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路過與不路過

程央家離一中不算特邊遠,在一片類似城中村的地方,沿路不少都是低矮的民房,斑駁破舊,在如今高樓林立的城市裏,顯得有些另類的泾渭分明。

路面坑窪不平,有兩條還是土路,程央居然能相信付進跟他同路的鬼話,因為就算是住在穿過這裏的另一個城區,也會走外面馬路,誰會特意繞到裏面來。

然而等他們一路彎彎繞繞穿過這片區騎到外面時,遲嶼才後知後覺原來他不住這裏,他是真就找了條土路來穿。

“走這地方能比平時省不少時間呢。”付進用一種怎麽樣是不是很厲害我很驕傲的表情說。

你要不硬陪着他過來,能省的時間更多,還能陪我吃碗面,遲嶼忍不住給了他個智障的眼神。

拐過前面一個彎,入目是一片老舊的小區,說是小區,其實就兩幢房,每幢六七層,看着有些年代了,外面私自搭建的各種屋棚上,橫七豎八的挂滿了電線,猛一擡頭有種遮天蔽日的感覺。

小區後面是幾幢大的廠房,不知道廢沒廢棄,看着陰森森的,跟住宅樓連在一起,沒有大門,路上來就是,看不出任何規劃。

程央走在最前面,突然猛的一轉車把,拐進了旁邊的一個弄堂裏,遲嶼以為還沒到,正想說你倆玩吧,我趕時間先走了,轉頭見付進同樣一臉茫然,跟着拐彎進去問他怎麽了。

程央把程樂從後座上抱下來,推給付進,“幫我看着點他們。”說罷車和書包一扔,跑了出去。

遲嶼人還在外面,騎在車上往後退了兩步,夠着往他跑的方向看了看。

“怎麽了?”付進把程櫻也抱下來,想跟過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被遲嶼制止了。

遲嶼進來把車停了,書包扔他車把手上,“你帶好他們兩個,我過去看看。”

“哎……”程央特地拐進來,說明是不想程櫻和程樂看見,付進等他走了,強壓下心裏的好奇和那點擔心,過去把他車扶起來,在這幹等着也不是回事,他拍拍坐墊讓兩小的上來,“走,進哥帶你們出去兜兩圈。”

“我哥他怎麽了?”程樂站在胡同口,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着付進,腳卻不由自主的往前蹭了兩步想跟過去。

“沒事,女孩追他呢。”付進笑着說:“等你長這麽大的時候,肯定也有女孩追,到時候就看你跑不跑了。”

程樂一臉茫然,程櫻捂着嘴偷偷笑,付進嘆了口氣,過去把他倆一邊一個夾胳膊肘裏,“大人的事少摻和,小孩子就該找地兒吃冰激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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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櫻不能吃冰激淩,她咳嗽。”

“我早就不咳了,已經好了。”程櫻嘟着嘴,有些底氣不足的說。

“不咳哥也不讓你吃。”

“那就不吃冰激淩。”付進跨上車,摸摸她頭,“吃甜甜圈,吃巧克力,只要是沒吃過的,今天我都帶你們吃一遍。”

車有點高,也虧的付進腿長,要不然真上不去,他從另一邊騎出去,沒回頭看,遲嶼在呢,雖然跟程央可能有些不對付,但他既然跟過去了,無論有事沒事,應該都不會袖手旁觀。

遲嶼走到人群邊上,聽周圍人議論紛紛,擡頭往上看,二樓不斷有東西被扔下來,被子衣服鍋碗瓢盆,零零碎碎的撒了一地,期間不斷傳來男人的叫罵聲。

他撥開面前的人,從地上撿了根椅子腿,往樓道裏走去。

二樓一戶人家的門開着,客廳裏站了四五個人,程央靠在門邊跟他們對峙,顯然已經有過沖突了,遲嶼看到他手背上有血。

站在最前面的人應該是這群人裏的頭,個不高,四十多歲的樣子,長的不算兇狠,卻故意把面相扭曲的很惡,目光死死的盯着程央,嘴裏罵罵咧咧的說着什麽。

“你哪來的?”因為他的出現,沉默被打破,正對着程央的幾個人,把注意力都轉到了他身上。

“路過。”遲嶼轉了轉手裏的椅子腿,說。

程央回頭看到他,眉頭微微皺起,手背到身後,握着門框用力,遲嶼眼尖的上前一步頂住了。

他擠進來,看了他一眼,如他所願的把門關上了,“大叔,這麽多人欺負一個高中生,不好看吧。”

“你什麽人,我處理我的家務事有你小子什麽事?!”程雲生說。

“你爸?”遲嶼問程央。

程央沒看他,“出去。”

“讓你們出去呢,聽到沒有。”遲嶼轉過來對程雲生說。

程雲生冷笑了聲,“出息了啊,還知道找個幫手過來吆喝。”

“你不也找人給你壯膽了嗎。”程央說:“挺貴的吧。”

“別他媽扯些有的沒的,話我說的很清楚,大家各退一步,你從這裏搬走,我不追究你犯法的事。”

“我要不答應呢?”程央冷冷的說。

“不答應那就我幫你搬,記得我說過什麽吧。”程雲生瞪着眼睛,“你有本事拿,我就有本事讓你一天都安生不下來。”

“兩年後不用你幫我,我自己就會搬出去。”

“好好跟你說話,別他媽敬酒不吃吃罰酒。”程雲生抓到手邊的一張椅子扔了過來,程央拽着遲嶼往旁邊躲,其他幾個人聽從程雲生的指揮,又開始在房間裏各處打砸。

程央沖上去,抓住其中一人的手,用力往後掰過去,在他吃痛之際,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腳,把人踹在牆角愣了好一會才爬起來。

遲嶼則拎着他的椅子腿往人身上砸,誰不要命的沖他跟前他砸誰,反正現在屋裏目标就兩個,不是程央就是他,門一關,他徹底成了個管閑事的。

這幾個人應該都是程雲生廠裏的人,和他不一樣,清一色的小年輕,程央一邊阻止他們,一邊還得顧着遲嶼那邊,他沒想到他會跟來,還就這麽冒冒失失的沖上來了,如果他在這裏出點事,他必然良心不安。

程雲生一看這場面也有些急紅了眼,本來以為今天帶人過來威逼利誘一下,程央就會認慫,會乖乖的從這裏搬出去,他手裏一兩萬應該有的,出去再找個房子不是難事,幹什麽非要賴在他這裏。

聽說這片快要拆遷了,就這一兩年的事,他離的遠,擔心程央他們住在裏面,到時候再給他使什麽絆子,東西不抓在手裏始終不定心,而且這片區雖然破,但離市中心近,又是學區房,租金不便宜,就這兩年怎麽也要五六萬了。

程雲生堅信是程央騙了程廣德,此時再看他霸着房子不肯走,跟他爸當年賴在家門口要錢,不給就砍人的樣子如出一轍。

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小子早晚是個禍害。

他抄起電視機旁邊一個老舊的花瓶,往程央那邊走過去,半路被不知道從哪裏摔過來的人擋了一下,眼見着遲嶼跟過來,與那人扭打在一起,他怒火沖頂,你他媽又是哪裏冒出來的雜碎!

程雲生揚手砸了下去。

就在花瓶快要落到遲嶼身上時,程央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抱着他往旁邊一推,人背轉過身,後腦勺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瓶身碎裂開,一條細小的血柱順着他的後脖子滑了下來。

“操!”遲嶼回過神來,當即給了程雲生一腳,把人踹的倒在了茶幾邊上。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程央坐在地上,遲嶼用圍巾給他摁着傷口,“既然說了是家事,他是你晚輩吧。”他看着程雲生,“他媽有臉下這手,你還是不是人。”

他拿出手機來準備報警,程央推開他,站起來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悶着頭,過了好一會才說:“叔,我相信現在就算是報警,我也是占理的,我有沒有做犯法的事你心裏清楚,至于你有沒有犯法,大家都看着呢。”

程雲生一動不動的盯着他,旁邊的人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們走。

“這屋裏的東西不值錢,我也不值錢,就不讓你賠了。”程央說:“等我高三畢業,我把這房子原封不動的還給你,到時候你想收點錢,我們也可以商量,但還請你以後不要再過來了。”

程央有時候覺得自己能理解程雲生。

同父同母的雙胞胎兄弟,只因程林生長的比他周正,人比他聰明,從小便獲得父母幾倍的寵愛,就連出去也是被人各種比較,說他比不上他哥有出息。

十幾二十年來,他始終活在程林生的陰影裏,哪怕是自己的後代,也逃不過被拿來和程央比較的命運。

所以反噬才來的格外強烈。

程雲生恨他們,巴不得他們一敗塗地,程林生已經成了所有人的笑柄,身體裏流着他血的程央,有什麽理由不步他後塵。

“不走幹什麽,真等着我報警啊。”遲嶼冷冷的看向程雲生,“叔你剛才是想殺了我的吧,瓶子都碎了,你說要正好砸在我腦袋上,會怎麽樣,會開花吧?他命不值錢,我可金貴着呢。”

“你放屁……你放……”程雲生被程央脖子上的血激的有些哆嗦,他站了起來。

遲嶼打開手機,對着程央的傷口拍了張照,舉起來要拍程雲生時,他用手擋着臉,罵了一聲,開門出去了。

“去醫院。”人一走,遲嶼扶他起來,傷口他剛才看過了,還好,就是血吓人了點,不過也要趕緊去醫院消毒。

“你走吧。”程央推開他,撿起地上一本日歷挂到了牆上,“今天謝謝你了,圍巾我洗好了還你。”

“你,不去醫院?”遲嶼有些震驚,搞不懂為什麽都這個時候了,腦袋上的傷不管,倒有心情挂什麽狗屁日歷。

程央搖頭,“一會我自己處理。”

“那我幫你吧。”

“不用了。”

生平第一次,遲嶼覺得自己有這麽自作多情,出去,謝謝,不用了,從頭到尾,程央就沒想過讓他幫他,他自以為是的揍人,卻也讓他因為他受傷。

遲嶼不知道自己出現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強烈的自我懷疑讓他有些站不住,他轉身就走。

程央叫住他,“碰到付進,麻煩讓他幫我把程櫻和程樂送回來。”

“自己去找。”遲嶼頭也不回的說。

作者有話要說:

稍微晚點的時候我會再更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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