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張其然和何勇分居兩個多月後和好了，原因是何勇的父母又把他們倆叫過去吃飯，吃完飯之後，語重心長的又囑托了一下生孩子的事情。回來之後，何勇就沒有去隔壁房間睡，張其然也沒有趕他。這樣就算重歸于好了。但是張其然也沒有放過何勇，她提出以後不準在她面前玩游戲，何勇明确的回答“不可能，但是你說挺我就停”張其然想想也行，就欣然同意了。

何勇之後的一段時間果然做的不錯，但凡張其然耍點小脾氣不讓他玩，他也笑嘻嘻的放下手機，有的時候也死纏爛打的求着張其然讓她玩一會兒，張其然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過完年之後，張其然已經三十歲了，何勇已經三十三，何勇的父母已經退休，一家子四個人坐在家裏冷冷清清的，聽着外面的歡聲笑語孩子的吵鬧聲，何母唉聲嘆氣的。惹來何爸爸一聲責備“大過年的，唉聲嘆氣幹什麽？”

何母很慈祥的跟張其然說“已經過了半年了，現在身子也養的差不多了，現在可以再要孩子了，你們加把勁，過了年，你就三十了吧，年紀太大，生孩子傷身體，不能再等了”張其然也知道不能再等了，可是之前的那個孩子仿佛是插進骨頭縫裏的刺，看不見，一動就疼。

回老家看爺爺奶奶的時候，看到了林澤熙，帶着他的女朋友，張其然笑着和他打招呼，何勇站的遠遠的，皺着眉頭看着他們。

這次懷孕何勇也積極起來。調養飲食，不喝飲料了，堅決不喝酒，抽煙就更不要說。測排卵期。可是事情有的時候就是那麽奇怪，你越是想要，就越是沒有。一個月不行，兩個月不行。何母一看這情況，也着急，覺得肯定是第一次堕胎的時候傷着了。那怎麽辦？只能去醫院看。

醫生就那幾句話，身體沒有什麽問題，孕酮低，不要緊張，孩子肯定是會有的。中藥也吃，現在何母給張其然打電話，首先得問“藥吃了沒”

本來何勇的工作就是一個星期回來也沒有幾天，何母等到何母一走，就會過來問張其然，這次怎麽樣？張其然覺得自己就像借夫生子一樣

一次房事之後，張其然精疲力盡，何勇也是一樣，在一旁呼呼大睡。這段時間張其然累，但是看的出來，何勇也是很累。張其然看着何勇，心裏有點心疼，她自己睡不着，何勇的手機放在枕頭的旁邊。張其然拿了過來，她從來在電話上看過妻子翻看老公的手機，她自己也翻過，何勇不玩微信，QQ上也盡是同事之類，還有一些重要的游戲玩家，加上何勇的工資卡一直都是在張其然手裏，漸漸的張其然就不翻何勇的手機，确實也沒有什麽好翻的。反正也睡不着，她就想要不然也玩玩游戲。

張其然對游戲真的沒有什麽興趣，之前她看何勇玩的那麽入迷，也曾想深入了解一下，以便有很多話聊，實在是進行不下去，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有什麽意思。

何勇最近玩的起勁的應該是《王者榮耀》，據說這款游戲最近很火，10個人當中都有兩個人在玩。有人發起一起打比賽的邀請，看來何勇的級別還是挺高的。欣然應允，張其然加入了比賽，稍微了解了一下怎麽前進後退，怎麽揮劍看向敵人呢。張其然就跟着大隊人馬向敵方陣營沖去，估計是自己太激動了，沖着沖着就沖到了最前面，和敵方軍隊糾結在一起，張其然拼命的揮劍，手指快把屏幕點破了，還是沒有殺出重圍，最後一命嗚呼。張其然嘆了一口氣，準備退出來，一看，居然還有15秒複活。

“你今天怎麽不在狀态”盡然有人在留言區發言。哦，張其然看了一下對方似乎是個女的，就來了興趣。

“今天比較累”張其然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打呼的何勇，他真的挺累的嘛。

“注意休息，老公”

老公，張其然睜大了眼睛，還老公，竟然稱呼為老公。張其然心跳開始加速。想了想，公司裏面一個愛打游戲的小姑娘好像說過，她們打游戲經常會在游戲裏面結婚。張其然漸漸的平複一下心情，捉賊捉贓，捉奸成雙。這個公衆談論區，萬一何勇到時候死不承認，自己鬧起來豈不是無趣。張其然不動聲色的回了句

“老婆，這麽晚了你怎麽沒睡？”

“玩了這一局就準備睡了”

好了，真相大白了，這個何勇盡然在外面給我戴綠帽子，還和一女子老公老婆的叫的這麽親密，是把我張其然當死人嗎？張其然把對話截了一個圖，發送到自己手機上，做好之後，張其然推了推身邊的何勇，嘴裏說着“你小老婆找你”

何勇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看着一臉不高興的張其然，臉色也是非常的難看，轉個頭往邊上睡，嘴裏嘟囔着“別煩”

張其然接着說“你小老婆找你”

何勇沒有理她。張其然覺得自己胸腔裏有一口熱氣一股一股的往嗓子眼冒，她一腿把何勇踹到了地上，何勇這下是徹底的醒了，幾秒鐘的反應，他知道是怎麽回事。怒氣沖沖的朝張其然看去，嘴裏發火說“你幹什麽？”

“你小老婆找你”

“什麽小老婆？你有病吧”

“你自己看，張其然把手機扔給他”

何勇瞟了一眼手機，氣急敗壞的說“什麽小老婆？就是腦子有病，你拿我手機幹什麽”

“你才腦子有病，我不拿你手機我還真不知道，你還有個老婆啊”張其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對着何勇說。何勇這才認真的看了手機，大概是看到了重點，也知道了張其然生氣的內容。臉上的怒氣慢慢的消了下去，青一陣，白一陣。嘴上還不肯吃虧“什麽老婆，這是游戲裏面的，游戲裏面的，你知道嗎？”

“游戲裏面就可以這樣老公老婆嗎？你當我是死人嗎？”張其然一副看你怎麽辦的樣子。

“就是個游戲，你明不明白？”何勇争辯道。

“游戲是嗎？那我QQ上是不是也可以跟陌生人老公老婆的稱呼，反正大家也不見面，說不定人家還能給我發紅包呢？”張其然說。

何勇徹底的沒戲了，坐在床上，張其然也坐下來。過了一會兒，張勇對着張其然說“游戲裏面結成父母買裝備會便宜的，這個女的，其實她不是女的，他是男的，是我們公司的同事，那天我在玩游戲的時候，他看到了，我們就一起玩，結婚買裝備有優惠，我們就結婚了。”

“你當我傻啊，兩個大男人三更半夜的老公老婆的叫”

“真的，要不然我讓他給你打電話”說完何勇拿着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對着電話那頭說“孫琪，是我，何勇，呵呵，是這樣的，我們在游戲中結婚的事被我老婆知道，正在找我吵呢？你幫忙跟我老婆解釋一下”然後把手機給了張其然，電話那頭果然是一個男的，電話那邊說“嫂子，我是孫琪，和勇哥是一個公司，平時也喜歡打游戲，我們鬧着玩呢，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老婆還在旁邊呢，就不和你多說了”說完就挂了電話。何勇在旁邊一臉漠然的說“現在知道了吧，煩死了，睡覺”說完他關了燈。留下呆坐在黑暗中的張其然。

何勇的同事雖然跟張其然解釋了，但是張其然還是很不高興，不是何勇在游戲裏面結婚的事不高興，而是游戲結婚這件事草草了結的不高興。何母看到張其然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心裏非常的着急，經常突然在吃藥和去醫院測排卵期的時間出現在張其然面前，說白了，何母可能在監視着她，生怕她不聽話，耽誤了生孩子的大事。

這天，張其然滿腹憂愁的和主管倒備孕以來的苦水的時候，程剛給張其然打來了電話，張其然很好奇，程剛很少給她打電話，雖然她和阿蓉的關系比較好，跟程剛也算是同學，但是他們之間真的很少交流。

張其然接了電話，準備調侃一下程剛怎麽會給自己打電話，才說了一聲“喂”只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很沉重的聲音。

“喂，張其然，我是程剛，我想把房子賣了，你看身邊的朋友有沒有想要的？”程剛一口氣說完。

“為什麽啊？你跟我開玩笑吧，阿蓉知道嗎？”張其然一臉困惑，想想她也有兩個星期沒有和阿蓉聯系，這小夫妻兩個到底在幹嗎？

“我還沒有和她說，總之你幫我留意着，我是認真的，很着急”

“為什麽啊？你缺錢嗎？你是不是在外面幹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張其然的口氣變的非常的不客氣。

“不是的，阿蓉生病了，肝癌，我需要錢、、、、、、”

張其然愣住了，只覺得自己天旋地轉，她目瞪口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覺腦袋裏面傳來嗡嗡的聲音，嗓子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呼吸都變的困難起來。

主管看她這樣，立馬湊了過來，着急的說“怎麽了？怎麽了？你不要急，不要急”其他幾個人也湊了上來，看着張其然的臉色，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張其然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張其然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整個辦公室的人不在哄她，哭到主管吩咐她回家，在電梯裏哭，在公交車上哭，然後在阿蓉的醫院裏哭。對着阿蓉的病床，哭的阿蓉眉頭緊鎖。最後阿蓉實在受不了了，大聲的說“張其然，你能不能滾？”那中氣實在不像是一個生病的人。

直到程剛帶着球球過來，張其然才不好意思的把眼淚擦幹，球球看着張其然的核桃眼，忍不住的問“阿姨，你為什麽哭啊？”

張其然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撲簌簌的往下掉。

“你阿姨和你叔叔吵架了”阿蓉在病床上說。

球球“哦”了一聲，又說“阿姨怎麽老是跟叔叔吵架？”

肝癌晚期，醫生輕描淡寫的說，程剛頹然的坐在醫院的走廊上，球球在媽媽的床頭說幼兒園裏的趣事。張其然站在病房門口，看着門裏門外的情景，一陣一陣心痛，她從來沒有正眼看過程剛，以前上學的時候，依稀記得那個寡言的瘦小的男孩每天從班級的後門進去，成績不好缺也不調皮，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現在這個30歲的男子滿臉的胡須，看上去接近40,盡然顯出了蒼老之象。是啊，他過的沒有何勇悠閑，沒有林澤熙的潇灑，他在這個城市立足，靠的是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的積累，開始有了有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可惜啊，命運就是這麽不公平，輕而易舉這一切在一張醫療報告單上化為烏有，比之來之前的空無一物，更平添了刻骨銘心的傷痛。

可是阿蓉呢？這個風風火火的女子，做人做事大刀闊斧，從來不留給讓人不容置喙。她們初中的時候坐在一個一起，阿蓉的成績不好，總是霸道的拿起張其然的作業就抄，從來就不問張其然願不願意，有時候好吃的，随意的往張其然的手上一方，也不管張其然願不願意。自從張其然嫁到這個城市，不管什麽去阿蓉家，阿蓉總是一邊埋怨一邊給張其然準備吃的。比起朋友、同學，阿蓉更像是自己的親姐姐。

張其然從來沒有聽阿蓉說過她和程剛之間鬧過別扭，程剛的沉默寡言，阿蓉的咄咄逼人似乎成了完美組合。可是現在這一對幸福美滿的家庭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張其然的淚又湧了上來。

張其然請了幾天假，想待在醫院裏照顧阿蓉，阿蓉不同意，明确表示，“張其然，你有多遠滾多遠，你在這我還心煩，好了，你別哭了，我還沒死就要被你哭死了”

阿蓉和往常一樣的平靜。

“我不哭了，我就在這，我假都請好了”

“你還是去上班吧，我在這照顧就行，然然，你幫我照顧球球吧，球球在醫院也不是很方便，你要是方便的話，就幫我帶一下孩子，順便幫我把托你的事辦一下”程剛在旁邊說。

“她肯定方便，吃我們家那麽多飯，帶個孩子有什麽不方便的，你讓她辦什麽事？”阿蓉在病床上問。

“沒事，就是球球幼兒園的老師讓我交一張社區居委會的證明，咱們戶口不是沒有遷過來嗎？要去辦一下”程剛解釋說。

張其然沒有說話。阿蓉也沒有多問。

在醫院走廊的裏，張其然望着醫院遠方的高樓，張其然記得四年前剛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那裏還是一片荒蕪，短短四年高樓大廈崛地而起，張其然腦子裏想到一句唱詞“眼看它高樓其，眼看他高樓塌”

程剛在旁邊一口一口抽煙，張其然不知道他從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真的沒有辦法嗎？”張其然輕輕的問。

“有”程剛淡淡的說。

張其然說了一驚，急忙問道“什麽”

“肝髒移植，用球球的肝髒”

張其然又是一驚。睜大了眼睛看着程剛，程剛痛苦的低垂着頭，顯然也是陷入了兩難的抉擇之中，突然他憤怒的一拳打在面前的牆上，牆上留下了血跡，他的手受傷，張其然的淚又下來了。

張其然的這邊任務就是帶孩子和賣房子，那邊醫生也告訴程剛，趕快做決定，病人一天比一天嚴重。房子已經開始帶人看了，程剛也做了決定，換，用兒子的一半換給阿蓉，只等房子賣出去拿到錢就做。以前的同學也三三兩兩的來看阿蓉，病房裏擺滿了水果和鮮花，阿蓉總是開玩笑的對張其然說“你把這些拿去門口賣給下個同學，循環利用”

張其然每天晚上把孩子從幼兒園接回來，吃完晚飯之前去看阿蓉。阿蓉一天比一天消瘦，臉色蠟黃，但總是精神奕奕的。這天阿蓉突然跟張其然說“你請了幾天假”

“啊？”張其然吃了一驚。沒想到阿蓉會這麽問

“你請了幾天假”阿蓉又問了一遍。

“好幾天啊，幹什麽”張其然想着，阿蓉生病之後，張其然就跟主管請假，主管人也好，直接跟她說，我們公司的事也不多，你也不用請假，在家辦公吧。什麽事情把事情忙好，什麽時候回來。張其然感激涕林。

“你帶球球出去玩幾天”阿蓉說。

“玩什麽？”張其然不解，這個時候還玩什麽。

“我之前答應他說要帶他去迪士尼玩的，現在這個身體狀況還不知道到哪一天？你帶他去玩三天。”阿蓉傷感的說。

張其然鼻子酸酸的，想了一下“還是等你好了再去吧”

“讓你去你就去，我就這麽點要求你還推三阻四的”阿蓉不耐煩的說。

“程剛知道嗎？”

“我還沒跟他說，他應該也不會反對”

正說着，程剛也進來了，張其然看着程剛。

程剛一愣，“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阿蓉讓我帶球球去上海迪士尼，你同意嗎？”

程剛又愣住了，“現在，沒必要吧，要不然等以後你好了，我們一家三口過去？”程剛試探的問。

“我之前就答應球球了，然然你帶她去，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好？後面的治療亂七八糟的。”

病房裏面一陣沉默。“那好吧，然然你帶球球出去玩兩天，兩天之後你就回來，還有幾天阿蓉要做一個大手術，到時候還要你幫忙”程剛打破了沉默。

張其然也默默的點點頭。臨走時，程剛塞給張其然兩千塊錢，說是孩子玩的費用，無論張其然怎麽推脫，程剛非要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