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怕與不怕

一早過來學校通知市教育局領導上午要來檢查,于是早讀課時間全校大掃除,一班分到的包幹區是車棚,黃明讓第一排同學都過去,剩下的就留在自己班裏打掃。

遲嶼拎着掃帚往樓下走的時候,突然想到他從轉過來到現在,一次日都沒值過,不知道是衛生委員忘了排他,還是這段時間忙着考試不用打掃,反正他看他們班一直是垃圾成山的狀态,黃明每次過來都要站後門口先罵上一會。

唐曉偉就曾不止一次替黃明委屈過,好好的高三優秀教師當不成,要被下放到這裏來整肅一群未開化的蠻子。

遲嶼和唐曉偉并肩,程央胳膊夾掃帚走在他倆後面,加上樓梯總共不到一百米的距離,遲嶼聽他打了至少有□□個呵欠,還傳染給唐曉偉跟着一塊打。

到最後他差點也跟着打起來,本來早上就容易犯困,有人在你旁邊睡眼惺忪跟嗑了迷魂香似的就更提不起精神,這種狀态一直到進了車棚,人都分散開了才好點。

大概是把傳染源分出去了。

三班分配到的區域就在車棚前面,打掃一塊空地,本來人就不多,付進還掃着掃着往他們這邊溜過來了。

“哈喽。”付進往一輛自行車後座上一靠,等了半天遲嶼沒反應,對着他打了個響指,“看我。”

“……”

“昨天你去哪了?”遲嶼大概能猜到他為什麽沒跟他一塊去吃面,看付進一臉躍躍欲試,似乎就在等着他開口的表情,只能順着他問了句。

付進笑着往後面看了一眼,放輕了聲音,“他過來找我了。”

遲嶼跟着看了看,“然後你倆就一塊回去了?”

“當然啊,我還能說不嗎。”

“哦。”遲嶼沒什麽表情,“恭喜啊。”

“哎你知道嗎,他居然有對雙胞胎弟弟妹妹,還在上小學。”付進在自己腰那兒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麽高,六七歲的樣子。”

“親的?”遲嶼有些意外,沒想到以為是孤兒的人家裏人丁還挺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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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的,雙胞胎還能哪去認麽。”

“也可能是表的堂的不行嗎?”

“哦哦,你說這個,親的,一看長那樣就知道是親的了,尤其那個叫程櫻的小姑娘,跟他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漂亮。”

遲嶼想象了一下程央的臉扣在一個小姑娘身上,覺得怎麽都有點跟漂亮搭不上邊,要說他弟弟跟他一樣帥氣倒還有可能,畢竟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他發現看多了那張臉還挺順眼。

“那不是好事嗎,從小的下手總比大的容易。”遲嶼說。

“靠我至于嗎。”付進拿掃帚抽他,看有老師過來,趕緊裝模作樣的在遲嶼掃過的地方又晃了兩下。

遲嶼笑了笑,“怎麽不至于,你是沒看到你前兩天的樣子。”

“怎麽?”

“你說怎麽。”

“我不就是着急嗎,還有我付進交不了朋友的人。”付進摟着他肩膀,給他點贊,“沒想到最後還是你厲害。”

“我什麽都沒做。”遲嶼說:“就你這麽一根筋的盯着,正常人都可能吃不消,為了息事寧人先投個降,能不能真的拐到手,還要看你本事。”

“看的不是本事。”付進立刻反駁,還一本正經的對着他點了個頭,“看造化。”

遲嶼笑了起來,付進一臉生無可戀的翻了個白眼,看他還在笑,自己也跟着笑,兩個人笑了一會,付進突然往櫥窗邊上一靠,看着不遠處的程央,說:“遲姍要能活到現在,估計也有這麽大。”

他轉過頭來看着遲嶼,“有你這個哥哥在前,小丫頭肯定漂亮。”

中午吃飯,付進自然又追着程央去了,遲嶼沒跟他們一起,不知道為什麽,有點不想看見他,也許是這幾天一直被付進程央短程央長念的煩了,也許是早上的一番話,讓以為他是孤兒而剛開始萌芽的那點同情,在突然發現他不僅有弟弟還有妹妹時,顯得有些多餘而可笑。

下午黃明臨時把一節自習課改成了自由活動課,讓他們都抓緊時間出去走走,馬上期末考了,從現在開始往後一個多月課表上就都是主課了,別說兩節連着上,個把老師時間調不過來,四節連着上都有可能。

于是這連頭連尾的一個小時,大有先給他們吃頓斷頭飯的意思,理科班男生多,不到一分鐘全往操場跑了個幹淨,剩下寥寥幾個女生留在教室裏聊天吃東西。

遲嶼和唐曉偉後排幾個打慣了的,默契自然不用說,出門就聚一塊往小操場走。

一中一共有兩個操場,一大一小,大的那個在足球場邊上,去的人也多,經常會有各種跨班級跨年級的比賽,吃完晚飯的間隙,他和付進還去圍觀過幾次。

小的那個就只能用來打半場,唯二的兩個籃球架礙于空間,放置的方向是垂直的,距離還有點遠,專門适合他們這種抓緊時間來走走的。

遲嶼打了十來分鐘,接住傳球正準備上籃,意外看到程央竟然走過來了,在另一個籃球架旁邊的臺階那脫衣服,他把球扔給其他人,撩起下擺來擦了擦臉,往那邊又看了一眼。

這次裏面換了件衣服,換成了灰色的套頭毛衣,看的出來有些舊了,但洗的很幹淨。

遲嶼這個距離其實看不出來幹不幹淨,純粹憑上次近距離看到的印象主觀判斷了一下。

白色的襯衫上因為多次搓洗而泛起的毛邊,莫名的跟他這個人一樣有些冷清。

跟程央打的也是他們班的,遲嶼現在有些還叫不全名字,不過換人下去的時候,他坐邊上看了會,發現這小子竟然打的不錯,反應敏捷,出手利落,和坐他們旁邊排一個叫李入江的配合打的十分出彩。

不過理科班,男生普遍都打的還行,程央大概算在這還行裏面拔了個高個,一中有籃球體育特長生,從下面選拔加考上來,一般校級的比賽出去都是他們,其他人碰上了最多也就是玩玩,無非就是堅持的長短問題。

程央這種如果不被大塊頭的故意往身上撞,應該能堅持不少時間,遲嶼決定有機會要找他打一次。

在樓下水池洗完臉上來,路過窗口,看到馮均趴在桌上,之前下樓沒看到他人,不知道這麽長時間都在幹什麽,遲嶼推開窗子,膝蓋一彎剛要起跳,突然看到什麽,整個人像被點了穴一樣頓住了。

兩秒過後,他直起腰退了回去,抖抖起了兩胳膊的雞皮疙瘩,往後面看,唐曉偉他們去買水了還沒回來,全程目睹他宛如智障表演的,只有剛坐下的程央一個人。

遲嶼站在窗口有些難以啓齒,難道他要對他,或者對唐曉偉的同桌一個女生說,不好意思,我桌上有條蟲,而我有點怕,能麻煩你們幫我捉下嗎。

雖然他覺得人有害怕的東西沒什麽丢臉的,付進還怕鬼呢,但畢竟他和程央的關系就那樣了,這個時候因為這點小事尋求幫助,在遲嶼看來,跟示弱沒什麽區別。

然而就在他考慮是等唐曉偉過來,還是硬着頭皮上的時候,眼前人影一晃,接着“啪”的一聲,程央從自己的位子上夠過來,用卷起的書把蟲砸死了。

遲嶼:“……”

砸完十分人道的給收了下屍,拿卷子從屍體下面抄過去,沒個緩沖不喊個預備什麽的,一個左拐就往窗口抛了過來。

遲嶼還沒從如此慘烈的死狀上回過神來,見這形勢,吓的忙收腹往旁邊閃,就這樣還只是堪堪躲過,動作稍微慢點那蟲大概要跟他對個臉。

不過怎麽說呢,好歹還給處理掉了,死的總比活的好,這個時候遲嶼再怎麽樣也不能對他落臉,說白了人其實完全可以不伸這一手,雖然他懷疑如此粗暴的處理方式,程央不可能沒點惡作劇的想法在裏面。

然而接下去,他抓着自己的桌子往後用力一拖,空出前面一段供人行走的距離,這一動作讓遲嶼又覺得這人……好吧,可能确實是他小人之心了。

他從後門進來坐進去,找了張紙把桌上的不明液體擦幹淨了,回頭跟程央說了聲謝謝。

程央沒說話,坐下了。

遲嶼為了緩解氣氛,也為了給自己剛才的惡意揣度道個歉,故作輕松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那什麽……比較怕軟體的,從小連QQ糖都不吃。”

程央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你吃面條嗎?”

“什……麽?”

遲嶼發現他才說了一句話,對話就進行不下去了,他有些想笑,沒憋出來又覺得挺無語,“黃老師讓我有空幫你補補語文,看來确實有必要。”

程央這回表現出了禮貌的客氣,“不需要謝謝。”

晚上付進又曲線救國的跟着人回去了,就這種不同路還非要同,上晚自習還非要出去繞一圈的精神遲嶼相當佩服。

他和唐曉偉出去吃飯,今天沒吃面,點了份炒飯,看着裏面的火腿腸,覺得按邏輯來講,自己應該連這都不能吃,畢竟也是軟體的。

晚上回去作業不多,遲嶼坐在書桌前練字,不過才幾天,竟然覺得手生了點,好在今天狀态不錯,臨了篇蘇轼的《黃州寒食帖》,感覺筆法順了點,結字的規律也領悟的比以往更透。

臨完他又用剩下的墨寫了幾行小楷,随便一句歌詞,一點課本知識,想到什麽寫什麽。

“那你吃面條嗎?”身後一個聲音響起,遲嶼筆尖一頓,停了下來。

遲海東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沒敲門,也可能是敲了他沒聽見,直到他這會出聲遲嶼才發現他。

“字寫的不錯,有你外公七八分□□了。”遲海東笑着說:“怎麽想吃面條了,想吃我現在給你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寫程央打呵欠的我,一段話打了有二十個呵欠,不能想不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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