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外面陸陸續續傳來汽車鳴笛聲, 一行人看完煙花回來了,沈晚這妮子和寧周怡一車, 兩人先到家兩分鐘,寧周怡在底下停車, 她提着東西上樓,剛走到顧容房間門口就停電了,适才看見顧容屋裏亮着燈,知道應該是自家小姨在裏面, 便習慣性問問。
可裏面沒人應答, 走廊裏漆黑一片, 她再敲了敲:“小姨?”
房間內,許念抿緊唇,使力把人扶穩, 因為看不清, 又是快速反應, 不可能想扶哪兒就扶哪兒,她不動聲色移開手,有些臉熱,待顧容站定了,默默松開,不過沒退開,兩人間的距離極近。
顧容亦沒動半步,理理睡袍再偏頭望向門口,小聲應了一下, 聲音清清冷冷一如平常,連絲毫起伏都不曾有,十分淡定。
門外的沈晚聞聲放下手裏重重的袋子,問道:“小姨,今晚阿念是不是跟你一起的,她回來了嗎?”
聽到這話,許念愣神片刻,不知為何,雖然她倆此刻清清白白什麽都沒發生,但潛意識裏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在這兒。
顧容不慢不緊沉聲道:“嗯,她在樓下。”
沈晚哦哦兩聲,“我們在果園那邊買了很多水果,待會兒下來吃,”她摸出手機照明,“我馬上去看看電表箱,多半跳閘了。”
顧容應:“行。”
沈晚提起袋子離開。
房間內黑,相互看不見,但能感受到對方就在自己面前。
“等來電了再出去。”顧容道,畢竟沈晚還在外面,出去說不定就撞上了,屆時不好解釋。
“嗯。”
兩人心思想到了一處。許念沒料到她會這麽應付,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顧容摸到桌上的手機,欲打開手電筒,當借着屏幕微亮的光瞥見對方時,作罷摁滅手機。
“你頭發還是濕的,”許念說,動作比想法快,憑感覺走過去,“我幫你擦吧。”
不待顧容回答,她直接伸手去拿毛巾,因着看不見,一下就抓到了對方膚質光滑的手背,她縮了縮手指,可沒放開。
看不到顧容的神色,良久,聽見這人嗯了一聲,将毛巾塞到她手裏。手機再次被摁亮放回去,顧容背對她坐到椅子上,許念上前幫她擦頭發。
她們在溫泉山莊是吹幹了頭發再走的,顧容應當剛洗了澡,許念小力擦着,期間理了理她耳旁的頭發,指腹不小心挨到這人耳後的皮膚,顧容不自覺閃躲縮開,敏感得很,在小洋房時也是這樣,許念半垂下眼皮,佯裝不經意去觸碰有痣的左耳,對方仍是這個反應。
每個人都有碰不得的地方,腰、耳、脖頸,顧容就是耳朵附近最碰不得,特別是耳後的位置。許念心下了然,倒沒繼續作亂,安分擦頭發。
擦得差不多的時候,來電了,房間裏忽地亮堂,她将毛巾搭架子上,卻沒打算離開,而是問:“吹風機在哪兒?”
顧容一滞,嗫嚅半晌,小聲開口道:“浴室裏。”
許念拿吹風機幫吹頭發,吹完才悄悄出去,走廊裏安靜,大家都在樓下,簡單收拾一番下去,沈晚見到她忙招呼:“過來吃水果,在果園附近的小商販那裏買的,櫻桃特別甜,你嘗嘗。”
茶幾上擺了四大袋水果,荔枝、芒果、櫻桃,還有香蕉之類的,許念吃了幾顆櫻桃,然後剝荔枝吃。
“少吃點荔枝,容易上火。”沈晚提醒道。
她颔首,随口說:“煙花好看不?”
說起這個沈晚立馬來勁兒,一臉興奮,現今城區內管控嚴格,連鞭炮都不準放,這邊山高水遠沒相關部門管,一年會放一兩回煙花,這次恰巧就趕上了。
“好看,很震撼,咻咻咻的,滿天都是,那邊擠滿了人,可惜你和小姨沒來看,下一次再放多半得過年的時候了。”
旁邊的女人笑道:“這是最後一次,你沒聽負責人說麽,以後不準再放,否則要罰款。”
“你該和我們去的,”沈晚惋惜,“晚上就在家,沒出去走走?”
許念搪塞道:“一直在房間裏看劇。”
“什麽劇?”沈晚随口問,剝了顆荔枝進嘴。
許念頓了頓,敷衍說道:“美劇,探案的,沒注意名字,随便找的一部。”
今晚兩個人做的那些事,她不想其他人知道,一來心裏某種念頭作祟,二來擔心給顧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沈晚倒沒追問,轉而給她講今晚的趣聞,旁邊的女人不時一起聊兩句,一會兒起身去找寧周怡她們。
慢慢的,茶幾這邊只剩許念和沈晚,其他人都分散在客廳各處閑聊,許念掃視一圈,發現紅裙子女人不在,心下奇怪,之前只要是聚會這人都會來,她問沈晚,沈晚滿不在乎回道:“你說季雅阿姨啊,她出國散心去了,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可能要下半年才能見到,怎麽,找她有事?”
“沒有,我就問問。”許念說,望望門邊,恰巧與寧周怡對視。
寧周怡朝她笑笑,而後轉身與其他人說話。
顧容站在那群人中,指間夾着朋友給的煙,仍舊一口不抽,表情淡漠,只聽別人講,自己一句話都不說。
住一塊兒有一段日子,單獨相處久了,許念發現顧容其實并不是一個高高在上、不茍言笑的人,脾性還算溫和,但奇怪的是這人在外面就一副清冷涼薄的樣,哪怕面對老朋友也是這般。
像是感應到有人在看,顧容偏頭瞧向這邊,看見許念,夾煙的手指收緊,直到旁邊人拍了自己一下才收回目光。
許念亦收回視線,剝顆荔枝給沈晚,斟酌須臾,問:“小姨有煙瘾嗎?”
沈晚接過荔枝,點點頭:“以前有,我媽說了無數回都不管用,兩天就要抽一包,不過半年前突然就戒了,我媽還高興了好一陣。”
她拿手機翻翻,老媽子似的叮囑:“阿念你可別抽煙啊,對身體不好,抽多了咳嗽,還牙黃。”
許念笑笑:“我知道。”
沈晚兀自玩手機。
淩晨一點上樓休息,二三樓的燈一個接一個熄滅,許念早關了燈躺床上,躺了半個多小時都沒睡着,都說重複做同一件事二十一天才會養成一個習慣,可她的習慣養成期似乎比較短,床的另一邊空蕩蕩,少了熟悉的香水味,分外不習慣。
翻來覆去許久,直到窗外的月亮都隐進了雲朵後,她摸到手機摁亮,反複翻看今晚拍的那些照片,記起當時的場景,那種時候即便再如何告誡自己,仍免不了會生出其它想法,她不是專業的攝像師,更不是傑克那樣懷揣着純粹的藝術家,所有的冷靜自持與克制,不過是發狠在掩飾罷了。
行動上正經,腦海裏早想了千千萬萬遍,面對想要的人,哪裏還會有純潔可言,許念庸俗,做不到網上所說的,愛一個人就要學會放手學會成全,看着她過得好就行,她的愛極端,對方一定要裏裏外外都屬于自己,需要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像普天之下的所有尋常情侶那樣,做該做的事,在一切盡在不言中之後,伏在對方身上低低說——“我愛你”。
愛一個人,要尊重,要理解……同時也要占有,傑克對露絲的愛是理想化的,不求回報,許念的愛更為現實更為偏執,所做的一切都抱有明确目的——要這個人屬于自己。當然,如果她是傑克,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把活的機會給愛的那個人,這無關品格是否偉大,只是想保護對方而已。
她側躺對着窗外,一會兒才放下手機,夜色靜谧,月亮從雲翳裏出來,星光點點布滿整片天空,江淮鎮環境清雅,不時還能聽見蟲鳴鳥叫,許是由于濃郁的夜,那些聲音聽起來格外悠遠。
盯瞧外面十幾分鐘,她合眼養神,最後掀被起床,想出去走走。
這是失眠了。
樓道裏全黑,其它房間亦都熄燈,但樓下的客廳裏亮着燈,她疑惑,一步一步下樓,以為會是顧容的哪個朋友,不成想拐角出去迎面就碰到了本人。
顧容也怔愣。
“睡不着?”
“白天睡太多,還不困,”她小聲道,瞧見這人手裏還端着酒,心下緊了緊,“怎麽半夜喝酒?”
顧容放下杯子:“喝一點助眠。”
許念哂道:“老是喝酒不健康。”
顧容沒說話,但彎身将茶幾上的東西都收了,看樣子是認同她的話。許念幫忙收拾,放好紅酒,“要不要出去走走?”
說完又補充:“晚上出去不安全,可以就在院子裏轉一轉。”
顧容勾了下耳發,難得笑笑:“外面24小時都有保安車巡邏的,還有監控。”
意思就是出去,許念不由得揚揚唇角,等她收拾好一塊兒出門,兩人沒走太遠,就在顧家附近百米左右的地方轉悠。
外面人還不少,道路兩旁都有亮着黃光的燈籠式路燈,溫情又靜谧,夜游的人皆都不怎麽說話,安靜感受江淮鎮的夜晚。
許念與顧容并肩走着,下夜裏風一陣一陣吹,兩人都穿的單薄,特別是顧容,只穿了睡袍,走着走着,許念有意無意挨近些,好幾次碰到手。
顧容的手很涼。
“冷嗎?”許念走前面點擋風,效果甚微,夜風還是直往身上吹。
“還好,沒什麽感覺。”她說,知道這人走前面是在幹什麽,心頭一動,張張嘴,剛想說話,卻被拉住手臂往馬路邊上帶。
許念将她嚴嚴實實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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