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布局

唐承胥只住了四天的醫院便要出院，葉令冬在一旁涼涼地勸了兩句，完全聽不出有任何誠意。

宋子桐則是贊同的，這才幾天，每個小時都有人來探視，連遠在北京的都來了好些人，她招呼都來不及，再說唐承胥沒什麽大礙了，住不住院的也沒多少差別。

回到曾經住了一個多月的市委大院的那幢小樓，她還是有些感慨的，就是不知道她這次要留下來住多久了。

書房，葉令冬一點都不客氣地大老爺們似的坐在沙發上架着二郎腿吃着櫻桃，沒一會兒功夫，眼前這一小碟子櫻桃就吃的差不多了，似是才想起來書房裏還有一個人，因此問道：“要不要吃兩顆。”

唐承胥搖搖頭。

不吃更好，葉令冬無所謂地聳聳肩，把剩下的幾顆全部吃了下去。

“哎，我說，好歹你就要當爸爸的人了，別老是扳着一張臉行不？”

“美國那邊，安排的如何了？”

他該說後生可畏呢還是這人真是一點都不知道該放松一下自己，明明他比他大了12歲，搞得他們倆反過來似的。葉令冬挪動了一下尊貴的屁股，終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坐到唐承胥對面去：“差不多了。”

唐承綜目前在國家經濟貿易委員會工作，主管國內外貿易和國際經濟合作。他目前是正處級，相當于一個縣的縣委書記的級別，幾乎就是按着唐承胥當年的路子在走。

他所在部門所承擔的工作，或者說，唐承綜所負責的工作，簡明地講，就是要研究制訂國有企業向外商轉讓資産、股權、經營權的政策并實行監督；指導企業開展國際化經營，實施當年的企業海外投資規劃。

唐承綜負責對接的是美國這一片的，這絕對是一個肥差中的肥差，唐承胥要給他下的套子，也很簡單，就是要他制定出的投資規劃造成重大的失誤，同時，有權謀私，中飽私囊。

事發後，責任到人，唐承綜所有簽字的文件，他逃都逃不掉，唐老爺子要保，當然能保得住，但是唐承綜三十歲之前，就只能是個正處級了，而且這一耽誤，對他将來的升遷，絕對有不少的影響。

“你怎麽就能肯定他一定會入套，萬一他不中招，不是浪費了你這麽多錢嗎？”葉令冬掏出一只打火機，猶豫着要不要抽根煙，別說，這外甥女婿還真是挺有錢，至少他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絕對沒這麽多。

“我說，你手上這麽多東西，唐家的資産，你已經拿到分成了吧。”葉令冬嘿嘿一笑，假意勸道：“你那個弟弟，反正他比不上你的，你給他留個大好的前途也沒什麽大不了的，要不然你奶奶這麽大年紀了，萬一有個好歹怎麽辦呦。”

唐承胥瞥了那只打火機一眼，抽出抽屜拿出一包煙，抽了兩支出來，扔了一支過去，點燃，抽上一口，才淡淡道：“因為他急、缺錢，而且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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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承綜很急，急着要證明自己。四歲的年齡差距，其實已經不小了，何況唐承胥還占着長子嫡孫的天然優勢。那麽唐承綜要做的，絕不只是要按着堂哥的那條路子去走，而且要超越唐承胥，成為唐家這一代子孫中的第一人，他才能有一争的優勢。

唐承綜缺錢，這當然不是指他真的缺錢，而是他缺辦大事的錢。唐承胥有合夥做生意，但是他能肯定的是，唐承綜沒有，他看不上生意人，這跟他的祖母和父母無不有關。

祖母教導他的是，他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去鑽營那些不入流的生意，有權，自然有錢；父親清高，雖不是視金錢如糞土，但是也從來沒有在意過；母親也不在意，娘家有錢，自小吃穿不愁，怎麽會為錢花心思，所以唐承綜自然也不會去在意錢這個東西。

唐承胥能猜到的，唐承綜最大的經濟來源是兩項，一是他外祖家的公司，他母親所占的股份，二便是祖母黃莺，大生鋼化每個月的分紅。但是，這兩樣加起來，又能有多少呢？他都能猜出來唐承綜手上大概有多少錢，不會超過十億人民幣，可以說，很多，也可以說，很少，就看怎麽用了。

唐承綜是一個謹慎的人，但是比謹慎更顯着的，是他的自負，他在很多時候都是看不上別人也看不起別人的，他自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才智能将所有人玩弄其中，而絕不會認為，有誰能玩弄的了他，哪怕那個人是頂在他前面的堂兄。

唐承綜對唐承胥，認為是個對手，這個評價，在他眼裏，已經很高了，但是，他認為那是一個他可以打敗的對手。

葉令冬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是急了，唐承綜的步子邁的太急了，他認為絕對不能比唐承胥差，所以唐承胥什麽年齡是什麽級別，他也要做到，可問題是，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做到？

唐承胥的路子，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下來的，家族，于他而言，不過是借勢而已；而唐承綜，他目前的成就，至少有一半是家族給他擡上去的，偏偏他自我感覺好的不得了，連自己的真實情況都看不清楚，還能走多遠。

“大生鋼化的檢舉材料，是你幹的吧，這個時間這麽敏感，你這是逼着他入套啊，算計的夠狠的。”

唐承胥不在意的抽了一口煙，然後把煙頭掐了，直接就承認了，也沒否認的必要。

“他不過是個順帶，那兩位老夫人太閑了，給她們找點事情做，再把這種非法的收入全部斷了，也是有利民生。”

葉令冬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這樣的男人，他外甥女嫁給他，也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想了一想還是問道：“你這次事故，怎麽回事？”意外？四、五天了，相信這外甥女婿應該已經把事情查清楚了。

“你以為呢？”唐承胥反問。

葉令冬皺眉，不确定地說：“唐家？這老夫人這麽狠，她在你家老爺子面前沒法交代吧；還是你那個上司，翟什麽的，他有這個膽子嗎，不要命了他。”

唐承胥垂眸，眼底一道陰鸷一閃而逝，平靜地給了答案：“唐承綜10個月前曾經派人聯系上了翟明，不過翟明現在，相當于是半架空的了，他是沒那個膽子，他只是把我的行蹤提供了出去。

動手的常德地産董事長的兒子，我把他們一鍋端了，唯獨他，一直潛逃在外，應該是一年前，和張家有人接上了線，後來轉到了我那位祖母或是堂弟那邊，最後還是由張家出面，給他提供了庇護，人力、物力，還有錢財。”

葉令冬假意恭維道：“你家老夫人确實挺有膽色的。”

這無異于是想要唐承胥的命了，真是有夠狠的，不過她也沒腦子，一擊不中，要承受什麽樣的後果？這種事，難道不是她親自做的就能逃得了，這大孫子能放過她？應該就是沒腦子，所以才會做這種半吊子的事。

唐承胥不在意地說：“是啊，所以，也不用再留什麽餘地了。”

這件事對他來說即便有些意外，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原本他是留了些餘地還有顧忌唐家和祖父的顏面，不想做的太過，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了，不過現在，沒那個必要了。

葉令冬輕咳一聲，覺得這個時候應該說上兩句：“那什麽，有什麽需要的，跟小舅說啊，別不好意思。”

唐承胥笑笑，有一個強大的姻親，某一種層面上來說，确實不錯：“我今年要把張家給全部端了，甚至不在意被老爺子知道，不過目前我沒多少多餘的人手，想跟小舅和岳父借點，麻煩小舅幫我轉達一番。”

張家，也就是唐萬水第三任夫人張盼盼的娘家，張盼盼是農村出身，一躍成了唐萬水的正室夫人之後，可謂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張家人從一個偏遠的小山村一下子見到了這個國家的首都，就是劉姥姥進大觀園，完全是目不暇接。

不過三十年了，多少七大姑八大姨八輩子遠的親戚都靠了上來，幾乎稱得上是一個小世家了，如今張家，當官和做生意的都有，只是，他們的屁股能幹淨嗎？越是沒見過錢的人，一旦開了那個頭，貪得只會越來越多。

張家，唐承胥怎麽可能會放在眼裏，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對他，也就是打打牙祭而已，張家之後，就該是黃連玉了，黃連玉之後……不急，一步步來。

“今年？”葉令冬噎了一下，不确定地問：“你是說，就接下來這3、4個月？”

唐承胥挑眉，反問：“小舅有什麽問題嗎？”

葉令冬嘆了一口氣，好意勸道：“你不覺得你太急了一點，你老婆預産期就在12月好吧，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呗，反正又跑不掉的。”

“可她明年還要再生一個，小舅的意思，難道要我兩年之後再動手嗎？”唐承胥反問。

“行了行了，随你自己吧，你岳父那，我會跟他說的。”葉令冬拍拍屁股站起來，随意道：“我在這留了四五天了，今天就回去了，我去跟丫頭說兩句，你記得照顧好你老婆。”

唐承胥亦是站了起來，颔首：“這是自然的，小舅放心吧。”

“嗯，忙你的吧，走了。”

目送葉令冬走出書房，唐承胥的目光才有了些許波動，12月的預産期，現在已是8月，很快，他就能見到他的孩子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不能再手軟了。

今天是沖着他來的，明天，會不會就要沖着他的妻兒去了，唐承胥的目光一凜，眼底的殺氣一閃而逝，或許以前，他确實太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