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南宮縱下獄兩個多月了。

平遠侯一位空懸,幾位大臣奏請皇上冊封南宮縱的叔父南宮遠為平遠侯,其中尤以羅謙最為激烈。

南宮縱冷落他女兒,還把人給殺了,他自然有着滿腔的怨恨及不滿。

「皇上,平遠侯向來由南宮家世襲,如今南宮縱因殺人入獄,平遠侯一位空懸,理當由南宮家的其他人繼任。」羅謙說道:「南宮家目前最有資格繼任侯位的非南宮遠大人莫屬,微臣與幾位大臣都認為……」

「羅卿,」褚祺打斷了他,「關于此事,朕早有決定。」

衆人面面相觑。

「難道皇上認為還有更适合的人選?」

褚祺點頭,「沒錯,朕已決定讓南宮毅繼任平遠侯之位。」

此言一出,一片嘩然,羅謙下意識的看向南宮遠,只見他神色丕變。

「皇上,南宮毅只是個小娃兒,怎能……」

「是呀,皇上,雖然衆人皆知南宮縱是蠻夷女子所生,至少父親還是南宮家的人,但南宮毅……外面有一些謠傳,說他是南宮縱死去的妻子與不知名的男人所生,根本不是南宮家的人……」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在底下議論紛紛。

「謠言止于智者。」褚祺态度堅定,「衆卿家都是讀書人,明是非,辨真理,怎能輕信那些市井傳言?」

「可是皇上……」

「別說了,朕心意已決,莫再多說。」說完,他視線移到南宮遠身上,「南宮大人,你對此應該沒有意見吧?」

南宮遠立刻恭謹一揖,「不管誰繼任平遠侯一位,都是我南宮家的人,一切但憑皇上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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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祺滿意的一笑,「南宮大人有此胸襟,真是太好了。」

下朝後,南宮遠及南宮翔父子步出大殿,一路疾行回到東陽門外候着的馬車上。

進了馬車,南宮翔便氣急敗壞地道:「皇上真糊塗,居然讓一個黃口小兒繼任平遠侯?那小雜種身上流的根本不是南宮家的血,皇上究竟把爹您放在哪裏?」

南宮遠神情凝沉,若有所思。

「爹,您怎麽不說話?難道您服氣?」

南宮遠斜睇了他一眼。「我當然不服氣,但光是不服氣就能解決事情嗎?」

聞言,南宮翔一楞,「爹的意思是,您已經想到對策了?」

「只要那小雜種死了,南宮家還有誰能與我相争?」南宮陰沉一笑。

南宮翔先是一楞,旋即恍然大悟。

于是南宮遠一回府就開始布署,第三日午後,範氏便造訪侯府。

邊靜要辛老爹先将之領到花廳奉茶,沒多久便帶着南宮毅來到花廳。

「嬸娘,讓您久候了。」

範氏一見她,便一臉憐惜的牽起她的手,「哎呀,孩子,瞧你瘦的。」

她一笑,「謝謝嬸娘關心。」

範氏看着一旁的南宮毅,眉心一蹙,「你們都吃苦了吧?」

邊靜不語,滿臉神傷。

「唉,」範氏輕嘆一聲,「這陣子發生了這些個事,真是夠烏煙瘴氣的……」

她看着邊靜,拍拍她的手背。「這樣好了,帶着毅兒跟嬸娘出門散散心吧。」

邊靜微頓,「散心?」

「我知道之前你跟我那兩個不争氣的兒子鬧過一些不愉快,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嫁進南宮家,就是南宮家的人,家人有難,我們當然不能袖手旁觀。」

聽着她這番話,邊靜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嬸娘,侯爺如今還不知道會得到什麽樣的判決,我真的很擔心……」

「皇上向來器重用縱兒,雖說他犯的是殺人重罪,不過我想皇上不至于會要他的命。」範氏面露無奈,「不過關個十來年應是跑不掉了。」

「十來年?」邊靜驚呼。

「你還年輕,十來年一下子就過去了,別想了。」範氏說罷,将她拉了起來,「走走走,咱們散心去,別老窩在家裏咳聲嘆氣。」

邊靜感激的一笑,點了點頭。

就這樣,邊靜和南宮毅随着範氏一行人來到城郊的百慶湖游憩。

大家走走看看,累了便在湖邊休憩品茗,那幾個随行的仆婢忙着燒水烹茗,準備茶點,範氏便跟大媳婦查氏陪着郁郁寡歡的邊靜聊天解悶。

談話之中,查氏還為之前兒子欺負南宮毅之事向她道歉。

沒多久,一名瘦小的婢女将茶端了過來。「茶煮好了。」

範氏點頭,「快拿給我侄媳婦嘗嘗。」她笑視着邊靜,「這茶是我托人從南方帶回來的,是難得一見的好茶呢。」

「是嗎?謝謝嬸娘。」邊靜從痩小婢女手中接過茶杯,以袖略掩,就口喝下。

範氏看着她,「如何?」

她颔首微笑,「我不懂茶,不過很好喝。」

「好喝就多喝一點。」範氏又吩咐婢女呈上一杯。

不一會兒,邊靜突然覺得不适,「頭好暈……」

「娘,娘,你怎麽了?」一旁的南宮毅不安的看着她。

「哎呀,許是最近過份擔憂,心神耗弱吧?」範氏驅前扶着她,「毅兒乖,讓你娘休息一會兒。」

「可是……」南宮毅不放心地看着邊靜。

「放心,嬸婆會照顧你娘的。」範氏安撫着他,并吩咐瘦小婢女帶着他去湖邊玩。

「小少爺,我們去看魚好嗎?」瘦小婢女拉着南宮毅的手,「我很會抓魚喔。」

「毅兒,你就跟着這位姊姊去,讓你娘歇歇。」查氏也說道。

南宮毅點點頭,便跟着瘦小婢女走開,範氏再轉頭看邊靜,她已經昏睡過去。

兩女相視一眼,查氏面露不安,「娘,不會被發現吧?」

「放心吧。」範氏老神在在。

「可毅兒只是個孩子……」查氏自己有兒子,心裏多少有點疙瘩。

「欲成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範氏瞪她一眼,「難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出頭?」

查氏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

同時間,痩小婢女帶着南宮毅去看魚,她蹲在湖邊,指着荷葉底下游動的小魚,「小少爺,你瞧,是小魚。」

南宮毅靠過去,認真的看着。

瘦小婢女一手搭着他的背,一手指着水裏,「我剛才看見一尾紅色的魚,很漂亮呢。」

「在哪呀?」

痩小婢女目露殺機,唇角一勾,「你下去就看得見了。」說罷,她朝他背上一拍,将他整個人推進水中。

南宮毅奮力掙紮,那婢女一手壓住他的頭,讓他掙不出水面,臉上浮現出詭異的微笑……

突然,一顆小石頭準确無誤的砸在瘦小婢女的眼角,她疼得松了手,還沒回過神,一道黑影閃電似的竄到她面前,一把劍指向她的頸子。

這時,南宮毅蹦出水面,雖然全身濕透,但沒有大礙。

他看着那背光的男人,興奮地大喊,「爹!」

瘦小婢女聞聲,陡地一震。「南宮縱?」

「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吧?」早在附近埋伏的南宮縱深深一笑。

此時,一群隸屬于侯府的密衛趕至,将範氏等人團團圍住。

範氏等人驚慌失措,全擠在一起,但更令她們吃驚的是,剛才還昏迷不醒的邊靜突然醒來,一臉神清氣爽。

「你……你……」範氏驚惶的看着她。

邊靜一笑,取出藏在袖中吸飽了茶水的帕子,「嬸娘,您的茶我可不敢喝。」

這時,南宮縱将痩小婢女交給密衛,抱着全身濕漉漉的南宮毅走了過來。

邊靜立刻驅前關心,「毅兒,你沒事吧?」

南宮毅搖搖頭,「娘,我一口水都沒喝到呢。」

南宮縱笑視着她,「幸好上次三皇子溺水後,你就開始教毅兒游水閉氣,這會兒可派上用場了。」

「我可不希望再來一次。」她摸摸南宮毅的小臉,溫柔的道:「毅兒沒吓着吧?」

「沒有,我很勇敢喔!」

聞言,南宮縱朗聲大笑,「果然是我南宮縱的兒子。」

「南宮縱,你、你不是……」範氏簡直難以置信,「你不是在大牢裏嗎?」

他冷冷瞪向意圖謀殺他兒子的範氏,「你好狠毒的心,他不過是個孩子。」

「我……此事與我無關!」範氏狡辯。

「與你是否有關,等到了皇上面前再做定奪。」他一聲令下,「帶走!」

而南宮縱親救妻兒的同時,刑部尚書高俊也擒下了南宮遠父子,三人還未意識到發生何事,便被蒙眼套頭押上馬車,快馬直奔京城。

抵達京城,高俊将三人押進宮內。到了大殿外,三人才得見光明。

「高大人,這究竟是何意?」南宮遠驚慌失措。

「高俊,你到底在做什麽?可知道你擒的是何人?」南宮翔如今有個禦前禦前行走的官職,說話也挺張狂的。

高俊深深一笑,「南宮大人,皇上正候着三位,請。」

父子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中透露着疑惑,不安地前後步進殿內,只見兩旁列着宮內禦林軍,褚祺坐在龍椅上,正悠閑安适的捧起茶杯,啜了一口茶,而一旁還有一個人,正是南宮縱。

三人看見南宮縱安坐一旁,神情疑慮不安。

南宮遠腳步有點遲疑地上前,「臣等參見皇上。」

褚祺放下茶杯,神情輕松,「南宮大人,高大人沒驚吓到你吧?」

「臣愚鈍,實在不知道皇上為何……」

褚祺擡手打斷了他,然後一聲令下,「将人帶出來。」

兩名內衛将一個瘦小婢女押到殿上,南宮遠父子三人一見她,神情丕變。

「南宮大人,此女名叫蕭缇,是名殺手,你可認識?」褚棋問。

南宮遠果斷的搖頭,「皇上,臣不認得此人。」

「喔?」褚祺唇角一勾,「可是她就逮時,正跟你的妻子範氏及你的長媳查氏在一起,她們也不認識她?」

南宮遠倒抽一口氣,頓時啞然。

「南宮大人,」褚祺深深一笑,「範氏與查氏此時都在宮中。」

聞言,南宮遠父子三人大驚失色,「什麽?!」

「放心,朕沒為難她們。」褚祺輕松的一笑,「南宮大人,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可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皇上,」南宮亮突然下跪,「不關臣的事,臣雖知情,可是并未……」

「大哥!」南宮翔怒斥,「你這是做什麽?!」

南宮亮指着他的鼻子,「人是你找的,本來就與我無關!」

「住口!」南宮遠一臉大勢已去的表情。

「叔父,」此時,南宮縱開口了,「侄兒真沒想到您為了奪位,竟然做出如此傷天害理之事,先是殺了羅雨懷嫁禍于我,又意圖謀殺我兒奪其爵位。」

「南宮縱,你少含血噴人!」南宮翔死鴨子嘴硬,就是不肯認賬。

南宮縱自袖中取出二百兩銀票,「翔弟,蕭缇在羅雨懷遇刺身亡後拿着這張銀票到票號兌錢,這張銀票可是你親手開立的。」

「你怎麽知道不是有人假冒我的名字開了銀票?」南宮翔繼續狡辯,「或許就是你假冒我的名字雇用殺手殺了羅雨懷也說不定!」

「荒唐。」褚祺見他見了棺材還不掉淚,愠怒地拍桌,「虎毒不食子,難道平遠侯會雇殺手殺害親兒?」

「那小雜種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許是他早就想殺了那孩子,便趁機嫁禍給我!」南宮翔反過來指控南宮縱,令人啼笑皆非。

「蕭缇,」褚祺看向蕭缇,「雇你殺害羅雨懷,并意圖謀害南宮毅的是誰?」

蕭缇毫不遲疑地說:「南宮遠及南宮翔,是他們要我潛進侯府殺害羅雨懷,也是他們要我将南宮毅丢入湖中,再假裝是意外。」

「你胡說!」南宮翔惱怒地想沖上前,兩旁的侍衛攔下他。

「南宮翔,朕沒想到你竟有這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你的母親範氏及嫂子查氏都已将罪行全盤托出,難道她們也是要嫁禍于你?」褚祺說着,神情一沉,「再将證人帶上。」

「是!」

侍衛不一會兒又自殿外帶來兩名女子,竟是失蹤已久的李繡娘及沈開蓮。

看見兩人,南宮遠父子三人一震,剛才還在狡辯的南宮翔更是臉色慘白。

「南宮翔,怎麽不說話了?沒想到朕能找到這兩個外傳可能已遭平遠侯殺害的女人吧?」褚祺冷笑,「李繡娘,沈開蓮,說說你們都去哪裏了。」

李繡娘跟沈開蓮互看一眼,決定由沈開蓮說話。

「皇上,我與繡娘嫁進侯府後便接受南宮遠的指使跟收買,成為南宮遠在侯府的耳目,後來侯爺趕我們走,南宮遠便要我們藏起來,放出謠言讓世人以為我們已遭侯爺毒手……」

褚祺哼地一笑,「南宮大人,你認是不認?」

南宮遠見人證事證物證倶在,已無法再多說什麽。

「南宮大人,你為了奪爵位,竟然如此算計親侄兒,不只處心積慮制造假象,讓世人以為平遠侯殘殺妻妄,甚至還謀殺羅大人之女以嫁禍平遠侯,你可知罪?」

南宮翔跟南宮亮兄弟倆無助的看着他們的父親,只見南宮遠面無表情,須臾,他長長一嘆,頹然跪地。

「皇上,」南宮遠擡眼看着褚祺,「臣知罪也認罪,但可否請皇上念在老夫也曾立下汗馬功勞,免我妻兒一死?」

褚祺看向南宮縱,似乎在征詢着他的意見。

「皇上,臣叔父利欲熏心、鬼迷心竅,犯下此等重罪,以我朝律法,确實該處以極刑,但是……先皇開疆辟土之時,他也切切實實立過汗馬功勞,相信先父若在世,也定會為他求情。」南宮縱道。

「你的意思是……」

「最後的判決權還是在皇上跟高大人手上,臣只是希望能免其死罪。」

南宮縱此話一出,南宮遠父子三人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怎麽都沒想到在他們做了這些事後,他還會替他們求情。

「高大人,」褚祺看着高俊,「你可有其他的想法?」

高俊一揖,「判決之事,全憑皇上做主,但羅大人那裏還是要對他有所交代。」

「嗯。」褚祺點頭,「先将南宮遠父子三人及蕭缇收押大牢,判決容後再議。」

「是。」

南宮遠等人被押走之後,褚祺不解的問南宮縱,「你為何還替他們求情?」

「皇上,冤家宜解不宜結。」他神情平靜地說,「再說,國有國法,最後的判決還是要由皇上、高大人再議。羅謙當初将女兒嫁進侯府,居心不良,遭到我叔父的背叛而失去女兒固然值得同情,但嚴格說來他也必須負一部分的責任。」

「确實如此。」褚祺點頭認同,話鋒一轉,笑道:「好了,你離家多日,如真相大白,相關人等也已擒獲,你趕緊回慕天城跟妻兒相聚吧,可別讓我的小姨子獨守空閨太久。」

南宮縱唇角一揚,「謝皇上。」

一個月後,判決定谳,蕭缇殺害羅雨懷雖是死罪,但以招供買兇之人為條件交換免死,因此改判終身監禁。

南宮遠及南宮翔發配邊關,各服十五年及十年勞役,拔去官職,削其可享之南宮家權利及俸給,包括宅邸及財産。

南宮亮奉命帶着妻子、母親及兒子前往京城,在天子腳下受其監控,形同軟禁。

南宮縱洗清不白之冤,那些曾經關于他的種種傳聞也不攻自破。

過往總是低調而神秘的他,變成一個親民的城主。雖說南宮家治城本就有方,但在邊靜的建議及協助下,他對城務進行更多的改革,造福百姓,受到百姓的愛戴及尊敬。

一日,邊靜醒來,此時天未亮,一旁的南宮縱還沉沉的睡着。

她看着他的臉,平靜又安心,他臉上的線條越來越柔和,他給人的感覺也越來越溫暖。

大家都說這是她的功勞,是她的出現改變了南宮縱,也改變了這個家的氛圍及命運,可她從不這麽覺得。

改變對方并沒有特別的了不起,真正了不起的是願意為對方做出改變的人,而南宮縱改變了。

「嗯?」他幽幽醒來,見她坐在一旁,疑惑地問:「怎麽了?」說着,他把手橫了過來,攬住她的腰,态度無限寵溺。

「我作了一個夢……」

「喔?」他看着她,「夢見什麽了?」

「我夢見秀熙姊。」

聞言,南宮縱神情變得嚴肅,「什麽樣的夢?惡夢嗎?」

她曾經因為連續幾日夢見袁秀熙而大病一場,因此當她說又夢見袁秀熙時,他不禁有點緊張。

邊靜淡淡一笑,「不是什麽可怕的夢,我夢見她帶着一朵紅花朝我走來,說要再續前緣。」

他微愣,「再續前緣?」

「嗯,」她點頭,「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呢?她是否還活着……」

南宮縱起身将她抱在懷中,「別胡思亂想……」

邊靜将頭靠在他胸口,沉默不語,眼眶微微濕潤。其實打從知道南宮縱早已放秀熙姊自由,秀熙姊卻始終沒回到袁家後,她心裏就一直有着不祥的念頭,秀熙姊是那麽渴望回到哥哥身邊,甚至連孩子都可以抛下,沒理由卻不回到秀水縣跟哥哥相守。

她到底在哪裏?就算是不在人世,她也希望能知道她的下落呀。

稍晚,南宮縱跟秋嬷嬷說了邊靜的夢,秋嬷嬷卻是相當興奮——

「哎呀,這是好夢呀。」

「好夢?」邊靜疑惑。

「沒錯。」秋嬷嬷難掩欣喜,「侯爺,夫人,人家說白花代表兒子,紅花代表的是女兒,也就是說這其實是個孕夢。」

聞言,邊靜一楞,「孕夢?」

「沒錯沒錯。」秋嬷嬷看着邊靜的肚子,「許是快有好消息了。」

南宮縱一聽,開心全寫在臉上,「女兒好,我正想要一個女兒。」

邊靜瞋瞪他一記,「你還當真了呢。」

「夫人可別不信,孕夢通常很準的。」秋嬷嬷雀躍不已,「看來我得開始準備女娃娃的東西了。」

邊靜忍不住笑出聲來,「瞧你們,我都還沒懷上孩子呢!說得像是我就要生了似的。」

「侯爺,侯爺!」這時,張蔚從外頭急急忙忙的趕來,「薛子倫回來了。」

薛子倫是南宮縱派去追查袁秀熙下落的人,此時回來,必然是帶回了什麽消息。

「快讓他進來。」

「是。」張蔚答應一聲,立刻出去将薛子倫領了進來。

薛子倫一見到南宮縱,立刻恭謹一揖,「屬下參見侯爺。」

「免禮。」南宮縱神情凝肅地,「有消息了?」

薛子倫微微皺眉,「是的,不過……」他下意識的看了看一旁滿臉期待的邊靜。

「說吧。」南宮縱平靜地道。

「是。」薛子倫說着,将手中的一個小布包呈上,「侯爺,夫人,這是秀熙夫人的物品。」

南宮縱接過,打開一看,裏面有着南宮毅幼時穿的小肚兜,是袁秀熙親手縫制的,另外一件物品則是南宮毅的一束頭發。

「這到底是……」

「侯爺,秀熙夫人已經不在了。」薛子倫說。

聞言,邊靜一個暈眩,整個人倒在南宮縱的懷裏,悲傷的淚水潸然落下,雖然早料到是這個結果,但真正确定了,卻還是感到震驚及悵憾。

南宮縱摟着她的肩,輕聲安慰着,「靜兒,總算是找到她了,雖不是最好的結果,但心裏至少踏實了……」

她點點頭,問着薛子倫,「她是怎麽過世的?如今又在何處?」

「秀熙夫人是在返鄉的路上生了急病,客死一個名叫鄭村的小村落。」薛子倫續道:「村民将她下葬,但因為不知道她的身分,所以便留着她的物品,希望有一天會有人去找她。」

「原來如此。」邊靜幽幽一嘆,「她入夢來,就是要告訴我,我們找到她了吧?」

「許是這樣的。」南宮縱溫柔的揩去她臉上的淚,「別哭。」

邊靜擡起淚濕的眸子望着他,「我們……去把秀熙姊接回來吧!」

他微笑點頭。

翌日,南宮縱便帶着邊靜及南宮毅啓程前往鄭村。

他們在當地村民的領路下,找到了袁秀熙的墳,祭拜之後便将她的遺骨帶回慕天城安葬。

在那之後,邊靜發現自己真的懷孕了,幾個月後,她果真生下一名女嬰,一如秋嬷嬷所說,那是個會懷上女兒的孕夢,孩子取名念熙,以示紀念。

這日,她正在房中哺乳,外面傳來南宮縱的聲音——

「孩子的娘,我跟毅兒回來了。」

「再等我一下。」她讓念熙喝飽了奶,稍微整理一下,再讓他們父子倆入內。

南宮毅跟着南宮縱走了進來,見邊靜悉心照顧着妹妹,臉上的表情有點怪。

邊靜擡眼看着他,「回來了?今天在幼塾還好嗎?」

「嗯。」他點頭。

「有發生什麽有趣的事嗎?」

他搖頭,「沒有。」

邊靜跟南宮縱對了一眼,南宮縱聳肩,一臉「我不清楚」的表情。

邊靜沉吟須臾,将念熙交給南宮縱,「孩子的爹,你抱一下念熙。」

南宮縱一聽,立刻一臉開心,「好呀。」

念熙出生之前,邊靜就不斷的提醒他,不管何時只要他自外面回來,第一個抱的、問候的、關心的一定得是毅兒。

她不希望毅兒覺得念熙的存在剝奪了他曾經獨享的寵愛,進而感到受傷,甚至敵視念熙。

也因此即使懷了身孕,她還是每天陪着毅兒去幼塾,并持續她先前在幼塾所進行的一些課程,直到生産前一個月才停止。

至于那段時間,她要南宮縱每天親自接送毅兒上下課,給予他一如過往的關心、關愛及關懷。

「毅兒,你過來。」邊靜跟他招招手。

南宮毅走到床邊坐下,邊靜攬着他的肩,「怎麽悶悶不樂的?今天在幼塾裏跟人吵架了?」

南宮毅偷偷的瞄了一眼抱着念熙,笑意滿滿的南宮縱,抿着小嘴不說話,邊靜立刻察覺到他的心事,攬着他的手更加用力。

「毅兒,有什麽心事都跟娘說,好嗎?」

南宮毅擡起小臉望着她,一臉愁悶,「娘,朱文鼎說我不是娘的孩子,娘現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會喜歡我了,還有,他說當爹爹的都疼女兒,所以也不會再疼我了,我……」朱文鼎是幼塾的同窗。

聽到這兒,邊靜忍不住獲眉,而聽到他這麽說的南宮縱也将停留在念熙身上的目光移了過來。

邊靜低下頭,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毅兒,你跟念熙都是娘的孩子,沒有分別。」

「是啊,毅兒,爹還是疼你的。」南宮縱走了過來,抱着念熙在毅兒的另一側坐下。

「毅兒,你覺得朱文鼎說的是真的嗎?」邊靜問。

南宮毅想了一下,「可是爹跟娘現在總是哄着念熙……」

「那是因為念熙還小啊。」南宮縱解釋,「她不像你能跑能跳,肚子餓了能說,困了能說,她現在就需要別人照顧她、理解她,而你已經是個小哥哥了,不是嗎?」

邊靜看了南宮縱一眼,淡淡一笑。

「毅兒,」邊靜輕輕的、溫柔的揉着他的肩頭,「确實,你不是從娘的肚子裏出來的,但生你的娘親是娘的姊姊,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娘從第一眼看見你時,就很喜歡你,那時我便決定要保護你、養育你、疼愛你,你是娘的孩子。」

「真的?」南宮毅擡起有點濕潤的眼眸,「娘不會不喜歡我吧?」

「當然不會。」邊靜溫柔注視着他,「娘很感激你親娘将你生下來,因為娘在你身上看見了她的影子,你是她生命的延續。」她将他抱進懷裏,仿佛他是什麽不能被搶走的稀世珍寶。

南宮毅在她懷中安心的笑了,一旁的南宮縱騰出一只手,環住他們母子二人,與邊靜深深的相望。

看着心愛的女人跟兒女,他感到幸福又滿足,這是過往的他從來不敢奢望的。

是的,毅兒是袁秀熙生命的延續,同時也是牽系起他們這段緣分的人,若不是為了袁秀熙,邊靜不會來到慕天城,不會與他相遇,不會跟他經歷這些風風雨雨。

他想,這一切是袁秀熙的安排吧?當初她留下孩子,不是因為她不愛,而是因為她相信他會愛着她的兒子。

她走了,然後引領着邊靜來到他的身邊,邊靜改變了他,将他從黑暗中拉了出來,讓他相信愛,也看見愛。

那些他從前不奢求的、不期待的、不渴盼的,如今都在他的手心裏。

他深情的注視着邊靜,非常非常小聲地說:「謝謝你。」

邊靜聽見了,回報他一記溫柔的笑。「不客氣,我愛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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