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7)

離開。

她從未覺得做一個決定那麽困難,從房裏走出的那一步開始,她就在想,她要不要去和他道別,可是她又如何道別。傷害他她不忍心,但是告訴他卻又是萬萬不能……

施千音走出莊府門口的那一刻,已是半夜。但是施千音卻停住了腳步,因為卻發現她發現莫溪冰坐在門口,風吹過他,他的背影帶着讓她心驚的蕭瑟。

她幾乎是一瞬間不能呼吸,她站在原地,無法上前,也無法退後。

或許,在他還不知道之前,她可以偷偷跑掉。

但是她走不了。

“夜裏風大,你在這裏坐着幹什麽。”施千音的聲音有些急促,有些埋怨。

“我在等你。”莫溪冰的話讓施千音墜入冰窖,施千音努力保持冷靜。

“我沒有解釋。”

莫溪冰的身子動了動,他回頭看她,他沉默了一會兒,便道:“沒有解釋也可以。”

施千音一怔,走到他面前,蹲下,拉過他的手,莫溪冰手抖了一下,試圖躲開,但是施千音還是拉過他的手,把他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搓着,直到他冰冷的手暖和起來。

☆、第 34 章

莫溪冰緊緊皺着的眉忽的舒展了,唇上有淡淡的笑。

“以後不要再做傻事。”施千音淡淡道。

莫溪冰征了一下,沒有說話。

“我不愛你。”施千音平靜地說,在說的時候她還在幫莫溪冰整理衣服,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莫溪冰怔住了,他不可思議地看着施千音,漂亮的眼睛睜得很大,他的聲音帶着顫抖:“什麽?”

“我不愛你,溪冰。”施千音依舊平靜。

莫溪冰眯眼,反手拽住她的手腕,道:“你在騙我。”

“我可以為了照顧你一夜不睡,但是我同樣可以為了治療莊子路一夜不睡。我可以為你擋刀擋劍,我同樣可以為了莊子路受傷。如果說我愛你,那麽我同樣愛着莊子路,愛着全天下的人。”施千音靜靜微笑,淡然地說完這番看起來毫無破綻的話。

莫溪冰整個人都變得僵硬,他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只是呆呆的看着施千音,半響,他問:“那之前的都算什麽?”

“千音身負承諾,不得怠慢。”

“怠慢?”莫溪冰輕笑着重複,她竟把他當客人一般,說不敢怠慢。

“就當我騙了你吧,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向你致歉。”千音的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不相信。”莫溪冰搖頭,然後把她一起拉起來,道:“我一個字也不相信。”

莫溪冰的話就像一把匕首,幾乎刺穿施千音僅剩的理智,她不敢看莫溪冰的眼神,那眼神裏有震驚,有困惑,有生氣,甚至有……請求,而無論是什麽,每一個都把她淩遲一萬遍。沒有比她更可惡的了,騙了他一次又一次。

“溪冰,對不起。”施千音努嘴,對他笑笑,然後伸手扒開他的手指,拿出自己的手。

“對不起……對不起……”莫溪冰喃喃着,手握成拳頭。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那你能帶着我去嗎?”莫溪冰冷笑。

施千音不解:“什麽。”

“讓我去好好謝謝他,謝謝他把你送到我身邊。”莫溪冰邪魅地勾了一下唇角,繼而道:“再繼續請求她,讓你繼續留在我身邊。”

“聰明的人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施千音靜靜道,而看起來平靜的她,心裏早已經潰不成軍。她實在無法忍受……他這般的妥協,他應該永遠驕傲着,永不低頭。

而那句“強求”讓莫溪冰臉色忽的變了。

“那你證明你不愛我吧。”莫溪冰道。

施千音僵住。

“有人說過,如果你真愛一個人,你如論如何都舍不得離開她。你走吧,然後再也不要回來了,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你走吧,我在這裏看着你走,如果你舍得離開我,那麽我信你。”莫溪冰道,語落,還笑了一下,帶着些孩子氣。

施千音努力控制渾身顫抖的自己,她慢慢轉身,走出一段距離,突然她又回頭。

莫溪冰睫毛動了動。

施千音擡起下巴,仰臉看着莫溪冰,她把雙手放在唇邊,大聲對他吼:“莫溪冰,保重。”語落,她對他揚起一個明亮的笑容,然後,毫不猶豫的再轉身,大步,向前,頭也不回。

眼淚像她見過的最美的瓢潑大雨,傾瀉而下,她仰着臉,咬着唇,挺直腰杆大步向前。喉間壓抑的哭聲有幾次快要迸發出來,她卻把嘴唇咬破了也不出聲,然後往前走,往前走,終于,她笑了。

那是她最漫長的夜,那個夜裏有他最漫長的眼神。他們之間本無緣分,她離開了,他們的人生才能回到正軌。

只要……他平安就好。

天破曉的時候,莫溪冰還在莊府門前,他呆呆的站着,望着前面那條路。他的雙腳已經僵硬,疼痛欲裂,但是他沒有絲毫感覺。

施千音那個笑容一直回蕩在他腦海裏。美麗的,明亮的,開心的,離開他的笑容。

******

然後他仰頭看看那無垠的天空,冷笑着,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沒有人愛他。

魔宮位于極北之地,那是最為僻靜陰冷的一個地方,荊棘叢生的深林後有一結界,凡人不可進入,皆以為那邊是絕路,實不知林後是一片飄着邪惡之氣的海,海上彌漫着熏人的煙霧,時不時可以看見有一些小妖小怪來去。

雲輕隐去自己的蹤跡,隐藏在林木之間,他手裏拿着一片小葉子,望着那片魔海,皺着眉想着什麽。

而落月則乖乖地蹲在雲輕身邊,兩人離得很近。

“看來時機到了。”雲輕輕道。

“什麽?”落月眼見雲輕恍然的樣子,忙問道。

雲輕回頭望她,搖頭嘆氣。他本一人輕松自在,想着直接闖入,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但是落月竟偷偷跟在他後面,讓他不得不多多考慮。

他有信心保全自己,但是落月在,他便有諸多的不放心了。

“你啊。”雲輕想着,有些責怪地敲了敲落月腦袋。

落月有些自責地低頭嘟嘴。

“好了。一會兒,我靈魂出竅潛入裏面打探情況,盡力把素衣救出來。你就在這裏接待我們,看好我的身體,知道了嗎?”

“小月也要去。”

“乖,聽雲輕哥哥的,如果小月也去,那麽雲輕哥哥的身體被發現了那可如何是好?”雲輕含笑道。

落月緊緊咬唇,只得點點頭。

“雲輕哥哥一定要小心,否則小月一輩子都會自責的。”落月拉住雲輕的手,緊緊握着,她在等他給一個确定的答案。

雲輕反握她的手,道:“放心。”然後便閉上眼睛,運用法術,靈魂出竅了。落月的心不安地跳動着,她伸手握住雲輕的手,試圖汲取力量。

而雲輕一來到海上,整個人就感到一種邪惡的力量正在隐隐的攻擊他,他穩住心脈,繼續潛入大海深處。

那是一座華麗的宮殿。黑色的,神秘的,可怕的宮殿,彎彎繞繞,宛若迷宮。雲輕在一個拐彎處等着,一個拄着羅剎的小妖走了過來,雲輕伸出手指,勾了一勾,使了使法術,那個小妖随即倒下,雲輕笑了笑,然後走過去,附入小妖體內。

雲輕沿着小妖過來的路走去,不時碰見各路妖魔,他低着頭,謹慎地走着。宮殿裏是死一般的寂靜,據前幾日的打探,素衣應該是被關在地牢底下。雲輕回想着那個小妖給的線路,慢慢走去。

“哎,你是哪裏的,來這裏幹什麽。”一個小妖攔住了雲輕。

“主上命我前來押送素衣仙子。”雲輕不緊不慢道。

“令牌呢?”

“令牌就……”雲輕剛要說什麽,便變出扇子,揮了一揮,幾個鎮守的小妖便倒了下去。

雲輕立即闖入。

果不其然,雲輕在一個牢房裏看到了被手鏈束縛住手腳的素衣仙子,更加可怕是她的後背也被鎖鏈扣住了。素衣現在臉色蒼白,手腳到處是淤血。

雲輕心裏一沉,魔界之人實在歹毒,不知落月見了會是怎般難過。雲輕打開牢門,又展開扇子,劈向鎖鏈,嘩的一聲,鎖鏈啪啪啪的掉落了,素衣仙子虛軟無力地倒下,雲輕連忙扶住她。

“素衣,素衣。我是雲輕”運氣輕聲喊道。

素衣仙子費力地睜開眼,她疑惑問:“雲輕?”

雲輕道:“是我。我的靈魂附在它的身上。”

“你……你怎麽來了?”素衣仙子有些激動,“這裏是魔宮,如此危險,你還是快快走吧。”

雲輕展眉:“要走一起走。”然後蹲下來,背起素衣仙子,淩步而起。

素衣仙子嘆氣道:“雲輕,你向來不是沖動之人。”

“不看一看你,只怕小月會做出什麽傻事。”雲輕道。

素衣仙子一征,問:“你是為小月?”

雲輕有些窘迫,但他還是搖頭道:“也不盡然”。

素衣仙子想了想,笑了,如果是她所料想那般,她也就放心了。

等到出了地牢以後,雲輕便一手拿着扇子,見一個妖魔便殺一個,有種千軍萬馬的氣勢。但是過于順利,雲輕卻隐約覺得不安。

果然,走到門口早有大幫人馬在等着他們,為首的正是無臉黑影,後面跟着秋水、魔鷹衆人。

“果真等到了,看來聞名六界的神靈也并非那麽高明。”秋水笑的嘲諷,把弄着她的頭發,也就是狐毛。

而晚晚依舊是嚣張豔麗的紅衣,往那一站便讓人移不開眼。她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

“雲輕啊雲輕,你也有被算計的那天。”合邀挑眉,手輕輕摩挲着斧頭。上次圍捕施千音失敗,此次一定要把雲輕拿下,否則難消他心頭之恨。

素衣仙子擔憂地看着雲輕,輕聲道:“魔界恐怕早已設好圈套,就等你自投羅網。”

“恩,估計消息也是他們故意放出來的。”雲輕道。

“你怎麽還是這個性子,永遠不着急。”素衣仙子笑道,她記得以前雲輕也這樣的,永遠不慌不忙,風輕雲淡。

雲輕笑了笑,“着急也沒用”。

“你聽我說,等會兒你不必在意我,依你的法術,總能尋着法子出去的。”素衣囑咐道。

雲輕沒說話,魔頭和洛彬不在,或許他可以拼一拼。

正想着,雲輕轉了轉手中的扇子,然後用力一揮,一道淩厲的電光劃開一條線,合邀等人連忙讓開,他道:“就讓我會會你。”

說着,一群人圍堵而上,雲輕微微皺眉,輕輕轉身,劃去合邀的招式,而魔影和秋水兩人已經夾擊而上,雲輕背對他們,沉着伸開雙手,一手摁住魔影的魔爪,狠狠向後甩去;一手張開扇子一陣旋轉,火光四濺,秋水躲閃不及,連連後退。

而此刻,合邀又劈了上來,雲輕費力轉身,衣服被劃了一道,素衣仙子看得心驚肉跳,忙道:“雲輕,小心。”

雲輕沒說話,額頭冒出細密的汗水,可見十分吃力,但在周旋間,雲輕已經慢慢踱到門口中央。

“可惡。”合邀恨恨道,他便不信,他們幾人不能奈他何。他想着眼光一凜,笑了笑,趁雲輕和秋水他們打鬥間,向着雲輕背上的素衣劈去。

雲輕匆忙回頭,心下一驚,合邀的斧頭與他們只有分毫之差!雲輕連忙轉身,只見斧頭狠狠地在雲輕肩膀上劈了下去!

“雲輕!”素衣驚呼。

雲輕屏神凝氣,微微發力,合邀眼下得意,正要用力,卻只見雲輕身上金光一閃,他連帶着斧頭整個人都震飛去。

但是雲輕肩膀已經開始流血了,鮮紅的血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滲出來,滴在地上。

素衣仙子捂住嘴,眼中不覺閃起了淚花,她喃喃:“雲輕…你沒事吧……”

雲輕微斂笑容,搖頭:“不礙事。”說着,舞動起手中的羽化,羽化扇在他手中大展大開,金光覆蓋,大風炫起,雲輕眼神淩厲,喝了一聲,頓時羽化迸發出一道道巨大的扇面,向合邀等人飛去。合邀衆人大驚,連忙抵擋,魔影秋水等人不敵威力被擊傷在地。

雲輕連忙用僅剩的氣力背着素衣飛出去。

待合邀擊落扇面,低低呸了一聲,忙喚來一個蝙蝠,道:晚晚,準備,他飛出去了。”

早已在外邊等候多時的落月心中煩躁,但又不得離開半步。待她看到熟悉的身影走來的時候,落月覺得她整個人都懵了。她連忙帶着雲輕的身體飛過去,雲輕見着她,輕輕把素衣放下,素衣仙子見着落月,淚便再也忍不住,她道:“小月……”

落月輕輕喚道:“素衣姐姐,你受苦了……”

而雲輕靈魂回到自己身上,落月才發覺雲輕受傷了,鮮血染紅了他的白衣,刺眼得讓落月有些不敢靠近。

“雲輕哥哥……”落月帶着哭腔,震驚地看着雲輕。

“小月,我沒事,先別顧着說話,你快把素衣帶走,我在後面纏住他們。”雲輕說着,把她們推開。

“不,我們一起走。”落月堅決地抓住雲輕的手,死死的。

雲輕一征,只見落月淚眼模糊,咬着嘴唇,但是堅決地用雙手抓住他。

“好,一起走。”雲輕笑開,雙手拉着他們,正欲離開,一個紅衣女子卻迎面飛來,正是晚晚。再看後面,合邀他們也追了上來。

“只怕這會兒想走,也走不了了。”晚晚烈焰紅唇輕啓,道出來的卻是讓人為之窒息的話語。

☆、第 35 章

雲輕忙斂眉,面不改色道向落月道:“小月,你好生照應着素衣。”

“雲輕哥哥。”落月着急而無奈。

“你若是任性,我可要生氣了。”雲輕搖頭。

落月只得垂淚低頭。雲輕先展開羽化,向着周邊揮了一揮,一時間大海翻騰,巨浪洶湧,雲輕趁此機會,扔出羽化扇,念了念咒語,只見羽化扇慢慢變大,雲輕掌上用力,把落月、素衣托上羽化,然後羽化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載着落月、素衣沖向結界,只見結界“砰”的一聲巨響,劈裂碎開。

晚晚合邀等人甚至還來不及反應,不得不驚嘆雲輕法力之高深,竟然能在他們眼皮底下把人救走。晚晚欲要追上,雲輕便一個翻身攔下,然後低頭用手畫圈,自己站定,站成一條界線。

晚晚和合邀面面相觑,雲輕竟然把羽化扇扔走了,用自己護住結界。這下好了,他們是難以追上了,但是雲輕也是網中之魚了。

“虧你為一介神靈,竟有把自己搭上的一天。”合邀冷笑。

晚晚的神色倒是複雜。

“還發什麽愣,給我把雲輕拿下。”合邀下令。

“是。”

晚晚低眉,再擡起之時又是一貫妖媚嚣張,她和合邀點頭示意,兩人共同發力,繞着雲輕的結界打了一圈,使出斷層牢巫術,雲輕初始還能堅持,慢慢的他臉色蒼白,使不上力氣,想着落月她們已經安全了,他的意識慢慢渙散……

雲輕底下的土地慢慢崩了,斷裂成一個深淵,雲輕身邊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巨大旋渦,卷席着雲輕,雲輕衣衫飄紅,他淡淡微笑,慢慢墜入深淵之中。

而他閉上眼的那一刻,一個熟悉的身影随着他跳了下來,抱住他!

是誰!

是誰跳下來抱住他!

是誰和他進退共沉淪!

是誰和他生死兩相随!

一個奇異的洞穴。

上不見頂,下不見底,一塊如同小島一般大小的平地在中間漂浮,兩邊各自一顆枯木吊着,周邊渾濁的惡水潺潺流動。

死氣沉沉。

一個眉眼飄逸,容顏俊秀的男子躺在地上,他臉色煞白,雙唇幹裂,衣衫紅了一大片,而他懷裏抱着一個女子,那女子嬌小靈動,長發環繞。

女子動了動,她輕輕呢喃:“雲輕哥哥……”眼淚從她的眼角溢出,淌在臉上,然後滴在男子衣裳上,把鮮血暈開。

落月醒來的時候,已經不曉得是什麽時候了。她受驚起身,然後看着依舊昏沉的雲輕,心緊緊被揪住,就像有人勒住她的脖子一般,不能呼吸。

她咬着牙,伸出手,輕輕地探到雲輕的鼻息。她的手抖得厲害,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當她感受到還有溫熱的氣息傳來之時,她緊繃的神經終于放開,然後整個人木木地笑了起來。

眼淚肆意地在她的臉上流淌。

“雲輕哥哥,謝謝。謝謝。”落月嘴上念叨着,整個人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道:“謝謝老天爺,謝謝保佑雲輕哥哥,落月心裏感激,願為蒼生效勞生生世世,不敢有半句怨言。”

落月抹了抹眼淚,把雲輕抱在懷裏,然後扯開自己的裙角,輕輕把雲輕肩上的衣服拉開,看着那道巨大的斧痕,落月一下子征了,然後她感覺自己的心也被挖了一個大洞,痛的刻骨銘心。

落月本極力忍着,但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她用裙角幫雲輕拭去血跡,擦了一角衣料,又撕一角,她低下頭,對着傷口輕輕吹氣,然後小心翼翼地包紮。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是我不懂事,是我笨,是我任性,要是我聽了溪冰的話,你就不會受傷……”

“我恨不得這個傷口挖在我身上,讓我痛,讓我流血,讓我死……”

“對不起,雲輕哥哥,真的對不起……”落月嚎啕大哭。

而雲輕像是沉睡了一般,絲毫不動。落月把雲輕傷口包紮好,又把雲輕扶起來,然後給雲輕輸氣。

“雲輕哥哥,小月一定會救你的,絕對……不會讓你死!”落月嘴裏喃喃。

******

雲輕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他正睡在一個人懷裏。落月緊緊抱着他,靠在樹上睡着了。

一時他心裏生氣,不覺咳嗽起來。咳了幾聲,落月依舊沒有反應。

“小月,小月。”雲輕沙啞開口,他去握她的手,一片冰涼。

他慌了,忙推她:“小月,小月。”

落月張開眼。

“你怎麽那麽不聽話,你怎麽又跑回來……”雲輕正說着,落月看到他,卻連忙一把抱住他,哭了起來。

“雲輕哥哥……你終于醒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我有多害怕,你終于醒了……”

雲輕愣了,一時之間怒氣全消,在落月的哭聲裏,他靜靜的,在想着什麽。

突然,落月忙的放開他,一臉着急看向他的肩膀,道:“怎麽辦,是不是碰到雲輕哥哥的傷口了?”

雲輕挑眉,喉間有些滾燙。

“痛不痛?小月給你吹吹。”落月說着,低下頭,用手輕輕揮着,然後對着他的傷口輕輕吹氣。

雲輕伸手把落月拉到他面前,看着她。

落月愣愣地看着雲輕。

落月的大眼睛有着一層黑眼圈,又紅又腫,不曉得是哭了幾次,臉上也灰灰的,一片狼狽。

雲輕艱難開口:“你……為什麽要回來?”

落月愧疚低頭,道:“對不起。是我的錯。可是,我無法抛下你,雲輕哥哥,我無法抛下你。”

“你可知道,這一跳,或許就意味着死?”

“小月知道。可是……雲輕哥哥。小月想清楚了,無論雲輕哥哥喜歡小月也好,不喜歡也好,小月都不要遠離雲輕哥哥,小月要一直追随雲輕哥哥。”落月說着,破涕為笑。

雲輕眼中蒙了水汽。

他唇間含笑,道:“小月,你知道嗎?”

“什麽?”

“我這一輩子,什麽事都做過,卻唯獨有一樣,從來不懂也從未做過。”雲輕笑。

“恩?”落月聽得一愣一愣。

“我想試一試。”

“啊?”落月更不懂了。

雲輕沒再說話,只是看着她。

落月覺得雲輕在讨論一個嚴肅而高深的問題,可惜她并不是很懂,于是她幹笑兩聲,道:“小月給雲輕哥哥換紗布。呃,應該說是裙角。”說着,她靠近雲輕,俯下身子。

雲輕眼睛含笑,盈着淚,一手拉過落月,一手扶住落月肩膀,然後低頭,輕輕吻上落月的唇角。

落月全身僵住。

雲輕閉上眼睛,再吻向她的唇。

落月心跳得就像夏季的那只知了,瘋狂而躁動。

雲輕終于聽到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他第一次知道她那麽愛他。

就算是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和他一起死。

他也第一次知道他那麽喜歡她。

就算是為她死,他也能夠笑着無怨無悔。

******

武安。

莫溪冰背着天虹刀,倚在門口,淡漠地看着人來人往的街市。

不遠處莊子顏和白淵掌門在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你父親好些了嗎?”白淵掌門抓了一把花生放嘴裏問。

“恩。按着千音給的方子,現在已經可以下床了。”莊子顏淡淡道,他本想多照顧他父親幾天,可是這邊的事情又不能耽擱,他父親看出了他的心思,便一直催促他走。難過的是他只能走,他必須走。

“臭小子,長大了啊。”白淵掌門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別摸我頭發了,都亂了。”莊子顏不滿。

“你這人怎麽那麽不經誇呢!”白淵掌門撇眼,“不過溪冰這孩子怎麽回事?天天沉着一張臉,不說話。”

莊子顏愣了愣,道:“他本來就那性子。”

“可是這幾日實在安靜得可怕。莫非是為了千音那丫頭……”白淵掌門嘀咕着。

莊子顏沒說話,算是默認。想了想,他還是走過去,拍了拍莫溪冰肩膀。

莫溪冰猛的回頭,看見是他,眼光暗淡下去。

“你在等千音?”莊子顏問。

莫溪冰淡淡:“我幹嘛要等她。”

“嘴硬。”莊子顏嗤笑。

“喂。”莫溪冰瞥了他一眼。

“千音肯定是回段林去了,你去找她,便能找見的。”莊子顏道。

“謝謝,不過你誤會了。”莫溪冰說着,正欲轉身,突然聽見有人喊他。

“溪冰!”急切而疲憊。

“素衣仙子。”莊子顏驚叫。莫溪冰順着他的眼神望去,素衣仙子滿身傷痕倒在門前,手裏緊緊攥着一把扇子,正是雲輕的羽化扇。

糟糕。莫溪冰意識到什麽,連忙上前。

莊子顏小心扶起素衣仙子,問:“素衣仙子,你還好嗎?”

素衣仙子點點頭,見着莫溪冰,連忙抓住他的手,道:“快去救雲輕和小月,快。”

莫溪冰問:“他們現在在哪?”

“我不知道,我料想他們肯定被魔界的人抓起來了,危險得很。”素衣仙子道。

“這下好了,救了一個又賠了兩個。”白淵掌門嘆氣,“年輕人就是不省心。”

“溪冰,這可怎麽辦。”莊子顏問。

“溪冰我不準你去冒險。”白淵掌門抓住莫溪冰的手道。

莫溪冰沉吟良久,他道:“我不能不去。”

“你……你這一去,和雲輕又有何分別!不過是白白送死罷了。”白淵掌門道。

“你說的沒錯。”莫溪冰道。

“那怎麽辦。”莊子顏道。

“素衣仙子,你可見了誰。”莫溪冰問。

素衣仙子一愣,沒想到他會問,便道:“合邀,秋水,魔影和晚晚。”

“那與我想的-沒錯。”莫溪冰冷笑。

“你想到什麽了?好生叫人着急,你倒是說啊。”白淵掌門聽得糊裏糊塗。

“對啊,溪冰,你到底想到什麽了。”莊子顏也摸不着頭腦。

“我去或者不去,魔界都是算了好的。魔界這會兒估計分了兩撥人,我若去,那邊的人便試圖抓住我,而這邊的人便乘虛而入。我若不去,他們便按兵不動,不過雲輕和小月恐是不保,他們也毫無損失,除去我們一大勢力。”莫溪冰道。

“溪冰說的沒錯。”後面響起一女子的聲音,正是無歡。她前幾天尋到這裏,開口閉口都是莫溪冰,白淵掌門無奈,只得任她進來。

“那依你看,我們怎麽辦才好?”白淵掌門憂心道。

“冒險走一回。城要守,雲輕也要救。”莫溪冰堅決道。

“可就我們這些人……”莊子顏攤手。

“我相信溪冰,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說。”無歡笑的溫柔,款款而來,站在莫溪冰旁邊道。

“可是你……”莊子顏欲言又止。

“她雖喜歡你,但到底是鬼族一氏,恐怕行事不方便。”白淵掌門拉過莫溪冰,低語道。

莫溪冰眼神淡淡地瞥了無歡一眼。

無歡卻料知了什麽,她道:“你們大可放心。事關溪冰,我定不會胡來。”

莊子顏和白淵掌門面面相觑。

莫溪冰道:“你們放心吧。”然後示意了一下,他們幾人便圍成一團,待莫溪冰說完,白淵沉思了一會兒,點頭道:“就依你說的吧。”

“如今也唯有如此了。不過……真的要我去聯系千音嗎?”莊子顏幽幽問道。

“不然呢?”莫溪冰反問道,漂亮的眼睛裏閃爍着不知名的色彩。

“行,我去,你不要後悔。”莊子顏嘆一口氣道。莊子顏并不知曉莫溪冰和施千音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只是聽聞莫溪冰在他家門口站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說話,他出來看時,莫溪冰只輕描淡寫道了一句沒事。而施千音,卻是真的走了。

可是莫溪冰越發沉默了。

******

施千音坐在橋邊,看着湖面發愣。她有些消瘦了,眼睛下有一層淡淡的痕,顯然是睡不好的緣故。

一只仙鴿劃破天際,立在她的肩膀上。施千音忙從沉思裏醒來,她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仙鴿跳躍在她的手背上,道:雲輕、落月有難。

施千音心猛的下沉,她秀氣的眉毛揪在一起,喃喃道:“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依溪冰的性子,他必去不可,如何是好。”

“你怎麽還不死心,居然還偷偷打探他的消息。”天機神女從外頭走出來,神色淩厲道。

施千音忙站起身來,垂眼道:“千音實在擔心。望神女體諒。”

“你既與他撇清幹系,就不必再關心,否則只會苦了自己。你如此聰明,怎麽如此拎不清。”

“弟子不是不知,是知也,卻不能不為也。”

“哼。”天機神女一聲冷哼,便把一封信箋扔到她手上,道:“你的來信。”

施千音有些緊張,又有些欣喜地拆開,待看清來信人時,她有些失望。收起信件,施千音愁雲滿面。

“說了些什麽?莫要瞞我。”

“弟子不敢。子路來信,雲輕等人為魔界所困,溪冰前去救援,略施一計,要我幫忙。”施千音道,随即跪下來,“千音有一事相求。”

“為了莫溪冰?”

“既是為他,也是為蒼生。”

“你要救天下,我随你去。但你決計不能與溪冰在一起,你能應我,我便允你。”天機神女道。

施千音笑笑,苦澀道:“就算給千音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和他在一起。”

“你可是要我去替你守城,而你去護溪冰?”天機神女道。

施千音被說中心事,面色漲紅,道:“千音絕不會暴露自己。”

“我應你便是。不過,你我身份需得對調。”天機神女道。

“千音應允。”

☆、第 36 章

無歡第一次來到魔界,她盈盈跪下,目含微笑,道:“鬼族一氏繼承人無歡求見主上。還請通報一下。”

“主上閉關修煉,還是請回吧。”一個小妖道。

“那煩請他跟管事的人通報一聲,鬼女無歡有要事禀告,關于莫溪冰。”無歡道。

“切,不過區區鬼女……”一個小妖不屑道。

另一個小妖攔住他,道:“你且等等。”

他們眼中蔑視之意,無歡倒也不在意。鬼族一氏不人不鬼,算半個活死人,自然不屬魔界,亦不屬人界。大多也只懂個巫術,法術略知一二。他們不把鬼族之人放在眼裏也是自然的,但殊不知鬼族首領卻有別的通天本領,只是疏于顯露罷了。他們鬼族之人大多也只求個自在,其他紛擾倒與他們無關。而因上次之事她得罪了魔界,就此事魔界的人便削弱了她鬼族一氏的勢力,強制分散了她的部下,現如今她雖為鬼族首領,但并無勢力。

她恐怕無法自在了。

“進來吧。”半會兒,小妖指着她道。

無歡起身,随着小妖的帶領穿過一片黑海,通往魔宮正殿。

見她的人正是合邀,旁邊還站着晚晚宮主,晚晚正疑惑地打量着她。

“鬼女無歡拜見合邀大人。”無歡跪下,向合邀行了個禮。

“你是鬼族首領?”合邀挑眉。

“無歡不才。”

“廢話少說,你有莫溪冰的消息可是真的?”合邀輕蔑地笑道,看起來他完全不信任她,只是想要看看她怎麽說。

“無歡自知往日貪戀,犯了大錯,便想着将功贖罪。無歡以朋友自居,靠近莫溪冰,還請主上原諒。”無歡道,但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哦,你倒說說什麽消息?”合邀冷笑,他倒想知道區區一個鬼女能玩出什麽花樣。

“莫溪冰得知雲輕被擒的消息,決意要來救雲輕。”無歡道。

“我怎麽這是不是個炸?”

“無歡深谙困人之法,必定幫主上擒住溪冰,合邀大人只管做好準備,今夜午時無歡會與他同來。”無歡道。

合邀沒說話,直勾勾的眼神一直盯着無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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