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張小臉頓時鑲金嵌玉般的華麗起來。

她咬着手指眯着眼看着自己年輕的丈夫,男人的野性在這一刻無所收斂,狹長的眸中盡是征服與占有的狂放,滾燙的汗水沿着幾近完美的男性-軀體向下流淌。

都說女人的快慰來自于觸覺,男人的快慰來自于視覺,朱贏發現,于自己而言,視覺的快慰對觸覺的快慰有加持作用。

天可憐見,自成親後與李延齡滾了這麽多次床單,直到今天,她這副幼嫩的身子才終于勉強适應了她的官配,顫顫巍巍地迎來了人生的第一次巅峰。

朱贏非同尋常的反應讓純情的男人甚為稀奇,決定要好好研究一番,于是本來想在美人榻上完事的男人興致勃勃地将軟成一團的朱贏抱到了床上……

兇犯被抓回來後,自知福陽公主那邊指望不上了,是以都沒動他一個指頭就全都撂了。

據他所言,他自被派到緬州之後,一共就收到兩次命令,一次是準備毒芝麻粉,另一次就是殺張正,其他事一概不知。

穆小峰唯恐他沒說實話,叫人給他上了三套刑具,這厮涕泗滿面屎尿橫流也沒改口,穆小峰這才信了。

也就是說,刺殺朱贏,給尚嬷下藥讓她脫發,以及朱贏花粉過敏之事,都出自旁人手筆。

這個旁人或許還不止一人,因為後兩件事朱贏能看出與福陽公主多少有瓜葛,但是刺殺自己那件事,她可不認為這世上想讓她死的只有福陽公主一人。

是夜,朱贏正獨自坐在書房裏琢磨這事,李延齡忽然來了。

朱贏甚為奇怪,這個時辰,他應該在對面的演武堂與他的兵器相親相愛才對啊。

李延齡進了門,見房中窗明幾淨,書架上滿滿當當,朱贏手執紫管,一身書卷氣地坐在燈下看着他。

他兀自點點頭,甚為驕矜道:“看來以後我兒子定能文武雙全。”

朱贏:“……”

還未來得及做出回應,男人已踱到桌邊,探頭看到案上朱贏的設計圖,眉頭微微一簇,小聲咕哝:“看來不宜期許太高。”

服裝設計圖着重點自然在服裝,人物的頭部和四肢都十分抽象。

朱贏再次:“……”

好不容易捋順被男人攪亂的思緒,朱贏問:“夫君,你怎麽來了?”

“都審完了,自然要告上一狀。”男人将經犯人畫押的供詞往桌上一拍。

朱贏急忙讓位。

李延齡瞠目看着她,問:“你不代筆麽?”

朱贏笑道:“夫君你的字龍翔鳳翥,何用旁人代筆?”

李延齡虛榮心得到滿足,當即忘了寫禦狀的繁瑣,老神在在地在書桌前坐了下來。

趁他寫字,朱贏便拿過那份口供看了看,見上面居然承認買兇刺殺自己,她十分驚奇,問:“夫君,那兇犯不是說并不知我遇刺之事麽?”

李延齡眉眼不擡,只道:“到了我手裏,認不認的,得看我心情。”

朱贏:“……”

李延齡斜她一眼,道:“別用那種眼神看你夫君,你夫君是磊落之人,只不過,尚未磊落到由着旁人欺負自己媳婦而不還手的地步罷了。”

朱贏高興起來,搬了把椅子挨着李延齡坐下,看他寫禦狀。

他字跡本就鋒利張揚,遣詞造句也不十分恭謹,一股‘你對我媳婦什麽态度,我就對你什麽态度’的威脅之意躍然紙上。偏他自我感覺良好,寫完之後還問朱贏:“為夫文采如何?”

朱贏一臉崇拜之意:“文采斐然。”

李延齡俯過臉在她頰上親了一口,以示對這個答案的滿意程度。

朱贏心道:措辭不嚴謹,造句不恭敬,又如何?反正在皇帝心中,李延齡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武夫罷了,這樣倒更顯得他沒看錯人。

寫完了禦狀,夫妻倆一時無事。朱贏抱着李延齡的一只胳膊,将頭靠在他肩上,看着桌角琉璃燈盞裏溫黃的燭光,聽着他清淺的呼吸聲,倒是品出一絲盛世安穩的味道來。

夫妻倆默默溫存地依偎了半晌,李延齡忽然開口:“有時候,你真的很像我幼時的一位夥伴。”

“誰啊?”

“阿黃。”

“聽名字像條狗。”

“它就是一條狗。”

朱贏笑了笑。

李延齡偏頭看她,問:“你不生氣?”

朱贏仰頭看他,一雙眸子流光溢彩,道:“為什麽要生氣?因為你說我有時候像你小時候的一條狗?好壞歹話我聽得出。幼時的一條狗,令你念念不忘到如今,它至少給了你陪伴、溫暖、忠誠和專一。如果你口中的我像它,是指這些方面像它,這無疑是一種誇獎。”

李延齡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伸手觸摸着朱贏嫩滑的臉頰,道:“不知為什麽?明明相識不久,卻總覺得我已經等了你很久。”

朱贏:“……”大哥,能別這麽煽情麽?

“有個詞叫一見如故,還有個詞,叫一面如舊。”朱贏替他解釋。

李延齡輕輕嘆了口氣,道:“如非當初那般憤怒與抗拒,我寧願相信我會對你一見鐘情。”

這哥們兒是不是惡補了《情話寶典》啊?怎麽相處越久這甜言蜜語說得越溜?

這方面朱贏自然不肯示弱,将臉蹭在他胳膊上甜甜道:“夫君,你要是能一直在家多好。”

李延齡僵了一僵,低聲道:“抱歉,這個我恐怕做不到。”

其實朱贏也就說說罷了,正想寬慰他,誰知他接着道:“不過在家的時候,我可以多補償你一些。”說着擡起朱贏的下颌就吻了過來。

朱贏瞠目:“……!”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小心為上

李延齡這個男人,黏糊的時候黏得像舔不掉的麥芽糖,幹脆的時候脆得像一捏碎的幹脆面。晚上說舍不得走,黏了朱贏大半夜,結果天不亮就走了。

朱贏無語之際,也終于順利地從戀愛模式切換到工作模式。

這天她帶着淩霄等人去仙客來視察裝修進展,卻赫見仙客來門外蹲着個眉清目秀身量苗條的少女,肘彎裏挎着個藤編籃子,裏頭還有半籃子各色絹花。

見朱贏的轎辇前呼後擁地來了,她似是有些畏懼地往旁邊避了避。及至淩霄扶着朱贏下了轎子,要往樓裏去了,那女孩卻突然大着膽子道:“姐、姐姐,要看看絹花嗎?”

她這話是對淩霄說的,因為淩霄方才掃了她的籃子幾眼。

朱贏停下腳步,透過半透明的帷幔,隐約看到面前少女膚色嫩白形容憔悴,雖是賣花,神色間卻摻雜了一絲掩也掩不去的羞怯與難堪,像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突然被丢進市井供人瞻仰的表情。

見淩霄躍躍欲試的模樣,朱贏道:“去拿過來瞧瞧吧。”

淩霄便去少女籃子裏挑揀了幾朵,拿回來給朱贏看。

朱贏瞧了一眼,做工自是精致細密的,只是造型沒什麽創意。不過這倒給了她一個靈感,她何不設計些小巧精致的花朵圖案,再令人用各種質地的布料做出來,當做小禮物送給前來購買娃娃的千金小姐們?記得她小時候有段時間就特別喜歡收集一些小巧精致的東西,什麽爸爸的領帶夾,媽媽的胸針,都曾是她藏寶箱中一員。

如是想着,她便對淩霄道:“都買下吧,回去分一分。”

淩霄興高采烈地掏錢。

“多謝夫人。”少女連道謝都不敢大聲,花都賣出去了也沒多少高興的模樣。

朱贏點了點頭,正想進門,那少女忽然走近幾步。穆小峰瞬間警覺,往朱贏與那少女之間一攔,手下意識地按上刀柄,倒将少女吓得向後踉跄了好幾步,險些跌倒。

淩霄一把拉住那少女的手,回頭罵穆小峰:“吓人家一個小姑娘作甚?又想仗勢欺人?”

穆小峰将那少女從頭看到腳,見她穿得單薄,身上藏不住兇器,身段步伐看着也不像練武之人。于是便在淩霄的瞪視中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退開了些。

“夫人,您、您府中還缺婢女嗎?”那少女堪堪站穩身子,顧不得向淩霄道謝,便鼓足了勇氣對朱贏道。

朱贏立在門前看着她,問:“你想自賣己身?”

少女咬着唇,點了點頭,道:“家中父兄皆亡故,母親又染病在身,我實是……沒法了。”言罷,泫然欲泣。

朱贏沉吟片刻,對那少女道:“我看你這一身皮肉也是嬌養大的,怕是做不得什麽。這樣吧,淩霄,你先給她二十兩銀子。”

少女瞠目看着朱贏,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必驚訝,這銀子也不是白送你的。你有堆絹花的手藝,這二十兩就算我預付給你的訂金,你按着我的要求給我堆絹花。後天巳時你來此等着,我會派人将紙樣和布料送來給你,你堆好後再送我府裏去。”朱贏說完,令淩霄善後,自己帶着鳶尾簡書先進了樓。

朱贏在樓裏轉了半天,大抵格局是早就設計好的,關鍵是精細裝飾。她是服裝設計師,不是室內裝飾設計師,若想達到她心目中的理想效果,只怕還得頗費一番心力。

午前朱贏回了王府,李延齡不在家時,她一般都吃得比較簡單,上輩子她就不是個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不過鄭嬷心疼她堪堪十五便嫁進這虎狼之窩,世子爺不在,她勞心費神沒個安穩的時候,世子爺在,又有房-事過頻的嫌疑,故而每天都堅持要為朱贏炖個湯補補身子。

春困秋乏夏打盹,朱贏沒什麽違反自然規律的意思,用完午飯便準備去美人榻上打個盹,結果尚嬷來了。

朱贏眸光湛亮地注目于她發髻上一朵紫紅色的山茶花,抿着唇要笑不笑。

尚嬷有些不大自在地伸手摸了摸,道:“是淩霄那丫頭給我戴的。皇後善妒,年輕時在宮裏不敢戴,上了年紀也不愛這些了,竟是一輩子沒戴過。”

朱贏笑道:“我曾讀過一首詩,中有一句‘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以前品來總覺得心中酸澀,今天看到尚嬷你如此,不知為何又覺心中安慰。”

尚嬷鼻翼翕張了下,但很快又泯于無痕,只道:“公主,我想回一趟大旻。”

朱贏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回去做什麽?”

尚嬷道:“我離家四十餘載,雖說爺娘早已離世,兄弟也是多年杳無音訊,但心中總是還記挂着那一片山水,想回去看看。”

朱贏心知她此時突然要回大旻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聽她語氣,是不打算對她坦白。

“可是,您腿腳不便……”

“無妨,這四十餘年雖是過得孤苦伶仃,好歹還攢下一些錢財,我自會雇人送我往返的。”

“若三七回來問起,我如何交代?”

尚嬷從懷中拿出兩封信,鳶尾拿了遞給朱贏。

“我此去最多四個月,四個月後我若還不回來,拜托公主将此信交予三七。”尚嬷道。

朱贏拿過信,赫見一封是給三七的,另外一封是給自己的,她眉頭微微一簇。

尚嬷笑了笑,道:“上了年紀的人不比年輕人,許多事情雖不一定會發生,總是提前安排了的好。公主不必為我操心。”

朱贏按下那封信,定定地看着尚嬷,問:“您一定要去,是嗎?”

尚嬷顯然早已做下決定,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朱贏閉了閉眼,道:“好吧。”

尚嬷臨走,突然又對朱贏道:“公主,鄭嬷年事已高,一個人管理小廚房怕是力有不逮,您還是再派一人給她打打下手為好。”

朱贏心弦一撥,問:“尚嬷心中可有合适人選?”

尚嬷道:“我覺得陳皮不錯。”

朱贏點點頭,道:“好,我記下了。”

尚嬷似乎還是不放心,看着朱贏道:“公主,您,萬千保重。”

朱贏紅着眼眶點了點頭,道:“您路上當心,早些回來。”話雖這樣說,卻知今日一別,今生許是都不會再見了。

尚嬷走後,朱贏再無睡意,鳶尾是心思細膩之人,見朱贏如此,也不多話,只在一旁默默陪着。

恰淩霄裙擺帶風地進來,大大咧咧道:“公主,絹花都分完了,下面那幫小丫頭片子高興壞了。”

朱贏有些憂郁的思緒被她驚飛,當即道:“淩霄,去叫穆小峰過來一趟。”

淩霄剛要走,朱贏忽然又道:“等一下。”淩霄轉身,不解地看着朱贏,問:“公主,到底要不要去叫?”

朱贏猶豫片刻,嘆了口氣,道:“罷了。”

尚嬷此舉,無疑想與琅琊王府,與她朱贏撇清關系,既如此,她何必因為自己的一點不忍,強人所難呢?

再者,穆小峰等人雖聽她指揮,可畢竟是李延齡的人,她有資格因為一己私心讓他們去大旻冒險嗎?她沒有。

所以,只能罷了。

轉眼便又過了數天,這日下午申正時分,鳶尾來報,說那位姓許的女子已按着朱贏的設計做好了一部分絹花,想拿過來給朱贏看看合不合格,正在後門外等着。

“叫冰糖去帶她進來吧。”朱贏坐在書桌前,一邊畫畫一邊心不在焉道。

鳶尾答應着,剛要出門,朱贏猛然擡起頭來,道:“等等。”

鳶尾回身。

“你叫穆小峰派個人,悄悄跟着。”朱贏道。

鳶尾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也沒多問。

見她出去了,朱贏自案側一疊文稿中找出尚嬷留給她的那封信,找到了那句話“任何人都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你面前,如果她出現在你面前,那定然是有原因的。有因就會有果,善果還是惡果,若是一眼不能分辨,唯有小心為上。”

尚嬷将她大半輩子浸淫後宮的經驗,都濃縮在這薄薄幾張紙上,留給了她。

這幾張紙,仿佛一雙引路的手,幫朱贏推開了那扇名為“宅鬥”的大門。至少她明白了不管與誰鬥,不管怎樣鬥,萬變不離其宗,核心永遠是“利益”二字。你如今所得,妨礙了哪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便是你的敵人,沒有例外。

而如今的琅琊王府,最值得争鬥的無非“世子位”三個字,李延齡雖是王世子,可這是大旻皇帝封的,且不論緬州文武官員服不服,連琅琊王本人,心中怕也是不願的。隐忍不發,不過是還不想與大旻翻臉而已。

是以,身邊這些親眷,除了李惠寧與穆王妃之外,都可列入敵人一列。李惠寧本人應是可以全然信任的,因為李延齡畢竟是她唯一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且姐弟倆多年來關系不錯,唯一的變數是她公公沈行初對李延齡升位王世子是什麽态度。

至于穆王妃麽,她雖不待見自己這個皇帝硬塞的媳婦,但對于李延齡的王世子位應當還是在乎的。對于這種一根筋讨厭自己的人,表面維護關系沒用,唯有讓她明白自己能讓李延齡這個王世子位坐得更穩,才有可能改觀。

所以,她要在琅琊王府生存下去,目光就得放得長遠一些,除了管理好後宅,她還需設法鞏固李延齡的王世子位才行。

一個不被自己父親承認,不被緬州官員擁護的王世子,即便順利繼位,也不會長久。而她作為一個後宅中的女人,該怎樣獨辟蹊徑,才能幫到他呢?

想來想去,朱贏還是決定先掙錢再說,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若是生活都成問題,還鬥個P啊!

剛提筆蘸了墨,那邊穆小峰押了姓許的女子進來,将人往地上一掼,呈上一根足有五寸多長的鐵刺,對朱贏道:“奶奶,幸好您叫屬下派人跟着她們,否則此番可闖下大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大,這塊板磚是你掉的嗎”和“桑心”的雷,謝謝親們的留言和鼓勵,女主的彪悍人生即将拉開序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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