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終是散去

眼見太陽将要落山，我便一手提着她的包，一手拉着她，走向不遠處的國道公路。這過程中，她倒是很開心的，興奮地拉着我在夕陽下的田間奔跑。于我而言，那是一種難得的喜悅、幸福。

那幅畫面，在別人看來，一定很美很美。

我是一個很容易就被滿足的人，以前我總想和誰在一起都是一樣的，只要自己開心，那個人也開心就好。只是我慢慢發現，有時候自己開心了，而別人不一定開心。但眼前的這個人卻是很開心，同時也讓我心裏美滋滋的。

而這，不正好就是我這麽多年追求的麽！

跑到公路邊上的時候，我停了下來，她一轉身就被我抱住。然後，她就摟着我的脖子蹦來蹦去的，我感覺我的頭都快要被她搖下來了。可我還是沒有打擾她的興奮，任着她肆意地宣洩着自己內心的情感。

快樂往往會傳染，而且只需要一秒鐘，便可以影響整個人的一生。

只是後來吧，她确實是開心得有些過了頭，抱着我慢慢蹦到公路裏邊去了。我從維護自己生命的角度出發，提出了嚴正抗議。

“丫頭，你別再瘋了，要不然我們就沒命了。”

然後，我才得到解脫，一邊拉她到路邊，一邊修理我那差點就被她搖定型了的腦袋。

“對不起啊筱港哥哥，我把你弄疼了。”

她那柔得我心都要化了的聲音，終于還是讓我妥協，決定不予追究。然後我笑着，對她說道：

“好啦，只要你開心就好，不過以後不許再這樣了。”

“知道啦。”

她靠近了我，緊緊偎着。

“有車了，有車了，你看！”

突然，她手舞足蹈地喊道，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順着她指向的方向，見确實有車，只是那車是從秀峰市區下來去往南寨鎮的。然後我又轉過身來繼續看着她，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手忙腳亂，滿面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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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怎麽連方向都分不清楚呢？”我又好氣又好笑地說。

然後，她安靜了下來，一副很是委屈樣子，看着我低聲說道：“我不知道那是從市區下來的車嘛，你又沒說過。”

我看着她，她低下了頭，于是我便“呵呵”地笑了起來。她也學我的樣子笑着，在馬路邊上，不過我覺得她笑得有些傻。也許，在她的眼中我也一樣。

良久，她突然大聲說道，“車——”

這次，她沒有再手舞足蹈了，只是望着我笑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輛面包車便停在了我們面前。然後我們上了車，車裏除了司機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婦女（這女人是售票員），就只有坐在司機後排的兩位女乘客，和我們一般年紀，看上去像是學生。

我和晴子就坐在了那兩位女乘客後面的一排，她坐靠窗的位置，我坐外邊。坐下以後，我們也很少說話了，她只是靠着我，望着窗外的景色。我則打開“摸坡山”遞給她，她把耳塞一只放進我的耳朵裏，一只放進自己的，然後整個人就靠着我閉上了眼睛。

我一直都是眼看外邊風景的，這是我多年坐車的習慣，因為如果只是看車裏面我會頭疼。我一會兒看着窗外，一會兒看着靠着自己的晴子，一直到了下司都沒看見她睜開眼睛。我想她應該是睡着了，畢竟那麽長一段路而且一天的的颠簸，連我個男孩子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城裏長大的丫頭呢。

今天，真的是苦了她了。

這個丫頭為了我這平庸的男子，甘心情願地付出她所有的一切，可我能給她什麽呢？一個偶爾擦肩而過的女子，竟然在我心裏就勝過這時常相伴左右的丫頭。她讓我只知道開心幸福而不知憂傷，而我卻是連給她一個真誠的承諾的勇氣都沒有。

我用顫抖的手掌代替我那慚愧的靈魂，輕輕撩起遮住她臉頰的秀發，撫摸着她那溫暖而潔白的臉龐……

終于，我也還是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竟枕着她的腿睡着了。我扭轉頭向上看時，只見她望着窗外，臉龐上似有淚水。我掙紮着坐了起來，卻感覺渾身酸疼，而她卻別過臉去，兩手遮面。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臉來看我，滿是美麗動人如初的笑靥，只是我已然看見她的臉上還殘留着未幹的淚水。然後我也笑了，用手指很細心地将它們全部擦去。

“怎麽了丫頭？”我問。

她沒說話，只是笑着。

“你哭的樣子真的不好看，我不喜歡。”我說着便也笑了。

“我只是有些留戀，不想一覺醒來已回到秀峰市了。”她說。

我往窗外一看，天已然漸漸暗下，車剛剛駛過南大門，正沿着環城大道進城，車速很快。這是我坐得最快的一次車，由南寨上秀峰，以前都需要兩個小時以上的。而我後來才知道，這輛車竟然只開了一個多小時，便到了市區。

“傻瓜，以後我們還可以經常回去的嘛。”

我安慰她說。其實莫說是她，就連我也覺得這時間過得太快了。

“好啊。”

她的臉上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興奮激動的樣子，雖然仍是燦爛美麗的笑容，可她的言語間卻多了絲絲我也不懂的哀鳴。而她偶爾的這些改變，是我無法弄得明白的。然後我緊緊地握着她小小的手掌，我突然很是害怕，害怕一放手她就會離開。

車停在了那座我也不明歷史的橋邊，我們下了車，掏錢的時候晴子說已經付過了。然後我們便沿着環東路，過了二中門口步入公園路，來到了她家所在的巷口。她轉過身來望着我，滿是深情，可我是不這麽甘心就過完這一天的。

“你不挽留一下我麽？”我說。

“那好吧……現在還沒到七點，先進去坐一下吧，耽擱不了你的大事的。”

她那美麗的眼睛眨巴眨巴的，令關注的人心裏很是歡喜。

然後，我跟着她，走進巷子深處，停在了她家門前。她打開了門，我們走了進去直奔二樓。每次來，我都在想她家好大，若是和我們住的那間小屋相比的話，這裏至少可以住十個人。屋裏飄着和她身上一樣的香氣，不像香樟的濃，卻像茉莉一樣的清。我想假若以後，我也能有這麽大的房子，在某座城市裏，身邊她陪伴着，那樣該多好啊！

“你自己玩一下電腦，我去給你煮點東西吃。”

她打開電腦後，說着便下樓去了。而我卻是等電腦正常工作以後，打開酷狗音樂進行播放，便下樓去洗澡。而她呢，則在廚房一陣乒乒乓乓地忙碌着。

“洗得還舒服吧！”

就在我享受那流水從頭頂“嘩啦嘩啦”落下的安逸時，她突然推開門來，看着我。

“你快出去，別在這瞎鬧。”

我整個人完全都暴露在她的視眼裏了，自然感覺渾身都很不自在。

“筱港哥哥你以後無論在哪裏洗澡，都要記得關門。”她說。

“我們家河邊哪有門啊？”

我說着，便關上了門，卻聽得她在門外說道。

“真沒想到，你這個人還那麽害羞！”

晴子走了以後，我弄了好些時候才出來，但也沒去廚房幫她的忙，而是一個人跑到二樓去玩電腦。但是我卻被電腦桌面的一個文件夾吸引住了——那個文件夾叫“我們”。我點擊打開，卻看見裏面有好多相片，有她的，也有我的。我只是不明白，這電腦裏怎麽會有我初二時的一張相片。

我一張張地看着那些相片，從她小的時候，到她現在。

還未看完，便聽着她在樓下叫我，然後我便下得樓來解決溫飽問題。我們還是吃米粉，和中午吃的差不多，不過這已經比我吃的方便面強多了。我以很快的速度把它們都消滅幹淨了，然後坐在一邊看她吃。

“我再幫你盛一碗吧。”她說。

“不要了。”我說。

“那你先上去吧。”

“我不想玩電腦了。”我說。

“我是說你回學校去吧，不要讓人家久等了。”她說。

“誰啊？”

“你不是約了人家麽，我有點累了，就不陪你上去了。”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看着她，而她卻只是靜靜地吃着米粉。

“傻了你，快走啊。”

我突然拉着她的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然後，她擡起頭來望着我，美美地笑着。

後來我便默默走出門去，站在巷子裏，回望卻不見她開門來過。

“丫頭，你等着我，再過幾天等我十九歲了，我就會一直都陪在你身邊。”

我想我會一輩子都記得這裏，記得這屋裏有一個人，一直牽挂着我。

走出巷子之後，我打車去了學校。那時候夜色已經降下，我剛到學校籃球場的時候，便碰見了歐陽麗。她正和她們同學從宿舍出來，她看見我，又和她們同學鬧了好一會兒，便很是羞澀地走向我。而她走向我時的動作，在我看來卻似個害羞的小姑娘。當她站在我面前時，借着燈光，我看見了她微紅的臉。

“我要去和一個同學過生日。”她說。

“哦。”

“你有什麽事情麽？”她問。

“過兩天我過生日，想請你一起來吃飯。”

“其實我覺得我不适合去，你說是吧？”

她笑着說，我一時無話，然後她又繼續說。

“因為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所以不應該是什麽特邀嘉賓之類的。”

“就是朋友而已。”

我說道。她并沒有急于回答，而是看了看四周，過了好久才說道，“那到時再說吧。”

這時，她的同學也在一旁叫她，她便和我簡單作了個別，就走了。

我沒有挽留，當然也是挽留不來的，只是靜靜地望着她漸漸走遠。而我卻突然覺得自己可悲極了，心一下子就失落了。當然這種感覺還不是很強烈，而當我走在空蕩蕩的校園裏，看着被昏黃的路燈拉長自己的身影時，卻更加難受。

我不禁打了自己一個嘴巴，罵道：楊筱港，你真是個混蛋。

我去宿舍找老柏，他沒在，我估計他又是跑到網吧去了。然後我一個人出了校園，去到揚子他們住的地方，除了田俊，天高和揚子都在，然後我們便開始讨論生日的安排。時間已然确定是二十二號晚上，地點就是我和晴子去過的黃河餐館。

其中的一個問題就是資金，揚子說算下來費用估計是六七百塊錢左右。那一刻我突然就有了放棄的念頭，因為我手上的五百塊錢除去老弟的兩百塊之外剩餘的都是我半個月的生活費，這過生日的花費太過于昂貴了。

後來，揚子他們說可以支援我一點，勉強能湊到五百塊左右。加之我手上還有班上的公費五百塊錢，突然心一橫便決定了要把這個生日過高興，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之後，他們便在幫我籌劃邀請那些人到場。

也是在我們籌劃邀請那些人的時候，曾不只一次，我想對他們提起晴子，但是我始終還是沒有說。我想等到生日的時候，他們都會漸漸明白的。而且我也答應過晴子，她沒有發話，我不敢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