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最後的時光

我還是來補課了，我是帶着病來的。我原本已經和老梁請好假了，家人也不讓我來，我感冒了，而且腳上還長了個類似蟲子的東西，腫起來很難受。晴子打電話來和我說話的時候，我沒和她說我的身體不好，她只是重複着說讓我好好的對待歐陽麗，可我沒有理她。

原本身體不好，來補課也沒什麽心情，每天都跟着老梁請假，但我還是回去休息的，我并不再去網吧玩游戲了，也沒有再跑到城南去了。那個晚上，楊子逃課來我住的這裏，死活硬拉着我和他去找人，我只好和他慢慢的沿着街道走下去。在東升網吧，我看到歐陽麗在那裏玩游戲，那時還不下晚自習。而且之後的一連幾天，她都是這樣，可我卻沒有心思去管她的。

慢慢地，補課的日子已到了中旬，我的身體也漸漸好了。這些日子，很多人都說起歐陽麗的表現，說她的狀态真的是糟糕透了。于是在一個晚上，我拖着沉重的身體去了四樓，而她的同學卻說她整個晚上都不在。聯想到自己的所見和別人口中的言語，我一氣之下就把那本《給歐陽麗的信》留在了上面。那是我寫給她的信，她的好與不好，我都按自己的感覺來寫。

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了她遞來的紙條，上面的內容無非是些解釋狡辯之詞，她還說她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好，說我瞎了眼……那時，我心中的憤怒突然就被她點燃了。我不明白她為何不聽我的，只是到了後來，許多年之後我才覺得自己當時真的太過于強勢，太過自以為是，完全不懂得體會別人的感受。

她說她一定會振作起來的，發誓要戒掉網絡游戲，我很欣慰，其實，我的真正目的也僅僅在于此，而她寫的那麽多，我也只是記得那麽一點了。我想等到下個學期，也許我就真的不會再去找她了。

我對她如同對自己一樣，嚴格、輕松。我不知道她是否可以承受，但是我想連我自己都能承受，她又如何承受不得呢？

老柏每個晚上都會來我住的這裏，他沒有再提歐陽麗，而我也沒有再提章莉。我們兩人談論最多的事情是以後，是高考以後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是時候去準備自己的将來了。

那個晚上，我從四樓下來，走的是南門，我去四樓，就是想去找她說說話做做她的思想工作的，因為對于晴子的離開，我的心裏依舊放不過。可是她卻不在教室，她們班的同學說她一個下午都沒來上課了。

在男生宿舍樓下，也就是在接近學校南門的地方，在那個梧桐樹旁邊，我遇到了她。她和楊萌一起，剛剛從學校外面進來，步履匆匆。那刻，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絲絲怒意。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兩個人相互觀望，一會兒後，看似很疲憊的她突然說道。

“我……我想拿回我的小說。”我冷冷地說道。

“現在？”

“現在不行的話，改天吧。”我說話的語氣很冷漠，因為我想她這是又跑出去上網去了。

我多麽希望我的冷漠能夠警醒她，能夠令她靜下心來。

“那你到我們宿舍門口等我吧，我放在宿舍了。”

“好吧。”然後我走上前去，她們兩個走在後面，沒有說話，誰都沒有。只是在到達籃球場的時候，我一轉身就看到了她眼睛裏，有淚花在不停地閃爍。她的樣子很委屈，可是我卻沒有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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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裏等你，你去嘛！”

她看了一眼然後走上臺階，她走得很快，卻把楊萌一個人丢了下來。

楊萌似知我倆在生氣，便對我說道：“你們兩個這是在做什麽呢！”

“我只是不想看她天天上網荒廢學習的樣子。”

“你誤會她了，她剛從下司回來，現在連飯都還沒吃。”

“我……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小說。”

我知道自己誤解她了，心裏也挺難過，可是言語已然不依不饒。

“哎，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們兩個。”見我無話，楊萌繼續說道，“如果有緣的話，你們倆是可以走在一起的。”

說完楊萌就走了，只留下我在籃球場那裏，獨自思索這句話。

等了十多分鐘，才見到歐陽麗從宿舍上邊下來。她站在臺階上，我站在臺階下，她遞過來很多筆記本，還有一個信封。我知道那信封裏面裝的是巧克力，她一定也是生氣了，因為她把什麽都帶來了。但是看着她這樣的舉動，我心裏的難過突然轉化成為了憤怒。

“我說了，我只要我的小說。”

“現在，這些東西留在我這裏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我不知道她怎麽會有這樣的反應，或許是她從那些文字之中知道了晴子的緣故。

“我回去了，你拿好。”

“我還有話跟你說。”

“還有什麽好說的，東西都在這裏了。”她輕輕的哼着，問着我，卻沒有轉身。然後我向籃球場旁邊的樹下走去，她拿着那些本子快步跟了過來。

“有什麽事情你說嘛，我覺得天氣很冷的。”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麽說，這些日子我的情緒不怎麽好。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你不說我走了。”

她把那些本子放在臺階上，然後望着我，面露絲絲笑意。

“我只拿回小說，另外兩本你拿回去吧！我撿起了兩個本子，然後望着她。

“我說過的，它們的主人并不是我，你應該把它們拿去給它們的主人。你拿回去吧，我想好了，還是你自己保管最好。”

我指着那本《給歐陽麗的信》對她說道，“難道這本的主人也不是你麽？”

“不是！”

一時間，我突然找不到理由來說服她，心裏很着急。

“我只是害怕放在我這裏不小心會丢了可惜，放在你那裏，哪怕你放在地上，很久不翻動，也是可以的。”

“你不用說了，我不會的，我也知道我和別人比起來很差勁的。”

聽她這樣說，我的臭脾氣就又上來了。“你在搞什麽嘛，叫人家來補課，人家帶病來，卻只為看你表演如何逃課，如果在網吧玩游戲？”

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站着，低着頭，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我不想說得太多，因為你是知道我想說什麽的。”她一邊說着，一邊望着我們班教室門口的花壇。花壇旁邊站着一女生，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江虹，她正站在那裏望着我們。

“你拿着吧，我不想讓別人看到。”我說。

“那個人不就是江虹嗎？”她很生氣的樣子。

“你認識她啊？”

“我誰都認識！”

“哦。”

看見寒風中發抖的她很生氣，于是我輕輕地點了點頭，不忍再去責怪她了。此刻，我猜不透她心裏是怎麽想的，或許永遠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也許，只是當時的我太愚笨。

後來，我依舊在勸她收回那兩個本子和巧克力，而她卻是一副鐵了心的樣子。好說歹說都無濟于事，我也氣不過就扔下那幾個本子，頭也不回地走了。盡管她在我後面大吼“你走吧，我也懶得管”，但是我都沒有回頭。

我想不透她不肯收的緣由，我原本的心情就不好，再讓她這樣一鬧就更加受不了了。而我也不記得了，在遇到她以後，這是第幾次我沖她發脾氣。

可等回到住的地方之後，我就開始後悔了，我跑回學校卻在校門口遇到老柏我據實已告之後，把什麽事情都交給他。他回學校找了十分鐘之後，出來和我說本子不在了，只有楊萌在操場邊上不停的來回走動。

然後老柏罵我說發什麽神經病，我沒有理他。他說了我她大半夜，可我的心突然就明白了什麽。原來，我真的不能以自己的想法強加于她，也是不應該沖她發火的。

這一夜我後悔了，所以在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我給歐陽麗寫去了一張紙條。紙條上說如果真的不願意，就把那些東西讓別人帶來給我。我也是個識趣的人，如果她的心裏真的在乎我的感受，就不會如此對待我。

我想，以後也許我都不會給她寫東西了，即便是寫她可能都不會再看得見。

我的心如死灰，但對于她，我依舊抱着一絲幻想。

晚上我沒有去上晚自習，第二天晚上我也沒有去，我在家裏睡大覺。只是第二天晚上揚子敲我門進屋的時候，便把那兩個本人扔在了我面前。他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一臉生氣地說叫我自己看後面的內容，然後我就翻開了那本《給歐陽麗的信》，最後幾頁那有一段話。

她說她知道男生愛面子，還說我勝利了。我就記得這麽一些文字了，很遺憾。她還說，如果我以後不寫東西了，會很可惜的。然後我把那幾個本子放在床頭的一堆書的底下，我想，或許我以後再也不會去翻動了。但原本我是想燒掉的，那麽兩本書信，楊子他們說燒了太可惜。

而她的想法我也不想去猜了，我只是好想晴丫頭。

“以前來看你的那姑娘呢！”揚子遞過來一支煙并幫我點燃，突然問道。然後我的動作，停在了半空。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的晴子。

而我只是随口說了一句，“她呀，早走了，18號走的。”

也是在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老柏突然就走進來了，他們兩個招呼過過後也就沒有什麽話了。後來揚子出去，老柏跟着出去了，沒等老柏他們回來我就睡着了。

這一夜，我夢到了晴子……

補課的那些日子，我的表現很讓人失望。雖然我去學校的，但每天都有那麽幾節課，我是坐在校籃球場旁邊，不是曬太陽，就是觀望人來人往。我很想回家，不想再管誰的閑事了，但我心裏始終放不下她，和放不下晴子一樣。

那天是二月四號的晚上，我還是去了四樓。這是我苦思冥想一天以後做出的決定。可當我剛剛走到三樓時，就遇到了歐陽麗。然後，我就跟着她走下來，她是和楊萌一起的。

“有什麽事情嗎？我們去那那邊一點說吧！”

在她們宿舍門口，她似乎知道是無論怎麽都趕不走我的，就只好滿足了我一下。

“我只會花費你幾分鐘時間，我說完就走。”

我知道，她肯定不會怎麽看好我的，或者說相信我說的話，但她能給我個機會，我就很滿足。

“我知道我的做法很不對，但我的出發點是好的，我只希望你能好。”

“我知道。”

“你可能都不會了解。可我帶病來補課，卻是來看一個人表演脫課上網的，我不想看到你這樣，所以我很生氣。”

她沒有說話，只是低着頭。

“這個給你，請求你原諒……這是一首詩和一封信，我怕我說不清楚，所以就先寫了下來。”

“什麽啊？”她望着我，一臉疑惑。

“放心吧，這是我們偉大領袖□□的詩。”那是□□主席的詠梅詞，我一直都很喜歡的。

“你拿好了，我覺得那種精神很可貴，都值得我們兩個學習。”

她望着紙上的筆記，笑了。那一刻，我也笑了。

“我明天想回去了，我表哥六號結婚，你自己保重吧！”

“還回來嗎？”

“不會了，可能開學時候才來吧！”

“哦。”

“我走了。”

然後我就走了，走的時候我覺得很輕松。

可第二天中午，我回不去。因為老梁不肯請假，家裏人也沒說一定要我回去，然後我又遇見了歐陽麗，兩個人遠遠的望着。我知道她肯定說我在騙她。不過，我已經不再想那麽多了，我想等到開學的時候又有些人，有些事，都會被我淡忘，甚至遺忘的。

但是第二天下午，我還是逃課走了。汽車一路南下，兩個小時候停在大馬路口，那裏已經不再是原來的光景。天色暗下的時候，我的手機也響了，我知道應該是晴子打來的——因為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號碼。

“嘿楊大俠，你回家了嗎？”

“我沒到，你還好嗎？”

“我好害怕，我要去做手術了，可我怕自己睡去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知道我在哪裏哪裏嗎？我現在在大馬路口，我有些後悔了。”

“為什麽呀！”

“我後悔當初沒有與你在這裏呆的時間久一些。”

“呵呵，應該還會有機會的吧！”

我一邊和晴子說話，一邊沿着道路遠去。站在那好似路盡頭的地方，我沉默了片刻。我想，總有一天，會有那麽一個人在這裏下車，然後和我一起回家。

而那個人，我想不可能會是丫頭。

但是在想到歐陽麗的時候，我的心也很快将自己否定了。關于我于她，我真的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春節的時候，晴丫頭再次打來了電話，她說她恐怕是回不來了。然後，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家人問我怎麽了，而我只是說今年的天真的是太冷了。

冷得人的心，都将快要死去。

二00七年九月二十六日于花溪落筆

二0一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于凱修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