏張嘴的錦鯉。

“是啊,今晚本宮就要不清白了。”

“……”

太子邪痞一笑,“裴少府臉紅了,害羞了?”

裴隐淡淡翻個白眼,不明顯,但就是翻了,“要寵幸女子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害羞什麽。”

太子長長嘆口氣,“本宮發愁如何對待這女子。”

皇後的人,殺不得、打不得、罵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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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放心,她雖是皇後的人,卻也是宋筱的姐姐。”

太子聽裴隐提過莺啼的身份,伸個懶腰,“她也曾是逸王府的人。”

閱歷還真豐富。

“她是個苦命女子,被逸王欺負久了,想以卵擊石。”

太子聽得諷刺, “所以她想借母後之手除掉老二?”

裴隐打趣道:“說不定是想借殿下之手呢。”

“我憑什麽幫她。”

“萬一你動心了,願為美人赴湯蹈火。”

“打住。”太子揉揉發鬓,懶得再繼續說下去了。

夜裏,太子內寝裏發出一聲聲類似豬叫的聲音,守夜的宮人們交頭接耳,翌日一早,東宮上下都聽說了,新來的舞姬聲音堪比母豬,太子還留宿一整晚,真是為難太子殿下了。

寝宮裏,莺啼看着在氈毯上拱來拱去的母豬,面容淡淡。

太子兀自整理好衣衫,看向坐在塌邊的女子,溫笑道:“愛姬想吃什麽,就吩咐廚役去做,本宮還有事,夜裏再來看你。”

那淑人模樣完全不像昨晚戲弄她時流露的風流相,莺啼起身福福身子,“恭送殿下。”

“乖。”

——

宋筱聽聞莺啼被送進東宮,有些擔憂,利用隐裴和太子的交情,尋個借口讓裴隐送她進東宮。

少府寺忙,裴隐抽不開身,便讓心腹之人送她進去,待她抵達宮門,迎面遇見出宮辦事的陳凇。

陳凇瞧見宋筱,不自覺露出一抹笑,示意身後的随從遞來一個壇子,遞給宋筱,“宋大小姐,上次見你喜歡食醋,這是咱家自己釀的,你回去嘗嘗,若是喜歡,咱家派人多給你送些。”

宋筱本該拒絕,可看着對方慈愛的雙眼,卻講不出拒絕的話,伸手接過壇子,“謝謝陳公公,改日宋府包餃子,請您過去?”

陳凇笑了笑,“好。”

身後的随從驚悚至極,陳公公怎麽對一個世家小姐露出那麽和善的笑容,陳公公哪裏是會真心微笑的人呀。

他們陳公公是個八面玲珑的人,能笑嗔、能僞善、能狠厲、能迂回,能披上衣冠楚楚的外衣,也能展露嗜血殘忍的人格,只是,陪在主子身邊多年,卻從未見過主子對一個小姑娘流露出溫良的微笑。

直到宋筱的身影沒入宮門,陳凇才收回視線,覺得自己可能魔障了,竟能從小丫頭明媚的笑容中感受到沉積多年的心傷被一點點兒治愈。

宋筱跟着東宮侍女走在游廊裏,東宮宮女個個貌美,卻都沒有得到太子的青睐,難怪外傳太子有斷袖之癖。

路過一處房舍時,兩個竊竊私語的侍女正在議論莺啼,滿眼不屑,她們不認識宋筱,便沒有刻意避諱。

宋筱聽個大概,略一挑眉,太子新寵的聲音堪比豬叫……搖頭失笑一聲,覺得是侍女們添油加醋了。

等到她進了寝宮,驚訝地差點掉了下巴,內寝裏的的确确躺着一頭圓滾滾的母豬,昨晚的豬叫并非謠言。

莺啼見到宋筱,趕忙迎上前,見宋筱手裏抱着一個壇子,不解道:“這是酒?”

宋筱神秘兮兮拔開蓋子給她聞,一股酸味刺激嗅覺,莺啼向後躲了躲。

“是醋。”宋筱蓋好蓋子,小心翼翼把壇子放在桌子上,拉住莺啼的手,“你還好嗎?”

莺啼點點頭,“放心,太子沒施虐。”

“……在你眼裏,太子如此暴虐?”

“外人皆說太子殘暴,難道不是?”

“你昨晚感受不到?”

莺啼垂眸,“他昨兒一晚上并未理我,跟那頭豬玩了一晚上。”

“……”

太子的心思,尋常人還是別猜的好。

宋筱拍拍莺啼手背給予安慰,當時得知皇後要把莺啼送給太子時,裴隐寬慰了宋筱許久,讓她稍微舒了一口氣,畢竟太子的為人,裴隐是清楚的,若是要将莺啼送給其他皇子或權貴,宋筱是不會任莺啼固執留下的。

宋筱從宮裏出來,站在路邊攤挑挑選選。

逸王坐在車馬裏,偶一掀開簾子,瞧見了宋筱,他眼眸微動,吩咐車夫停車。

當宋筱察覺身後有人緊靠自己時,下意識扭頭,對上逸王似笑非笑的眼睛,立馬轉身想走。

逸王攔住她,“筱兒妹妹去哪?”

“回府。”

逸王笑了,“那你走錯方向了。”

“……”宋筱一惱,轉身向另一方向走。

逸王跟在她身後,盯着她的後腦勺,宋筱的扈從不遠不近跟着,大小姐沒發話,他們不敢輕易冒失。

逸王打開話匣,“聽聞太子皇兄收了莺啼?”

宋筱嗤一聲,“與王爺何幹。”

“莺啼是本王的人,她的去留該是本王說了算。”

“真是笑話。”宋筱停下腳步,“既然王爺說她是你的人,那為何還要将她送至宮中陪伴皇後娘娘?”

逸王意有所指道:“因為她無法讓母豬上樹。”

是在諷刺昨晚的傳聞吧。

“皇兄真夠包容的,能容忍枕邊人發出豬叫。”說着說着還笑出了聲,聲音惑人。

莺啼反嗆道:“依王爺的意思,只有能讓母豬上樹的人,才有資格留在你身邊?”

“本王只是想留一些特別的人在身邊。”

宋筱冷諷道:“母豬能上樹,不是人有本事,是豬有本事,王爺該欣賞能上樹的豬。”

逸王無奈,“筱兒妹妹別較真。”

宋筱不想跟他糾纏,加快腳步,不料,腰間香囊忽然脫落,她沒注意到,匆匆離去了。

逸王拾起香囊打開,見裏面是一對做工精良的銀镯子,想必是宋筱幼年佩戴的,上面圖案紋路已經有些模糊了。

心念一動,吩咐随從,“去玉琢坊找孫老板重新打磨一番。”

随從當即去辦,到了玉琢坊卻遇見坐在客堂裏品茶的陳凇。

随從跪地請安,陳凇随口問了一句,随從一五一十交代了來此的目的。

陳凇瞥了一眼香囊,伸出手,“給咱家瞧瞧。”

随從跟在逸王身邊多年,知道逸王與陳凇關系密切,沒設防,将香囊呈上去。

陳凇打開香囊一看,看愣了。

裏面的銀镯……

随從帶着香囊回了逸王府,逸王打開一瞧,見銀镯煥然一新,不禁面容稍霁,剛剛他聽到一則消息,說皇帝有意讓太子接管景王之前負責的兵馬,那麽說,就是要給太子實權了。

太子自小歸到皇後膝下,一直不學無術,不受皇帝寵信,衆人皆以為皇帝會廢了他,擇景王為儲君,可皇帝遲遲未表态,衆人猜測,八成是太子之位形同虛設,在皇帝心裏早已有了新帝人選。

因此,逸王并未認真衡量過太子對他的阻力。

不過,太子在諸皇子中一直不拔尖,甚至慵懶散漫,這樣的太子,逸王沒将其放在眼裏。

将镯子颠在手心,感慨道:“玉琢坊的手藝真是極好。”

随從:“王爺,這是陳公公代勞的。”

逸王蹙眉,“陳公公為何在那裏?”

“為……太子殿下挑選玉劍穗。”

逸王眉頭深皺,握緊玉镯,看來改日,他要當面去問一問陳凇,為何又要巴結太子,真的是因為太子要掌兵權了嗎?

收回思緒,逸王系好香囊,騎馬去往宋府“邀功”。

——

宋府後院,裴隐在陪宋筱練拳,她體質弱,拳風無力,被裴隐說了幾句,正噘着嘴賭氣練習。

一旁看熱鬧的姜氏和宋應然對視一眼,姜氏眼底滿是無奈,宋應然始終淡笑。

姜氏忍不住抱怨:“臭小子一直不承認自己是亦棠,卻敢大剌剌來咱們府上,也不怕別人說他閑話。”

宋應然為母親捏捏肩膀,“他不承認我們也知道他是誰,何必逼他呢,待到時機成熟,他會如實相告其中緣由的。”

姜氏如何不知他有苦衷,搖搖頭,“為娘怕他有什麽難言之苦只知道自己扛。”

宋應然也擔憂,但既然裴隐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便稍微放寬了心。

母子倆繼續看宋筱練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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